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部智能手机，那是装门面的，除了打电话，其他什么也不会操作，多想学习操作智能手机的技术！多想融入智能时代的潮流！”这是2022年江苏省启东市市民徐爷爷寄出的一封信。信中，他除了表达对学习手机操作技能的渴望，还提出了“银发族”不会使用手机问题的普遍性，最后他建议媒体能否开设介绍手机使用技巧的专栏，帮“银发族”跨越数字鸿沟。
上述信件的收件人是“麦龄”团队，他们开发了一套电子教程制作工具，只要把想教授的手机技巧截图录入，并输入可以解决的问题，就能得到一条类似互动视频的智能手机教程。截至目前，“麦龄”小程序上已经有4000余条各类智能手机教程，超10万年轻人将该小程序分享给自己家的长辈，已有超20万银发老人受益。无独有偶，腾讯、字节跳动等大厂也均入局了银发族教育领域。
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万人，占18.70%。与2010年相比，60岁及以上人口的比重上升了5.44%。如何让占据中国人口近五分之一的银发族，不被排除在主流叙事之外？互联网的短视频、直播、社区可发挥哪些优势？这成为今年重阳节前后，科技互联网行业关注的焦点。
启东市市民徐爷爷信件截图。受访者供图
老年教育产业发展加速，供需不平衡、银发族身心压力成主要挑战
中国人口学会会长、中国人民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翟振武告诉贝壳财经记者，2021年底，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新时代老龄工作的意见》。《意见》明确提升了老年教育的定位，这标志着老年教育成为国家应对老龄化挑战的重大举措。实现积极老龄化，除了满足老年人的娱乐需求，更应关注老年人的学习需求。因此，打造便捷的、安全的、友好的互联网学习环境，丰富老年人学习内容、拓展老年人学习渠道，是数字时代老年教育发展的关键所在。
在数字化、老龄化的双重背景下，银发族教育已经进入新的发展阶段。截至2020年，老年人群的文盲率已下降至一成，受过高中以上教育的老年人占比达到13.90%，老年人口受教育程度提升，加之互联网的快速普及，老年网民的比例上升，为发展线上老年教育提供了良好的基础。
但银发族教育也面临供需不平衡，以及老年人身体、心理困难的多重挑战。根据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数据，经过近40年发展，目前在校的老年教育人数不超过1300万人，相比2.6亿甚至更多的老年人，存在明显供需不平衡的现象。而到去年年底，60岁以上的老年人口达到2.67亿，其中60岁至69岁低龄老人占55%，这是老年教育最重要的群体。
“在尝试的过程中，我们发现银发族对文字、音视频、直播形式教学接受度不高，学起来有一定困难。”“麦龄”产品经理叶子铭告诉贝壳财经记者。该团队在项目还未启动前，就对银发群体感兴趣的媒介形式进行了调研。
叶子铭分析认为，长辈们学习困难，与生理和心理都有关系。比如文字形式较长、字体小，长辈们眼睛看不清；音、视频和直播形式教学节奏快，长辈们记忆力不好，学几遍都记不住；手把手教效果最好，但需要教学者有足够的耐心，且没办法规模化。“如果能把这些教学方式融合在一起，也许可以最大程度解决这些问题，帮助老人实现有效学习。”叶子铭表示。
“近年来，受限于疫情等客观因素，线下课堂很难顺利开展，我们的大部分老年教育活动都转到线上。但我们发现，很多还未跨过‘数字鸿沟’的银发族在线学习的体验并不好，这对各大互联网进一步完善产品适老化提出更高要求。”北京市科学技术研究院智慧养老研究所研究员刘建兵进一步指出。
就此，复旦大学老龄研究院副院长、教授吴玉韶在数字时代的老年教育与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研讨会上提出了四点建议：首先建议老年教育向社区发展，打造老年人“家门口的老年大学”；同时大力发展远程教育，尤其依托如短视频、直播、互动视频等互联网形式，实现老年教育低成本、高速度、跨越式发展；其次，推动老年教育由低层次娱乐型向高层次赋能型发展，核心在于加强积极老龄观教育，鼓励老年人发挥余热、再就业，保持社会参与；最后还应积极探索和推动老年教育的市场化，鼓励社会力量参与，为老年人提供灵活的、多样化的教育支持。
银发族教育的互联网方案，短视频、直播、互动视频哪家强？
“麦龄”团队的故事要从“教爸妈玩手机”豆瓣小组说起，为了更好地教老人用手机，他们做了个小程序“麦龄”，谐音“迈龄”。 基于前期的调研，迅速成立了近20人的初创团队，他们没有选择图文、短视频、直播等形式，而是创新地提出了真机模拟教学，类似于时下流行的交互视频形式，让银发族们通过点击和练习来学习，形成长期记忆。“从整体的数据表现和老人的反馈来看，这个（真机模拟）效果确实会好一点。”叶子铭说。
“麦龄”模拟老年人常用的功能，既有健康码、水电煤气缴费，也有视频剪辑等。此外，根据介绍，“麦龄”团队还和公益组织联合开展面对面的讲座、进行手把手教学。此外，开辟了toB（面向行业）业务，为一些银行及其他企事业单位、智能手机厂商提供专属的手机技能教学内容，在对应的垂直场景下有针对性地帮助银发族。
“下阶段的目标就是从现在的4000个教程提升到10000个以上，从目前的80个系列课程增加到200个以上，从目前的100余个应用程序的介绍增加到200个以上，覆盖银发族生活的各个方面。”谈及下阶段目标，叶子铭如数家珍。他强调，团队的核心KPI（关键绩效指标）是银发用户对产品的服务满意度，在整个社会层面形成一定的影响力。
创业团队之外，字节跳动、腾讯等大厂也在布局银发族教育领域，但不同于创业团队模式创新，大厂更擅长从已有业务层面进行合纵连横，也更擅长与外部机构合作。
