子罕第九

“命”是偶然性。正因为是“偶然性”,人才难以预测、把握、知晓、控制,于是才有无可奈何的感叹。如真是必然、规律、理势,人就可以去了解、掌握而无须感叹了。“命”之具有神秘性,正在于它是偶然、机遇,超乎人们的知识和想象。任何偶然和机遇都有原因,但不是必然性的理则,所以人们难以用理性的逻辑或经验去推知,而常常通过巫术、占卜等非理性等方式去希望了解它。但由于人们总习惯于按现实生活的理性原则去观察认识一切,因此常常把偶然看作必然,把机遇看作宿命。把“命”说成“天意”,“命”便变成了“天命”。

应该努力尽可能地去了解、把握偶然,来建立自己的命运。从偶然中去建立必然,从机遇中去把握生活,从主动中去开辟未来,而不是等待、接受、认同种种偶然,这就是自己把握命运,战胜所谓“宿命”。这才是真正的“知命”、“立命”,这才是真正的主体性。对人类、群体或个体,均如此。

只问既有此世界,既有此生存,既有此人生,如何办?如何活?依据什么来活、来办?如前面所说,孔子总以“如何做”来回答“什么是”。因此也就少谈“命”,多讲“仁”。

“无欲”(无目的性)才可能客观地观看事理行走的微妙;“有欲”(有目的性)便可以主观地抓住事物的要害(徼),如此等等。都是实用理性的行动辩证法,并非静观的宇宙论或本体论。

涉及原则性而必须坚持的,大都属于直接联系内心情感的行为活动;可以不必坚持的,大多是纯外在的仪文规矩。

“不敢不勉”者,必须自我立法,勉力而为。道德总是理性对感性的制约、束缚和控导,常常是“理欲相斗”而以理胜。这种“斗”首先是自觉(不敢不勉),然后逐渐做到“不自觉”。“理欲相斗”,“德”之始(道德);“理欲相融”,“情”为终(审美)。

人在对象化的情感客体即大自然或艺术作品中,观照自己,体验存在,肯定人生,此即家园,此即本体—人生和宇宙的终极意义。在这里,过去、现在、未来才真正融为一体而难以区分。在这里,情感即时间,时间即情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译】 孔子说:“禾苗存活了,却未能成长结穗,有的吧。成长结穗了,却未能凝浆结实,有的吧。”【注】 《朱注》:谷之始生曰苗,吐华曰秀,成谷曰实。盖学而不至于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贵自勉也。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译】 孔子说:“聪明的人不疑惑,仁爱的人不忧愁,勇敢的人不畏惧。”【注】 《朱注》:明足以烛理,故不惑;理足以胜私,故不忧;气足以配道义,故不惧。《集释》《申鉴·杂言下》:君子乐天知命,故不忧;审物明辨,故不惑;定心致公,故不惧。【记】 “仁者不忧”,即乐感文化也。其他两者,很好理解,几乎是同语反复,但又不是。因为后一词(不惑不惧)描述的是心理状态。如以此二句类推,则“仁”自应是某种精神愉悦的胸怀心境。可见仅以“忧患意识”涵盖孔学及中国文化者,差以毫厘,失之千里矣。可见,一方面是“不忧”,另方面是多“忧”(《论语》屡见)。此Concern而非Worry也。“患”,亦同,不忧外在的利害荣辱,只忧自己的进德修业,宗教性私德也。《申鉴》所言对政治家甚合适,大公无私,夫复何惧。宗教性私德范导社会性公德也。

宗教性私德范导社会性公德也。 9.30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译】 孔子说:“可以在一起学习,未必可以走同一条路;可以同走一条路,未必可以坚持同样的原则性;可以坚持同样的原则性,未必能有同样的灵活性。”

【注】 《朱注》洪氏曰:易九卦,终于巽以权。权者,圣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权,犹人未能立而欲行,鲜不仆矣。 【记】 “经”与“权”是孔学一大问题,我以为译为“原则性”与“灵活性”最贴切,前章已谈。如何掌握此二者,就是所谓“领导的艺术”、“做人的艺术”,亦即根据具体情况掌握适当的“度”

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

【译】 孔子说:“可以在一起学习,未必可以走同一条路;可以同走一条路,未必可以坚持同样的原则性;可以坚持同样的原则性,未必能有同样的灵活性。”

