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一直在寻找关键问题的答案:万历十五年作为大明王朝衰败进程中的一个转折点,从上至帝王到下到臣民,谁该对这段具有转折性的历史负责?
万历皇帝
一、万历皇帝:强权意志与封建礼制博弈下的失败承担者万历是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慈圣太后和张居正大学士对万历幼时的学习要求极度严格,在经书、书法、历史方面尤甚,目的在于教导小皇帝“敬天法祖”。万历十岁时曾书写“责难陈善”赐予老师申时行,鼓励督促老师向他“规劝过失,提出益言”。即使张居正去世以后,他仍主动研读祖宗实录和新出版的各类书籍,足以说明好学、自律、自省的觉悟在幼时已根植帝王心底。
当时万历的外祖父、武清伯李伟分管军服采购,以劣充好中饱私囊,万历皇帝和慈圣皇后接到举报后当即表示无论亲疏均要按国法处置,李伟被在宫门外当众斥责,张居正以此为契机撤换相关官员,整治纳贿行为,这件史事可以证明万历对整肃官僚风纪的决心。
万历皇帝十七岁夜宴醉酒,难为宫女现场歌唱新曲并剪发调戏,责打求情随从,上演闹剧,太后和首辅严惩相关人员,责戒万历整改。此外,邹元标敢于进谏“欲人勿闻,莫若勿为”指出皇帝的不足,虽然未必出于大公之心,但至少说明这种直达圣听的渠道是畅通的。由此可见,当时已有一套机制在监管帝王的越轨行为。
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帝王虽然是权力象征,但不表示他可以将个人意志绝对凌驾于封建礼制之上。当万历想要首先册封皇三子的母亲淑妃郑氏为皇贵妃时,给事中上奏疏认为此举有违礼制,并激烈争论,最终不了了之。而郑氏虽深得万历垂爱,至死也未能与皇帝同葬。万历试图废长立幼,立皇三子、废皇长子为太子时,文官集团同样认为其有违礼制予以坚决反对。帝王与臣僚之间的这种争议,实际上可以看作封建制度与强权意志之间的博弈。
物有两极,万历后来的“无为而治”不应被看作是纯粹的懒政,他是用自己的选择性消极怠工向文臣集团和固化礼制进行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他贵为天子,习字、练兵、立储、出巡均受到制肘,自然愤懑,无法贯彻只是因为它不合礼仪法制。
事实上,万历年间内外形势已经日趋复杂,杨应龙西南叛变,哱拜宁夏造反,日本侵占朝鲜,努尔哈赤起兵。此外,文官集团走向分裂,皇帝举步维艰被迫消极怠工,东林党争随即出现。再者,财政制度和官员俸禄机制的缺陷,导致秉公办事成为一席空谈。如果将大明王朝的衰落归咎于万历一身,当然有失公允。
二、大学士张居正:强势干预行政的文官集团代表明朝是典型的文人治国的农业国家,万历执政第一个十年能够巩固统治并且改善政局颓势,得益于张居正大学士的倾力攘助。大学士相当于供职于文渊阁中的文书,后来演变成了秘书兼顾问。对于张居正有一个评价,所谓“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这是高级臣僚的一种可贵品质,言辞精炼,直抵要害。
首辅张居正对皇权威严的维护坚定不移,当皇帝威信受到元老高拱的挑衅时,曾铁腕出手果断将其褫官囿居,显然与巩固的封建礼制站在同一条阵线。不可否认,这可能也与他肃清异己的政治考虑有关。此外,张居正曾对早朝仪式进行更改,一旬之中仅逢三六九早朝,精简过场仪式,腾出的时间皇帝可以读圣贤,臣僚可以理政务,应该是最早的关于精简会议的雏形,甚至在当今都极具现实意义和参考意义。
张居正试图推行“一条鞭法”和“考成法”,改革赋税,整理财政,加强行政效率,本意在于富国强兵,这是他的公心。但是,整饬税制引起官僚抵触并转嫁为农民负担,当无法有效在大范围考评遴选优秀人才时任命亲信,这些都为日后悲惨结局埋下隐患。他曾自称“如入火聚,得清凉门”,显然已料到改革之阻力。可惜的是,这种制度痼疾已经病入膏肓,留给大明帝国改良崛起的时间已经余日不多。
身为内阁首辅位高权重,张居正权倾一时显得有些恃才自傲不合群,个人意志和影响力明显体现在政务处理中,提拔亲信的同时排挤打压异己,比如高拱、汪道昆等,在他眼里看来只因“芝兰当路,不得不锄”就可以解释,由于压制和得罪不少臣僚,所以死后不足半年危机爆发,反张派形成有力阵线。张居正对其它文官要求节俭苛刻,自身却无法以身作则,在京城置办豪宅、纵容亲属敛财济私;四子有三人高中进士,其中两人供职于翰林院,难免让反张派落下口实。这种律人不律己的行为自然无法使人信服,包括万历皇帝。
个人意志凌驾于制度之上、对立于大部分文官集团,朝局必然引起震动。张居正死后,高拱撰写的《病榻遗言》揭露了他的用心,宦官集团中以冯保为典型的司礼太监在政务处理过程中对皇帝决策影响明显,这也为破坏皇权埋下了隐患,王大臣事件更是触犯了皇帝威严,成为张居正案件的导火索。万历觉得昔日恩师不过是一个假借维护皇权的幌子来玩弄权术的高级政客,最终下令对张居正褫衔抄家清算,定罪“污蔑亲藩,专权乱政”。张居正事件使年轻的万历似乎陷入了纠结与困惑,他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励精图治换来的是官僚的腐化堕落和纲纪松弛。
三、首辅申时行:面临“阴阳调和”两难困境的高级官僚申时行与张居正的行政风格迥异,源于他深刻认识到“我们的政事,注重体制的安定,而不计较对一人一事的绝对公允”,这可能也是他在张居正风波后之所以愈加淡定的原因。王世贞评价他“蕴藉不立崖异”,更有甚者称其“首鼠两端”。
于我看来,申时行是一个政治上的中庸主义者,他既承认妥协于现实,又不放弃对理想的追求。但是从他坚决辞谢太师职衔和伯爵俸禄可以看出,至少他对功名没有那么贪婪。彼时的文官制度看似因循守旧,实际上已经由于利益捆绑难以撼动,前续财税制度的改革难以推进,就是因为它试图打破这种固化的病态平衡。申时行对文官集团采用了“恕道”的理念,“使不肖者犹知忌惮,而贤者有所依归”,既稳定了动荡政局,也使自己站稳了脚跟。
这一时期文官集团站队抱团的风气日渐嚣张,通过乡谊、年谊、姻谊和其它关系捆绑起来的直接利益冲突趋于明显,皇帝对重大案件和人事任命的决策,很大程度上是文官集团间权力博弈甚至互相抨击的结果。这种温和恕道待人的思路,与张居正强势整饬纪律的做法形成鲜明对比。这两种理政思路和以个人性格好恶为前提的执政理念奏效均难以持久,其症结可能在于:制度能否连续、能否因时而变。至于申时行的历史评价,具体到事务则是有争议的,比如万历年间的立储问题、后来努尔哈赤部落的崛起。
整个明朝历史,万历年间这一系列事一系列人,纵横交织,推波助澜直至明王朝的败象初现。传家君今天先分享至此,请关注 傳家 后续带来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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