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端木，既是同事，又是文友，关系铁磁。他家住故宫北面的西板桥，在景山公园和北海公园之间，颇老旧的北京胡同模样。
一次，约我去他家院子的紫藤萝架下喝酒。且将出传了十多辈人的宣德炉，燃起沉香，一任炉子枣红皮色闪耀着黄昏的灯光，水色般滋润，看那沉烟袅袅飞升，意境又极佳，便说起早年间的事情。那日哥儿俩好一顿喝，都高了：端木说：“（说他曾祖父与几位福晋和众多美女的艳史，此处省去百二十字许。）嗬，我曾祖父还说，前清时，厅堂条案上的宣德炉一天到晚地焚香。院子里的花坛盛开着洛阳牡丹，一到初夏，满院子香气，一天的富贵。
明代 枣皮红鬲式龙炉 款识“琴情香远”
我说：“人家袁世凯根本就不喜欢牡丹，宣德炉必当是喜欢的，早年间，李鸿章还在琉璃厂高价买了件枣皮红鬲式宣德炉，款识为：琴情香远。炉形典雅，品质高贵，孝敬给了西太后，西太后一见，甚是高兴，愣是把左宗棠搞下去了。但他更喜欢当皇帝。”“嗨，还别说，为了安全起见，我爷爷愣嘱咐我爸爸不种张扬的花。只许种什么狗尾巴花，秋海棠，蝴蝶花，等等，一种就是大几十年。直到我爷爷去世，这不，我爸爸就迫不及待地移植来一大架紫藤萝。这一大篷的阴凉，你看多好，人见人爱的。我问他，这不改朝换代都多少年了，你看那几个院子，早就种上了牡丹，不单有洛阳的，还有曹州的黑牡丹呢。”我说：“那是，你爸怎么说道？”端木又说：“我爸直到过世时还叮嘱呢，这是咱家祖训，不能违背，可要牢记啊，儿子。”端木晓得：自打解放后，老爸是让运动折腾怕了……
说到这天儿，端木落泪了，默默地把沉烟将尽的宣德炉捧起来，反复摩挲着，再也不言语了……
文/荣斋主人刘锡荣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