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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书沙雕搞笑甜文
【已完结】我是恶毒女配，但我摆烂了。
推女主下河的大好时机，我走岔了道，站在河对面和女主大眼瞪小眼。
山匪绑走女主的一盘好棋，我记错了暗号，把自己坑进山里关了月余。
今早暗戳戳给女主的果子投毒，却忘记了洗手，差点把自己一波送走。
我躺在床上，咳得天崩地裂，心想，
累了，毁灭吧。
但男主不同意。
他一脚踹开我的门，「白念念，你是猪吗！」
「饭前洗手，还要我说多少遍？！」
我委屈巴巴的看他。
对，我就是个饭前洗手还需要别人教的小垃圾。这狗屎女配任务，劳资不做了行不行啊！
1.
我叫白念。
托着个名字的福，我念书一直念到大学了，脑子都不太灵光。
我爹说，既然念的书都白念了，那不然回家种地吧。
但种地我也不太行。一天中午，我一个锄头没拿稳，砸在脑门上，就来到了这里。
带我来的蒙面人说自己是系统，分给我的角色是女配，要我去祸害女主。
我说，「我不行的，我太傻了，迟早被搞死。」
那个人掏出一本册子给我，「放心，全都有剧本，你按照安排的来。」
但他不知道，我傻到剧本都背不清楚，以至于后来天天苟延残喘在意外暴毙的边缘。
我揪着剧本瞅他，他说，「做得好有奖励，无上的荣耀，」
我摇头。
「……无尽的财富，」
我摇头。
「……额……男人？……额……吃想喝辣……？」
我眼睛终于在他试探着说出「吃香喝辣」一词时亮了起来。
那个人大笑几声，看我着实痴傻，始终是有点于心不忍。
走之前，他说，「这样吧，你别叫白念了，你叫白念念。」
白念念，好听诶。
我乐呵呵的道了谢，开开心心往街上走。
一直走到街口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早就消失了个干净，只剩我一人一书，和一个不太灵光的脑子。
2.
所幸，举目无亲的悲惨故事并没有发生。
爹娘很快找到我把我领回了家。
说实话，我这个角色还挺不错的。
老爹白老爷是京城首富，娘亲王氏是簪缨世家女，头上一个哥哥白永和，底下一个幼妹白懿懿。
白念念自出生便是痴傻，家里吃穿不愁的供着，属于享清福的好命了。
唯一可惜的就是拿了个女配的剧本。
我看过剧本。
男主是三皇子李元，一路当上太子、皇帝。
女主是将军之女苏清禾，未来的贵妃。
我是未来的皇后。
按照剧本，我的任务就是坑害女主，给男女主增加人生难度。
当然，女主不会受到实质性伤害。有男主在。
男女主会在磨难中疯狂的爱上对方，至死不渝的那种。
最后他们会远走高飞，我自己登基当太后。
……
我看完内心一整个震撼住。
这人生牛得不止一点半点哇！
无尽荣耀，无尽财富，按照这个走向，确实唾手可得。
但是，吃香喝辣，我看了看娘亲刚刚端来的一盘冒着烟的卤鸡爪子，我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完成任务诶。
我啃着鸡爪子抓耳挠腮，一个福至心灵，我把剧本一扔，直接摆烂得了！
所以，我必须为我自己强行挽尊一下。
前两次任务，推下河和山匪绑架，不怪我蠢，我摆烂摆到两更天，开夜车临时看的剧本，没记清楚路线和暗号，那很正常。
失手也很正常。
至于今早下毒，谁让他们要在果子旁边放一盘酱肘子呀！
我明明换了一只手抓肘子的，谁知道什么时候沾到的毒药。
3.
人家中毒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李元这个大坏蛋，还说我是猪。
他骂我可以，他别拉踩猪啊！
猪猪那么好吃的……
「你瞪我干什么！」李元站在我的床边，对我怒吼道。
他一身太子蟒服，应该是才下朝回来。
我抹了抹眼泪，「谁瞪你了，我那是被口水呛得难受！」
「……」
李元满脸写着我这娶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事儿我也得替自己挽尊。
当年我都已经摆烂了，是李元非要娶白家女的。
他也实诚，明确告诉我爹就是看上我家家底了。
懿懿只有五岁，那除了我……他总不可能娶我哥吧……
我噘着嘴眼泪汪汪的继续瞪他。
这几年李元早就被我磨得没有脾气，冷着脸扶我起来帮我顺背，一边顺一边问我，「吃药没有？」
「吃了。」
「谁开的药？」
「孙太医。开的药丸。」
「吃了几颗。」
「三颗。」
「吃之前洗手了吗？」
「……」靠！李元！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4.
中毒，给了我很好的理由宅在床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磕话本子里的白面书生和官家小姐。
一天中午我正磕得嘴角疯狂上扬，娇滴滴的声音传进耳朵，「姐姐在看什么？」
话音未落，柔软酥胸压到我的背上，我一个激灵弹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来人杏眼潋滟的瞅着我，皮肤白的发光，主角光环的那种光。
对，她就是我剧本里的女主角，苏清禾。
「呀，姐姐在看这本！」
苏清禾捡起掉在床角的书册，冲我暧昧的一笑。
她叫我姐姐，因为我比她早嫁进太子府，是正妻。
「我也看过，可是这一款不像太子诶，」她对着刚好露在最外面的一张白面书生小相诧异道，「太子要耀眼很多。」
她说着说着竟然脸红起来。
我不住腹诽，劳资只是女配，有女主爱男主就够了，我的心可是要留给成千上万美男子的。
想着，我一把拿走她手里的书册。
不想这粗暴的一幕被后面跟进来的皇后娘娘看了个正着。
皇后娘娘也姓苏，具体关系我这个脑子掰扯不清楚，总之是和女主苏清禾沾亲带故。
皇后娘娘因为李元没有娶苏清禾为正妻，而非常讨厌我。
讨厌得异常明显，一点都不带掩饰。
一进门她就冷着脸说，「做太子妃的人，端庄贤淑，那是必须的。瞧瞧你什么样子！」
「可爱的样子。」苏清禾毫不犹豫的接了一句，挽进我的臂弯，冲我笑笑。
有一说一，这女主不招人讨厌。嫁进宫时，约摸不过十四五岁，软软糯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关键对我这个女配那是相当不错，无时无刻和我同一阵线。
每次看她毫无意识的挑战皇后娘娘我都能乐好久。
我想，要是我是土生土长的白家女，说不定真能跟她发展成闺蜜。
5.
皇后娘娘被苏清禾一噎，皱了皱眉头，「清禾！乖，你去小厨房挑些糕点给本宫尝尝。」
托我这个吃货的福，皇后娘娘对我宫里上一切人事都嗤之以鼻，唯独从不置喙我那小厨房。
我相当怀疑，她今天来，就是惦记上我小厨房新出炉的糕点了！
苏清禾捏捏我的臂弯，「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帮你拿。」
我也不客气，「白檀糕芙蓉糕凤羽酥酒酿酪子山楂红糖糕，还有绿豆红枣酥……」
应该刚刚蒸好，正是吃的时候。
最好多拿点，不然一会儿李元回来该抢我的了。
苏清禾已经一蹦一跳的出门，我感觉身边皇后的头顶飘过一阵低气压。
「你怎么敢使唤清禾？！」
我连忙摆摆手想解释，吃货的事，能叫使唤吗？不过是顺路，顺路。
但皇后娘娘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你跪下！」
我一脸懵的跪到地上，看见皇后娘娘站得高高的，怒得嘴角疯狂抽搐。
我好想告诉她，她最好不要轻易罚人跪下。因为从这个角度看，她的皱纹明显好多！
皇后娘娘说，「元儿当初就应该娶高门贵女。以他的条件，满京城的女子不是任他挑，怎么就选了你这么个货色？！」
「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就你这样子，怎么可能母仪天下？」
我表面嗯嗯嗯，心里忍不住想，整天为着未来忧思，难怪显老。
「本宫还是那句话，趁早死了心，赶快滚出府去。莫要耽误了元儿。」
这句话我出阁之前皇后娘娘就跟我说过。
大婚那天，她有些尴尬的走进我的闺房。她也知道这么做不礼貌，但她实在太想在这桩婚事达成前阻止它了。
我一听，差点乐得笑出声。
赶紧吹了吧，我还能捡个未婚黄金剩女的身份，简直求之不得！
是李元见我半天不出门，急吼吼冲进门，拽着我手腕就要走。
他身前系了大红团花，目光焦急的落在我身上。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面若冠玉，眸似灿星。
看得我差点被那团花带子绊一趔趄，因此又被皇后娘娘多加了一条不懂规矩、咋咋呼呼的罪名。
6.
后来，皇后娘娘操作熟练了起来。基本每隔十天半个月都要来我宫里耳提面命大半天，旁敲侧击的让我放弃。
然后顺一盏糕点走。
我一边想着一会儿可千万别让她看见我和李元最爱的绿豆糕，一边毫不走心的应到，「母后说得对。我这就去恳请太子殿下休了妾身。」
就像之前说过无数次的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被李元听见了。
「白念念！你在说什么屁话！」
他人还没进来，声音就从庭院里传来。
我吓得一个激灵，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既视感。
一股寒气靠近，李元几个箭步跑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拽起来，
「母后，当初娶她儿子就说的很清楚，她家富可敌国，对儿子大有裨益。您不能让我利用完人家，又把人家踹开吧！那儿子有何颜面面对百姓朝臣？」
我心想，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你两商量这些事，能不能还是稍微避讳着我一点。
不能因为我蠢，就直接当着我面自爆吧。
这也太伤人自尊心了，呜呜。
李元将我往身后挡了挡，继续说，「况且，当初母后可是承诺过，儿子只要纳苏清禾进门，绝不招惹念念！母后怎可言而无信。」
这事儿我也是知道的。剧本里，李元和苏清禾，确实一开始只是一桩利益交换。
所以这不才安排了我，让他两真正爱上对方。
至此，所有经过都和剧本一模一样。
但我没想到的是，皇后吃了败仗，提着一篮糕点气哼哼的走了，李元关起门就对我劈头盖脸一顿凶，
「和离？休书？白念念，胆子大了啊，谁同意你这么做的？！」
我一本正经开始念，「人要发挥主观能动性，认识和把握客观规律，创造条件，改变条件，造福……」
「白念念！你的剧本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什么意思？
我停下话头，睁大眼睛看他。
什么剧本？
我靠……他他他他，他怎么知道剧本的？
7.
