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媚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陆青崖  ·  六月中旬,林媚作为翻译,陪同克瑞斯贸易公司的代表,前往铜湖市参加商洽会  上午九点,太阳已升得老高,白生生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林媚在会展中心与这次负责的几个老外接上头,领着他们去西边场馆参会,路上,边走边介绍铜湖市的风土人情    到场馆门口,林媚停下脚步,侧低下头去包里翻找参会证,四道墨绿色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视野  林媚顿了一下,下意识瞟过去  前面几位老外跟着她停下脚步,疑惑道:“Miss Lin?”  林媚神思归位,让他们先进去    待人走了,林媚上前一步,矿泉水瓶子被捏得沾满了汗水,她深呼吸,低声问:“陆青崖?”  几人纹丝不动,连目光都没瞬一下  片刻,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武警人员是在执勤,这时候贸然搭话,说不准就被当做可疑分子纠办了  林媚颔首致歉,返身往场馆走去快进门时,又忍不住回头    那人穿军绿色迷彩作训服,腰系枪/刺,脚蹬军靴,戴墨镜,端着枪,身躯笔直挺拔,风雨不催的白杨一样  奇怪的是,那墨镜和防弹头盔都快将他的脸都遮了大半,她竟然也能一眼认出  于是,又怀疑可能只是错觉    上午的会议,主要只是双方接触,聊一聊意向商洽会要持续十二天,扯皮的时间还多的是  一上午在心不在焉中度过,中午休息,林媚领着几个老外出去觅食  出场馆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那四人已经不在了  她这驻足张望的动作,倒是引起了另外的人注意  “这位小姐”  林媚别过脸  一个场馆保洁,盯着她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喝完了吗?要丢垃圾?”  “喝完了”林媚笑了笑,把瓶子递过去    从会展中心出去,西行五百米,就有一家当地特色的馆子  沿途道上两排小叶榕树,浓荫匝地,靠边停着几辆军用吉普一排武警,或靠着吉普,或蹲在路边,一人手里端着一盒盒饭,有说有笑  林媚脚步又是一顿,瞧见不远处已有记者端上了摄像机拍照,自己也往人群中扫去  没瞧见疑似陆青崖的人    餐馆没设包间,只能在面积不大的大堂里就餐,各种粉面和酱料的味道,混合在哼哧哼哧的冷气之中,着实不好闻  一热起来,林媚就没胃口,帮几个老外点了单,自己叫了一碗稀饭配包子  老外性格外向,她在跟前当了一上午翻译兼导游,已跟他们混熟就有几人提到方才在路边见到的“Chinese soldier”  说话的时候,门口人影一晃,恰巧就有一个“Chinese soldier”走了进来  几个老外“哇”了一声,林媚看过去,登时住了声    近一米九的个头,把门口光线一挡,不大的店面被衬得更加逼仄  他拉开了店铺门口摆放的冷藏柜,从里面拿出四瓶汽水,掏出张五十的纸币,在老板找钱的时候,捏着汽水瓶子,盖子磕在柜台的边沿,一瓶一瓶地撬开了  动作迅捷,却又透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  随后,接过老板的找零,往口袋里一塞,一手提着两只瓶子,不经意似的转过头来  与林媚视线对上  只是一触,即刻移开  这一下,林媚终于确认,他就是陆青崖    陆青崖提着汽水瓶子,转个身,出门  室内亮堂起来  林媚把手里的餐巾纸叠上又捋平,捋平又叠上,最后在手心里揉成一团,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外面路边,那队武警官兵盒饭已经吃完了,正坐着休息,或整理鞋子,或抽烟喝水  林媚一眼就看见了陆青崖  他没跟人在一起,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单独一人坐在路肩上,闷着头,手里夹着一支烟,穿军靴的脚边立着一瓶汽水,一口都没少  旁边有人向他喊了一声:“陆队汽水你还喝不喝了,不喝给我啊别浪费了”  他抬头:“边儿去”  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对面,骤然一顿    浓荫,热浪,蝉鸣  与记忆里的那个盛夏重叠    林媚脚下灌铅,几步像是踩在虚空  到了陆青崖面前,她声音平静道:“看见是你,过来打声招呼”  烟袅起来  陆青崖抬起头,从下往上地瞅着她    这目光是研判,疑惑,还是思索?