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北山街上,有一座风格古朴,沉寂已久的小洋楼,名为秋水山庄。

乍一眼望去,这座山庄里有一座中西合璧、具有民国时期特有风格的小洋楼。

这栋小洋楼,面向杭州西湖,背靠宝石山,所到之处满眼皆是飞檐翘角,木格花窗的气息。

在杭州,毗邻西湖边的酒店和民宿,可不单只有这一家,但无一处能与之匹敌。

秋水的徒弟走上了秋水之前的路(西湖边秋水山庄)(1)

秋水山庄

不仅因为这个山庄内的每间房,都能使西湖景致尽收眼底,在与湖水几乎零距离的感官上,让人们有一种飘忽于湖水中的一处世外桃源的感觉。

还有就是,这里曾有一段缠绵悱恻的民国爱情故事,令人心生向往。

秋水山庄,环境优美,堪堪匹配那个在民国时期以美貌著称的女子,沈秋水。

彼时,她的丈夫为博美人一笑,花大价钱修建这个山庄,以她之名,命名山庄为秋水,无尽眷恋与深情,可惜深情总是短暂,最后这里只余秋水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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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望穿秋水,可西湖怎能被望穿,沈秋水此生再也等不来归人,只能孤守一处。

相遇,相爱

山庄主人沈秋水,早年在上海滩为一名名气不大,但风格独佳的艺伎。

因年幼家贫的缘故,被多次买卖,成年后被京城的一位贝勒爷看中,由此被当作家眷,一同前往京城定居。

几年后,贝勒爷病故,沈秋水带着贝勒的部分财物重回上海滩。她来到上海故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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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友喜出望外,立即拉着她去吃饭,并将她的财物交给当时在座的另一个朋友代为看管。等他们兴尽而归时已是深夜,那个朋友还在。

那个人就是史量才。

也不知是身如漂萍之苦,还是一见如故,秋水对这位衣冠楚楚的史先生颇有好感。

人就是这样,在频繁被世俗和命运抛弃后,总会顾影自怜,还对突如其来的缘分敞开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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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量才

但秋水的运气是好的,这位史先生的确非等闲之辈。

《时报》的主笔人,上海女子蚕桑学校的创办人,史量才属于当时大上海青年才俊中“开挂”一般的人物。

这在当时是不多见的,也不能说大多数人都是平庸无能之躯,但能像史量才这样,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中,在如此激烈的环境中,脱颖而出的,还是在少数。

此时,大人物满目皆是柔情,这给了秋水别样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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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照

另一方面,史先生的才情仪表也深深吸引了沈秋水,其干练的处事和开朗豁达的思想,在当时的环境中,无人能出其右。

彼时的中国,正是清朝覆灭后,社会意识觉醒的年代,人们在每日辛劳建设的同时,也都注视着国家的命运。

当然,更多的是一种迷茫。尤其对于秋水这样的弱势女子,在被数次买卖后还能安然处世,便是一种不可思议。

沈秋水不日便以身相许,顺便把家中一切财物赠予史量才,在当时来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这是秋水多年漂泊各地所得的积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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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显赫的身份,又有了娇妻投入的这笔不菲嫁妆的“加持”,这让史量才在事业上的雄心壮志如虎添翼。

很快,他便把《申报》和《新闻报》纳入了自己的报业帝国版图。

他是中国报业文化历史中的一股动力,让报纸逐渐在中国成为社会乃至国家的舆论导向,说他是方舟上的舵手也不为过。

大人物总是有大志向,史量才掌舵发现了“新大陆”以后,便开始精心经营起自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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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量才婚后事业突飞猛进,每日在外应酬,秋水只能苦守家中长叹度日。

