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左传》通过对历史事件的记叙来“记功司过”,呈现出了较为客观的史学精神。不仅如此,它对于历史人物的刻画和描写,也是值得我们去探讨的。

《左传》不仅刻画了一系列霸主、谋士、贤者、佞臣的人物形象,还描写了一系列的女性,为那个以男性为主导的春秋时期,增添了许多色彩。这不仅使剧情连贯通顺,还烘托了主要的人物——成于女性教导的贤人,浩若繁星;而亡于美人之手的英雄,也是数不胜数。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1)

《东周列国·春秋篇》晋献公与骊姬剧照

笔者认为,《左传》中对春秋时期女性的记载,暗藏了作者的价值取向。仔细观其行文,就会发现,作者对历史材料进行了取舍。以夏姬为例,世人在读《左传》后,皆言夏姬是“红颜祸水”。然而,《左传》对夏姬的人物形象,大都是借由其他人物的谈话和事件来呈现的,并没有对她本人进行直接的描写,这就好像是透过“镜子的反射”来观察她一样。可见,夏姬在《左传》作者的观念中,只是一个“以镜鉴”的模型而已。

那么,历史中的夏姬,究竟是“红颜祸水”还是“美丽女神”?《左传》在关注君臣社稷之余,又以何种眼光来看待这个女人?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2)

《东周列国·春秋篇》夏姬剧照

带着这些问题,笔者以《左传》中的情节设计、相关人物描写以及作者塑造夏姬形象的“上下文”作为基点,来分析一下夏姬这个人物,并以此作为前提,来分析一下《左传》对于“美女”的看法。

“镜中人”的夏姬

夏姬是郑穆公的女儿,先被嫁与陈国司马夏御叔,之后又与陈灵公、大夫孔宁、仪行父私通,不仅如此,楚庄王、楚国司马子反、申公巫臣也想把她据为己有。《左传》中有关夏姬的记载有七处,接下来笔者逐一进行分析:

一、“戏于朝”。

陈国君臣三人穿着夏姬的内衣,在朝堂之上嬉戏。泄冶谏陈灵公,却惹来杀身之祸。可见,夏姬的第一次出场,连脸都没有露,仅仅凭借着“衵服”(即贴身内衣)就“出道了”,而且还引发了如此轩然大波。《左传》借着孔子“民之多辟,无自立辟”的说法,严厉地控诉了陈国君臣的荒唐无道之举,并且赞扬了泄冶的忠君爱国之实。

二、“饮酒于夏氏”。

陈灵公与仪行父这君臣二人,满嘴的“肆无忌惮”和“道德败坏”。既然如此“无道”,那么这君臣二人因沉迷女色而导致国破身亡的结局,也就不足为奇了。《左传》中虽然没有直接叙述夏姬就是陈国覆灭的“罪魁祸首”,但是我们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作者的想法——“红颜”必定会祸国殃民。

在这之后,楚国趁乱攻击陈国,表面上说着“讨贼”之词,但内里却包藏着侵夺陈国的野心。此时夏姬“兴风作浪”的舞台,就由陈国转移到了楚国。自此,夏姬亲手拉开了楚国君臣“为美色而搏斗”之闹剧的大幕。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3)

《东周列国·春秋篇》楚庄王剧照

三、“庄王欲纳夏姬……子反欲取之”。

此时,申公巫臣舌灿莲花,“团灭”了楚国君臣对夏姬的邪念。他先是以“明德慎罚”的理由力谏楚庄王,成功地阻止了其欲娶夏姬的行为;然后以“是不祥人也”的说法,为夏姬披上了“妖魔”的外衣,进而劝退了楚国司马子反。

从前文的分析中可以看出,《左传》作者想要极力掩饰夏姬之美,但是在此时,作者却开始纠结了:历史中实际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记载,楚国君臣的话也得记录下来,而楚国君臣勾心斗角的源头——夏姬的“绝色”,看来是再也无法回避,也掩盖不下去了。