根据具体情况掌握适当的“度”,这才是真正的“道”。

乡党第十

孔子在老乡中间,恭顺谦逊,好像不会说话。他在宗庙和朝廷中,讲话雄辩,但很谨慎。在朝廷中,他与同级说话,直率畅快;与上级说话,温和恭顺;国君在的时候,敬畏不安,态度严肃。

之所以不传,是因为关于性技术等方面没有礼制的规定。本篇所记均孔子行为举止、态度容貌对礼的践履。其中字句涉及多种仪文制度,历代考据甚多,今日已无意义,均不讨论。 本章则记录孔子在不同人们中间的言语、态度。看来似可笑,为什么对不同等级的人讲话姿态都不同呢?这是因为它们均由各种巫术仪式演变而来,均ritual、taboo之类的理性化遗迹。其实虽今日对“老板”讲话和对同僚讲话,毕竟仍不大一样。只是在古代由巫术演化为规范化的礼制而孔子忠实履行之而已。今日官僚之谄上慢下,与康注同。叹之。 10.2 君召使摈,色勃如也,足躩如也。揖所与立,左右手,衣前后,襜如也。趋进,翼如也。宾退,必复命曰:“宾不顾矣。”

本章则记录孔子在不同人们中间的言语、态度。看来似可笑,为什么对不同等级的人讲话姿态都不同呢?这是因为它们均由各种巫术仪式演变而来,均ritual、taboo之类的理性化遗迹。其实虽今日对“老板”讲话和对同僚讲话,毕竟仍不大一样。只是在古代由巫术演化为规范化的礼制而孔子忠实履行之而已。今日官僚之谄上慢下,与康注同。叹之。

齐,必有明衣,布。齐必变食,居必迁坐。【译】 斋戒,一定有浴衣,布做的。斋戒,一定改变饮食,改变住房。

【注】 《杨注》:迁坐,等于说改变卧室。……斋戒之时则居于“外寝”(也叫“正寝”),和妻室不同房。唐朝的法律还规定着举行大祭在斋戒之时官吏不宿于正寝的,每一晚打五十竹板。这或者犹是古代风俗的残余。

【记】 斋戒时一定要洗澡,所以有浴衣。之所以必须是布做的,以及吃素、不性交,等等,都是为了节制自己的享受和快乐,以表示忠诚、崇敬和畏惧。此乃古代巫术仪式的残存。儒家的“敬”、“畏”一直保存这种宗教性的禁欲特征,发展为宋明理学的“灭人欲,存天理”的著名理论。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食不语,寝不言。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席不正,不坐。

【译】 饭食不嫌精,鱼肉不嫌切得细。饭菜馊了,鱼肉腐烂了,不吃。变了颜色,不吃。发臭,不吃。没煮熟,不吃。季节未到,不吃。杀牲不对路,不吃。没有合式的调料,不吃。肉虽然多,不超过饭菜。酒虽然不限量,但不喝醉。过夜的酒,街上卖的肉,不吃。不离开吃姜,但不多吃。参加公家的祭祀,祭肉不留到第二天。自家的祭肉不超过三天,超过三天就不吃了。吃饭时不交谈,入睡时不讲话。虽然是用粗饭蔬汤瓜果祭祀,也一定进行斋戒。坐席摆得不正确,不坐。

【注】 《正义》:过三日,则肉不堪食。王氏鎏《正义》引任启运曰:当食时,心在于食,自不他及,日常如此,故记之。若礼食相会,岂无应对辞让之文?孔曰:斋,严敬貌。三物虽薄,祭之必敬。《曲礼》云:主人跪正席,客跪抚席而辞。可知凡坐时,皆有正席之礼。《康注》:酒以为人合欢,故不为量。所谓一斗亦醉,一石亦醉,但以醉为节不及乱耳。肺为气主,喉有气管而声出焉。寝食则气窒而不通,言语恐伤之也。古人饮食,每种各出少许,置之豆间之地,以祭先代始为饮食之人,不忘本也。今印度祭犹如此。齐,严敬貌。孔子虽薄物必祭,其祭必敬,圣人之诚也。