离心,回首

如此这般几年,两人激情已如退潮,而生活就像岸边的小路,被露出的石头挤兑得坑洼不平,看来事业与家庭之间,有时候的确会成为爱人手中的矛与盾。

当时史量才已有正室妻子,秋水嫁进门时是为二室。

正室早年嫁入史家,不仅贤良有德,还助夫教子,帮助史量才创办了上海女子蚕桑学校,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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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老板频繁出入交际场所,几年后又纳入外室,还生下一个女儿。这让秋水伤心的同时,不免落寞悲寂——正室有子,外室有女,自己却孤单单一个人。

这让秋水无从是好,无事时还能对现状置若罔闻,但一想到自己的位置时,只能深夜独坐家中,空叹落泪,盯着窗外月下的竹影直到天明,因长时间郁郁寡欢,整个人逐渐消瘦下来。

大概是史量才觉得自己违心的所作所为,对于秋水是不公平的,他斥资为其在西湖边建造了一处别墅,并亲自以爱妻之名题写匾额,这就是秋水山庄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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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之后,史量才解除了许多公务,特意住进山庄内,每日陪沈秋水抚琴奏曲,共叙恩爱。

每每信步于院内的石阶上,夫妻二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投身救国,横遭变故

历史的车轮在不断前进,中国也日益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1931年开始,日本侵略者不断骚扰和袭击我国领土疆界,国民每个人都看在眼里,但苦于军队和政府的腐败,不能有效抵挡这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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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革命军虽于北伐战争中稍有成效,但面对列强的强力侵蚀,他们只得听之任之。

有道是:寒门出贵子,国难显忠臣。中国的知识分子永远是在国难当头之际,第一个站出来的人群。

史量才便是其中之一,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国有国格,报有报格,人有人格。”

九一八事变后,面对国家政权的沦丧,国民政府的军心涣散,史量才可谓是痛心疾首,他痛斥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内心激发出无比强烈的爱国热情,政治思想上逐渐与其划清界限,这让他的人生轨迹出现重大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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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报》在他的主持下,成为抗日进步力量的喉舌。

1932年1月,史量才创建了爱国知识分子的聚会点,成员来自社会各个阶层,不乏具有爱国的资本家和文学志士。

他们经常聚在 一起,探讨国际和国内形势,以及对日军动向的对策,这在当时是政府明令禁止的“非法活动”,这也徒增了史量才一干人等的危险。

为了调动各界的爱国热情,史量才在聚会点的基础上发起组织了全上海市民的地方扩大会议。

在成立大会上,史量才指日为誓,“但愿生前不做亡国奴,死后不做亡国鬼”,呼吁国人“如果畏缩退避,恐怕仍未能保得身家财产,不如一起奋勇向前,抗战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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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国民党反动当局的斗争中,史量才和宋庆龄、杨杏佛等著名民主人士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申报》对“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这些正义活动进行了全方位的跟踪报道,扩大了“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的社会影响。

1932年至1933年间,史量才还创办了几项社会文化事业。

其中有以俞颂华为负责编辑的《申报月刊》,和以李公朴为馆长的“报务流动图书馆”及由李公朴主持的“申报业余实习学校”和“申报妇女实习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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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进步、带有公益性质的文化事业对中国社会作出了卓越贡献,为抗日救亡工作培养了大批进步青年,史量才的果敢之举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和理解。

与之相对地,他也加深了报官与政府间的矛盾,当局开始将史量才列为眼中钉,肉中刺,并暗中监视他的行动轨迹。

这时的沈秋水,虽然有感于眼前危急形势下,社会的动荡不安,同时也在为夫君的安危整日提心吊胆,每日在山庄阁楼上,倚近窗前,翘首以待。

国民党当局也不是吃素的,当面对民众和舆论的双重压力下,他们不是赶紧整备军队北上抗战,而是对那些积极有力的爱国力量痛下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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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为史量才

蒋介石本来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屠夫,从他对国外势力的妥协来看,蒋介石“有胆、有识、有个性”,但他不想被人公开指出来。