林媚分辨不清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瞧见他动了一下,烟灰断下去一截,他嗤了声,“哦,原来是林老师,一时没认出来”    旁边,陆青崖战友齐刷刷看了过来  蝉声愈躁,两人却相顾沉默,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这场景十分诡异,后面那排新兵好奇地打量着林媚,你推我我推你,悄悄话声音大得一街人都能听见  “谁啊?”  “陆队女朋友?”  “扯淡,陆队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    陆青崖抄起汽水瓶子,霍然起身,转头看向那群人中的一个武警战士,“虞川汽水拿去,十秒钟喝完其他人整队,准备换岗”  “是”  虞川摸着脑袋,愁眉苦脸,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才慢慢吞吞地出列,从陆青崖手里接过汽水瓶子  他觉得拿在手里的哪是什么汽水瓶,分明是烧瓶    那边在整理仪容仪表,这边陆青崖把没抽完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林老师什么时候走?任务结束了,我们铜湖武警机动中队做东,请你吃顿饭”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和方才拿“没认出来”刺她的,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媚早已从乍然重逢的失态中恢复,同样四平八稳地回答:“还不一定,如果有空,一定叨扰”  陆青崖神情寡淡,“我号码是131XXXXXXXX可能有任务,不一定接得到”  林媚说了声“好”这电话,她肯定是不会打的    阳光从榕树的叶间洒下,光影斑驳之中,暌违八年的陆青崖瞧着熟悉又陌生  陆青崖也在看她,但没看多久,目光蜻蜓点水似的在她脸上一落一收,转身沉喝:“集合”  两腿一并,军靴靠出响亮的“啪”的一声,背影板正,岿然不动  “立正向左转跑步——走”  一列挺拔的影子,喊着号子,步伐铿锵,消失于烈日灼光    离换班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地方了大家原地解散,休息等候虞川这时候凑上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陆队,我看见你看见林小姐了”  这话绕,陆青崖反应了一下,看他  “也看见你进面馆了”  “进面馆怎么了?给你们买汽水”  “旁边就是超市,你进餐馆买汽水?”    虞川是队里最会察言观色的,加之平时没事常啃些什么心理学的教材,捏人心思一捏一个准,久而久之就被人喊作了“透视眼”  以往都是“透视”别人,这回“透视”到他这个队长身上了  陆青崖挑眉:“……哪条规矩说了不能进餐馆买汽水?”  “林小姐是……”  “训练任务不饱和是吧,回去就加练负重”  虞川最怕这个,立时住了声,委屈巴巴地瞅了陆青崖一眼,回原位去了    西馆下午冷气打得更重,林媚被冻得胳膊上起疙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今天与陆青崖的意外重逢,不可能不使她受到影响但她是这样的人,发生多大的事,心里都十级台风了,表面上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一样  会间休息,她去喝水拿了瓶矿泉水,远离了展台,到后方观众席的第三排坐下  她把身体往后靠,捏了捏眉心,疲惫浪潮一样袭来,和冷气一块儿往骨头缝里渗    场馆里人声鼎沸,不同肤色不同面孔的人,操持着不同的口音,把这儿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卖场  半瓶水喝下去,她准备回去接着干活,刚要起身,却骤然一顿——她是学语言的,听音辨声一直是强项,就在这一锅乱炖的嘈杂人声中,有一个细微的,不同的声音  嘀,嘀,嘀  单调,极有规律    林媚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声音从右方传来  右方,第二个空位底下  林媚弯下腰,往下一看,是只黑色的行李袋她扯了一把,就听原本只是间隔两秒一次的“滴”声,频率骤提,“滴滴滴滴”地狂叫起来    