「你……也是穿越来的？」我小心翼翼问他。
换他一脸懵逼。
「什么穿越！我说剧本剧本！就是这个剧本！」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掏出剧本摔到桌子上。
「……」
我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
可他居然如此娴熟的翻出来扔到我面前。
我还要不要脸啊！
「你……你你你，你怎么发现的。」
李元白了我一眼，「有藏东西还在各处做上标记的吗？白念念，你能不能动点脑子！」
可我不贴标记我真的记不住啊！
我悄咪咪看了眼几案上柜子上书架上我很“细心”贴的标签，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那我抱着做春梦的帅哥话本小相些个……不会也被发现了吧……
「总之，」李元清了清嗓子，我看他面色微红，神色尴尬，更加确定他看过我的宝贝。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羞得只想以头抢地。
「总之，你不能离开我。」李元凶巴巴的看我。
不待我解释，他别过脸飞快命令道，「下个月是冬祭，你必须出席！」
我被搞懵了，一时不知道是不能和离比较惨，还是去冬祭比较惨。
冬祭是皇家每年年末的盛事。
要去北边的行宫，诵经三日，祈福消灾。
整整三天时间，是所有想出风头的人的大好时机，也是我的受难日。
特别是当了太子妃之后，无数双眼睛看着我。
宴席上有会说话的妃嫔祝酒，所有人看我；晚间有飘飘欲仙的妃嫔表演歌舞，所有人看我。
我？我连诵经祝辞都说不清楚，怎么还能指望我做这些事。
我问李元，「能不去吗？」
李元满脸写着，你觉得呢？
那要不……
李元一脸无语的盯了我半晌，「你不再提和离的事，我就帮你。」
「帮我……？」我小心翼翼瞅他。
我听见他牙关咬得咯咯响，终于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帮你给御膳房说多加些鸡鸭鱼肉，多加些甜甜的糕点，帮你背祝辞，帮你挡酒，帮你做个安静的吃饭背景板！」
「够了吧？！」
够够够，被我坑了几年，他的业务已经非常熟练了。
我开心的拍巴巴掌，拍了老久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我怎么有种，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感觉。
我想说再商量商量，李元已经跨步出门。
他站在门边一边穿外袍一边对我说，「过几天让尚衣局的嬷嬷来给你做衣裳，你记得给我瞅瞅，别出了岔子。」
他还嘀嘀咕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他已经系好披风，消失在了庭院里。
算了，既然如此，就去吧。
有美景，有美食，有新衣裳，最关键的是……
我看了眼桌上的剧本。
冬祭可是我剧本里的一出大戏。
7.
冬祭的行宫修在山间，雪压青松，白绒绒一片。
从山顶佛堂礼佛完出来，视野开阔，天地高远，我惬意得大吸一口凛冽的空气。
除了一路上都在和李元因为后院那只兔子吵架以外，今天我整体表现不错，本姑娘很满意。
五皇子，李衡，走到我旁边，笑眯眯的说，「皇嫂今天这身桃红衣裳倒是……精神。」
李衡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生得温润如玉，就跟我话本子里的小书生一样好看。
他平日里很有眼力见儿，喜欢用我听不懂的词语夸我，夸得我非常受用。
今天他又说我这身衣服精神……
「精神」，倒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夸奖。
好词！
我正想对李衡抱拳道谢，皇后从后面走来，一声冷哼，「衡儿还是善良，我看太子妃就是不知礼数。从没见过谁穿着桃红色的衣服来礼佛的。」
桃红色怎么了？
李元说了，山里霜雪积白，穿桃红看得人心情愉悦，还不容易走丢。
多好！
我正想告诉皇后，穿这身就是你的好大儿给我出的主意！
还没说出口，李元已经用实际行动说明。
他磨磨蹭蹭从佛堂出来，搞不清楚状况的朝我走来，手里拿了个福袋，「喏，给你。」
因为吵架的缘故，他估计还在气头上，冷着一张脸将福袋塞给我，又气鼓鼓的问我，「你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我心想，大哥，你是真的勇。
害得我置身暴风雨中心不说，还完全不自知的闯了进来。
我看看李元又看看皇后。
李元这才察觉到异样，环顾一圈众人，问我，「你们在聊什么？」
「在说我穿的这身衣服。」
皇后接话想同李元告状，说我没有太子妃的样子，却在看清李元衣着的一瞬间，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一定没想到，她的好大儿李元，正穿着和我用同一匹桃红色布料裁衣服！
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李衡反应快，客套道，「皇兄这身袍子同往常一样精致，配得上皇兄气度。」
「谢谢。」李元将我往身边拉了拉。
我听着李元低沉的声音，直觉告诉我，他在生气。
我大概能理解李元为什么生气。
李衡这夸得也太不走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夸衣服呢。
虽然李元这人有点欠，但不得不承认，毕竟是男主，男主那种耀眼的光环他也是有的。
面若骄阳明媚，眸似繁星深邃，眉宇装着山河，一笑便如春风拂过大地。
看看，我这么不好使的脑子都能说出这么长一串，李衡小老弟这波输出不行啊。
我正想打趣几句，皇后娘娘比我先一步开口，「元儿气度不凡，生得那么好看，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我在心里疯狂同意。
「太子妃么，」皇后横竖要说回我身上，「出门前也不照照镜子，也不是谁都能穿这么大红大绿的。」
那啥，夸李元可以，就不必带上我了吧。
8.
苏清禾贴到我耳边悄悄安慰我，「姐姐，别听母后瞎说。姐姐这身看着就……」，她打量我几眼，憋出一个词，「喜庆。」
我已经全懂了。
什么精神，什么喜庆，都是骗人的！
一个字，土。
这事都怪李元！
当时我让他从几套里面帮我选一套时，是他一口咬定桃红的，还说什么亮色喜人。
我看他分明就是因为自己穿红色好看，便硬拉着我衬托他的美色！
个没良心的！
这下好了，那么多皇亲贵胄看着，所有人都会觉得是我的问题了。
虽然我一直承认我脑子有问题，但我不想承认我的眼光也有问题啊！
我没好气的瞪了李元一眼，甩开苏清禾逃也似的飞奔下山。
皇后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真是越发没有太子妃的样子了。俗不可耐！」
善良的女主帮忙打圆场，「儿臣倒是觉得，母后情思高洁，姐姐平易近人，都挺好。」
李元跟着应和，「嗯，最朴素就是最真切的。」
他们都好会说话。
男女主之间就是有那种默契，让人光听他们讲话就觉得他们该是一对。
我跑得跌跌撞撞，掩在歪脖子树后面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李元和苏清禾正看着彼此。
一个一身桃红，一个一身青绿。
那感觉，怎么说呢……主角就是主角，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分外养眼。
我前脚回到厢房，李元后脚就追了上来。
他估计还在生闷气，黑着脸进屋，一把拉住我，「你就这么不想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那当然了！」
也不知道他又吃错了什么药。
能当鲜花，谁想当绿叶啊！
「但你……你怎么能跟李衡……」李元抱胸站在一边，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我满脑子想着要快点换好衣服去晚宴占个好座位，压根儿没空搭理他，伸手就打开了一个箱奁。
却在看清那箱子里的东西时，愣在原地。
箱子里，安安静静躺着一套冰嬉的舞裙。
银线千丝万缕的铺素色丝绸上，烛灯下璀璨得难以鄙视。
「你怎么把它给带来了！」
我吓得一把合上盖子，瞬间忘记吵架的事情，只剩满心惶恐。
这箱子，我明明藏起来了的！
哦……我好像又忍不住做了标记……
李元抿抿嘴角，终于缓和了神色，
「我记得你的剧本里，可是有一出和我一起冰嬉的戏码。
「喏，都帮你准备好了。」
看着李元理所当然的神情，
不不不……这样不行……
「我不去！」我无比坚定地拒绝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的！我怎么可能……」
「不就是我会受伤吗，」李元打断我。
他一把掀开箱子，拿了衣裙在我身上比划，一幅混不在意的样子。
「不是简单的受伤，是遍体鳞伤！血流成河！昏迷不醒！我我我我怎么可能那么对你。」
剧本里，冰嬉是苏清禾的拿手好戏。
我这个恶毒女配，偷梁换柱，抢了苏清禾的舞裙冰鞋，蒙骗李元陪我在众人面前搏眼球。
但我的溜冰技术着实欠佳，自己摔跤不说，冰刀扫过李元双腿后背，划了好多口子。
不过也正因如此，李元苏清禾获得宝贵的独处机会。李元重伤昏迷，苏清禾不眠不休的照顾，是他两情感升华的重要情节。
我知道以我的脑子，不用演，只要往冰面上一站，害惨李元那就是分分钟的事。
这是我剧本里最简单的一出戏。
但是……莫名其妙的，我看到那些描述，心就像被狠狠扎过，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伤口的血汇进冰面，一片鲜红。李元失血过多，面色如纸，几近濒死……」那剧本里如是写到。
且不论我对李元存了什么感情，至少我不希望我伤害到他。
所以，我在走之前直接把冰嬉服藏了起来，从根源解决问题。
没想到李元直接解决了根源。
「我不跳……」开口我才发现嗓子哑得不行。
李元发现了我的异样，凑近看我的眼睛。
他一双眼里盛满笑意，看得我再也忍不住，满眼泪意的瞪了他一眼。
「白念念，你……」
「你什么你！你自己去苏清禾吧！我不奉陪！」
李元搭在我肩上的手顿了顿，我感觉他是想抱住我，但他又很自然的背过了身去，
「怎么能找她！」
9.