这毕竟是肮脏的勾当,而报纸和新闻舆论导向,就被他认为是一切是非的由来,他决定“顶风作案”,施展他的“擅权、乱政、黑手段”。

蒋介石对《申报》的“不听话”的举动甚为恼火,让杜月笙随史老板来南京谈话。

他沉下脸来直露底色:“我劝你不要把我惹火,我手下有一百万兵。”

史量才冷冷地回答:“抱歉,我手下也有一百万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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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被认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为他后来被枪杀埋下了伏笔。

自此,蒋介石彻底撕下了“仁政”的伪装。

史量才没有被权力阶级所吓退,也对政府的收买视如粪土,显示了其高尚的人格和节操,但也为他带来了未知的危险。

1934年11月,史量才因为身体缘故回到杭州休养,过了几天便携家人,准备前往上海。与他随行的,有夫人沈秋水、侄女、儿子和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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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他们乘车前往火车站的时候,国民党指使的特务和杀手冲了出来,连开数枪,史量才急中生智逃出汽车。

史量才被特务一路追至不远的一处水塘,在众目睽睽之下,特务举枪当场打死了史量才,而沈秋水则侥幸躲过一劫。

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杀,沈秋水在震惊的同时,瞬间感到脑中一片空白。

后来,根据国民党军统将领披露,此次暗杀事件,是蒋介石的直接命令,人们也清楚,史量才是为革命而牺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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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量才被暗杀的消息一出,立时举国哗然,各界纷纷谴责国民党的倒行逆施之举,并要求司法部门限期侦缉凶手,以平民愤。

在安葬史量才的祭会上,面对着众亲友,沈秋水把与爱人共同视作珍宝的古琴,轻摆与案上,奏响了最后一曲“根残漏尽,孤雁两三声”。

曲罢,秋水把琴投入了火中,这曲《秋水伊人》不仅是这把琴的最后一首曲子,也是沈秋水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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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令人扼腕。

忆别往昔,驻足今朝

1991年,港台歌手姜育恒,首次在央视春晚上演唱的《再回首》,笔者认为最能表达史量才与沈秋水的爱恨悲欢。

为史量才举办葬礼之后,沈秋水已性情大变,有人猜测她会由此遁入空门,以绝尘世,也有人认为她会改嫁,开始新的人生。

就好像她的人生中,从来就无缘幸福这两个字,她的故事被命运无情地“掐头去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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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默不作声,把过往的只言片语深埋于心中,不日便把秋水山庄,作为公益项目捐赠给杭州社会福利院。

此后一直是公益事业组织的工作场所,几经修缮加固保护,虽然匾额上的字时有变化,但山庄的样子始终如初。

而她自己则搬入另居的一个单间,终日放下窗帘,谢绝接待来客,终日里凄凄惨惨切切,以度余年。

1956年,秋水在杭州黯然去世,在其遗愿中,她明确表示,绝不与史量才合葬,为的就是在地下不再成为附庸,亲友把她于南山公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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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秋水伊人完成了使命,只为杭州留下一曲《秋水伊人》的歌和一幢秋水山庄。

这座山庄,庭院里亭台回廊、假山石洞、曲池鱼塘一应俱全。

俨然就是杭州人文历史的缩影,一池碧水倒映着北山街的梧桐树影,与西湖湖面连成一体,仿佛置身梦境一般。

走在西湖区北山路的大道上,放眼看向秋水山庄,不知道的人以为,这可能是一座民国时期军政将领的行辕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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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完整详细地了解了山庄的由来,以及发生在其中的人和事之后,心中不由地产生一股同情,抑或是钦佩之意。

1934年后,沈秋水将此地捐赠给社会福利院,这里也成为了杭州重要的近代建筑,这里也见证了一部不折不扣的民国年间的凄然情史,一对正直的伉俪所书写的情感传奇。

这让人不禁要问:有多少爱情,可以美好如初?

秋水山庄对于沈秋水,究竟是爱还是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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