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读书
作者 于顺民
五柳先生陶渊明曾自嘲曰“好读书不求甚解”，倘若以此语形容吾之读书，可谓信乎然哉！
未入小学，父亲和堂伯父就给我编写了一册《识字课本》，记得有句云“马行速，能挽车。牛力大，可耕田…”。
刚拿到手的语文课本第一课是《开学了》，还有《马永青捉菜虫》、《猴子捞月亮》之类课文。记得捞月亮课文最后一句是“…不要捞了，不要捞了！月亮还在天上呢！”
孙成斋老师因事外出，让高年级的学生看着我们背书。我淌淌流水般把布置的课文背出，学兄们很满意。问道：“还能背吗？”我立马又背下去。他们觉得纳罕，就频频鼓励我继续。结果全部二十七篇课文都背下来，一字不差。只是到十几课之后，需要给我提示课文的题目。他们高兴地向老师报告结果，说我“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
识了不少字，开始阅读课外书。首先摸到的（此“摸”字可不是“小偷小摸”！）是线装书《封神演义》，这是我四姥爷买的。我姥爷哥儿四个，分别是康学成、善成、志成、道成，我的亲姥爷排行第二。
姥姥家的圈椅子后面有个柜子，里边有一部《封神演义》，用硬纸壳保护着。我正好可以钻在椅子底下读书，那时的我又矮又瘦，坐在椅子底下一点儿不觉得局促（考初中前体检时，很清楚地记得体检老师颇幽默地报出我的体重“五十斤零半…”）。久而久之，姥姥和舅妈只要找不到我，就说“到椅子底下去看看”，百分之百会找到！
得益于老祖宗造字的巧妙，大家都知道那句俗语“秀才识字读半边”。尽管识字的数量不很多，连蒙带猜也能囫囵半片地看懂书文。加上那书是白话文小说，基本可以弄明白故事大意。
书里写到纣王的暴行，剖开两名孕妇的肚腹验证胎儿的性别、胎位。又写老少二人渡河，老者不畏严寒而少年嘶嘶哈哈、缩颈探足。妲己谓老者骨髓充盈而少年骨髓不满，纣王则敲断腿骨验髓…种种恶行罄竹难书！
看到纣王、武王双方分别有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两派神怪支持，也看出本书情节雷同之弊。每场大战大抵的窠臼：姜子牙被纣王的爪牙抵抗，损兵折将。他祭起打神鞭、摇动杏黄旗均不奏效，只得催动胯下神兽“四不像”，逃回本阵坚守不出。
此时天上一朶红云冉冉落下，一位道友作歌而来，来者无非燃灯道人、广成子、赤精子等人。次日，道友上阵亮出神器将敌将打死，一道灵魂儿奔封神台而去，姜子牙大军又推进一城。如是者再三再四，颇使人有雷同之感。
但是书中描述妲己害比干（纣王之叔，干国重臣）却非常生动形象：妲己诈称患心痛病，必得用七窍玲珑心作药引才能医治，而比干即有此心。比干得异人给予救命符箓一道，挖心后喝下，面如金纸，一言不发疾行百步方可说话。而妲己同伙已经变成农妇高声喊道“剜无心菜”，比干以为已走出九十九步，应该无事了，于是答话道“菜无心岂能活着？”农妇答道：“人无心尚且未死，何论菜乎！”比干被说破机关，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最后处决妲己的描述也非常精釆：妲己被绑在追魂桩上，刽子手刚要杀她，她拋出一个媚眼，刽子手登时被迷得骨酥筋麻，举刀不起！最后还是道友陆压出手，把宝葫芦供起，祷告道：“请宝贝转身”，瞬间葫芦里飞出一把金剪，将妲己的头剪下，身首异处！
那书绘有插图，水平不低。但是所有出血之处，其血都画成一堆小黑点儿，宛如一堆黑芝麻粒儿！细思之，若画作流线则宛如河水或瀑布，不象出血。画图非彩色，又不能用红色表示，所以也只能如此！
到了初小后期，第一次读到的《西游记》，那是同村学友持有的一套两厚册的线装图书，每页一图，与后来的连环画相似。画面中凡有掷出宝物或兵器，都像手里冒出一股烟，烟中画了掷出的物品，使画面颇具魔幻感！
还有泾河龙王与袁天罡打赌，私改下雨指令而犯了死罪。监斩官是唐太宗的宰相、人曹官魏征。龙王求唐太宗搭救，唐太宗届时召魏征对弈，以为把魏征留过行刑时辰，就可以救下泾河龙王。时辰已到，魏征伏案睡去，满身大汗。太宗见状，给魏搧扇送凉，岂料魏征梦中斩龙。没头龙王怨太宗说：“魏征正追我不得，你却助他一阵龙风！”于是每晚到皇宫喊叫“还我头来”！太宗受此惊扰，不得安眠。大将秦琼（叔宝）、尉迟恭（敬德）便夜夜各持金装锏和竹节钢鞭为太宗守护宫门，他们就成了后世门神的原型。
那时真是摸到啥看啥，记得完小时不知从何处踅摸到一本关于星座的书，知道北斗七星西方叫“大熊星座”。此外还知道小熊、猎户、仙女、天琴、天鹅…等星座名称，至于它们在天空中是哪几颗星则一概不知。妥妥地是“好读书不求甚解”！
等到学龄渐大，阅读的书渐多，仍然是见到啥书摸来便读，兴趣大则详读，兴趣小则略读，此习惯已经多年了。
书于2022.11
作者简介：于顺民，男，l944年9月出生。曾读于山东大学62级数学系，毕业后入伍。曾荣获科技成果三等奖，获聘高级工程师。历任技师、专业组长、室主任、训练处处长等职务。1990年转业到地方某单位任处长等职务，2004年退休。喜爱读书写作，偶有作品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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