【记】 上章讲衣,这章讲食。记述孔子的饮食规矩,后儒解第1—2句有恰相反者,说孔子饮食不讲精细,释“厌”为“餍”(饱食),即食不过饱,亦可。因《论语》多次有“饭疏食饮水”,“一箪食,一瓢饮”,“士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的话。全章均记述孔子很讲究饮食起居,这正是儒学重生的具体表现,它们也确乎大体符合现代卫生,有益于健康。“割不正”也有多解,均不大通,这里含糊译出,原文也许指生病的牲口,不可知矣。隔夜酒、市上肉不吃,大概和祭肉过了三天就不吃一样,是因为不清洁,吃了容易生病。老吃姜,可能为了抵御寒气和杀菌?此章最重要的是“唯酒无量不及乱”一句,这似乎已成为中国传统特征:喝酒的人不少,喝醉的也不少,但很少酗酒闹事,街头醉汉不多,始终强调自我控制,不予放纵而以“微醺”境界为高。所以我称之为“非酒神型”(见《华夏美学》)的文化。其他的礼制及孔子的行为,似均普通常识,如“食不语,寝不言”,免影响消化及睡眠,但并非绝对,如注所言,请客人吃饭岂有不交谈的?对孔子言行及《论语》全书,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矣。公家发给的祭肉,时日比自家的必更久,所以更

须尽快处理,等等。“席不正不坐”、瓜祭必斋戒,则均礼制。

厩焚。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译】 马厩失火。孔子从朝廷回来后说:“伤人了吗?”没有问马。

【注】 《集释》《反身录》:伤人乎?不问马,盖仓卒之间,以人为急,偶未遑问马耳,非真贱畜,置马于度外,以为不足恤而不问也。

【记】 有注家句读为:“伤人乎?否。问马。”即问伤人后,如没有,再问马。此解聪明。人说此乃佛家影响,未必然,儒家自可由人及物。

朋友死,无所归,曰:“于我殡。”朋友之馈,虽车马,非祭肉,不拜。

【译】 朋友死了,没有人收殓,便说:“由我来负责丧事。”朋友送礼物,即使是车马,如果不是祭肉,不行拜礼。

【注】 《朱注》:朋友有通财之义,故虽车马之重不拜,祭肉则拜者,敬其祖考,同于己亲也。《集释》:重朋友之恩。无所归,言无亲昵。

【记】 表孔子交友之道:重感情,讲原则。礼物重意义的重轻而非财物之厚薄;祭肉涉及祖先,礼重,故拜。

先进第十一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译】 孔子说:“颜回不是对我有帮助的人啊,他对我所讲的没有不高兴的。”【注】 《朱注》: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问而有以相长也。颜子于圣人之言,默识心通无所疑问,故夫子云然。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记】 诚如朱注,遗憾而又深喜之。王阳明也如是说。学问,学问,多问才教学相长,师生兼益。

颜渊死,门人欲厚葬之。子曰:“不可。”门人厚葬之。子曰:“回也视予犹父也,予不得视犹子也。非我也,夫二三子也。”

【译】 颜回死了,学生们要用厚礼埋葬他。孔子说:“不行。”学生们仍然隆重地葬了他。孔子说:“颜回啊把我当父亲对待,我却未能把他当儿子对待呀。这不是我啊,是学生们啊。”

情感亦不能完全屈从于理性,否则人乃机器一架而已。所以一面纵情痛哭,过分伤心;另一面反对厚葬,坚持礼制。社会行为坚持原则,个人情感有灵活性。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译】 子路问如何事奉鬼神。孔子说:“不能事奉人,怎能事奉鬼?”“请问什么是死?”孔子说:“不懂得生,怎懂得死?”

【注】 《集释》《集解》陈曰:鬼神及死事难明,语之无益,故不答。

【记】 此章极有名,解说丰硕。总之,足显中国之实用理性,不作无益、无用之思辨和讨论。所谓“无益、无用”指与人事关系而言。重在此人生此人世,即我所谓“一个世界”观是也。联系“不语怪力乱神”、“祭如在”、“敬鬼神而远之”等章节,孔子对超乎此世此生的问题、对象,采取颇为一贯的“存而不论”的实用态度,既不肯定,也未否定。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