心里一个咯噔  她小心翼翼拉开了行李袋的拉链,便见那里面捆着一堆不明物体,上面绑着一台电子仪器,屏幕上红色的阿拉伯数字狂跳不止  9:56……  9:55……  9:54……    林媚脑袋一空,心跳都消失了  半分钟过去,她维持着身体不动,另一手去摸手机    131XXXXXXXX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出去  十秒钟后,电话接通了  林媚声音发颤:“陆青崖……”    8:30……  8:29……    倒计时7分10秒的时候,林媚发白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姿矫捷,撑着栏杆,一下翻进了观众台区域    广播里传来电流声,紧接着一道女声冷静播报:“场馆设施出现故障,紧急闭馆检修,请各位参会者配合工作人员,立即离开场馆……attention please……”    陆青崖身后还跟着一人,穿着便装两人跳上台阶,几步到了林媚身侧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动作迅捷悄没声息,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林媚缓缓眨眼,汗顺着眉骨滑下,滴进眼里,发疼    陆青崖握住了她自打完电话之后就没再动的那只手,沉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就站起来”  林媚说不出话,眨了一下眼,表示理解了    跟在陆青崖身后的男人拉开了黑色行李袋,小心翼翼地凑近  半分钟后,他冲着陆青崖比了一个手势  陆青崖:“一、二、三”  林媚腿发软  陆青崖将她往上一拽,一推,“跑,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我见青山 实体书?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我见青山 实体书(我见青山1-2)

我见青山 实体书

第一章    林媚没想过此生还能再见到陆青崖。  ·  六月中旬,林媚作为翻译,陪同克瑞斯贸易公司的代表,前往铜湖市参加商洽会。  上午九点,太阳已升得老高,白生生的阳光晃得人眼花。  林媚在会展中心与这次负责的几个老外接上头,领着他们去西边场馆参会,路上,边走边介绍铜湖市的风土人情。    到场馆门口,林媚停下脚步,侧低下头去包里翻找参会证,四道墨绿色的身影,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视野。  林媚顿了一下,下意识瞟过去。  前面几位老外跟着她停下脚步,疑惑道:“Miss Lin?”  林媚神思归位,让他们先进去。    待人走了,林媚上前一步,矿泉水瓶子被捏得沾满了汗水,她深呼吸,低声问:“陆青崖?”  几人纹丝不动,连目光都没瞬一下。  片刻,她才意识到他们是武警人员是在执勤,这时候贸然搭话,说不准就被当做可疑分子纠办了。  林媚颔首致歉,返身往场馆走去。快进门时,又忍不住回头。    那人穿军绿色迷彩作训服,腰系枪/刺,脚蹬军靴,戴墨镜,端着枪,身躯笔直挺拔,风雨不催的白杨一样。  奇怪的是,那墨镜和防弹头盔都快将他的脸都遮了大半,她竟然也能一眼认出。  于是,又怀疑可能只是错觉。    上午的会议,主要只是双方接触,聊一聊意向。商洽会要持续十二天,扯皮的时间还多的是。  一上午在心不在焉中度过,中午休息,林媚领着几个老外出去觅食。  出场馆的时候,她特意看了看,那四人已经不在了。  她这驻足张望的动作,倒是引起了另外的人注意。  “这位小姐。”  林媚别过脸。  一个场馆保洁,盯着她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喝完了吗?要丢垃圾?”  “喝完了。”林媚笑了笑,把瓶子递过去。    从会展中心出去,西行五百米,就有一家当地特色的馆子。  沿途道上两排小叶榕树,浓荫匝地,靠边停着几辆军用吉普。一排武警,或靠着吉普,或蹲在路边,一人手里端着一盒盒饭,有说有笑。  林媚脚步又是一顿,瞧见不远处已有记者端上了摄像机拍照,自己也往人群中扫去。  没瞧见疑似陆青崖的人。    餐馆没设包间,只能在面积不大的大堂里就餐,各种粉面和酱料的味道,混合在哼哧哼哧的冷气之中,着实不好闻。  一热起来,林媚就没胃口,帮几个老外点了单,自己叫了一碗稀饭配包子。  老外性格外向,她在跟前当了一上午翻译兼导游,已跟他们混熟。