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战国四大名将之首,是秦国扩张战争中的主要将领,一生先后参与伊阙之战、鄢郢战役、长平之战等多达十四次重要战役,在其长达三十七年的军旅生活中,破敌国百余城池,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
白起从一个低级军官,在与敌国的交战之中,屡立奇功,以军功受封“武安君”,可见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就算司马迁在《史记》中亦称赞白起“料敌合变,出奇无穷,声震天下”。白起作为一个将领,已经将冷兵器时代的战役战术发展、运用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但就是这样一位有着卓越领军才能的将领,最终却受了走狗之难,难免让人唏嘘。
白起死前,曾自问,“我何罪于天而至此哉?”又道:“我固当死。长平之战,赵卒降者数十万,我诈而尽坑之,是足以死。”在白起而言,仅是这一条罪状,便足以使他身首异处,他认为自己的死是罪有应得——恐怕其心情并非当日坑杀赵军时一声令下那么简单。从道义上来讲,白起的做法的确不人道,处以极刑并不为过,他是写实意义上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据统计,秦国在其扩张、统一战争之中,杀敌近一百四十万,白起一人独占九十五万(其中包括对敌、坑杀降卒),他是坚定的铁血主义实施者,在战争中追求的便是最大化的利益,最猛烈的对敌国的打击手段及最大限度地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但这并非他取死之道,笼统一点来讲,他在秦国扩张的过程中功劳过大,才是他从无到有踏出来的一条死路。
古人一直有谚语,“将在外君令不受”,这当然不仅仅是就战机而论,行军打仗,牵一发而动全身,朝令夕改是兵家大忌。军队处于战备状态时,远较和平时期消耗的资源更多,所以为了尽可能地减少消耗,无论是将领还是君王,都会希望能够速战速决,这就让他们不能多带累赘。在这里,著名的有西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一事,他号令军队砸破做饭的锅子,不止是为了切断本身退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为了减少本部军队的累赘,所以他能够在众志成城之下一举消灭秦军的主力。我们不拿别的战役来对比,以最为著名的长平之战为代表,便可见那时候若非坑杀俘虏,秦军所需要付出的代价。首先是四十万俘虏的吃饭问题,然后是他们的居住等生活问题,再次是他们身为降卒,一有机会极有可能发生哗变,最后是他们行军问题,所谓兵贵神速,二十万人和四十万人的移动速度,绝对是不同的,何况是装下四十万俘虏,若再遇上敌军,引发军队哗变,恐怕一发而不可收。
秦军长平之战其间,其实也已经是举全国之力,“王自至河内⋯⋯发年十五以上悉诣长平, 遮绝赵救及粮食”。这说明秦国当时的情况并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乐观,至少在兵源一项上,秦昭王已经是难以为继。秦国又是作为这场战役主动入侵的国家,秦军实为越境而战,战线漫长,后勤是否能够供应“海量”的物资是个问题,物资运输时的安全保障又是个问题。如果留下四十万的赵军俘虏,被拖垮的恐怕不止是白起所率领的秦军,也是其背后不可一世的秦国,杀俘对当权者来讲可能是个艰难的选择,却是绝对正确、有利的抉择。
秦军与赵军交战,死的当然不止是赵国的子民,秦军兵士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当然,不止是战争减员, 疾病、逃兵等因素,也能导致减员,不过这种比不上正面对敌来的损失。但考虑当时的环境,秦军是无法获得当地百姓的支持的,也就是说,秦军士兵死一个就少一个,因此,作为这次战役的将领,白起要考虑最大程度地节约秦军的兵力,所以对战俘这种潜在的敌人,他不敢掉以轻心。如果不坑杀战俘,他不仅要抽调士兵来控制战俘,甚至在有些时候还要加强看管,杀看起来是唯一可行的选择了。《史记·白起王翦列传》记载: “起计曰: ‘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复,非尽杀之,恐为乱。’”
无论白起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如果秦国不想被拖垮,杀俘已经是唯一的出路。这就像一个死于心脏病的杀人犯,杀人,不是死因。白起手上沾染百万血腥,他是该遭报应,但这不是他的死因。
班固在《汉书》提到,“昔白起为秦将,东破韩、魏,南拔郢都,应侯谮之,赐死杜邮”。应侯,就是范睢。班固认为范睢向秦昭王进了谗言,所以搞死了白起。这其实也是不现实的,白起一生征战近四十年,受到的诟病难道会很少?碰上范睢便是生死之劫?
其实范睢只能算是起了推动作用,真正唱主角儿的还是白起和秦昭王。秦昭王作为秦朝“集团”的老大,实在难以容忍手下的忤逆,以为没有白起自己一样能打仗,搞出个“居三月,诸侯攻秦军急,秦军数却”的结果,只得求白起出马。而白起作为“战神”,军事目光更敏锐,他知道出军无益,“行虽无功,得免于罪。虽不行无罪,不免于诛”,“宁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之将”——所以他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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