【译】 闵子骞在孔子旁边,温和恭顺;子路刚强亢直;冉有、子贡滔滔雄辩。孔子很快乐。

【注】 《集释》《皇疏》:訚訚,中正也;……行行,刚强貌也;……侃侃,和乐也。……孔子见四子各极其性,无所隐情,故我亦欢乐也。

【记】 这也就是孟子讲的“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在《论语》中,这些著名学生,以及师生间的对话相处,都描绘出不同的经历、个性、特征,颇为形象。其他著名经书、子籍,或以道理(包括孟、荀)、或以想象(如庄子)、或以故事(如韩非子)胜,却缺乏更可感触的现实氛围。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译】 子贡问:“子张和子夏,哪个强?”孔子说:“子张过头了,子夏没达到。”“那么子张更强一些了?”孔子说:“过了头等于没达到。”

【注】 《朱注》:子张才高意广,而好为苟难,故常过中。子夏笃信谨守而规模狭隘,故常不及。尹氏曰:……夫过与不及,均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圣人之教,抑其过引其不及,归于中道而已。《集释》《皇疏》:过,谓子张性繁冗,为事好在避过而不止也。子夏性疏阔,行事好不及而止也。

【记】 “过犹不及”,也是成语,至今广泛应用,以告诫过分、过头的人和事,即鼓励“度”的掌握。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译】 高柴愚笨,曾参迟钝,子张浮夸,子路卤莽。孔子说:“只有颜回差不多,可又经常穷得丁当响。子贡呢,不接受‘命运’的安排,大做生意,却屡次都被他算中。”

【注】 《正义》:命,谓禄命也。古者四民,各习其业,未有兼为之者,凡其所业,以为命所受如此。子贡学于夫子,而又货殖,非不受命而何?

【记】 《论语》一书以子贡、子路的形象最为人(至少鄙人如此)喜爱欣赏,盖一以智一以勇,又均是平常活人也。相比之下,子贡更胜一筹,智胜于勇也。其他人如冉有、宰我等,也都很可爱,大不同于孔子和宋明理学家所称道不绝的颜回、曾参、闵子骞等一副枯槁死板模样。理学家复起,可能要大骂这种印象和评论。

其实,孔学精髓在情感不在性理,在活人不在符号。“不受命”另解为“不受天命”、“不受师(孔子)命”等。孔子对子贡此语并非贬词,毋宁有赞许意。颜回不接受官禄安排而安贫乐道,固然好;子贡不接受官禄安排而凭才智致富,也不坏。可见孔子并不反对做生意发财,只是没有正面提倡罢了。

其实,命乃偶然性,前已说。因此所谓“不受命”,即不相信偶然性即必然性,而且与之奋斗,不信邪,不怕鬼,事在人为。本读之所以再三申说孔门弟子之个性,其意乃在点出:一方面,人之所以为人,乃文化塑建而成,有其积淀之普遍性;另方面,人之所以为人,又在于他(她)乃个体存在,有其积淀之特殊性,是以在同一传统同一文化中的人,仍大有差异。

可见作为个体,人不仅身体、生理各不相同,心理、情理结构亦然。这才有个体的创造性、生命力,所谓“以美启真”、“以美储善”,即均强调个体精神之自由性,积淀论的这一方面常为人所忽视或无视,惜哉。

子路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冉有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公西华曰:“由也问闻斯行诸,子曰,‘有父兄在’;求也问闻斯行诸,子曰,‘闻斯行之’。赤也惑,敢问。”子曰:“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译】 子路问:“知道了就去做吗?”孔子说:“有父亲、兄长活着,怎么可以知道了就去做?”冉有问:“知道了就去做吗?”孔子说:“知道了就去做。”公西华问:“子路问知道了就去做吗?你说有父、兄活着。冉有问知道了就去做吗?你说知道了就去做。我很疑惑,请问。”孔子说:“冉有行为退缩,所以我鼓励他前进。子路行动胜过别人,所以我要抑制他。”【注】 《朱注》:兼人,谓胜人……张敬夫曰:……子路有闻,未之能行,惟恐有闻。则于所当为,不患其不能为矣;特患为之之意或过,……圣人一进之,一退之,所以约之于义理之中。而使之无过不及之患也。

