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世棋王胡荣华的一生(一代宗师旷世棋王)(1)

书接上文,吉安路300弄,是志成坊的北出口。吉安路北到崇德路,南至肇周路,全长700米左右。吉安路于1902年修筑,起初叫梅林山路。1906年,以法国工董局一位董事的名字命名为茄勒路。茄勒路这三个字用上海话读出来还是有法国味道的。租界收回以后,茄勒路改以江西吉安命名。如今,吉安路的北边已经拆光了,复兴中路到肇周路这一段,还有几家弄堂工厂,还可以感受到民国时代的意味。

以复兴中路为界,吉安路被分成两段。复兴中路以北,已经成了新现展区域的新天地板块。在这个区域里,大型的商业建筑覆盖了原来的石库门旧居,复兴中路以南的吉安路,还保留着老上海的腔调。

吉安路300弄的斜对面,有一座佛庙,叫法藏讲寺。法藏讲寺是老卢湾区规模量大的佛寺,门牌号码是吉安路271号。胡荣华和2万这来数字有缘。271是胡荣华的幸运数字。

法藏讲寺始建于1924年,五年后落成。寺又简称法藏寺,创建者为天台宗兴慈法师。兴慈法师原在天台山,1918年应哈同夫妇邀请来上海开讲《天台四教仪集注》,住小南门青龙桥的超尘精舍。居士们见其住所窄小,赞助他于1924年在吉安路购地5亩,筹建寺院。于是,就有了这座寺院。寺院以法藏比丘专修净上法门为宗得名。首任方丈就是兴慈。寺院占地不大,只有2713平方米,建筑面积也不过是6357平方米。此外,它的结构与其他寺庙没有什么两样。但法藏寺是上海唯一的天台宗道场,也是天台宗、净土宗的著名寺庙之一。

现在看到的法藏寺是上世纪90年代以后修复的,以前,这里曾经是吉安路小学、无线电厂、玩具厂和戏剧服装厂……法藏寺的对面,有一家清真永丰面馆,父子两代经营面馆已达七八十年。

小时候的胡荣华,有时也会奢侈一把,到老面馆里去尝鲜。对胡荣华来说,老面馆就是他童年的味道。如果这味道还要再深究一层,那么,童年里,还有双档(面筋、百叶包)的鲜、鸡鸭血汤的香,另外加上油墩子油炸表皮和里面萝卜丝的清新。这是童年的味道,也是老卢湾老南市的味道,更是上海的味道。

因为出了一代象棋宗师胡荣华,所以,东面通吉安路南面通肇周路的志成坊,成了吉安路上名气最响的弄堂。

志成坊是上海老城厢里的老弄堂。一般来说,老城厢里的老弄堂受条件限制,有时会杂乱无章。志成坊却是一尘不染,很整洁,让人刮目相看。志成坊里的一位阿姨曾对人说:“因为阿拉弄堂里住的上海人多,所以干干净净。”

志成坊阿姨的这一句话,只是说了一个表象。真正的原因,是志成坊的一头是法藏寺,因为法藏寺近在咫尺,自然会影响人们的的举止行为,还有就是,小小的只有34户人家的志成坊,出了一代象棋宗师胡荣华和另外两位艺术家:一位是画家仇德树,一位是作家童孟侯。

1948年出生的仇德树,在上塑十八厂和卢湾区文化馆做过美工。仇德树在“文革”中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经常把自己的春秋锁在法藏里,面对菩萨笔墨纵横。1979年,仇德树组织了“草草画社”,从此走上艺术之路。仇德树艺术语言和哲学思考的核心是“裂变”。

作家童孟侯在上海滩的文学圈子里,也不是一个小众人物。后来,童孟侯还在《解放日报》发表的文章里,写到了志成坊,写到了胡荣华和仇德树。

志成坊里,有一棵长得歪歪扭扭年头很长的无花果树。夏日时节,是无花果结果的时候。多年前的胡荣华,应该爬上去采过无花果吧!