「……」
周遭山林一瞬间寂静无声。
我猛然意识到，
确实。
确实不能找苏清禾，这么危险的事情确实不能找女主。
得找我这个女配来受罪。
李元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故作轻松的开玩笑说，
「这剧本怎么乱写啊！明明该是你连坑带骗，匡我陪你表演恩爱夫妻的，到头来怎么就像是我求着你一样。」
「哎，得得得，白念念，算我求你了，你陪我表演冰嬉吧。」
我看着他和平日里一模一样的嬉皮笑脸的一张脸，内心却无端渗出点点酸涩。
我这个不太灵光的脑子，直到此刻才终于想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我来冬祭，他为什么如此迫切的想要去冰嬉，哪怕受伤也要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过剧本，他就是想要受伤，想要被苏清禾照顾，想要和苏清禾独处。
因为他是男主，他就是该爱女主。
贱兮兮的卖惨博可怜，是他李元会干的事。
李元看我不应，还在劝说，「只是小伤，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到时候你……」
我不能不答应。
我要是拒绝，他便要因为我错过和女主发展感情的机会。
我冷着脸打断他，「好，我跳。」
心里想的却是，这垃圾女配，我真的一天都不想当了。
10.
我换好冰嬉服站在镜子前，李元换了一身月牙白的袍子，用银丝简单绣了祥云纹。
他是男主，他穿什么都好看。
而我呢……
我看着镜子里站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一身素袍却如当空皓月、清晖尽撒。一个沐浴皓月光辉，银光闪闪丝娟翻飞。
该是绝配，却似乎也只有站在皓月之下的这一刻……
「好看。」李元悄悄握起我揪着衣摆的手。
他掌心的燥热传来，我才感觉到已经满手是汗。
「李元，你就这么想去表演冰嬉吗？」
李元帮我抿了抿额发，「那群坏人笑你土，我要让他们看看什么叫天仙下凡。」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我的发髻，没有看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骂他，「谁让你帮我挑了桃红色！」
「我是没想到会这么……」李元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别致。」
好，很好，这是我今天学会的第三个骂人词汇。
他背过身又叽叽咕咕说了句话，这次我听见了，他说的是，
「但我真的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
李元从背后箱子里拿出无数软垫往我手上腿上身上绑。
瞬间让我那本就不多的身材曲线雪上加霜。
「丑死了，你给我绑这么多干啥，你才该多绑点！你才是受伤的那一个。」我对李元抱怨。
他充耳不闻，两套软垫齐齐绑在了我身上。
「你这么废，万一磕着绊着呢。那冰多凉，你摔上去受寒怎么办，我可不想照顾你。」
瞧瞧他这话说的……
我撇着嘴，想如同往常般呛他，却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李元自顾蹲下身帮我拉直了裙摆，「走吧。」
然后我就被他牵着，一起走向了那片清清凉凉的月光里。
冰面粼粼。
我想象着自己就像天鹅湖中起舞的仙子，风姿绰约，衣袂翩飞，拉着李元笑得格外淑雅。
直到我看清了李元眼眸中倒映的我。
那不是天鹅，是肥鹅。铁锅炖的那种肥鹅，还不自知的带着诡异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
我看见的世界很美。
因为我的世界被李元沾满。
他一手牵着我，一手负在身后，我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清浅的呼吸，就像一块卧在山河里的暖玉。
冰面上凌冽的风一直盘亘在周身，带来一阵阵清香。
是李元身上香囊的味道。
恍惚中，我好像听见他说，「我家念念真美。」
不是往日那种吊儿郎当的语气，是认真的，坚定的，温柔的，比月亮还温柔。
但我很不确定我听见了这句话。
因为那一整晚都美好得只像一个清冷的梦。
李元牵着我滑到冰面中央。
我看着他的面庞离我越来越近，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李元他……
男主亲女配……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温热的气息不怀好意的徘徊好久，终于贴近，扫向耳廓。
我听见李元一声轻笑，吹了一口气，「你的软垫都穿好的吧？」
「……」哦。
我回过神，讷讷点了点头。
「那行，就这儿吧。」
11.
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我没有理由躲的。
他同意，苏清禾同意，系统同意，广大观众同意。
但我的本能就是逃跑。
我长到二十三岁，从来不知道自己身手能够这么敏捷。
李元在背后上窜下跳的逮我，我左躲右闪，在冰面上和他上演着「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最后李元带着英勇就义的表情飞身将我扑倒，才勉强赢得了这场追逐的胜利。
「白念念，跑挺快啊……」他说着，毫不停留的提起冰鞋便往手上腿上化了几刀。
伤口深可见骨，鲜血顿时汩汩蜿蜒而下，在月光下如冷如黑墨。
「李元，你……」
能不能有点生物学常识啊！直接往血管上割算怎么回事儿？！
为了博苏清禾好感，就这么拼吗？
我看着他吃痛皱起的眉头，还是没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颊。
席间人群开始骚动。
李元捏捏我的手，「长话短说。」
他喘了几口气，「你畏寒，今晚别睡山里，又冷又破。我在山脚备好了软轿。上面有棉被火炉和汤婆子。你要是想等我记得多穿件衣服。」
我说好。
李元说，「软轿进去正对着有两个暗格，一个里面是有你常看的画本子，一个里面是些糕点零嘴。」
我点头说好，克制不住的带上哭腔。
「我要是没醒，阿奴和小魏留在那儿照顾你。你不用怕。烛灯也备得足，你要实在怕黑就点上灯睡……」
我一边说好，一边搂着他帮他挡风。
李元吸了几口凉气，「所有人都会因为我受伤大乱阵脚，应该没空管你。你其实可以放心大胆好好睡一觉，明天睡到自然醒再上山来。」
我说好，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知道他竟然这么细致，以及，话多。
「要不要给你一队禁卫军……」他甚至还略带笑意的扯了扯嘴角，额间瞬间渗出细密汗珠。
「李元元！」
我急得脱口而出，又不想显得太凶，口不择言间，带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娇嗔尾音。
李元因为这个过分亲昵的称呼明显一愣，回过神之后呲牙咧喘了几口粗气。
我看看眼渐渐跑近的人群，又看看怀中的李元，「……你你你……你再说下去该露馅了！」
是我要露馅了。
他再说下去让我把眼泪往哪儿收。
李元也感觉到了人群靠近，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清凉月光照得他目光一片朦胧，
「那……那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为夫先晕了啊。」
12.
我真的……一个爆哭。
你晕就晕吧，你句句不离我，让我情何以堪。
真的很坏！
我气得伸手覆上他的眼睛，躲在空无一人的冰面中央，无声飙泪。
侍卫赶到时，李元已经陷入昏迷。
他抓着我的手，一直在喃喃着，「念念乖，念念不怕」。
四五个侍卫拉都拉不开，急得我又飙了两行泪。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害怕啊！
皇后皇帝一群人围着我两，手忙脚乱一通捣鼓，终于把他和我分开，乌泱泱抬着他涌去了厢房。
临走时，皇后还留给我一个眼神。
冬夜里，那眼神冷得我一激灵，心里漫上不详的预感。
有没有搞错啊！
到底是我来增加他们人生难度的，还是他们在增加我的人生难度的？
一阵风从冰面刮来，身侧悄无声息站了个身影。
我余光瞥见，是李衡。
他望着远去的人群问我，「你不跟着去看看吗？这么不关心……」
「看什么？」我呆傻的回头。
李衡明显一愣，「你哭了？」
我脸上的泪痕应该非常明显，一张脸肿得火辣辣的疼。
「鬼才要关心他。」我嘟囔道。
其实是因为剧本里没有接下来的桥段，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演。
李衡啧啧叹了两声，「你们两这相处模式，着实新鲜。」
我心想，哪有什么相处模式，不过全是男主和女配的剧本罢了。
李衡陪我绕着冰面瞎走，碎碎念念讲了一大堆话宽慰我，诸如「皇兄吉人天相，定能安泰无虞」云云。
我满脑子都是李元，基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
李元那张臭嘴，就从来不会说李衡这样贴心的话。
但李元有男主光环，哪怕他嘴再欠，也能轻轻松松拿捏我。
我记得有一次，也是初冬。苏清禾刚嫁进宫，还是个大小姐脾气，一天到晚缠着我胡闹。
院里一棵柿子树剩了两个红彤彤的果子没摘。
我喜滋滋爬上树想摘下来去祸祸李元。哪晓得被苏清禾看见了。
她巴巴的跟着爬上树。枝丫瞬间不堪重负，一阵疯狂摇晃，不负众望的将女主和女配摔到地上。
苏清禾女主光环开始发功，哪怕是同时掉下树，她也摔得要好看很多。
丫鬟小厮惨叫着去搀扶苏清禾，走了老远才意识到回头来看趴在地上的我。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女主光环的魅力。
我其实觉得还好，就是有点心疼我那两个柿子，回屋委屈巴巴的怄了大半天的气。
李元那厮，推门见我脸色不对，居然瞬间明白我在气什么。
他一边帮我上药一边笑了我大半晌，说什么第一次见有太子妃能为了两个柿子气成这样的！
我那是为了柿子吗？！我那是……我那是……一点都不能浪费！
不过，笑完我，他就一言不发走进夜色里，连夜跑遍京城，摘了两个柿子回来。
「喏，你的柿子。只有你有，苏清禾没有。」
我沉默的捏着手里硬邦邦的柿子看了很久，挂着泪痕，抬头看他，「分你一个。」
李元背着光，额间还冒着岑岑细汗。
他看向我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却在咬下那柿子的瞬间，上演了一出酸得七窍生烟的精彩大戏。把我乐得破涕为笑。
这傻子分不清柿子和番茄。
不过也不怪他，这年代番茄稀罕，堂堂李太子爷没见过，正常。
第二天，李元因为翻墙偷了尚书大人家番邦进宫的番茄，被八旬的尚书大人挥着拐杖痛扁一顿。
我和苏清禾一边笑一边分吃了另一个番茄，独留李元趴在院里哀嚎遇人不淑。
说起来，还真有点想吃番茄了。想吃番茄炒蛋。
想得我不自觉扬了扬嘴角，咽了咽口水。
李衡看我一眼，「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去看看三哥吧。」
其实剧本里没有的桥段，我不应该出现的。
我应该直接下山的。
但我满脑子想着番茄，想着李元帮我偷番茄之后挨打的可怜虫模样，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李元的厢房。
13.
