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马晋一
《西游记》原著里,王母娘娘是蟠桃的所有者。那么,蟠桃树又能做何文章呢?且往下看。
其一,笼络中高层神仙。
蟠桃会是天庭旧制,食用蟠桃对于神仙集团来说,就相当于每年年会上的红包,习以为常,反而不记得好。当老员工普遍产生某种理所应得的惰性时,一个企业或公司就不太好管理了。要改变现状,就得引入竞争机制。但由奢入俭难,剥夺公司元老福利,谁都有意见。这件事肯定不能由领导牵头,否则得犯众怒。这个时候,就得制造一场意外。正是如此,当玉帝在枕边提出利用花果山野猴子演一出猴戏的时候(破坏蟠桃园),娘娘是同意的(甚至,这个建议是娘娘提出的)。
这场猴戏,之于这对夫妻档,无疑是双赢。
之于玉帝,这是“天庭改革”一个难得的契机,但蟠桃紧缺了,之于娘娘,她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正因如此,原著二十六回,蓬莱三星就曾牢骚道,“我们还要养精、炼气、存神,调和龙虎,捉坎填离,不知费多少工夫。”而牢骚的同时,却开始念着娘娘的好,甚至主动投怀送抱,以期获得好处。当然,有这样想法的中高层神仙肯定还有不少。
如是,娘娘可利用现有余额资源,渐渐形成听命于自己的一股势力。
譬如原著二十六回,方丈仙山处出现一位小仙东方朔,“转回廊,登宝阁,天上蟠桃三度摸”,当然,这里的摸(偷)蟠桃,其实就是王母有意半送的,而东方朔借此诙谐地传诵,也成了一种趣谈。这只是一例,走此般捷径入编制的神仙,应该还有不少。
这就是“借树开花”, 笼络中高层神仙、发展底层神仙,娘娘的如意算盘。但还不够!娘娘另可利用自己为女仙之首的官方身份,借蟠桃会或其他官方集会,召开“妇联”大会,并邀请中高级女仙,如黎山老母、观音姐姐等,泡泡瑶池、食食灵芝草、谈谈养颜护肤秘方,一则交流感情,二则可形成某种同盟(后续待解读)。
可见,在娘娘颇为隐秘的经营下,她的身份绝不可能只是一枚善衣弄袖、取悦男仙的文艺花瓶。浓浓的脂粉下,她藏着厚重的野心。这是一颗来自女性联盟的野心。她甚至可以看成一位神权时代女性解放运动的代表者,而最终目的,是同玉帝一道成为天庭名正言顺的共主。
值得一提的是,原著作者之所以如此隐秘地塑造一位女野心家的形象。这和当时时代背景不无关系。原著作者主要生活区间大概在明嘉靖年间,当时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件,史称“壬寅宫变”。明世宗(嘉靖帝)贪恋女色,纵欲无度,喜怒无常,痴迷丹药,他笃信可以炼制出长生不老丹(这和《西游记》荒诞地追求长生的主旨相契合),而炼丹的成分里,竟有颇为无厘头的一项,即宫女的经血。而为了保证原料的纯净,宫女不得进食,而只能吃桑、饮露水,基本温饱得不到保障,更有宫女为人工催经服用激素造成血崩死亡。而嘉靖帝担心皇室丑闻泄露,部分宫女甚至被秘密处决。于是,宫女们起义了,将准备好的绳套,套在皇帝的脖子上,但因事中惊慌,阴差阳错间明世宗却留下一命。
这出女性反抗事件,无疑给了原著作者带来了灵感。但在当时作品里,肯定不能明说。于是将这种同情或其他异端的情绪移植到取经的时点,唐贞观年间。这个时代推崇妇女解放的。而这场解放运动更在贞观(太宗)、永徽(高宗)两朝后,在武氏一朝达到了顶峰。
而武氏正可看做王母娘娘的某种投射。同样,原著第四回就有述,孙悟空初上天宫之时,“玉帝垂帘问曰:那个是妖仙?”
这里的“垂帘”,其实大有学问。
其一,玉帝为了要“垂帘”。显然,这是和下级拉开距离,为了保持神秘感。
神秘往往给人一种威严!
正如古文言,“太上,下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
简单点讲,上下级之间,应当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往往容易产生崇拜。相反,物理距离过于接近,往往又会产生幻灭(当然,这在现代人际关系学上也颇为适用,即距离产生美,或远香近臭)。
这是表象原因!
其二,就很有意思了。
这是原作者很好的一种隐喻。这暗中交待了神话时代后来的走向,“垂帘”背后共同执政的,即王母娘娘。就如同永徽年间高宗和武氏一般。
当然,这正是原著作者苦心埋下的伏笔,如若没有潜心翻阅原著,是极难找到个中端倪以及关联的。而原著第一百回看似取经工程完满功成的皆大欢喜背后,却是暗流涌动。而这段毫无文字记述的漫长且让人无限遐想的留白,让人不禁把时点移到公元689年,第三度蟠桃盛会即将开幕(以孙悟空闹天宫算第一届)。此际的天庭,必然有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暗战。而在地界大唐,翌年,即公元690年恰恰是武后登基执政时期元年。这太有意思了。
是巧合吗?肯定不全是!
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原著作者在浩大原著里铺下的最隐秘的暗线!
注:
据原著资料,孙悟空被贬下界当值王莽篡汉之际,即公元8年。而此际孙悟空大闹蟠桃正会后又在八卦炉受刑七七四十九天(人间四十九年),可倒推第一届蟠桃会大致在公元前41年(或略往前再推一年),天上时间两年约730天,即地上730年。因此第三届蟠桃会约在公元689年举行。
值得补充的是,中国古代纪年是农历算法,一年约为355天,但有闰月年之说(一年约383天),累年时长同上述新历算法虽不尽相同。但无论如何,原作者将第三届蟠桃会设置在武后主政或摄政时期,肯定有所深意。可以说,这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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