画家仇德树和作家童孟侯是否爬过无花果树不得而知。但是,无花果树上一定还保留着胡荣华的印记。因为,胡荣华的平衡力是非常之好。小时候,他常常在志成坊的弄堂里侧身翻。而且,一翻就是十几个。即便在五羊杯激战之际,除了读小说,胡荣华还会到公园去玩碰碰车。2017年12月6号上午8点,在上海棋院举行的全国大学生比赛的开幕式上,西装革履的胡荣华、中国象棋协会副主席王连云、中国棋牌协会象棋部主任特级大师郭莉萍,和大学生象棋运动员分批合影。合影后,三人一起去了上海棋院的二楼贵宾室。脱下西装的胡荣华,随和自然。当我问起他小时候在志成坊弄堂里玩侧身翻的情景时,我们的胡大师竟然孩童般地旋转起来。一旁的两位忍俊不禁。而我,则迅速伸出手看着胡大师。当然,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志成坊的“阿拉”们在潜意识里都认为,志成坊是一块风水宝地,因此也就倍加珍惜。

吉安路300弄弄堂口一侧,有一个老虎灶,下面出售热水,价格低廉。20世纪的50-70年代,每瓶热水是1分钱。老虎灶的上面,是茶水坐堂服务,可以喝茶泡茶,可以下棋。马路上下棋的那一伙棋友,下雨时会移至老虎灶楼上,继续他们的车马炮。这些良好的外部条件,为胡荣华棋艺的进步和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20世纪80年代末,旧区改造后,煤气使用普及,老虎灶消失。

旷世棋王胡荣华的一生(一代宗师旷世棋王)(2)

母亲烧了他自制象棋

放学后,或者是节假日,不管是身在何处,胡荣华都会带着那副心爱的纸壳象棋。胡荣华常常会结伴到老西门垂柳婆娑的树荫下,兴趣盎然地和小伙伴们车马争雄。很快,纸壳象棋上的字迹因摩擦次数太多,变得模糊不清。胡荣华见状,会很专心地用笔重描。不多久,字迹又被磨掉,胡荣华会再描上一描。就在“一磨一描”中,胡荣华对车马炮之道顿悟,水平自然是日有所长。胡荣华成为学校和弄堂里的棋大王。

其后,胡荣华开始了他的浪迹天涯——去棋摊上闯荡江湖。

看到胡荣华的棋艺日有所长,父亲非常高兴。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儿子是一个可造就棋才。

父亲是高兴了,但母亲却不高兴了。原先总是笑嘻嘻看着胡荣华和姐姐和父亲下棋的母亲,开始坚决反对胡荣华下棋。母亲反对胡荣华下棋,并不是胡荣华因为象棋影响学习,胡荣华不仅从没有耽误过功课,而且,成绩一直是优良。胡荣华的记忆力特好,即使晚上因下棋来不及背书,第二天早上读上两遍,过目不忘。

有好几次,母亲甚至把胡荣华的象棋丢到了煤球炉里焚烧。母亲坚决反对胡荣华下棋的原因,是因为胡荣华在棋摊上下棋,经常是下到很晚才回。不仅如此,下完棋回家后,还经常坐着发呆。有时,含着饭也在想棋。特别是1956年广东省的《象棋》双月刊出来后,胡荣华在象棋上用力更甚。

胡荣华用妈妈给的零钱,一分一分地藏着,凑齐一毛钱后,就会去买一本《象棋》双月刊。买来后,先要看封底的实用杀局的测验。《象棋》双月刊上的实用杀局,比加减乘除复杂多了。胡荣华也不摆棋子,就在脑子里拆棋,胡荣华超人的记忆力很可能与这个童子功有关。实用杀局是先走方胜,和江湖排局的和棋相比,难度相对小一点。

胡荣华确实很迷象棋,有时母亲叫他吃饭,他也没有听到。吃饭时,胡荣华还用筷子在桌上画来画去,寻找残棋的突破方案。母亲见状,非常担忧,她怕胡荣华因棋走火入魔。于是,便采取了极端行为。

经过几次烧了做、做了烧的反复,更因为胡荣华没有因下棋而耽误功课,人也没有因下棋变傻,又加上父亲的支持,几个月后,母亲终于让步,不再反对胡荣华下棋,也因此不去烧胡荣华的象棋了。

胡荣华的小学最早是在靠近肇周路的一所私立小学,叫思诚小学。后来改名为吉安路小学。改成吉安路小学后,小学的一半,在法藏寺里,胡荣华就在法藏寺里上课。和思诚小学相比,法藏寺里的课堂条件,算是好的。现在仔细想想,思诚小学应该改名为吉安路小学,吉安路小学也应该在法藏寺里上课。因为,这思诚两字,含有佛味。

