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六日,飞飞怀着一种伟大的情感进入了弥留状态(请恕我对一匹马用这个高贵的字眼)九天来,它虽在痛苦里挣扎,但屏神静气,既不呻吟,也不嘶鸣,只轻轻抖动它的鬃毛或竖竖耳朵清晨的目光恬淡萧索,仿佛窥见了天堂的厩舍它的食槽里摆满了各种干草、青草、浸渍过的黄豆、小米,还有鸡蛋、鱼粉和脱脂奶粉拌的精饲料,饮水一天三换,它却从不去碰一碰男爵以为它消化道出了毛病,曾经请高明的马医诊治回说“除鞭笞的外伤比较严重,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是健壮的它的病大概同情绪有关”这句可深可浅的话,使男爵马上意识到那件令人骇异的事——它绝食了这种现象在有灵性的骏马中也非常罕见,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天下第一小楷灵飞经电子版?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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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一九四四年五月二十六日,飞飞怀着一种伟大的情感进入了弥留状态。(请恕我对一匹马用这个高贵的字眼。)九天来,它虽在痛苦里挣扎,但屏神静气,既不呻吟,也不嘶鸣,只轻轻抖动它的鬃毛或竖竖耳朵。清晨的目光恬淡萧索,仿佛窥见了天堂的厩舍。它的食槽里摆满了各种干草、青草、浸渍过的黄豆、小米,还有鸡蛋、鱼粉和脱脂奶粉拌的精饲料,饮水一天三换,它却从不去碰一碰。男爵以为它消化道出了毛病,曾经请高明的马医诊治。回说“除鞭笞的外伤比较严重,五脏六腑没有一处不是健壮的。它的病大概同情绪有关。”这句可深可浅的话,使男爵马上意识到那件令人骇异的事——它绝食了。这种现象在有灵性的骏马中也非常罕见。

飞飞从五月十七日起,一粒料、一滴水不曾沾唇。五天后四条腿再也不能负荷身体的重量,不是卧倒,而是倾塌在地上好,只有出神入定的头还高高地昂起。尽管侍候的马夫、马医、甚至男爵本人百般抚慰,它仍然一动不动。看得出来,它虽身体虚脱,心灵与治理却非常活跃。头部的血管清楚地显露出来,脉搏剧烈跳动,浑身热汗涔涔。它在沉思什么?谁也不得而知、它是向往的尼勒克草原、森林、峡谷,还是怀念曲峒那排低矮的、潮湿的、破破烂烂的茅草棚屋?它心中的骚动还表现在每个清晨侧耳倾听的动作中。过去这个时刻,当我一走近它,它就欣喜若狂地拱背跳跃,把头揣进我怀里。现在,每天等来的,却是陌生而又讨厌的照应。无论马夫怎样精心照料,怎样语气温和,动作轻柔,这种干巴巴的爱抚是飞飞最嫌恶的。它从日本人最初残酷的鞭笞和后来的百般宠幸中,都只体会到失去自由、俯仰由人的俘虏境遇。

到五月二十七日凌晨五点二十七分,飞飞终因绝世九天,耗尽体力而溘然长逝,享年八岁。临终时它眼里含着一滴清泪,但神态安详,视死如归,没有一点痛苦的表情。

就这样,白马飞飞永远离开了我们……

守着飞飞去世的有黑森男爵、两个马夫、一个马医。

黑色男爵受到飞飞死的感化,心情大变。临来中国前姑父的讲话像庙堂的钟声一样来回震荡。他叫马夫在飞飞的遗体周围点了八只白蜡烛,然后跪坐在一旁静静内省自己人生的路。

到早晨七点,黑森男爵吩咐原田在翠叶湖畔最幽静的去处圈了一块墓地哦,把飞飞安葬了。他又亲笔写了赞颂飞飞的墓志,叫石匠刻勒石碑,树立在坟墓前面。

谁知,那篇朴素的墓志,道出了黑森男爵隐秘的思想,导致他成为日本军队中轰动一时的反战罪人。

六月四日龟山弘吉带领日本宪兵逮捕黑森男爵,近期罪证就是飞飞墓碑上的那段文字。

六月十九日黑森男爵以思想叛国罪递解回国。日本首相东条英机亲自审理了这个案件。

六月二十八日东京第一法庭公开宣判,黑森男爵,法西斯独裁政府万万没有料到,在拥挤的旁听席上,竟有一大批听众不顾军警的镇压,狂呼乱喊着支持他。等黑森自己站起来辩护的时候,他的讲话为一阵阵喝彩和掌声所打断,迫使法庭得不中途停审。

黑森的辩护词里有这样几句评价飞飞的话。

“……在我的记忆里,像矗立的富士山一样,马,也有巍峨的性格。我在战争的严峻时刻结识了这匹马,它以纯真、傲岸而又勇毅的动物本能,迫使我几乎败在他的中国主人手下。有幸一年以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捕获了它。我满以为我将驯化这个我喜爱的动物。中国的骏马会变成大日本帝国的良骥。然而我错了,这匹马界限分明,举措有度,无论龟山弘吉暴虐的刑戮,也无论我给以怎样优厚的待遇,它都无动于衷。那种坚定默然的意志,只能用中国两句古诗‘炽炭一炉真玉性,浓霜千涧老松心’来形容。九天以后,这匹马终于为它的祖国绝食以至于死。试问,一匹马尚不能征服,何况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我黑森岂能不爱自己的祖国。唯因爱之殷切,才不忍看到她被拖进危亡的深渊……”