我前脚刚进门，苏清禾就贴了上来，「姐姐可算来了，这儿就交给你了。」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屋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父皇母后呢？」
「他打人！」苏清禾指着李元向我控诉，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我觉得苏清禾这态度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她跟我告什么状啊？
苏清禾继续说，「谁都近不了身，我把其他人劝回去了，就等姐姐来跟你交班。那姐姐就辛苦你了哈。」
「不是，等等……」
你是女主，你不能摆烂啊！
虽然是很难，但克服万难也要陪伴男主，这不正是广大观众想看的吗？！
但苏清禾可怜巴巴的看我，一双杏眼衔着一丁点泪光，看得我心彻底软下去。
哎，我能咋办？
摆烂吧，女主都摆烂了，我还努力个啥劲儿。
我挥挥手，「你去吧去吧，山脚有软轿，你去那里休息等我们。」
苏清禾瞬间笑开，她甜甜的道声谢，逃也似的窜出门去。
冬祭这出，看来是没戏了。
我走到床边，看了看榻上因为疼痛拱得七歪八扭的人，叹了口气，
「李元，这回真不是我不帮你啊，你的美娇娘，她自己跑了。咱们，下次再努力。」
我一边说一边把李元搬回枕头上摆好，
「不过说真的，李元，你以后要是跟苏清禾远走高飞，最好带个好点的医师。」
真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年代的医学太不发达。
前有李元持刀割动脉，后有苏清禾包扎勒气管。
能不打人吗？
我要是李元我也会被勒得无差别攻击。
我又气又笑，重新打了水，帮李元擦干净伤口，裹上纱布，盖好被子。
怕李元难受，我几乎忙了一整夜，一遍一遍的清洗纱布，喂药上药。
等我第三遍端药回来时，天已经蒙蒙有了亮意。
幸好，李元还算睡得安稳。捂在被子里，规规矩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睡觉其实从来都很乖的，像个听话的孩子。
我趴在床边探身看他，看着看着，实在没忍住，轻轻捏捏他的脸颊，不想却被他朦朦胧胧牵住。
「念念……」
一颗心瞬间化成一滩水。
正相应和，这厮眨巴眨巴眼，突然清醒过来，
「白念念？
「你怎么在这儿！？」
我瘪瘪嘴，好没趣的缩回身体，「你晚上打人，他们都照顾不了你。」
李元瞪我一眼，「那你也走啊！」
「那么舒服的地方不去，在这儿跟着我受什么罪？！」
我站起身帮他掖被角。
他估计压根不知道刚刚乖乖的叫我念念的事情。
再看看他现在暴怒得唾沫横飞的模样，我甚至觉得有那么些可爱。
李元气得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那软轿一天多少钱！还有糕点！劳资做了多久！你知不知道那些话本子……」
「白念念！你是……」
在他又要拉踩猪猪之前，我实在没忍住，
「那你怎么办？」
「谁照顾你？」
李元停住话语。
他深吸一口气，目色沉沉的看了我一眼，瞬间没了脾气。
「上来。」
不待我反应，他已经一把抓出我的手腕，把我带进被窝。
「一起睡会儿。」
我傻愣愣的呆望着他。
我听见他长叹一声，裹着被子一点一点将我卷进怀里。
我很想提醒这个没有医学常识家伙，他的手臂有伤，压不得！
但他的怀抱实在太暖和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小小一个布娃娃，被主人无比爱惜的抱着。
轻轻拍打在背上的手温柔得恰到好处，没一会儿我就意识昏沉。
我记得我最后的一句话是，「李元元，冬天又到了，我好想吃番茄哦，番茄炒鸡蛋，再加一勺老干妈。」
李元说着「尚书家的儿子从了军，你就是在谋杀亲夫」的话，怒气冲冲想踢我下床。
结果却好像是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箍得我不得不整个儿埋进他怀里。
14.
睡到日上三竿，皇后派人来找我去佛堂前抄经，美其名曰替太子祈福。
李元说，「你要不想去就别去。我让人去拒绝母后。」
哎。
小了，格局小了。
李元没看见昨晚皇后那个眼神。
我一个浸淫网络文学二十余载的现代人，我能不知道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那活脱脱就是宫斗拉开的序幕啊！
我可不想才报了个幕，就被皇后娘娘随便一个「大不敬」的由头，搞进冷宫。
正巧，苏清禾笑嘻嘻的喊着「姐姐」，跑进院子来寻我们。
隔着窗户望去，小姑娘一身红袍，在雪地里跑得满面生辉，鲜活无比。
我瞬间想起了李元之前说的，亮色喜人。当时他脑海里想的，应该是女主这般的姿色。
确实好看。
李元躺在身侧，凶巴巴的瞪我。
我犹豫一瞬，还是狠心掀起铺盖下床，
「不能忘了正事。昨晚那么好的时机虽然错过了，但还有两天，别气馁。姐看好你～」
说罢，我端起桌上的药，往刚进门的苏清禾手里一塞，「妹妹，有劳。」
我有我的宫斗要搞，他们有他们的言情剧本要拍。
戏台都搭好了，没有不演下去的道理。
出门的一刹那，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吹得我披风翻飞。
我想我留下的背影一定格外潇洒，只不过没走出去两步鼻子就开始发酸。
我搞不明白。
为什么呢。为什么，出丑的是我，挨骂的是我，累死累活照顾李元的人明明是我！
最后离开的，为什么，还是我。
拿着女配的本，做着女主的事，操着男主的心。
不仅在感情里受挫，还要在宫斗里受死。
好惨啊，整个就是受难的命。
15.
佛堂清冷肃穆。
只有李衡在，他说过来帮忙。
我满脑子都是李元和苏清禾，恍恍惚惚中似乎一直在劝李衡回去休息。
直到李衡清冷落寞的声音落进我耳朵，
「屋里就我一个人，没意思，还不如在这里和你做个伴。」
声音落在空荡荡的佛堂，出乎意料的严肃。
李衡坐在殿内，一片漆黑，只有一双眼睛透着光，温温柔柔带着腼腆的笑意。
我渐渐回过神，「原来如此。」
原来男人对美娇娘的执念，都是一样的。
李衡，嫡出皇五子，今年二十，未有妻妾，是京城最吃香的黄金单身汉。
也会因为没有美娇娘，而宁愿蹲佛堂。
我叹了口气，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行吧，那我们随意一点。」
李衡推着火盆朝我身边靠了靠，「皇嫂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我赶紧摆手三连，「别别别，别可爱了。」
可爱在女主面前，一文不值。
李衡帮我抄经，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抱怨他那没良心的皇兄。
殿内炭火还算暖和，风又被李衡挡去大半，没一会儿我便昏昏欲睡。
终于，终于在我强撑着困意抱怨完李元第三十三桩罪行之后，苏清禾终于寻来。
说李元不吃午饭也不喝药。
看吧！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李元这厮绝对不让人省心！
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骂人。
但我不能骂，这一骂十年功德就没了。
我皱着眉头，看着苏清禾斟酌用词，李衡却抢先开口。
他笑眯眯的说，「麻烦告诉太子殿下，就说五皇子也在佛堂，太子妃一切安好，让他放心，好好养伤。」
16.
