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出了车祸后，精神一直有点恍惚，有些事总记不起来，幸好人没有什么事，没怎么影响工作，张科长又特别给他开了绿灯，饭碗没有丢掉。
今天是周末，李林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刚刚收拾好自己的公文包，正准备冲出办公室，回家陪陪正在孕育下一代的妻，却被张科长叫住了，让他到办公室去一趟。
李林想了想，自己这个月的业绩还算过得去，也没有迟到早退，但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以前到过张科长办公室的，没一个不是被骂得狗血喷头的。
忐忑不安的到了张科长的办公室，老李、小王都在，嘻嘻哈哈的说着话，场面倒也轻松，张科长一见李林的表情，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笑道：“小李啊！叫你来没别的事，只是我们几个本来约好了在周末痛痛快快的摸几圈的，结果小赵有事爽约了，这不三缺一嘛，听说你以前麻将打得不错，这才叫你来凑一脚，你不会不给面子吧！救场如救火嘛！”
李林顿时哭笑不得，张科长好摸个麻将，公司里人都知道，输赢倒也不大，玩大了他们这些小职员也陪不起，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总得留点生活。
想了一想，听说公司正准备裁员，现在可得罪不起张科长，平时张科长都和小赵、老李、小王三个玩，想巴结都巴结不上，难得今天是个好机会，老婆嘛，自家的，啥时候都能陪，一想到这，将钱包拿了出来，笑道：“来就来，不过我得先把话说明了，就这几百块，输光了就散。”
张科长大为高兴，大手一挥道：“输赢无所谓，图得是一乐呵，走走！我家去，麻将桌子一大早就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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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张科长家，张科长媳妇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看来张科长为了今天这牌局做了不少准备工作。
房子装潢的很豪华，可以用富丽堂皇来形容，听说这房子原来是公司准备分给同科室小宋的，后来小宋醉酒失足掉河里淹死了，人死如灯灭，房子自然归了张科长。
牌局很快开始了，李林本来牌技就不差，手气也还不错，两圈下来，除了故意点炮让张科长吃糊了几把，还略有进帐，可不知道怎么的，李林总觉得自己没有融入到这气氛中，看着老李和小王不停的抽烟骂娘，李林忽然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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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圈开始的时候，烟没了，就张科长和李林赢了点钱，李林识趣的跑出去买了几包烟，回来等电梯的时候，旁边站了个年轻人，眉清目秀的，只是头发湿漉漉的，李林觉得眼熟，就多看了两眼，那小伙子对他点了点头，笑了笑，李林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纳闷，自己真的认识这人吗？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回到张科长家，三人早就等的急不可耐，老李出了名的炮筒子，又仗着在公司的资格老，一见到李林就嚷道：“你丫怎么这么慢，以前那小宋都比你麻利。”
李林脑袋猛的一炸，忽然想起来了一点，小宋！对了，刚才和我一起等电梯的那年轻人，像极了醉酒淹死的小宋。
小宋以前就喜欢巴结张科长，小宋以前经常在张科长他们打牌的时候忙前忙后的伺候着，小宋以前因为张科长的照顾，得到了不少的好处，甚至还分到了一套房子，虽然死了后房子又归了张科长。
难道刚才那个是小宋的魂魄，死了后还舍不得这套房子？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现在小宋是不是已经跟着自己回到了这间房子里？
张科长瞪了老李一眼，转脸对着李林笑道：“继续继续，我手气正兴着呢！”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像一个老狐狸，看见了一只肥美的鸡。
李林唯唯诺诺的应着，脑袋却晕晕沉沉的，心思根本不在牌上，随手打了一张道：“八万！”
“胡了！”老李应声推倒了牌，脸色却忽然僵在了那里，旋即怒道：“小李啊！咱这四个都一个公司的，玩个小牌你还来这手？”手里还抓着我刚才打出去的那张牌，分明是张八条。
“对不住，对不住，我眼花了，眼花了，算我点炮，算我点炮。”李林赶紧赔着不是，拿了张八万出来换回了八条，老李在公司的资历深，又和张科长关系很好，也不是好得罪的主。
心里却暗暗奇怪，刚才明明打出去的是八万，怎么变成了八条？李林的心沉了下去，这屋里，该不会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接连又打错了几张，老李又糊了一把，小王成了一把清一色，每一把，成的都是八万，张科长的脸色变的很不好看。
李林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几张牌打的，根本不是他的意思，可脑子里总觉得就应该打这几张，总有个声音在耳边轻声说：“八万！八万！”
李林甚至觉得，这屋里还有一个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冷冷的盯着自己看。
楼梯过道里忽然传来吵架的声音，是一个小夫妻，这楼房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听得一清二楚。
女声道：“你去不去送礼？眼瞅着你的饭碗都要没了，你还认为你那一套行得通？这个社会，不是你老实肯干就有机会的，没有点好处谁会在乎你？要想保住饭碗，你必须得低头，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
男声道：“我是大学生，靠的是真本事，为什么非要送礼呢？难道这个社会不送礼就找不到工作了吗？”
女声道：“大学生现在满街都是，早就不值钱了，你要不去，我去！我替你去送，我可不想孩子生下来连坐月子都得借钱。”
男声迟疑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我去，我去还不行嘛！这什么世道！”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声，每一声，都像踩在了李林的心尖上。
