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备受关注的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内,又新提取出“龟背形网格器”“青铜神坛”等重磅文物。它们前所未见的造型,让三千多年后的人们大开眼界。同样,也带来了更多的关于三星堆的疑问。
这些“奇奇怪怪”的青铜器究竟来自哪里?又是由谁铸造?近日,封面新闻记者专访了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副院长、科技考古专家崔剑锋教授,从青铜器成分分析、铸造结构等科技考古的角度,为网友们从另一个角度,推测三星堆青铜器的来源的猜想。
三星堆铜器铸造可能存在团队协作
商周时期,传统的青铜器铸造方式是“范铸法”,这种铸造方式是用泥事先制成范,留出型腔,再将铜液浇铸到型腔内,最后形成铜器。
三星堆“奇奇怪怪”的青铜器们有什么特殊的制造方法吗?之前的研究表明,三星堆铜器特别是极具本地风格铜器,其铸造方式和中原地区、长江中下游并无不同。实际上,无论是三星堆的面具、神树、大立人,还是那些具有中原风格的尊、罍等铜礼器,都是用“范铸法”铸造而成。
崔剑锋团队最新研究进一步发现,三星堆铜器在铸造时可能存在团队协作的情况。“虽然都是通过范铸法铸造,但还是有些方式不同。”
商周时期中原地区拥有最为成熟的铸造技艺,工匠们主要使用“浑铸法”直接成型,通常只能在器身上观察到范缝。而以长江中下游为代表的我国南方,则流行“分铸铸接”的铸造方式:即先将器身和部件分别铸造,铸造时在器身相应位置留下连接的孔洞,再将部件安装器身后,利用熔化的铜液将其和器身铸接在一起的铸造方法。
“这种情况类似焊接,但是由于使用了和器物一样的青铜作为“焊料”所以被称为‘铸接’。”崔剑锋说,三星堆青铜器的铸造既有“浑铸”、也有“分铸铸接”,这说明其技术来源比较复杂。
铜器铸接痕迹反映或有外地铸造工匠
通过崔剑锋团队的研究,他们发现,中原“浑铸”的方法和南方“分铸铸接”的方法在三星堆的青铜器上都有发现。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青铜面具。崔剑锋说,通过观察陈列在三星堆博物馆中的面具,可以看出,以上两种铸造方法是同时存在的。耳朵和面具的连接方式就有两类,有的面具采用了“浑铸”的方式,有的面具则是“分铸铸接”而成。
据此,崔剑锋推测,前来三星堆参与青铜器铸造的工匠至少有两组。一组来自长江中下游,采用分铸铸接的方法;另一组来自中原,采用浑铸的方法。同时还可观察到三星堆本地治玉工匠的参与,他们主要负责对铸造成型后的面具进一步的加工,在需要的位置打孔。
在三星堆发现的面具中,有很多面具都存在在额头和两侧开方孔的情况。“这些方孔很明显是铸造后再切割出来的。”崔剑锋解释,如果铸造时,在相应的位置安装泥芯撑,这些方孔就非常容易铸造出来。而现在发现的三星堆面具上的方孔则是后期费力切割出来的。
“为什么没有在铸造时事先开孔,而是在后期加工呢?这可能是当时三星堆人没有给外地前来铸造的工匠说清楚要求的原因造成的。”崔剑锋推测,这种情况进一步说明了外地工匠参与铸造三星堆青铜器的情况,同时也反应了本地工匠利用自己熟练的治玉技术参与到了铜器的制作过程中。这表明当时蜀地和中原、长江中下游在技术和人员方面都可能存在交流。
三星堆青铜器或为最早的“高级定制”
为了搞清楚三星堆青铜器的秘密,崔剑锋团队还对它们的铅同位素比值、青铜器微量元素进行了研究。他介绍,铅同位素比值是研究青铜器矿料来源的一种分析方法。
崔剑锋说,根据目前已发表的研究材料,三星堆和殷墟、长江中下游的盘龙城等地的铜器相比较,铅同位素比值数据完全一样。“这说明了他们的矿料来源的一致性。”
据此他推测,在距今3000多年之前,虽然蜀地与中原距离千里,但先民们在物料、技术上的交流应该不存在太多的壁垒。为什么他们从遥远的地方聚在了一起?崔剑锋进一步推测,这很可能就是为了当时三星堆文化的某个人或者某个事件,集中了一批远来的青铜工匠,根据当地人的“定制”要求,共同铸造的一批铜器。
他还举了两个例子:在切割方孔的青铜面具中,有不少并没有切割完成,只是割出来要切割的范围,或者中心留下来没有打通的小孔;同时在三星堆各种各样的铜人头像中,大部分的顶部还能看到并未去除“扉棱”和“毛边”的情况。“也许当时并没有打磨完毕,没来得及做更精细的处理,铸造完了马上就拿去使用了。”因此,当时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一次的掩埋,而铸造了大量的青铜器。
在三星堆的铜器铸造特征上,本地、中原、长江中下游的元素都有集合,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一次,新发现的器形又将丰富人们对三星堆文化的认识。
崔剑锋希望,未来能够将每一件铜器都进行铸造工艺的观察,并通过成分分析、铅同位素分析等科技考古方式,探寻其技术来源、矿料产地,发现更多三星堆背后的秘密。
封面新闻记者 戴竺芯 实习生 粟雪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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