苏清禾看我一眼，「哦」了一声，转身离开。
我本来就又怨又气，一肚子怒火没发泄出来，转头质问起李衡，「你说这些干啥？李元就是欠骂，骂一顿就乖了。」
李衡嘴角抽抽看我半天，「你真没看出来皇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我不明所以。
李衡神色难辨的长长长长深吸一口气，「你以后会明白的。」
哈哈，我笑着拍拍李衡的肩膀。我成亲四年，他连对象都没有，有什么事难道他比我还懂吗？
别说，还真有。
我晚上回去，看着吃饱喝足、一脸惬意躺在床上的李元。
心想，果然，最懂男人的还得是男人。
我在祠堂好好呆着，才能给李元和苏清禾留下完美的二人世界。
李衡那番回答，说给苏清禾听，也说给李元听。
哎，我这脑子真的不行，当时一心怨着李元，念着李元，却完全没意识到别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苏清禾从屏风背后走出来迎接我，「姐姐可算回来了。辛苦一天了，快喝口热茶。」
娇滴滴的声音一出，我瞬间有点懂了他们对于美娇娘的那种执念。
屋里烛光摇曳，暖烘烘的香味扑鼻。
李元躺在床上看我，烛光映照下满脸通红，甚至带着不自知的浅浅笑意。
「……」
我好像回来得很不是时候。
「姐姐？」苏清禾走近我身边，又唤了一声，两颊上还残留着很明显的娇羞绯红。
她垂眸想把茶递给我。
圆滚滚的烛光在茶汤里晃动，莫名其妙就勾着我的心尖儿颤了颤。
我突然想起李衡。
我想起，他清清冷冷坐在幽暗的佛堂里，抬头看着我，说一个人没意思的画面。
「我去看看李衡，晚点过来……额……不过来了。」
我慌里慌张，没敢接那茶，只顾着手忙脚乱的打包起桌上的糕点。
李元在我身后，我不敢去看他，我只敢一遍一遍反复告诉自己，白念念，李衡帮忙抄经一天，去答谢人家，名正言顺，名正言顺。
但手还是抖个不停，一颗心慌得呯呯直跳。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像闯入金色大殿的肮脏蝼蚁，偷窥到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哪怕只是撞见，也给我一种做贼似的感觉。
一阵叮叮当当之后，我夺门而逃。
一出门眼泪就很不争气的被风逼了出来。
身后没有如预料一般传来李元的怒吼。
我裹紧披风，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往前冲。一直跑出庭院，脸被吹得生疼，才犹犹豫豫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喘气。
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看见的，其实是我一手促成的。
李元，他是男主，他得和女主在一起。
这就是天理，这就是我这个女配的任务。
以后只会比今天更让人脸红心跳。
我到底还在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傻傻站在冬夜里，又害怕又认真的听了好久好久。
可是，自始至终，那屋里，也没传来半句声响。
17.
去找李衡的半路上，皇后派人将我逮了过去。
「太子妃，这经文的字迹，看着可不像你的。」
我没想到皇后会亲自检查。
她一边吃着我准备带给李衡的糕点，一边检查我抄的佛经，甚至还仔仔细细挑出了我写的错别字！
一个错别字加抄二十页。
她真的好积极的在宫斗搞我。
努力得我都想成全她。
她估计还不知道，再过段时间，无需她费心费力，我，自动出局。
皇后检查完全部作业，说要罚我去佛堂抄经两百四十页。
我心里又痛又累，根本无意挣扎，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横竖糕点都被皇后吃完了。
况且，今晚，我也无处可去……
就去积累积累功德吧，也好。
皇后没想到我这么听话，进屋之前又嘱咐了一句，「这事儿是你自己犯错，可不要去麻烦任何人。」
我知道她说的是李元。
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搅黄今晚这么美妙的时刻。
我一个人慢慢走到佛堂，站在檐下，看了一会儿漫天流云。
整个行宫陷在无声美梦中。
一盏接一盏的灯灭了下去，只有李元那屋里的灯亮了很久很久。
也不知道他这么晚了还在搞什么幺蛾子。
祭台香炉里三缕轻烟悠悠飘荡而出，缭绕不散。
我深吸了一口檀香，仰头看向硕大的佛像。
昨天李元问我，我可有许什么心愿。
我没好意思当众告诉他。
我虽然经历了穿越这么稀奇古怪事，但其实我这个人特别唯物主义。
大概看过剧本之后，愈发觉得命运也就那么回事，便也不再相信神佛了吧。
所以，昨天我只许了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李元能好。能拿下女主，一辈子儿女双全，美人在侧，一辈子无灾无痛。
倒不是我有多么多么在乎他。
我当时想的是，反正是李元，不是我自己，也不是至亲，愿望实不实现，成不成真，我应该没有机会知道，也没有多大所谓吧。
我抄了一晚上的经文都没有睡着。
我觉得我变聪明了。经过一晚上，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苏清禾惊叫着跑进佛堂时，我甚至颇为端庄的跟她问了声早。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我这才看清她，一张小脸哭得满是泪渍，真真是我见犹怜。
我想蹭起身扶她，但双腿早就僵住，身子一动，满眼金星。
花白一片的世界里，李元不出所料，紧跟着闯了进来。
我觉得一颗心又平又静。
只是，当闻到两人身上那一模一样的熏香味道、交叠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没来由的滚了两颗泪。
18.
「白！念！念！」
李元脸色铁青。
是一如既往的霸道，只是现在再这样凶我，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扯着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你怎么下床了……」
哪晓得一开口，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李元脚边，失去了意识。
醒来是在回宫的车轿里。我躺在李元腿上，他斜靠在车架上，手臂上吊着绷带。
「怎么就回去了？我晕了多久？」
我一骨碌爬起来，又被李元按了回去，
「怎么，就那么想留在行宫？
「就那么想去找李衡？」
不是，这哪儿跟哪儿啊。
「白念念，你夫君躺在床上，你是看都不看一眼啊！转身就往外跑。可以啊白念念，真的可以……」
我感觉李元已经气糊涂了，咬牙切齿颠三倒四。
不是啊大哥，那晚不是你和苏清禾的良宵吗。
你自己满面红光的躺在床上，我我我我，我不跑难道还能在旁边唱一曲给你两助兴啊！
玩这么花的吗……
「我不是想去找李衡。」我小心翼翼跟李元解释，「他帮我抄经，我去感谢他。结果还是被母后看出来，给逮去佛堂重抄了一遍。」
「白念念，骗我你还是欠点火候。你跑得跟兔子似的，以为谁看不见一样。」
我心想，那你不是也没叫住我吗？
但我不敢说。
我没资格把这话说出口。
我认真想了很久，说出口的是，
「李元，我们要不还是和离吧。」
李元突然安静下来，低头看向我，我清楚的看见他难以置信的晃了晃眼睛。
「你说什么？」
「白念念，想清楚再发言！」
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坚定。
这次冬祭的任务，虽然阴差阳错，但是应该是成功了。
成功一次就可以了。
以我的脑子，我不奢求更多了。
一开始就想摆烂的，现在我甚至力所能及的帮助李元和女主牵手成功了，我觉得我已经圆满了，我觉得这是我的极限了。
皇后是一方面，以后，李元有了女主，会越来越不需要我。
我不想再待在他的身边了。
我抬手摸了摸李元下巴上一圈胡渣，「李元，你说过娶我是为了我的钱，我的钱都留给你，你放我走吧。你要是不想和离，休了……」
「白念念！」李元厉声将我打断，眼中一瞬间仿佛能喷出火来，「你到今天还觉得我娶你是为了钱！？你真的听不出来吗？！」
「不管是为什么，你放我……」
「放你走？你去哪儿？和离了你去哪儿？被踢出宫的太子妃，你敢回娘家？你敢上街要饭？你敢出家当尼姑？」李元紧紧扣住我的手，捏得我生疼。
我知道李元已经气急了，口不择言，但他说的是对的。
天大地大，我无处可去。
但我无比确定，不管我去哪儿，我不能再待在他身边。
我不想陷进去。
我使劲把手抽出来，包了一眼眶的泪水，「李元，你现在有女主了。我这个女配留下来干什么呢？」
李元瞪着我，他的眼神逐渐幽深。
「你居然问我留下来干什么？白念念……」
「你居然问我你留下来干什么？！」
「好，我来告诉你留下来干什么！」
19.
话音未落，我眼睁睁看着他的面庞越来越近，铺天盖地的覆盖了下来。
暴风雨席卷过唇畔。
原来，是这种感觉。
原来他的吻是这样炽热的味道。
炽热的我本能的往后缩。
可李元不给我任何机会。他一手托起我的腰背，往自己胸前一按，我便严丝合缝的贴在他的身上，没有一丝挣脱的余地。
再也不被压抑的爱意就这样喷薄而出，就像狂风暴雨般汹涌。
唇齿厮磨，我控制不住眼泪肆虐，世界越来越模糊。
恍惚中，我听见李元喘着粗气问我，「现在你懂了吗？」
我摇头。
我怎么可能不懂。
我只是不想懂。
我只是本能的想逃。
但是没跑成。
皇后的魔爪比我快。
我几乎一回到宫里，就被她抓了过去。
在行宫皇后不便发作，可皇宫是皇后的主场。
她借着「照顾太子不周」的由头，肆无忌惮的惩罚我。罚跪挨打抄经，一抄抄到深夜。
后来临近年关，皇后说我糕点做的不错，又安排我去小厨房干杂役，一干干到深夜。
横竖是不让我回屋见着李元。
小厨房的下人们应该被打过招呼，无一人敢靠近我。
有个热心的丫头想帮我生火，听说当晚就被打了一顿，我再也没见过。
我觉得自己真就好惨一女的。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是因为当了个女配，就要天天挨罚。
我这脑子，也完全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明明也早就决定要摆烂苟命，怎么到头来还是卷进了宫斗。
鞭子刀子锥子，是一样没少受。
有一天下了大雨，木柴受潮没法用。
我去找皇后娘娘，看能不能换个差事。
皇后娘娘正在喝茶，想了想说，「那你去院子里跪着吧。」
我能拒绝吗？
我觉得我拒绝之后只能比这个还惨。
我缩在墙角，勉勉强强遮得住后背。
雨幕簌簌在眼前连绵，一股股寒气蒸腾。
我脑子里开始轮番上演雨中大戏，从依萍去找她爸借钱开始，演到若曦罚跪，演到祺贵人在雨中被杖毙。
越想越伤心。
她们那么牛逼哄哄的主角，都差点葬送自己的一生。
我就一摆烂女配，到底在挣扎什么？把自己赔进去了，多不值当。
20.