就有几人提到方才在路边见到的“Chinese soldier”。  说话的时候,门口人影一晃,恰巧就有一个“Chinese soldier”走了进来。  几个老外“哇”了一声,林媚看过去,登时住了声。    近一米九的个头,把门口光线一挡,不大的店面被衬得更加逼仄。  他拉开了店铺门口摆放的冷藏柜,从里面拿出四瓶汽水,掏出张五十的纸币,在老板找钱的时候,捏着汽水瓶子,盖子磕在柜台的边沿,一瓶一瓶地撬开了。  动作迅捷,却又透着一股子的漫不经心。  随后,接过老板的找零,往口袋里一塞,一手提着两只瓶子,不经意似的转过头来。  与林媚视线对上。  只是一触,即刻移开。  这一下,林媚终于确认,他就是陆青崖。    陆青崖提着汽水瓶子,转个身,出门。  室内亮堂起来。  林媚把手里的餐巾纸叠上又捋平,捋平又叠上,最后在手心里揉成一团,扬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外面路边,那队武警官兵盒饭已经吃完了,正坐着休息,或整理鞋子,或抽烟喝水。  林媚一眼就看见了陆青崖。  他没跟人在一起,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单独一人坐在路肩上,闷着头,手里夹着一支烟,穿军靴的脚边立着一瓶汽水,一口都没少。  旁边有人向他喊了一声:“陆队!汽水你还喝不喝了,不喝给我啊!别浪费了!”  他抬头:“边儿去!”  收回目光的时候,瞥见对面,骤然一顿。    浓荫,热浪,蝉鸣。  与记忆里的那个盛夏重叠。    林媚脚下灌铅,几步像是踩在虚空。  到了陆青崖面前,她声音平静道:“看见是你,过来打声招呼。”  烟袅起来。  陆青崖抬起头,从下往上地瞅着她。    这目光是研判,疑惑,还是思索?林媚分辨不清。  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瞧见他动了一下,烟灰断下去一截,他嗤了声,“哦,原来是林老师,一时没认出来。”    旁边,陆青崖战友齐刷刷看了过来。  蝉声愈躁,两人却相顾沉默,一人站着,一人坐着。  这场景十分诡异,后面那排新兵好奇地打量着林媚,你推我我推你,悄悄话声音大得一街人都能听见。  “谁啊?”  “陆队女朋友?”  “扯淡,陆队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    陆青崖抄起汽水瓶子,霍然起身,转头看向那群人中的一个武警战士,“虞川!汽水拿去,十秒钟喝完!其他人整队,准备换岗!”  “是!”  虞川摸着脑袋,愁眉苦脸,背后被人推了一把,才慢慢吞吞地出列,从陆青崖手里接过汽水瓶子。  他觉得拿在手里的哪是什么汽水瓶,分明是烧瓶。    那边在整理仪容仪表,这边陆青崖把没抽完的烟掐灭,扔进垃圾桶,“林老师什么时候走?任务结束了,我们铜湖武警机动中队做东,请你吃顿饭。”  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和方才拿“没认出来”刺她的,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媚早已从乍然重逢的失态中恢复,同样四平八稳地回答:“还不一定,如果有空,一定叨扰。”  陆青崖神情寡淡,“我号码是131XXXXXXXX。可能有任务,不一定接得到。”  林媚说了声“好”。这电话,她肯定是不会打的。    阳光从榕树的叶间洒下,光影斑驳之中,暌违八年的陆青崖瞧着熟悉又陌生。  陆青崖也在看她,但没看多久,目光蜻蜓点水似的在她脸上一落一收,转身沉喝:“集合!”  两腿一并,军靴靠出响亮的“啪”的一声,背影板正,岿然不动。  “立正!向左转!跑步——走!”  一列挺拔的影子,喊着号子,步伐铿锵,消失于烈日灼光。    离换班时间还有五分钟,到地方了大家原地解散,休息等候。虞川这时候凑上前,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陆队,我看见你看见林小姐了。”  这话绕,陆青崖反应了一下,看他。  “也看见你进面馆了。”  “进面馆怎么了?给你们买汽水。”  “旁边就是超市,你进餐馆买汽水?”    虞川是队里最会察言观色的,加之平时没事常啃些什么心理学的教材,捏人心思一捏一个准,久而久之就被人喊作了“透视眼”。  以往都是“透视”别人,这回“透视”到他这个队长身上了。  陆青崖挑眉:“……哪条规矩说了不能进餐馆买汽水?”  “林小姐是……”  “训练任务不饱和是吧,回去就加练负重!”  