【记】 结合屡次讲子路勇敢、卤莽、爽直、刚强,这章很容易理解。因人施教,要子路不要勇猛过头而有生命危险,应该考虑还有年老的父、兄在。非常具体,通情达理。这就是孔子的教育,不只是空谈心性,而是结合具体心性而施教。这种“因材施教”的意义正在于对各不相同的人的个性心理特殊性的发掘和实现,注重个体的独特性,这应被看作孔子思想的一大特色。是以问仁问礼问政问孝,均有不同回答。

这也就是苏格拉底、柏拉图的逻辑性、普遍性、实体性(what is)与孔老夫子的实用性、特殊性、功能性(how to do)之区分所在。后者认为“如何作”比“这是什么”优越。其实,审美比道德认识之优越性亦在此。我之不同意现代新儒学之道德形而上学,而以审美替代之,其理由亦在此。个体创造性的哲学即人类学历史本体论落实在个体身上的主体性,积淀的意义亦在此(参阅拙作《哲学答问录之二》);使各不相同的个体心灵有自由之创造,而不能以“神圣的”道德律令(不管是“理”、是“道”、是“于穆天命”、是“绝对精神”……)或理性权威来主宰统治这真正活泼的人的感性生命。这也仍然是贯彻我讲的“一个世界”、“乐感文化”、“实用理性”的基本思路所在。重个体即重偶然、特殊、独创,所谓“以美启真”、“以美储善”是也。我的哲学最终以审美为指归,意即在人类学历史本体论经由积淀成为个体创造性活动的哲学。

子畏于匡,颜渊后。子曰:“吾以女为死矣。”曰:“子在,回何敢死?”【译】 孔子在匡地被囚禁,颜回后到。孔子说:“我还以为你已经遇难死了。”颜回说:“你老师活着,我怎么敢死?”【注】 《正义》《曲礼》云:父母在,不许友以死。颜子事夫子犹父。【记】 重要的这不是漂亮言词,而是某种忠挚态度。

颜渊第十二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译】 颜回问如何是仁?孔子说:“约束自己以符合礼制就是仁。有一天都这样做,那中国就都回到‘仁’了。这样做全靠自己,还能凭靠别人吗?”颜回说:“请问具体的途径。”孔子说:“不符合礼制的事不看,不符合礼制的事不听,不符合礼制的事不说,不符合礼制的事不做。”颜回说:“我虽然不勤勉,但一定依据这些话去做。”

具体“约束”可以随时代社会环境而变化、增删、损益,但人性(仁)须经人文(礼)的培育,却普遍而必然。

宗教性道德(“教”、私德)应可通由重教育而光大之,社会性道德(“政”、公德)则通由法律而明确规范之。使人的内(心理)外(行为)均获得真正理性的成长和约束,这就是我所谓的“礼”(社会性道德、法律、行为)、“仁”(宗教性道德、心理、情感)分疏。但不管是内在人性的陶冶塑造(仁),还是外在行为的规范秩序(礼),一定的自我约束(“克己”)总是必要条件。

本读多讲“仁”、“礼”分疏,也常讲宗教性道德对社会性道德的范导功能,这里也应强调一下,社会性道德对宗教性道德的积累、形成和改变上所起的重大作用。因为即使就根源说,“仁”(人性)本生于“礼”(人文),而后才主宰“礼”也。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译】 冉雍问如何是仁?孔子说:“出去工作如同会见重要外宾,治理百姓好像承担重大祭典。自己所不想要的,便不要强加于人。在国家工作中没有怨恨,在家族生活中没有怨恨。”冉雍说:“我虽然不够勤勉,但一定照这话去做。”

【注】 《正义》《左·僖三十三年传》晋臼季曰:“臣闻之,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亦古有此语。

【记】 又是对“仁”的另一种具体回答,都有关具体实践行为。《论语》中学生问仁甚多,可见“仁”乃孔子之重点和新说。所答各不相同,大都涉及实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至今仍为习用成语,与《圣经》己所欲,施于人,交相对映。《圣经》乃情爱的宗教观,主动、热情、舍己救人,而较难做到。

《论语》乃实用理性的人性观,节制、冷静,而较易遵循。可惜以前只将它作为个人修养用,其实它正可作为现代社会某种公共道德的传统资源,即个体均生活在一个平等、独立、以契约关系为原则的群体环境中,尊重别人即尊重自己,这甚至可以无关个人的修养,而直是一种社会规约,此即社会性道德之由来。为什么“承事如祭”?谨慎敬畏,对待百姓的事务有如对待神灵的事务。宗教性道德转向社会,亦理性化之途径,宗教、政治合而为一,使政治具有宗教之神圣、严重义也。

司马牛问君子。子曰:“君子不忧不惧。”曰:“不忧不惧,斯谓之君子已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译】 司马牛问怎么才是君子?孔子说:“君子不忧愁、不恐惧。”“不忧愁、不恐惧就是君子吗?”孔子说:“问心无愧,有什么可忧愁、恐惧的呢?”