一九四五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以后,国际法庭审讯战犯。黑森男爵案件又第二次轰动日本。你们可以看一下美国作家亨利·博客的小说《寒流》。那本书对此有详细的引人入胜的生动描述。

二十四

飞飞牺牲以后,我的战争生活失去了浓郁的色彩。一九四四年八月我伤愈出院,到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侵略军无条件投降,整整一年时间,我参加过大小七次战役,换了三匹战马,没有发生过同飞飞那样恩深意重、缠绵悱恻的感情。

一九四五年十月,组织上准许我一段假期回故乡探望母亲。回部队以前我绕道曲峒,专程到翠叶湖畔凭吊飞飞的墓地。那确实是一处幽静秀丽的地方。三面古树参天,一面向着湖水。早晨太阳还没有脱出水面,就照耀着高大的墓碑,使碑体正面染成了绛红色。远远望去好似古帝王陵寝的牌坊。非常庄严,张明和史诚曾经把飞飞临刑前受鞭笞的惨状详细告诉过我。不知为什么,这时只有这个景象一幕一幕在我脑际掠过。我禁不住跪在飞飞墓前恸哭起来。我总想给飞飞留下一点永久的纪念,把我对它的衷心的赞颂表达出来。我想,这匹马一生际遇奇突多变,它出生名门,父母亲都是当代闻名的赛马。当它还是奶驹的时候,就过着半野性的生活。它在山林里长大,养成了器局宏伟、磊落潇洒的仪态。它不可能有人给文明培育情感的教养,却充分具备大自然赋予的美质。它聪慧、忠诚,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和特定的环境中,始终表现出只有英雄才具有的高贵精神。它曾为祖国抗击侵略者立下不朽的功勋。当我逼它退伍迫,使它在坎坷、磨难、侮辱、残酷的生活中挣扎,变得贫病交加,奄奄一息时,它仍毫无怨气。对于像我这样曾经一度无情无义的朋友,而竟始终如一,肝胆相照,还冒着危险出生入死救我于绝境,其度量、风格何等高尚。这匹马本来还大有可为,不幸被敌人捕获,在敌人刑戮之下,它从容就义,宠辱不惊,最后绝食以至于死,其品质气节又何等坚贞!我在墓前徘徊很久,始终想不出永久性纪念的方式。

中午,几个山民从墓前经过,他们好奇地问我墓里埋葬的是什么人?墓碑上刻勒的日文是什么意思。我才猛然想起,对飞飞最好的赞颂是把黑森男爵的日文墓志译成中文,人们将从中认识它的永久性和世界性,时间和空间都将为飞飞所占据。

于是我向村民借了一把凿子,一把铁锤,在墓碑上日文墓志的右边空位上凿出几行中文来——

一匹骏马,

安息于此。

可惜,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我只亲眼看见

它用它的死,

写下了我的民族的羞耻。

黑森 一九四四·五·二十九

我在碑的一角还凿了几句译者的注文。

在此安息的骏马,人们称它飞飞,这不是一个光辉的、轰轰烈烈的名字,而是会在大地上逐渐升高的形象。对于它,忠诚即是信仰。

终篇

老部长讲完他的战马飞飞的故事,银河军马场已是夜阑更深。我们坐在温暖明亮的小屋子里,却能听到外面广袤无垠的森林原野里,远处传来一声朦胧的马嘶。啊,那广阔的天地不就是化育万物、诞生像飞飞这类骏马的母体么?

“这些都是多年前的事啦!” 讲故事的人察觉听故事的人若有所失的惆怅神情赶忙补充了一句。

“多令人倾慕啊!我接触的马也够多了,仅一个分场的马匹就数以千计,怎么从未见过像飞飞那样神威又通人性的马呢?” 杨清还沉浸在故事里。

“我丝毫没有把飞飞神话。我讲的是它的真实的面目,而在有些人心目中,动物是谈不到性格和品质的。平凡的马总比平凡的人更平凡一些。”戚部长笑了笑说。

我感慨道:“马何必要象人呢?我看,好多事情人到应该像马。”

“你们知道露露的情况吗?” 杨清神秘地向我们眨眨眼。

“露露怎么了?”我急忙问。

“露露现在的记录真惊人哪!” 杨清憨笑着说,“据它的教练告诉我,它的速度已超过1982年5月伦敦赛马大奖会的冠军记录,可能获奖呢!”

“对啦!你们的露露气质上有些像飞飞,就其体貌、性格、神采来看都不再飞飞之下,何言银河无骏马?”戚部长突然站起来,双足自然形成跨马的动作,勇士的非凡魅力一下子在他身上复活了。

“这倒是真的。教练体会了您的驯马的精神,现在又选拔出好几匹好马咧!” 杨清背诵出七、八个名字来。

“所以‘说天生我材,必有一用’!这句话真是一点不假!”戚部长朗声大笑起来。

1982年12月初稿

1983年10月二稿

1984年12月三稿

(本片原名<飞飞>,将由重庆出版社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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