虞川最怕这个,立时住了声,委屈巴巴地瞅了陆青崖一眼,回原位去了。    西馆下午冷气打得更重,林媚被冻得胳膊上起疙瘩,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背过身去打了个喷嚏。  今天与陆青崖的意外重逢,不可能不使她受到影响。但她是这样的人,发生多大的事,心里都十级台风了,表面上看起来也跟没事人一样。  会间休息,她去喝水。拿了瓶矿泉水,远离了展台,到后方观众席的第三排坐下。  她把身体往后靠,捏了捏眉心,疲惫浪潮一样袭来,和冷气一块儿往骨头缝里渗。    场馆里人声鼎沸,不同肤色不同面孔的人,操持着不同的口音,把这儿变成了一个超级大卖场。  半瓶水喝下去,她准备回去接着干活,刚要起身,却骤然一顿——她是学语言的,听音辨声一直是强项,就在这一锅乱炖的嘈杂人声中,有一个细微的,不同的声音。  嘀,嘀,嘀。  单调,极有规律。    林媚屏住呼吸,仔细辨认,声音从右方传来。  右方,第二个空位底下。  林媚弯下腰,往下一看,是只黑色的行李袋。她扯了一把,就听原本只是间隔两秒一次的“滴”声,频率骤提,“滴滴滴滴”地狂叫起来。    心里一个咯噔。  她小心翼翼拉开了行李袋的拉链,便见那里面捆着一堆不明物体,上面绑着一台电子仪器,屏幕上红色的阿拉伯数字狂跳不止。  9:56……  9:55……  9:54……    林媚脑袋一空,心跳都消失了。  半分钟过去,她维持着身体不动,另一手去摸手机。    131XXXXXXXX。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摁出去。  十秒钟后,电话接通了。  林媚声音发颤:“陆青崖……”    8:30……  8:29……    倒计时7分10秒的时候,林媚发白的视野里,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人身姿矫捷,撑着栏杆,一下翻进了观众台区域。    广播里传来电流声,紧接着一道女声冷静播报:“场馆设施出现故障,紧急闭馆检修,请各位参会者配合工作人员,立即离开场馆……attention please……”    陆青崖身后还跟着一人,穿着便装。两人跳上台阶,几步到了林媚身侧。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动作迅捷悄没声息,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林媚缓缓眨眼,汗顺着眉骨滑下,滴进眼里,发疼。    陆青崖握住了她自打完电话之后就没再动的那只手,沉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就站起来。”  林媚说不出话,眨了一下眼,表示理解了。    跟在陆青崖身后的男人拉开了黑色行李袋,小心翼翼地凑近。  半分钟后,他冲着陆青崖比了一个手势。  陆青崖:“一、二、三。”  林媚腿发软。  陆青崖将她往上一拽,一推,“跑!

第二章

 林媚哪可能跑得动,迈出一步就是一个踉跄。她回头看向陆青崖,张口,嗓子是哑的,发不出声。  捣鼓行李袋里东西的那人头也没抬,沉声说:“老陆,你也撤。”  陆青崖看他:“你一人能行?”  “我们反恐中队就是干这个的,我不行你行?”  “有什么话吗?”  “没什么话,就一句,是处青山可埋骨。”  陆青崖不再说什么,肃然而立,向他敬了个标标准准的军礼,转头问林媚:“还能走吗?”没待她回答,将她胳膊一搀,搂住肩背,半提着走下观众席。    场馆里人撤得差不多了,他们跟着前来维持秩序的执勤人员出了大门,撤离到了安全范围。  身后门阖上,“哐”地一响。  几乎是同时,林媚一屁股跌坐在了草地上,肩上挂的包也滑下去,有几样东西洒出来。    为了避免恐慌,场馆里发生的事情没往外声张,这时候参会的人早已被疏散,如泥牛入海。  一排武警守着安全范围一线,不让任何人靠近,支援安保的机动中队,现在是指导员沈锐在调遣。    陆青崖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林媚,张了张口,想说两句话,抬头一看,不远处支队的副参谋长李钊平,领着几名穿着便装的排爆分队的战士过来了。  陆青崖急忙立正,敬了一个军礼,“副参谋长!”  李钊平:“高峻同志在里面?”  “正在拆弹。”  李钊平身后一名战士道:“副参谋长!反恐中队一排排长请求支援中队长!”  李钊平沉声道:“全力配合高峻同志!”  “是!”    话音刚落,身后那门打开,一名执勤的武警奔过来报告:“副参谋长,危险解除,行李袋里装的不是炸/弹,但估计是有人想恶意干扰会场秩序!”  