四、“归!吾聘女”。

一边振振有词、一边诅咒美色的申公巫臣,真的能视夏姬之“绝色”于无物吗?当然,不能!申公巫臣也难逃夏姬“绝色”的重重诱惑,而他所说的国家大计,也只不过是为自己能够顺利夺走美女而使的阴谋诡计。申公巫臣为了夏姬背叛楚国出逃后,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和悔意。《左传》作者借申叔之口,形容申公巫臣脸上的“桑中之喜”,实乃入木三分。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4)

《东周列国·春秋篇》夏姬剧照

五、“子反杀巫臣之族”。

子反不甘心申公巫臣夺走夏姬,所以就杀害了他的全家,并吞掉了他家族的财产。《左传》对夏姬进行了强烈谴责,却没有批判杀人全家的子反。

由此可见,卷入斗争漩涡的夏姬,其实就是个背负祸国罪名的“替罪羊”。因为,在男权社会里,“红颜祸水”不仅是被人批评和鄙视的对象,更是被物化和欲望化的对象,不斥夏姬又能斥谁呢?

六、“巫臣通吴于晋,教吴叛楚”。

申公巫臣与夏姬“双宿双飞”后,叛楚归晋。由此可见,《左传》不写夏姬,只写巫臣,说明作者更愿意着重描写这些垂涎夏姬美色的男人。

我们都知道,夏姬虽未亲自干政弄权,但是她的归属问题,却成了后来战争的“导火线”。《左传》中的夏姬被剥夺了发言权,她的整体形象只能在“他人评价”或“他人行为”中逐步显现。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5)

《东周列国·春秋篇》夏姬剧照

​七、“夫有尤物,则必有祸”。

至此《左传》完成了对夏姬这一女性形象的塑造。失去个人自主权和独立性的夏姬,沦为了男人的附属物品。她所展现出来的“甚美”,却成了对“占主导地位”男人的“致命吸引力”,也正因接近美色,才使这些男人招来了祸患。

总的来说,《左传》把针对夏姬的记叙,安置在了一条十分隐晦的“线”中,也正是这条线,串联起了人与人、君与臣、国与国之间的零散情节。反观夏姬,在本应属于她的历史记录中,却不能“发一言”,这是多么的可悲啊!

《左传》这样的叙述手法,只由作者的主观价值来引导后人的阅读思维,其实是有失公允的。那么,夏姬究竟是“红颜祸水”还是“美丽女神”?笔者相信,各人自有论断。

《左传》对“美女”的看法

由夏姬的例子可以看出,《左传》中但凡提到“美”,基本都是一笔带过的。然而,“美”作为一种艺术形象的符号,本应得到礼赞或歌颂。由此可知,《左传》所呈现之春秋文化下的“美”,已经脱离了“美”的原始象征意义,而进入到了道德评判的层面。

《左传》中提出了“甚美必甚恶”的观点。而对于夏姬来说,她的“美”也成了诅咒。

笔者认为,《左传》中一再强调女性是“红颜祸水”,究其实质,只不过是男性对于自身责任的推卸行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将沉迷美色而误国的责任强加在女性身上,并且用“妖魔化”的理论来衬托昏君的无能,就可以达到为那些治国无方的庸人开脱罪状的目的。

红颜祸水的三个美人(红颜祸水夏姬左传里的)(6)

《东周列国·春秋篇》晋献公剧照

像夏姬这样的“绝代红颜”们,不仅成了“倾人国亦倾人城”的罪魁祸首,也成了违背“礼法”的反面典型。她们的美色甚至可以用来作为攻破敌国的手段,这与那个远在希腊、引发“特洛伊之战”的美女海伦如出一辙。

不仅如此,我们都知道:批判来源于恐惧,恐惧来源于欲望,欲望来源于渴求。那么,我们来大胆猜测一下:在那个男性占主导地位的春秋时代,《左传》中对“美”的批判,是否也可以看成——男性压抑内心渴求之后,在意识层面上的排斥呢?

由此,再将“恐惧”却又“渴求”的女性,定性为“红颜祸水”,导致女性在历史洪流中失去了自我,甘心成为“镜中人”?

春秋时代自然有时代的局限性,我们也无法真正了解当时人们的思想和理念。但是,不朽的文学作品,却能散发出永恒的魅力。

《左传》中对“美”的价值判断,投射出了一种对于“男权”这种文化现象的解释,这是很值得我们去思考和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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