跪到将近晚饭，最强辅助终于送来助攻。
李衡来找皇后，看见了我。
他呆立半晌，转身嗖嗖嗖把李元找了来。
我觉得好好笑，又觉得好可怜。
李元跑得气喘吁吁，一句话没说，只顾得上怒气冲冲瞪我。
我没忍住怼他，「你凶我干嘛。我说要和离，是你自己不干的。」
李元瞬间愣住。
雨点砸在伞上，我意识到言语里满满的怨念，莫名涌起一股心疼。
刚想开口跟李元解释，他抢先一步说，「你就这么想走？」
声音落进雨里，很冷。
李元看了眼李衡，又看向我，「所以你现在受了这么大的罪也不跟我说一声了是吧？」
是没跟他说过。
一是没找到时间见他，另外那不是想着让他多陪陪苏清禾嘛。
李衡还火上浇油，「皇嫂这么坚定的人，想来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简直，一派胡言！
什么伤心！
什么坚定！
我自己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李衡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要说最懂男人的永远是男人，李元听了，仿佛信了。
还不等我解释，两兄弟一个默契的对视，转身就往皇后屋内走去。
很快屋里就传来争吵。
我只听得清李元的声音，又急又怒，还带着颤抖，「不是说好不招惹念念吗？」
一阵瓶瓶罐罐的声音响起，我在外面抓耳挠腮，脖子恨不能伸上天。
真的好想进去看这出年度大戏！
李元很仗义，说，「要滑冰的是儿臣！摔倒的是儿臣！念念照顾儿臣，受苦受累，母后没有一句赞许，怎么还责罚于她！」
听得我眼泪哗哗的，算他有点良心。
但下一秒眼泪就凝固在心尖。
皇后应了句什么，李元直接打断，「是！我就是目的不纯！我不是为了她的钱！我就是喜欢她这个人！」
紧接着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
我懵在原地。
滂沱大雨劈头盖脸砸下。
听见李元明目张胆的承认喜欢我这件事，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奇怪到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就被皇后扇给李元耳光给扇醒。
看戏的心情全部转移到了吵架的人身上。
我什么都不想听了，我什么都不想看了，我只想李元快点出来。
但李元还在吵，他说，「这件事情上，儿臣绝不让步！她就是值得，儿臣不惜一切代价！」
「……」
雨水砸得我张不开嘴。
我其实很想说，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我不想这样。
约摸一炷香，架终于吵完，李元带我回宫，我帮他上药。
李元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骂骂咧咧嘱咐我，「以后母后有什么吩咐，记得先给我说，别傻乎乎瞎忙活。」
怎么能叫瞎忙活呢？
这是正儿八经的宫斗啊！
他果然还是不熟悉后宫这一套。
我哀叹一声。放下药膏，坐到他对面，很认真的说，「李元，我还是想走……」
21.
啪的声音打断我。李元摔下茶盏，
「白念念！你刚刚……你明明都听到了！」
青筋爬上他的脖颈，再抬眼时，他的眼眶已经红了。
水光在他眼睛里轻颤，他惶惶看向我，
「你……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你明明知道……」
我从没见过这样无措的李元。
颠三倒四的言辞落在屋内，说着说着，便只剩下带着浓浓鼻音的低语。
「你还是想走。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能护住你。」
是……
我想不出办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
我不敢看李元，垂着头，撩起袖子，把手上鞭子的淤青伸到他眼前，
「李元，我斗不过母后。后宫多的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手段。」
我感觉到他只扫了一眼，就慌慌张张别过头去，浑身都在轻轻发抖。
他在哭。
本来还想给他看肩膀上的刀伤，想想还是算了。
我收回手，吸吸鼻子，「我不适合皇宫，我根本不想斗，我只想摆烂。
「对不起。
「李元，你放我走吧。」
话音落下，屋里陷入死寂。
我看着李元手里那盏茶发呆。
说伤感好像也没有多伤感，就是有些恍惚，不真切。
我想起了我和李元大婚那天。
那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年末。
一年前我还是21世纪退学大学生，一年后我就要嫁进宫做太子妃。我没有丝毫准备。
一切对我来说都杂乱无章、匆匆忙忙。
大婚那天发生了很多事。
先是皇后闯进我的闺房，我第一次见到了李元。
后来是我一出门就看上了卖香肠的小贩，追着走到了田郊，三更半夜才被李元捞回宫。
就连最隆重的行礼盟誓也不顺利。
或许是我愚笨，或许是我潜意识里抗拒，我的一段誓言说得零零碎碎，一点也不走心。
囫囵着便混了过去。
后来，我就一直在想，我和李元这段荒唐又草率的姻缘，是不是在那时就注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元终于转过来一张挂满泪痕的脸，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念念……」
「陪我过完年吧。」李元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只说，「过完年，开春我们一起去云州。」
我摇头，「不去云州。剧本里又没有这个情节。去那里做什么。」
上次冬祭没有按照安排的剧情来，我出现在了男主和女主的剧情里，我去照顾了李元，以至于惹来后面这么多无妄之灾。
我不敢再应下什么超纲的剧情。
李元拉着我的手，「剧情早就已经改变了，念念，往后多的是你没见过的剧情。
「你就不能为了我……」
他没再说下去。
他知道我心念坚决。
他顿了很久，松开我的手，别过脸说，「你要是陪我去云州的话，我就考虑和离。」
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最后答应了陪他走一趟。
我真的很想看看，云州到底是有什么魔力。
我很想看看，他到底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22.
最关键的是，我发现，云州山高皇帝远。如果李元死活不放手，我好像能从云州悄悄逃跑。
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多带了一大包金银细软，揣着一些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别扭的小心思，故意摆在了显眼的位置。
李元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图。
他问我，「你带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别开目光，「云州衣料好，我想去多买点。」
李元没有说什么。也没有阻止我。
他嘴角抽搐半天，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看我捣鼓。
我愈发好奇了，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自信。
难道一个云州就能挽回我和离的心吗？
我甚至有点期待起云州之行。
苏清禾也跟着我们。
她跟我解释说，是皇后非要她来，她保证不打扰我和李元。
我觉得挺好。到时候我从云州跑了，她还能在回程的路上跟李元做个伴。
我们到云州时临近傍晚，街边摆满糕点小摊。
店家临街挂满青色丝绢，烟火蒸腾缭绕，在初春天里美得生机勃勃。
我的目光很快被一种白嫩嫩的糕点吸引了过去。
「李元，我要吃那个。」
李元正在帮我搬行李。
他从大包小包里探出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铁青。
贴在我身侧的苏清禾跟着看了一眼，直接一个激灵弹开，「我我我，我有事。先走一步。」
真奇怪。
这糕点怎么了吗？
我狐疑的走过去，就是很寻常的龙羊酒酿馒头呀。
怪人，你们不吃，我吃。
说着我就招呼店家给我来两个，一边吃着一边递了一个给李元。
李元恶狠狠的看我，「好吃么？」
「好吃！」
「好吃。好吃劳资做了一晚上，你不晓得吃。跑这么远来买街边摊。真的可以，白念念。」
「什么做了一晚上，我咋不知道？」
李元给我做馒头？我咋不知道！
李元被我一脸懵的表情气得没脾气，「就是冬祭！冬祭！你知不知道我怕你胡思乱想，在软轿里给你准备了多少好东西！」
「你给我做酒酿馒头了？」
我惊呆了，想到苏清禾刚刚那个反应，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还做了什么？你还做了其他的！……你怎么不给我说啊！」
错亿啊错亿啊……
李元嘀嘀咕咕，「我说了，你自己不去看。都叫别人捡了便宜……」
不行不行，我回去得好好问问苏清禾！
结果当晚苏清禾没回来。
说是去云州亲戚家省亲，暂住两天。
整得我一晚上抓耳挠腮，翻来覆去的想李元到底给我做了什么。
又不好意思问李元。
他肯定会说，「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你就跟我回宫，休要再提和离。」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来云州第一天，就逃跑失败了？
那可不行。
23.
云州有个云泽，湖水浩瀚无边。
第二天，李元包了条画舫，带我游湖。
湖面蒙了一层暖烘烘的薄纱，岸边杨柳抽芽，萌萌一片新绿。
行到一处浅滩，他说这是我和他初遇的地方。
「当时你一席天青色轻纱，靠在船头起舞。」
他站在我身后，把我圈在栏杆边，说得信誓旦旦。
「这就是你一定要带我来云州的原因？」我问他。
他声音带着落寞的笑意，「是啊，你要是记起曾经，会不会就不离开我了。」
但很可惜，我什么也没记起来。
我回头看李元，想说，要不你也去看看脑子吧。
你遇见的那个人，可能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我。我这辈子就没来过云州。
但是李元轻轻啄在我的额头。
他把我揽在怀里，我看见他眼睛里冒出好看的光，似陷在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里。
清浅的呼吸擦过额发，我突然什么都不想说。
大概是最后一次了，就依着他的臭脾气吧。
我第一次乘坐画舫，觉得什么都新奇。
画舫上张挂了轻纱罗缎，置了舞乐歌酒，高雅有意趣，哪哪儿都好。
唯独不太适合我。
厅房里有一架琴，我百无聊赖的用手扒拉着玩。
没想到叫隔壁船听了去。
「这么华贵的一条船，怎么还有这等糟粕之音。」
那个人见到厅房里坐的我，和站在我身边的李元，露出简直无法理解的表情。
呵呵，他不如直接说，那么高贵的大人物身边，怎么跟了个我。
李元没说什么，冷着脸瞪了那人一眼，摆出另一架琴，开始应和我。
他应该弹得极好，周遭嗤笑声都安静下来。
我不懂音律。我只看见他坐在那里，挺着背，架着琴，衣袂飘飘。
仅仅只是看着他这幅模样，就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正在和他弹奏绝世名曲。
他的琴音太流畅，我翻来覆去只有一首两只老虎，弹到后面索性停下来，托着腮给他唱歌伴奏。
或者说是他给我不成调的歌声强行做配。
我会的歌不多。
海底捞生日歌，蜜雪冰城，和国歌。
他居然都能接上。
旋律太洗脑，我两把画舫当ktv，越唱越上头，一直到月上柳梢头，隔壁船什么时候被我们吵走的都不知道。
有一瞬间，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总觉得这场景莫名的熟悉。
层层帷幔珠翠，轻纱随风摇荡，我那明媚灿烂的郎君坐在面前，含情脉脉的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他不是太子我不是太子妃，我们都很平凡。
我甚至一度疑心，是不是我的脑子真的已经坏到一定程度，让我居然把和他的初见都忘记了。
24.