腾讯课堂相关负责人在对贝壳财经的文字回复中称，线上学习成为银发人群的新选择，他们已经跳出了单一的“带孩子”、“广场舞”生活圈，开启了线上终身学习的新生活模式。截至目前，腾讯课堂入驻机构超过13万家，在架课程超过40万门，每月有超过2600万人访问和学习，聚合了IT互联网、设计创作、兴趣生活、语言留学等多领域的职业教育课程。
此外，腾讯健康近期还联合了广州老年开放大学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老年大学“子女家长会”。这场家长会以老年人健康管理为主题，帮助老年人学会更好地运用科技手段提高健康管理能力，唤起家属共同关注老年健康意识。课堂上介绍了通过电子健康卡的微信渠道，子女可以远程帮父母预约挂号，并在“云端”陪父母就医，这项功能非常引人关注。
而以抖音为例，在产品功能上，抖音上线了长辈模式，优先解决老年用户看不清、不会用问题；同时升级休息提醒和时间管理功能，帮助老年用户合理安排时间、适度使用。在内容安全上，抖音强化了涉老内容审核标准，提升了潜在风险私信预警响应等级，严厉打击违法广告，努力为老年用户打造安全的内容环境；在内容生态打造上，抖音持续鼓励适老化内容创作，加大优质内容池比重。在用户服务上，抖音开通了“老友专线”，设有人工客服专职解答老年用户问题。
此前，抖音还发起了老年友好项目“银色闪耀计划”，并联合中国人口学会共同成立了“银色闪耀专家顾问团”，先后邀请全国各地人口学、老年学、社会学、心理学专家加入，围绕老年人面临的数字鸿沟等议题进行研讨，协调各方资源，构建老年友好型数字社会。截至目前，已有25位专家学者加入“顾问团”。
官方团队也在进一步发力。国家开放大学是老年大学的“国家队”，截至目前，国家开放大学老年大学学习网注册人数超33万，访问量近3000万。2020年疫情刚开始的时候，国家开放大学老年大学事业发展与综合管理办公室联合了31个体系内外的学习平台，共推出超过4万门的工艺课程，25期乐学直播，并且花一个月时间上线了桑榆金辉云课堂。
科技助力银发族老有所学，社交、娱乐、反诈防骗、防疫技能最受欢迎
61岁的刘阿姨和66岁的王大爷同在一个北京心语话剧团，该剧团由退休银发族自发组成，其自编自导自演的反诈情景剧《我们都是蓝马甲》在社区演出多场，获得老人好评。成为“蓝马甲”志愿者后，王大爷和刘阿姨不仅积极推广防骗常识，还学会了更多智能手机操作知识。“蓝马甲”是助老志愿服务团体的简称。
“频繁亮码、核酸、出行、消费……最近银发族使用智能手机的频次显著上升，甚至成为生活中的‘刚需’，老年人的日常生活开始变得必须要依托于手机。”叶子铭告诉贝壳财经记者，“麦龄”和“蓝马甲”都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的。基于此，“麦龄”和“蓝马甲”还联合推出了《银发潮人互联网指南》视频课，内容涵盖互联网基础知识科普、反诈教学、智能手机教学，共200多节视频课。
那么，银发族最喜欢哪些内容？腾讯课堂数据显示，50岁以上的“银发族”最爱的课程是设计创作技能，其次是摄影、绘画等兴趣生活技能。而在“麦龄”小程序的4000多个技能中，学习率最高的内容是社交、娱乐、反诈防骗、防疫技能四类，而像微信、支付宝、抖音这类全民软件，是银发族们学习频率最高的软件。
“我经常关注@我是田姥姥、@武姥姥、@悦纳 几位抖音视频创作者，表面上他们发的是幽默段子、经验分享或家庭场景记录，实则承载了代际互动、积极老龄观传递、文化传承等多方面内涵。”北京市石景山社区学院、开放大学、老年大学原校长、研究员杨文霞说。
从左至右依次为银发族教育内容创作者 @我是田姥姥、@武姥姥、@悦纳。受访者供图
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老年学研究所所长、教授杜鹏曾在分析中指出，终身学习可以分为正规学习、非正规学习、非正式学习，现代信息技术可以通过以上三种方式赋能银发族的教育。具体而言，现代信息技术可以实现随时随地学习，打破正规学习的时空限制，以及师资短缺的限制；UGC（用户内容生产）的模式，可以让每个人都是老师，促进互助式非正规学习；短视频、直播、互动视频等形式可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拓宽和丰富非正式学习的路径及内容。
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发布的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1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达10.11亿人，较2020年12月增长2175万人，互联网普及率达71.6%，互联网应用和服务正在构建起数字社会的新形态，银发族也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今年年初，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数字经济发展规划》中提到，在“互联网 ”的时代背景下，智慧养老使养老服务信息数据化，打造更多快捷、高效、便利的适合产品，不仅可以满足老年人多方面需求，还能释放“银发族”消费潜力。
“可以说，老人是对老年一无所知的孩子，因此也是需要经过再学习的。”叶子铭说。他还告诉贝壳财经记者，经过半年多辗转，团队已经与寄信的徐爷爷取得了联系。他最后提示，针对银发族的教育内容，应该注意信息的筛选，过滤掉劣质、虚假信息。此外，应用程序的适老化改造也是值得注意的。
新京报首席记者 白金蕾 编辑 王进雨 校对 杨许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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