【注】 《正义》孔曰:(司马)牛兄桓魋将为乱,牛自宋来学,常忧惧,故孔子解之。

【记】 如甩开司马牛的具体情境讲,“惧”此处或应作海德格尔的“畏”解。指的并非对某种具体事物的害怕,而是对人生之“畏”,即对那无定而必然的现实性个体死亡的恐惧。如果问心无愧,没有内疚,则证明如此一生和当下存在(“当下”也是历史性的情感把握),都属于自己,不欠“天理”(道德),不欠别人,在情感上超然自立,深感自己的生命富有,而“不忧不惧”。

包咸注:“疚,病也。自省无罪,当然无须忧惧。”中国古人也居然用上了“无罪”字眼,内省无罪当然无须忧惧,这就是宗教性的人性追求和人生境界,与上章社会性的道德要求颇有不同。只是这种宗教性是缺乏原罪观念的宗教性境界的追求罢了。

司马牛忧曰:“人皆有兄弟,我独亡。”子夏曰:“商闻之矣: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译】 司马牛忧愁地说:“别人都有兄弟,只我没有。”子夏说:“我听说过,‘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做一个君子,严谨而不放纵,对待别人恭敬而合乎礼制,到处都可以是兄弟。君子又何愁没有兄弟呢?”

对个体对社会来说,都没有被“天”规定好了的“命运”(或称“历史必然性”),只有难以预测的偶然性。它诚可畏惧,但不是对“天命”或“必然性”的屈从或退让。而事在人为,可和“命运”搏斗,虽败犹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尽人事以听天命”,“知其不可而为之”等等,既强调人的主观努力,同时也尊重偶然性的存在,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儒学精神和对孔子“畏天命”的真正解释。“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本劝慰之词,后儒引申为“民吾同胞”的情爱,亦解释学也。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译】 子贡问如何办政治?孔子说:“粮食充足,军备充分,人民信任。”子贡问:“如果不得已,要去掉一项,先去哪个?”“去掉军备。”子贡又问:“如果不得已,还要去掉一个,去哪一个?”“去掉粮食。自古以来,人都要死。如果没有人民的信任,政府便维持不住。”

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虽有粟,吾得而食诸?”

【译】 齐景公问孔子如何搞政治?孔子回答说:“国君是国君,臣下是臣下;父亲是父亲,儿子是儿子。”景公说:“说得好极了。如果国君不遵守国君的规矩,臣下不遵守臣下的规矩,父亲不守父亲的规矩,儿子不守儿子的规矩,即使有粮食,我能吃得到吗?”

这是视为经典的著名篇章。以前常被用来维护传统伦常。今日意义则在其抽象性,即强调社会群体必须有结构秩序,人毕竟生活在群体中,任何个体均以这种群体秩序为生存前提和条件。原子式的个体“绝对自由”,永远是幻想。

因之,除了精神自由,以及不完全束缚在狭窄的家庭伦常、国家政治、民族义务、行政管理(随着历史,这些束缚将逐渐减少)之外,一定的规范、辨别、区分的结构秩序,始终是人类和个体所必需的,只有这样,大家才可能有饭吃,而不是混战一团。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译】 孔子说:“君子成全人家的好事,不帮助别人做坏事。小人相反。”

【注】 《集释》《穀梁·隐公元年传》曰:《春秋》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按:此古人成语。

【记】 这一格言,今日犹在。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译】 樊迟跟随孔子在舞雩台下游逛,问孔子:“请问如何尊道德,去恶念,辨是非?”孔子说:“问得好!先努力而后收获,这不就是尊道德吗?纠正自己的缺点错误,而不去攻击别人的,这不就是去恶念吗?一时愤怒就忘了自己,甚至忘记了父母亲,这不就是迷惑吗?”