入夜之后，李元抱着我坐在船头看星星。
万籁俱寂，满船清梦。
魔性的歌声似乎还缭绕在水面久久不散。
我们一直沉默着，直到李元的声音传来，轻得像是喃喃自语。
落进尚有寒意的春夜，却一个字一个字都清清楚楚的砸在我的心上。
他说，
「念念，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像剧本里那样精于算计，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像那样处心积虑，如履薄冰。」
「你不用当什么太子妃，也不用当什么皇后，你就是我李元的媳妇儿。」
「你看，你每天就跟我一起唱唱歌，弹弹琴，看看话本子，和我吵吵架。好不好？」
「念念，你考虑考虑，好不好？」
我感觉他说到后面，软得近乎哀求。
不会真的走投无路了吧？
我想回头看他一眼，可平日里那么张扬的一个人，此刻整个埋在我的背后，撒娇般不松手。
真的没想到，他憋了半天的大招就是这个。一时又想笑话他，又觉得心酸。
犹犹豫豫间竟想答应他。
其实吧，李元，还是挺难得的。虽然人是欠了点，但是耐不住他是真的懂我，许诺每一句话都是我爱听的。
他不嫌弃我蠢不嫌弃我笨，不嫌弃我拖累他，甚至愿意给我平凡的快乐。
说他心里没我，我自己都不信。
至于皇后嘛，恶婆婆，到处都是。
为了李元斗一斗恶婆婆，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我还有女主助攻和最强辅助呢，那么多人帮我，回去也挺好。
李元说他在厅房温了酒等我，让我收拾好过去。
我们都很清楚，这顿酒喝下去意味着什么。
心里纠结半天，最后我还是扭扭捏捏走到厅房。
却一个人都没看见。
只有桌上一只空了的酒杯。
正疑惑，奇怪的声音从屏风背后穿来。
我听见了李元那熟悉的嗓音，顿时面红耳赤。
非礼勿视。
我觉得我应该退出去的，但我实在是忍不住凑上前瞧了一眼。
这一眼，看得我惊呆在原地。
那个赤条条趴在上面的人，好像苏清禾！白得发光。
25.
原来李元好这口。
虽然平日里预期了无数遍，但亲眼见到的冲击力，远比想象中大。
我听见心中有什么东西哐当坠地，摔得稀碎。
李元听见了动静，蹭起头。
他一张脸红得发紫，眼神湿漉漉的，燃满欲望，嘴巴张张合合，「念念……」
他还说了什么，但我已经捂着眼睛逃也似的窜了出去，呯的一声关上门。
全世界都在轰鸣。
我局促的缩在墙角，浑身战栗。
我觉得我应该捂耳朵，又觉得我应该捂脸，捂嘴巴，好让自己哭得小声一点。
「姐姐……」娇滴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正好，苏清禾来了，是该女主上场了。
我擦擦眼泪……Wait a minute!
等一等！
苏清禾……怎么在外面？！
她不应该在……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完了，李元完了！不仅脑子不行眼睛也不行，媳妇都认错了！
但下一秒，我想起了刚刚李元那个眼神，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他好像很痛苦！
他不是认错了，他好像是被逼的。
靠，老子的人也敢下药？
我怒从心头起，回身一个扫腿，帅气踹开门。
同时也把自己踹进了河里。
我也不知道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我是怎么做到的。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坠河的路上了。
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李元——」，便咕噜噜灌进了大口河水。
我不会游泳。毫不意外，原本的白念念也不会。
老天，我简直快被自己气笑。
这可咋办？
要不还是摆烂吧。
听说溺水时放弃挣扎还会沉得更慢些。
我双手一摊，脑袋一仰，我感觉自己就像一棵臃肿的海草，毫无美感的被河水淹没。
四周悄无声息。
河水轻轻缓缓钻进口鼻，脑海里莫名其妙浮出一个又一个李元的面庞。
确实没有那么难受了，我甚至觉得有些温柔。
所以，真的，有些时候，努力等于找死，摆烂等于苟活。
临死关头，我悟了。
26.
我在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做不到优雅，至少要走得安详一些。
毕竟没和离成，是要抬回去葬入皇陵的，可不能吓着别人。
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
李元居然跳进水里来救我。
我真的很惊讶能见到他。
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快。
想着，我实在没忍住，朝他那里看了一眼。
要不怎么说人不作死就不会死呢。
这一眼惊得我直接破功。
倒吸一大口凉水，双腿一蹬，昏死过去。
很好。我想我最后这个震惊的表情，一定会让每一个悼念的人都忍不住好奇我在生前最后一刻经历了什么。
充满神秘感，充满了对皇宫的讽刺，结尾留下悬念，给观众想象的空间。
这个结尾，我很满意。
如果能就在这儿结束就好了。
所以我被李元怒吼声吵醒的时候，真的很烦。
刚想说，求求了，却发现他不是在吼我。
他也根本就没有在我身边。
我躺在挂满帷幔的床上，身上盖了张白布，将我的脸都遮了起来。
「……」
老娘还没死呢！
这里的人能不能有点医学常识啊！
我一掀白布，坐了起来。
也不知是房间隔音不好，还是李元暴怒到无所顾忌，他的声音持续不断的钻进我的耳朵，
「多少遍！她还要经历多少遍？我问你她还要经历多少遍！！！」
听得我皱起了眉头。
隔音是好的。
和李元对话的人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但我本能的浑身一个激灵。
遭了，他不会是要……
急急忙忙推开隔壁门一看，李元手里果然已经握了一把匕首。
27.
「李元元！」
李元一愣，难以置信的循着声音看来。
我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眼睛通红一片，里面一点一点蓄满泪水。
他没有动，他只是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看着我。
好奇怪，不过才一两天，却仿佛分别了好久好久。
久到物换星移，日月变天。
世界沉寂下来，整个沉寂下来。
直到哐当一声巨响，李元一把甩了匕首，朝我飞扑过来。
声音入耳。
「念念，念念，我的念念啊……」
他抱着我，翻来覆去的抱着我，念得我鼻子发酸。
我很想开玩笑说，劳资差点溺亡还不完全是因为你那啥……
但一开口只剩呜咽。
屋里和李元对话的居然是孙太医。
临走时，他抬头看我一眼，皱在一起眼皮遮住了大半眼仁，让我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我完全没想过，会在这里、在云州的画舫上，见到孙太医，一时完全反应不过来。
直到门吱呀一声关上，我才渐渐回神。
李元勒得我生疼。
我挣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李元元，玩匕首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一步一步朝李元靠近。
他犹犹豫豫往后退，被我抵在床架上。
「让我猜猜，你不会是要，自刎吧？」我能感觉到自己上扬的尾音，在用嘲讽的语调，极力掩饰着颤抖。
李元湿漉漉的眼睛明显一顿，然后重重垂下头，
「是啊，」他的声音近乎低喃，一开口我又想哭。
「你都不在了，我……我得去找你。」
两滴泪随着他的话音一起滚落。
我泪眼朦胧，「所以，之前那么多世，在我死后，你也是这样来找我的吗？」
28.
「你想起来了？」
对，我想起来了。
在水里的时候，我想起了一切。
原来我并非痴傻，我只是穿越了太多太多世，大脑严重受损，才渐渐记不清楚事情。
故事最开始的那一世，我是小小医女，莫名其妙入了宫，被说成是一代妖后。
为了成就他的千秋伟帝，我从烽火台一跃而下。
我看见他狰狞面貌跟着跃下。
我不甘心啊，我还没有握上他的手就咽了气。
系统说，我有执念才一直穿越。
所以，
他是主祭司的那一世，我成为巫女，又去到他的身边，最后却当着他的面跳进火海献祭。
他是探花郎的那一世，我成为舞姬，最后却当着他的面自尽于枯井旁。
还有，他是大将军的那一世，我成为番邦的和亲公主，最后却当着他的面悬于城墙，万箭穿心。
「之前那么多次，我走之后，其实你就来找我了。」我不是在问李元，我全都想起来了。
他一把火烧了神庙，陪我一起葬身于火海。
他血洗青楼，自刎在我丧命的枯井前。
他丢盔卸甲，挫骨扬灰于我的土地之上。
李元抱着我，「是啊。」
他埋在我的肩窝，「你每一次都只知道逃跑。你要是、要是再等等……」
我要是再等等，就不会害得我们纠缠生生世世。
他也有执念。
但是，
我不跑，我又能怎么办？
谏官说我这个妖后祸乱朝纲，族长说我这个巫女灾星降世，世人说我这个舞姬坏了他的名声，说我这个番邦公主通敌叛国，是将军之耻。
每一世，我都知道剧本。我知道剧本就长这个样子。
我能怎么办？
我那么蠢，蠢到走投无路，只能自戕谢罪。
这一世也是，要我拿着恶毒女配的剧本去宫斗，我能怎么办？
我那么爱李元，又那么傻。
我为了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恶毒女配的剧本就在我手边。我要么害惨别人，要么害惨自己。
可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真的变成妖后，我不想真的变成恶毒女配。
我不想祸国殃民，我不想伤害苏清禾，我不想伤害任何一个人。
李元真的把我看得透透的。一开始我确实是想摆烂，但后来我只是想逃避。
我走投无路。
我只想跑，也只能跑。
李元拉着我的手，「念念，之前生生世世都是你走在我前面，都是你遇见了孙太医、来找的我。
「上一世我第一次走的比你早，我才比你先遇见了孙太医，我才在他的系统里看到了一切。
「念念，这一世是我求他带你来的。我顺着剧本受伤演戏，就是为了让你想起上一世，想起我。之前那么多遗憾，我们……」
29.
