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古屋长鲜苔(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1)

盛夏,农家庭院的矮墙旁、屋檐下、篱笆上,一棵棵丝瓜悄没声息地爬了上来,绽放朵朵金灿灿的花儿,一茬接着一茬,赶趟儿似的。花间叶间显露出青绿色的丝瓜儿,渐渐膨大了、变长了,纷纷垂挂下来,在风里荡荡悠悠,宛若乡间荡秋千的孩子,仿佛能够听得见清亮亮的欢笑声呢。

丝瓜是葫芦科一年生攀援藤本植物,花是夏秋最亮眼的农家花,瓜是暑期最寻常的农家菜。丝瓜原产印度,唐末或宋初辗转传入我国,深受国人的喜爱。北宋诗人君端有首《春日田园杂兴》云:“白粉墙头红杏花,竹枪篱下种丝瓜。”可见北宋初年已见农人在杏花飘红的春日,于白粉墙头、竹篱茅舍旁点播丝瓜了。不过也有人认为,丝瓜是自明代起才引种而来,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丝瓜,唐宋以前无闻,今南北皆有之,以为常蔬。”

不管什么时期传入的,国人对这种不择水土、易种易活的瓜蔬都十分喜爱,清明前后,地头沟沿、边边角角甚而短墙草棚、木栅石栏旁,随意刨个坑、丢颗种儿,它就能绽芽吐叶蔓秧儿,泼泼辣辣爬满了墙头篱架。最美的莫过于一蓬蓬金灿灿的丝瓜花,院墙边、竹篱旁、屋檐下,开得红红火火、亮亮堂堂,把朴实的农家小院映照得一片亮丽。宋元时期的诗人方凤咏道:

盈盈黄菊丛,栽培费时日。

依依五丝瓜,引蔓墙篱出。

于今想新花,于今长秋实。

花实岂不时,灌溉尚期密。

毋令根荄伤,委弃等藜蒺。

他写的是秋日的丝瓜花,一茬茬灿烂的新花压旧花着实可爱,比起难于培植的盈盈黄菊泼辣多了,只是不要伤害它的根茎,不然丝瓜就等同于蒺藜一样的害草了。

老街古屋长鲜苔(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2)

丝瓜萦绕的乡村风情,令诗人们情趣悠然。南宋文学家张镃在《漫兴》一诗中感慨道:

茆舍丝瓜弱蔓堆,漫陂鹎鸭去仍回。

开帘正恨诗情少,风卷野香迎面来。

诗人漫步乡间,正愁诗情寡淡,冥思苦想无着,蓦然望见茅舍旁蔓延的一架丝瓜,坡岭上的白头翁、野鸭飞去飞回,这野景花香不由让他诗兴盎然。南宋诗人杜汝能也为农家清新的景色所迷倒,他在《咏丝瓜》中云:

寂寥篱户入泉声,不见山容亦自清。

数日雨晴秋草长,丝瓜沿上瓦墙生。

虽没有崇山峻岭,可农家竹篱旁一弯淙淙流泉让诗人神清意爽,久雨初晴,瓦墙上摇曳的一只只丝瓜愈加青翠可爱。

老街古屋长鲜苔(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3)

古人不仅品赏黄艳艳的丝瓜花、翠绿绿的小丝瓜,还要学做农事,点瓜种豆,体味收获的喜悦。明代文人苏仲在《种蔬》一诗中提到了丝瓜,诗曰:

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

打畦分嫩韭,春雨翠呈鲜。

他在篱架旁种豆角,在屋檐下点丝瓜,还整田畦栽嫩韭,这瓜瓜豆豆一畦韭,在春雨中呈现缕缕清鲜,也醉了诗人的乡情。而元末明初的张以宁则是在思乡的梦里点种丝瓜的,他在《丝瓜》中咏叹:

黄花翠蔓子累累,写出西风雨一篱。

愁绝客怀浑怕见,老来万缕足秋思。

丝瓜花金黄,丝瓜儿鲜翠,秋风秋雨里爬满篱笆,这丝丝缕缕的秋思乡愁,让客居异乡的游子不敢多觑几眼啊!

老街古屋长鲜苔(角豆穿篱石丝瓜绕屋椽)(4)

黄花褪束绿身长,白结丝包困晓霜。

虚瘦得来成一捻,刚偎人面染脂香。

——宋.赵梅隐《咏丝瓜》

黄灿灿的丝瓜花可映人面可染脂香,可赏心悦目,花褪之后结出长短不一、弯曲有致的丝瓜青绿肥嫩,更是农家的消夏美食呢。可素炒可煲汤,可油淋可面炸,亦可作馅包包子,无论怎么吃,丝瓜的那份清香爽滑软糯,总让人品之不尽。丝瓜药食兼备,还是一味中药材,它味甘、性凉,入肝、胃经,有清暑凉血、解毒通便、祛风化痰、润肌美容、通经络、行血脉、下乳汁、调理月经不顺等功效。在燠燠夏秋之季,素炒一盘清清爽爽的丝瓜,醒目、清心、解暑热,确是一种可心可意的农家菜。

到了老秋,架上未及采摘的丝瓜长得硕大无比,老丝瓜是不能吃了,去了外面黑黄的老皮,就是一大团白亮而柔韧的瓜络,正因如此才得名“丝瓜”。丝瓜络却有妙用,农家常用作刷锅洗碗的炊具。而南宋大诗人陆游在《老学庵笔记》里,记述了丝瓜络的别样之用,“用蜀中贡余纸先去墨,徐以丝瓜磨洗,余渍皆尽,而不损砚......”陆游是用丝瓜络当“瓜布”,磨墨涤纸,不仅“余渍皆尽”,而且“不损砚”。丝瓜络更大的益处是用作一味药材医病,其别称有天萝筋、丝瓜壳、丝瓜筋、丝瓜瓤、丝瓜布,中医认为,该品味甘性平,入肺、胃、肝经,为医用、食疗佳品,具有通经活络、清热化痰、利尿消肿、止血等功效。

可见,丝瓜于我们的益处多矣,花可赏,瓜可食,虅藤蔓蔓可慰乡愁,甚而多为人们废弃的丝瓜络还能医病——我们何尝不爱它、不醉心于这一架夏秋的小清新呢?

-作者-

刘琪瑞,男,山东郯城人,一位资深文学爱好者,出版散文集《那年的歌声》《乡愁是弯蓝月亮》和小小说集《河东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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