“德者,得也”,但应是付出艰难劳力的“得”,才是“德”。不劳而获,捷径而取,过于计算,患得患失等等均非“崇德”。“樊迟勇而志于学,质朴而狭隘,意其为人,必预事而计得,恕己而严人,忿而不思难者也”(《论语稽》),所以孔子这么回答,均有所指而言。这里的“是非”、“迷惑”就都不是从认识论上讲,而是从伦理学和心理学上讲的。

樊迟问如何是“仁”?孔子说:“爱人。”樊迟问如何是“知”?孔子说:“了解别人。”樊迟没弄明白。孔子说:“提拔正直的人放在歪邪的人上面,便能够使歪邪的人也改正过来。”樊迟走出来见到子夏说:“刚才我见了老师问他什么是‘知’,老师说:‘提拔正直的人放在歪邪的人上面,便能够使歪邪的人也改正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子夏说:“这话内容多么丰富啊。舜治理中国,在许多人中挑选,选拔了皋陶,不好的人便走远了。汤治理中国,在许多人中间挑选,选拔了伊尹,不好的人便走远了。”

子贡问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则止,毋自辱焉。”

【译】 子贡问如何交朋友?孔子说:“忠心劝告和善意引导他,如果不听从,也就算了。不要自找侮辱。”

【注】 《朱注》:友所以辅仁,故尽其心而告之,善其说以道之。然以义合者也,故不可则止。若以数而见疏,则自辱矣。

【记】 朋友之道,平等独立,不宜强加于人。即使忠言善告,也应适可而止;如不被接受,也就算了,否则自讨没趣。这种“处世之道”,至今有用。但它之所以不仅是“处世之道”,因为它显现了作为本体的某种人际关系的具体的情理刻度。过此刻度则此关系不再维系。孔学中朋友之道最宜于现代的社会性公德,即以独立、自主、平等的个体之间的关系为基础也。难怪谭嗣同认为四伦可废,只须保留朋友一伦,现代化思潮也。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译】 曾子说:“君子通过学问、文章来聚会朋友,通过朋友来帮助仁德的成长。”

子路第十三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矣。”

【译】 子路说:“卫国国君等您去搞政治,您先做哪件事?”孔子说:“那一定是订正各种名分了。”子路说:“真是这样吗?您太迂腐了。干什么去订正名分?”孔子说:“真粗鲁呀,子路!君子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就应保持沉默。如果名不正,说话就不顺当;说话不顺当,就搞不成事情;搞不成事情,礼乐就复兴不起来;礼乐不复兴,刑罚就不会恰当;刑罚不恰当,老百姓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行为、活动。

所以,君子订正了名分就一定能够说话,说的话就一定能够执行。君子对于自己所说的话,不能有一点随便马虎。”

如此重“正名”,即后来法家“以名责实,循名求实”的政治统治张本,在一定意义上,法家也从孔学发展而来,孔子不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吗?这就是名实——正名问题。“名”是社会秩序、规范、礼制的具体法则,谨守不失,即可“无为”而治。儒、道、法均讲“无为而治”,均讲“名”,此“名”非语言、逻辑,乃实用政治。

顾立雅(H.Creel)曾认申不害之“无为”来自《论语》(见其What is Taoism),有据。陈汉生(Chad Hansen)认为“名”(name)关乎“礼”,即辨等差,make distinction,有理。谭嗣同猛烈抨击“名教”(礼教)“以名为教”,此“名”即确定社会等差级别之秩序所在,关系乎维系传统之伦理—政治。孔子要求“正名”,“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即在于这样才能指导人们去正确行动(实践),此即儒家之认识论。中国价值(value)

“名”是社会秩序、规范、礼制的具体法则,谨守不失,即可“无为”而治。儒、道、法均讲“无为而治”,均讲“名”,此“名”非语言、逻辑,乃实用政治。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译】 孔子到卫国,冉有赶车。孔子说:“人口真多呀。”冉有问:“人口够多了,下步该怎么办?”“富裕他们。”“已经富裕了,又怎么办?”“教育他们。”

子夏为莒父宰,问政。子曰:“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译】 子夏做了莒父地方的官长,问如何搞政治?孔子说:“不要图快,不要顾小利益。图快,反而达不到目的;顾小利,便办不成大事情。”