李钊平:“联系刑侦大队,把这人揪出来。”  “是!”    三分钟后,高峻把东西交给人去分析,从场馆撤离。  李钊平听陆青崖和高峻汇报完情况,笑问:“发现东西的是哪位女同志,留联系方式了吗?这么冷静的人可不多见,得感谢她帮咱们避免了一场骚乱。”  陆青崖这才返身,走到林媚身旁,伸出手,沉声问:“能站起来吗?”  林媚朝他的手看了一眼,缓缓抬起手臂,把手放上去。  陆青崖顿了顿,捏紧,用力一拽。  手心里有汗,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陆青崖松了手,蜷了蜷手指,转过目光,平视李钊平,介绍道:“我老乡,林媚。”  他能接到林媚的电话,纯粹是因为巧合。林媚电话打过来那会儿,他正好跟李钊平汇报完工作,趁着空当开了手机,给在营地驻防的副队长拨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电话就在他正准备关机的时候打进来的。    号码归属地是江浦市,他脑海里立即闪过林媚的名字,犹豫了十秒钟时间,但还是接了。  如果早五分钟,如果晚五分钟,如果这电话他没接,情况都会不堪设想。    商洽会这是第三届,却是铜湖市承办的第一届,与会人员来自新马泰澳缅老越等各个亚太国家,安保本就是重中之重,他们机动中队和反恐中队都被调来支援,为的就是防止一切突发状况。这种重要场合,国际上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出一点纰漏就得被外媒拿来大肆做文章。  换做其他人,发现疑似炸/弹的东西,恐怕第一时间就吓得嚷了起来。  林媚今天的冷静反应,确实当得起支队副参谋长的一个“谢”字。    林媚浑身脱力,尚未完全从方才的惊魂之中平静下来,只是看着李钊平,微微颔了颔首。  今天商洽会还有一小时结束,大家各有任务,也未多做闲话。李钊平安排完工作,临走时笑说:“陆同志,感谢林小姐的任务,支队就委托给你这个中队长了,你们既然是老乡,林小姐远道而来,你也得给她接风洗尘。公的私的,你一块儿办了。”  陆青崖:“是!”    人都散了,陆青崖抖口袋摸烟,点燃吸了一口,再去看林媚。  她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神情仍有几分茫然。  “怕?”  林媚微微抬眼,看他。  当然不可能不怕,但这种生死关头,还是别的情绪压倒一切。两分多钟的时间里,想了很多,最后就一个念头,想回到二十一岁那年。  有些话,过了八年,已经说不出口了,可那时候的她至少还敢死皮赖脸不管不顾。    这些也只是转念。  林媚摇了摇头,搓了一下手臂,低头望见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参会证了,才想起还有工作在身。  陆青崖把她动作都看在眼里,“谢谢。”    没讽刺,也没听着让人难受的生疏客套,这句“谢谢”,倒显得很真。  “没事,应该的。”  她摸出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出去。  陆青崖烟抽得慢,无风的下午,烟雾笔直地腾上去。经过方才这几分钟,两个人原本稀松平常的一次重逢,骤然变得意味莫测。    林媚打完电话,捏着手机,掌心刚刚被他握过的触感开始回笼。  她看着他,“那你呢,怕吗?”  沉默一霎,陆青崖咬着烟,很沉地笑了一声,似是不屑,“我怕什么?”  林媚目光一敛,微微抿了一下唇,但什么也没说。把手机揣回兜里,捡起草地上方才掉落的挎包,把跌出来的阳伞和防晒霜等物品一件一件塞回去,“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背着光,陆青崖的表情不大能看见,林媚停了一下,转身。  走了快四五米,忽听身后陆青崖说:“晚上代表支队请你吃饭,等我电话。”  林媚脚下一顿,没回头。    ·    林媚跟走散的老外客户,在北馆的休息区碰上头。  老外里有个叫文森特的,会两句蹩脚中文,“发生,什么事?”  林媚按照广播里的官方发言给文森特解释了一遍,文森按住胸口,夸张地说:“吓死,我了,我以为……booooom!”他身体往后倒,做出个被炸/弹击飞的动作。  林媚:“……”  这人直觉真是准得吓人。    离会展中心闭关还有半小时,经过刚刚的闭馆事件,今天的会大家也没心思再开了。林媚跟克瑞斯的人沟通过后,直接把人带去预定好的晚宴地点。晚餐有另外的人负责翻译,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林媚摘了胸牌刚准备走,文森特凑上来,邀请她晚餐后去酒吧喝一杯。  