胡荣华很快成了吉安路小学的“棋大王”。每天放学回家后,当然是先做功课。那时的功课好像也不多,胡荣华经常在学校里就做好了。做完功课,胡荣华就找人杀几盘,实在找不到人,就到志成坊弄堂口的棋摊,或者到附近的复兴中路顺昌路口的棋摊上,去看人下棋。

一根铁签引出的往事

复兴中路顺昌路口摆棋摊的,是一个比较随和的中年人,姓邓。因为胡荣华放学回家经常去看棋,邓老板当然也注意到了戴着红领巾的胡荣华。在邓老板的棋摊上,从来没有胡荣华这样的小不点儿出现。而且,胡荣华的神态,又是那样的专注,那样的少年老成。那时的棋摊,下一盘棋由输者付2分钱,和棋一人1分。作为孩子的胡荣华,只能站在棋摊一旁当观众。一天,也许是因为生意清淡,也可能是想测试胡荣华的棋力,邓老板主动招呼胡荣华和棋客分先对弈:“小朋友,你怎么光看不下呢?”

胡荣华老实说:“我没钱。”

邓老板说:“你在这里下棋,输了不要你付钱。”

听到不需要付钱,胡荣华便高高兴兴地坐了下来。不一会儿,过来了一个要下棋的成年人。摊主上去介绍:“今天这里没有人,你不如和这位小朋友下几盘吧。”对方看到确实无人,便坐下来漫不经心地和胡荣华你来我往起来。当时的胡荣华,9岁刚出头,个头又小,成年人一般不会把他放在眼内。没想到,胡荣华竟连胜了4盘。对方绝对没有想到,他会连输4盘给胡荣华这样一个小孩。这个时候,棋摊上已有旁观者。之后,又换了几个对手。邓老板没想到,胡荣华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又胜了10盘。这不是胡荣华的最高纪录,有一次,胡荣华在一个小时里赢了23盘,帮老板赚了4角6分。胡荣华大过了棋瘾,摊主当然是十分高兴。他希望胡荣华多去去他的棋摊,条件还是不变,胡荣华输了不付钱。那个时候的胡荣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实力:在邓老板的棋摊,他不大可能输棋。邓老板是让他这个小孩子为棋摊招引对手!按照时下的说法就是为他做广告代言人,而且又是免费的。那时行话,他胡荣华就是坐地虎,地头上的老虎。当时的胡荣华没有想那么多,胡荣华只是想万一我输了,不需要付2分钱,又有棋可下,很划算。胡荣华的广告效应确实很大!大到什么地步呢?每当胡荣华在那里和大人下棋,他们的周围,都会被围得密不透风,胡荣华的身后,人更多。因为胡荣华人小,观棋者在胡荣华的后面看得更清楚。有一次,胡荣华下得兴起,忘记了回家吃晚饭。母亲先是到弄堂口的棋摊找他,没找到。母亲又赶到复兴中路顺昌路口,走进棋摊后,她一时竟没有看到胡荣华,胡荣华被淹没在人群里。

胡荣华回忆:复兴路靠近济南路那里,扬州人陈荣棠开过一个棋摊。陈荣棠当时也是上海名手,他那个棋摊开的时间不长。复兴路顺昌路铁门里老邓的棋摊,开的时间比较长。但是,老邓棋摊头棋艺的平均水平,稍微差一点。好一点的是在顺昌路往北面走,在以前的顺昌路小菜场对面的香烛店。那个时候,香烛店里最好的棋手是汤秉堂,汤秉堂的水平,当时在上海三流棋手里是最高的。

今天的复兴中路顺昌路口,已经是旧貌换新颜。当年的石库门建筑早已影踪全无。有时,怀旧的胡荣华,只能是面对现代化的建筑,回味当年。

说起小时候下棋的棋摊,胡荣华想起了一件事。有一次,杨柏伟问胡荣华:“在以前的老照片上看到棋摊一侧有一根铁签状的东西,上面有一圈一圈的牌子,那是塑料筹码吗?”

胡荣华告诉杨柏伟,那确实是筹码,但不是塑料做的。那个年代,还没有塑料。筹码是用硬纸板剪出来的,一个筹码代表2分钱。2分钱一盘棋,不算低。要知道,当时的大饼,不过是3分钱一个。

1967年生人的杨柏伟,毕业于上海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先后任职于上海辞书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上海书店出版社,曾做了17年的棋牌类图书的编辑。在中国的出版界,编辑棋牌类图书最多的编辑,应该是非他莫属。

旷世棋王胡荣华的一生(一代宗师旷世棋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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