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译】 子贡问道:“怎样才可以叫作知识分子?”孔子说:“对自己的行为、活动保持羞耻意识,出使国外不辜负国君的使命,这可以叫知识分子了。”子贡说:“请问次一等的。”孔子说:“宗族中都称赞他孝顺父母,乡里中都称赞他尊敬长者。”子贡说:“请问再次一等的。”孔子说:“说话守信用,行为很实在。像嘣嘣响的石头子,像一般老百姓啊,但这也可以算作次一等的。”子贡说:“今天那些搞政治的人怎么样?”孔子说:“咳!这班度量狭小、见识短浅的人,算得上什么?!”

知识分子并非具有知识而已,而必须体现在行为、活动中,今日亦应如是也。徒有知识而毫无国家民族的历史责任感,甚至学问博雅而行为卑鄙者,能算知识分子?儒家孔学之所以不止是哲学,不止于高头讲章者,固在此矣。这才是所谓“吃紧处”。其次序是有德、誉于国、家(家族)及个体。“今之从政者”则连一般老百姓的品操也没有,所以何足道哉。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译】 孔子说:“君子和谐却不同一,小人同一却不和谐。”

【记】 与“君子群而不党”、“周而不比”等章同义,即保持个体的特殊性和独立性才有社会和人际的和谐。虽政治,亦然。“同”、“比”、“党”就容易失去或要求消灭这种独立性和差异性。这话今天还很有意思,强求“一致”、“一律”、“一心”,总没有好结果,“多极”、“多元”、“多样化”才能发展。

从注中可看出,“和”的前提是承认、赞成、允许彼此有差异、有区别、有分歧,然后使这些差异、区别、分歧调整、配置、处理到某种适当的地位、情况、结构中,于是各得其所,而后整体便有“和”——和谐或发展。中国哲学一直强调“和”,也即是强调“度”(处理各种差异、多元的适度),强调“过犹不及”和“中庸”,其道理是一致的,此即所谓“吾道一以贯之”。这就是中国的辩证法(中庸、和、度、过犹不及)。

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

【译】 子贡问道:“满村的人都喜欢他,怎么样?”孔子说:“不行。”子贡又问:“满村的人都厌恶他,怎么样?”孔子说:“不行。不如村里的好人喜欢他,坏人厌恶他。”

子曰:“君子易事而难说也。说之不以道,不说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难事而易说也。说之虽不以道,说也;及其使人也,求备焉。”

【译】 孔子说:“在君子手下容易做事,讨他的喜欢却困难。不用正当方式去讨他喜欢,他是不会喜欢的。等他分配任务给人的时候,却按照各人专长来使用。在小人手下做事困难,但讨喜欢却容易,不用正当方式去讨他喜欢,他也会喜欢。但等他分配任务时,却求全责备。”

子曰:“刚、毅、木、讷,近仁。”

【译】 孔子说:“刚强,坚韧,朴实,寡言,接近于仁了。”

【注】 《朱注》杨氏曰:刚毅则不屈于物欲,木讷则不至于外驰,故近仁。《康注》:刚者无欲,毅者果敢,木者朴行,讷者谨言。四者皆能力行,与巧言令色相反者,故近仁。盖圣人爱质重之人,而恶浮华佻伪如此,盖华者不实也。《汉书》称周勃木强敦厚、尹齐木强少文。惟厚重质朴者,乃可任道。

【记】 再一次突出少言语。与摩登时代一任语言夸巧、主宰一切恰是两种境界。

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译】 孔子说:“好人教导老百姓七年,也就可以去应付战争了。”【注】 《正义》包曰:即,就也。戎,兵也。13.30 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译】 孔子说:“不对人民进行军事训练,叫作抛弃他们。”

【注】 《正义》马曰:言用不习之民,使之攻战,必破败,是谓弃之。

【记】 上注解作“用未经训练的人民去作战”,不从。总之,这两章都讲练兵习武之必要。孔夫子并非书呆子,只讲修养、文化之类,大不同于后世腐儒。

人生的每一个十年可以读一遍孔子,又是一个世界读书日,分享我在这个十年看的《论语》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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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读书笔记和摘要5000字 论语今读笔记世界读书日分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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