林媚说:“我不加班。”  文森特在学中文,强烈要求林媚跟他讲中文。  “不,不是……是死人,”文森特舌头打结,“私人……private……”  林媚笑了:“我今天有约了,改天吧?”    林媚回到宾馆,卸妆洗澡换衣服,虚脱感褪去,被另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取代。  她插上吹风机,坐在床上慢慢吹头发。  手机振动。  她眼皮神经质似的跳了一下,一看,来电人是“周炎炎”。  周炎炎小她三届,是本科时认识的一个学妹,铜湖市本地人,前两年林媚来铜湖旅游,就是她接待的。    周炎炎要给她接风洗尘。  林媚犹豫。  “怎么啦?有约了?”  林媚:“说不准……我有个朋友,在你们铜湖武警机动中队……”  “巧了!这是我们报社的军民共建单位啊!”  “你认识他们中队长吗?”  周炎炎笑说:“谈不上认识吧,见过两面,感觉是挺难相处一人,我跟他们的政治指导员打交道比较多——你朋友就是他?”  林媚心想,岂止很难相处,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八百回把他揍得下不了床了。    这时候,又进来一个电话,林媚拿下手机看一眼来电人,让周炎炎先别挂断,切换了去接陆青崖的。    陆青崖公事公办的语气,“下班了吗?XX饭店5号包厢,过来吧。”  林媚:“我能带个朋友吗?”  那边顿了一下,“随意。”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挂断了。    XX饭店5号包厢,被陆青崖带来支援安保的中队的两个班的人,已经围着圆桌坐下了。  脱了武警制服换上便装,大家都不拘束,况且有二排排长关逸阳在的地方,就没有冷场这一说。    关逸阳单兵作战素质极强,尤其射击这一项,整个总队能和他比肩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但关逸阳这人有个致命的毛病,就是话多,没人理他自言自语,有人理他更是滔滔不绝,不知道是不是胎教时他妈妈听多了单田芳落下的病根。    下午的事,中队的人都已经听说了。又联系中午吃饭时陆青崖哪儿哪儿都不对劲的反应,大家对这位“林小姐”的好奇心已经彻底按捺不住。  关逸阳挨陆青崖坐下,“陆队,我听指导员说了,林小姐是你同乡?江浦市离咱们这儿得有一千公里了吧?这远道而来,倒是寇准抱块清官匾——名副其实啊!”    陆青崖手机一振,来了一条短信。  林:我们到了。  陆青崖把手机锁屏,瞅向关逸阳,“这么好奇?”  关逸阳笑:“当然好奇,咱们都好奇,对吧?”  大伙儿不约而同地点头。  “既然好奇,那你下去接人吧。”  关逸阳立即从座位上弹起来,两步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陆队,人我没见过啊!”中午那会儿,他去上厕所了,唯独他一人错过了那场“好戏”。为这他后悔不迭,嚎了一下午。    坐在对面的“透视眼”虞川清了清嗓,“不用见过,人堆里最漂亮的那个保管就是。”  大伙儿怪叫。    换作平时,陆青崖肯定要板起脸训两句,甭管是真训假训。  但此时此刻,他只是点了烟,闷头抽了一口。    关逸阳下去了,没过两分钟,领着人上来了。  中队任务繁重,一群大老爷们儿常年厮混在一起,接触女人的机会少之又少。这会儿一来来了两个,方才关上门满口跑火车的阵势烟消云散,瞅着门口两道身影,各个嘴都跟缝上了似的。    好在指导员沈锐是见过大世面的,起身笑道:“铜湖市武警机动中队,欢迎两位。”  大家齐声:“欢迎!”  声浪快把屋顶给掀了。    林媚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目光不自觉往陆青崖身上扫去。  他椅子往后拖了些,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指间夹着烟,低着头,没看她。    大家站起来挪位置,直接把林媚按到了陆青崖身旁坐下。  虞川仔细打量神色几分不自然的林媚,忽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林小姐,眼睛挺大的。”  屋内立刻安静下来,一屋子人,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向着林媚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