这几句对话，像一道闪电一样掠过李林的脑海，多么熟悉的对话，却始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在哪里听过，脑袋一阵阵的痉挛，疼的揪心。
小王伸手摸着下巴，没好气的说：“快出牌啊！你咋回事？一张牌摸手里准备捂到天亮吗？”
“八万！”李林急忙打出了一张，老李“啪”的一拍桌子，乐道：“让你跑！终于让我整了一把清一色。”
牌推倒，果真是清一色，张科长的脸色更难看了，骂道：“妈的，你就不会出别的啊！八万招你了？”张科长的赌品，一直都很差。
李林的脑子又是一炸，八万！对了，就是八万，这个字眼多么熟悉，脑海里浮现出一段对白，“你要想得到那处房子，起码要准备八万，上下打点下，不然你一个新人，才来公司两个多月，就分了一套房子，说不过去啊！”这个声音是张科长的。
“我哪有八万啊！张科长你是知道我的，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参加工作才两个月，家里又穷，去哪里拿八万出来。”这是小宋的声音，李林清楚的记得，小宋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底气，声音里带着哀求。
张科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那不行，不是我不帮你，你也知道的，现在房子对谁都很重要，这次你小子走运，拉了个大客户，公司虽然说是奖励你一套房子，可你总得意思意思吧？年轻人，你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不要想着一个人吃独食嘛！”
沉默了许久，小宋的声音才又响了起来：“行，我想办法去，后天晚上，我把八万带来。”
思绪到此截断，李林惊竦的看看了张科长和老李、小王，听说小宋出事的那天晚上，他们三人就在张科长家等小宋，说是三缺一，约了小宋做牌搭子，可李林知道，小宋从不会打麻将，更不赌钱，因为小宋是李林的老乡，小宋能进公司，还是李林帮的忙。
难道，是他们三个将小宋害了？然后又制造了小宋醉酒淹死的假象？因为小宋身上的八万块钱？
李林使劲摇了摇头，将一脑海的疑问全都甩到一边，就算小宋真是他们三个害的，自己也不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千万不能露出一丝马脚来，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何必把自己牵扯进去呢！
“饿了，小李，你去买点吃点，别忘了带两瓶啤酒。”老李这几把赢了钱，人也大方了起来，“啪”的摔了一张红票子在桌上。
李林应了一声，拿着钱走了出去，到了楼下的小饭店，点了几个菜，要了两瓶啤酒，将那张红票子给了老板，随手拿起啤酒百无聊赖的看起商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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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吃辣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李林一抬头，正好看见吧台里坐着那个象极了小宋的小伙子，正微笑着对李林说。
李林忽然想了起来，那天晚上，自己约小宋喝酒，小宋也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吃不吃辣的？”
“啪”的一声，李林手中的啤酒瓶滑落在地，摔的粉碎。
那小伙子抬起头来，看了李林一眼，那眼神，很奇怪，有种说不出的意思。
李林忽然像疯了一般，指着那小伙子嘶声道：“你……你不要过来！”喊完转身就跑，那小伙子急忙跟着站起身，追了出来，边追边喊道：“你站住，钱！钱！”
李林拼命的奔跑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不段掠过，像一部剪辑凌乱的电影。
听说公司准备裁员，怀孕的妻让李林去给张科长送礼，李林开始不肯，夫妻俩甚至还呕了气，最终还是听从了妻的建议。
到了张科长家门外，刚准备敲门，就听见了张科长和小宋的那段对话，妻早就念叨着要买房了，苦于没有首付金，于是，李林将脑筋动到了小宋的身上。
在小宋去送钱的那天晚上，李林半路上截住了小宋去喝酒，并且灌醉了他，李林知道小宋爱喝酒，而且酒量还不大。
在成功取得了小宋包里八万块现金后，为了不被小宋酒醒后发现，李林故意将小宋扶到了河边，然后推了下去。
事后自己拿那八万交了首付，买了房，但一直会走神，还遭遇了车祸……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却不知道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造成的。
记忆再次截断，李林停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又跑到了河边，小宋就是淹死在这条河里的。
那像极小宋的小伙子又追了上来，边追还边喊：“钱！钱！”
李林知道，小宋是不会放过他的了，惨然一笑，奋力一跃，河面上激起数朵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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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死了。
警察在作着笔录。
那像极了小宋的小伙子说：“这人以前经常和他那几个同事到我家吃饭，今天等电梯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个招呼，看起来还好好的，谁知道刚才在我们家的饭店点了菜，给了一百块钱，还没等我找他钱，他就跑了，所以我就追了出来，谁知道他跑到这里一头扎了下去，就赶紧报警了，我琢磨着，这人估计精神不正常！”
张科长叹着气说：“小李最近好象压力很大，总是精神恍惚，趁着今天周末，还特意叫了老李和小王陪他一起打麻将，好给他减压，谁知道悲剧还是发生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太经不起风雨了。”
小王证实了张科长的话。
老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小李和小宋的关系一直都很好，还是老乡，小宋淹死后，小李一直闷闷不乐，上班经常走神，后来还出了次车祸，落了个选择性失忆的毛病，本来以为抢救过来了就没事了，谁知道他还是没过去这道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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