「李元，」我知道他想要弥补，但我不想。我说，
「昨天，我不是自己摔下河的，我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
刚刚醒来的时候肩膀一阵剧痛，上面是一大块淤青，明显是被人撞击过。
我还在纳闷那么高难度的动作我是怎么完成的。
原来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不是皇后。」我继续说。
皇后没有坏到要置我于死地。
因此更加可怕。
「要害死我的人太多，我根本打不过，我只想当一个摆烂的女配。」
我甚至怀疑，之前，推女主下河、山匪绑架、给肘子下毒，都不是我愚蠢大意，是有人暗中要害我！
「李元，你放我走吧。」我又说了一次。
李元微张着嘴，呆傻的模样就仿佛忘记了周遭一切。
他闻言，眼眸颤了好久，才平复下心绪。
「你又要逃跑吗？」他努力摆出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还勾了勾嘴角，妄图打趣我。
可我笑不出来。
我真的不想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我可以不用死的。
「对不起，我想走。」我说。
这一次，我下定了决心。
李元渐渐冷静下来，他点点头，「你说得对，皇宫不适合你。你走吧。」
他甚至还很平静的递给我一张和离书。
只是他抬头时，我还是清清楚楚的看见泪水在他眼睛里打转。
我原以为他还要再说些「留下来、保护我」的话语，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果断，甚至连和离书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让我一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我措手不及的接过和离书，简单嘱咐了几句，
「行。我就从云州离开吧。你回去帮我代问父皇母后好，代问李衡好，照顾好苏清禾。你自己也要好好的。」
李元垂着头，闷着不开腔。
我知道他在生气，气我至极，却没办法表现出来。
是我的错。
我始终还是没办法为了他而留下。
重开了那么多回，我已经做不到像之前生生世世那样用生命去爱他。
我有些尴尬的笑笑，问李元，「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沉默半晌，终于是闷闷开口，「我没有对不起你。苏清禾，没有，昨天……」
「昨天是我自己解决的。」
可以了哥，咱们临别的时候还是说点别的吧。
我真的不想再回忆起水里看到的那一幕了。
我脸色铁青，李元也好不到哪儿去，阴云密布。
「我们还会见面吗？」他想了一会儿，问我。
我犹豫着说，「应该会吧。之前那么多世生离死别，我都又找到你。这次不过是和离。」
李元不辨悲喜的点点头，又冷着脸磨蹭半晌，终于在临走前不情不愿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匣子。
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五个红彤彤的番茄，
「你上次说过我就去要了。尚书大人说，要多放一会儿才会甜。我放了好久，应该很甜，给你路上吃。」
我看见他一张冰冷脸上、克制不住偷瞄向我的眼睛，鼻子突然好酸好酸。
我怀疑他是故意的。
故意想甜死我！
30.
刚走下画舫就遇到苏清禾，头上还戴着白色绒花，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她看见我，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撒丫子飞扑向我，「姐姐！你还活着！」
她哭得梨花带雨，拽着我左看右看，「你真的还活着姐姐！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苏清禾一边说一边把我往船上拽，「我这就叫人去把送回宫的急报拦下来。」
其实也不用。
我不会回宫了。
苏清禾拽我不动，停下脚步回头看我，才看到我背了一麻袋的盘缠，「姐姐，你要出远门么？」
我扯扯嘴角，「嗯。以后就是自由身了。」
苏清禾看了眼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立马反应过来，嘴巴张张合合，难以置信，
「姐姐，你是不是误会太子了，我和他真的没什么。我们只是在吵架，真的，你相信我……」
可我只能捏着她的小手，说着保重的话语。
我不知道该跟怎么跟她解释，我和她的身份天生就是对立的这件事。
留下来，要么我搞死你，要么搞死我自己。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苏清禾急得快哭出来，「姐姐，你才刚回来，怎么又要走。怎么能再离开我。
「姐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我要跟着姐姐。」
我看着她哭得昏天黑地的模样，给她指了条明路，「城南肆月坊的话本子比较新奇，你可以往那儿去看看。至于你姐我，以后就别惦念了。」
苏清禾懵懵懂懂停下哭声。
那一刻，我终于发觉，我可能真的是来给男主增加人生难度的。
太子妃自己跑了，官配女主还被我带跑偏了。
不过，问题不大，他以后可是皇帝，他会有很多妃子，他会有自己的后宫。
一想到这个我就又心酸又好笑。恍恍惚惚没走出两步，一抬头，又看见了苏清禾。
背着个小包裹，站在不远处一家药铺门前，像是在等什么人。
这丫头，说了不要跟着我……
哦不，她不是苏清禾，她是那天给李元下药的那个姑娘。
正犹豫要不要上去质问时，药铺里出来一个人，走到她的身边。
是孙太医。
居然是孙太医！
这两人看起来颇为相熟，孙太医递给了姑娘一袋钱，对她嘱咐了些什么。
按照李元的说辞，孙太医应该就是之前带我来这个世界的系统。
我的剧本就是他安排的。
李元也知道他是系统。
刚刚，不知道孙太医同李元说了些什么，竟搞得李元拿着匕首要自尽。
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
现在，看到这两人，如此诡异的站在一起，再想想孙太医离开时那个不明不白的眼神，我真是越想越心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给李元下药，撞我落水，找了和苏清禾如此相仿的人，这一切，究竟是无数人撞在一起的巧合？还是一个局？
我一时想不明白。
我也看不出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只是身体比脑子诚实。
我已经本能的往回跑，拔腿就跑，步履生风，满脑子想着要告诉李元，让他小心。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脑海里一直循环播放着李元或嗔或怒、一次次拽着我逃离危难的神情。
五味杂陈。
31.
憋着口气跑啊跑，一直跑上桥头，凉嗖嗖的河风一吹，我才恍惚回过神。
等等，
我这是要回去么？
可我回去要告诉李元什么呢？
我好像，根本讲不清楚要李元小心什么。
无凭无据，胡乱指认一通。最后可能就只是无端又牵扯出一段联系。
但我们已经和离了！
我们已经和离了……
如鼓的心跳渐渐平静。水波轻晃，纠缠着晃啊晃，晃得我头疼。
我想，他可是太子，他可是男主。
有女配替男主操心的份儿吗？
应该没有吧……
“娘娘！”
突然，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
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你在这儿做什么？”孙太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
我一瞬间呆傻得忘记收敛神情。
我惊恐一定分外明显，孙太医一定看的清清楚楚。
他渐渐皱紧眉头，流露出阴恻恻的神情。
“没……没什么……”我慌慌张张低下头，极力掩饰心虚，嗫嚅半天，想起什么，
“正好给你说一声，这女配我不干了。现在就走。”说着我把剧本掏出来还给他。
孙太医颤巍巍站在那儿，不为所动，只是神思难辨的看我。
直看得我心里发毛，伸在空中的手跟抖筛子似的，险些拿不稳。
所幸孙太医最后一言不发的接过了剧本，朝着船上去。
我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孙太医消失在视野里，才后知后觉感觉到满背是汗。
这时候要是再回去叮嘱李元小心，撞个正着。
我只好找了家临河的食肆，坐在窗边，苦思冥想对策，从白天坐到天黑，看着月亮一点一点升起。
李元一定想不到，白天信誓旦旦又哭又闹要走的我，走了一天了，还停在原地。
我也没想到，心里明明想好了，这辈子要珍爱生命、摆烂到底的，怎么最后一步都不敢走远。
32.
孙太医上船不久，那来历不明的姑娘也跟着上去了。船上一直很热闹，丝竹之音不绝于耳。
我盯得双眼发红，心里又气又急。
店小二是个热心肠，见我钱多又伤情，更是殷勤备至，添茶倒酒。
很快我就开始迷糊，再后来便没了知觉。
昏迷前最后一个残存的念头，我好像在嗤笑自己，怎么到头来还是把自己赔了进去。
再抬头，已经陷进了一个梦里。
梦里，李元坐我身边，身上挂着伤，很无语的看我。
他总是这样，不是在救我，就是在救我的路上。
这个梦应该是我谋划山匪绑架女主、却把自己坑进山里的那次。
李元翻遍大江南北来寻我，一拳砸碎寨子的铁门，扛起我就跑。
我看着李元不断渗血的手臂，问他，「疼吗？」
李元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憋了一路，终于在快进宫时憋出一句，
「心疼。」
明明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的……
只是这厮，哪怕是在梦里，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不知睡了多久，马车摇晃声把我吵醒。
睁眼一看，真是毫不意外，我被绑住手脚，束缚于车里。
那个和苏清禾极为相仿的姑娘坐在我旁边，监视着我。
见我醒来，她叫停车轿，走出去寻来孙太医。
我趁机透过掀起的车帘向外狠狠看了两眼。
外面是群山连绵。
我们应该正走在从云州到京城的官道上。
太医乘车轿走官道，合情合理。
绝对没有人会知道里面还绑了个前太子妃。
孙太医和那姑娘站在外面交流了几句，然后坐进车轿。
他也不再遮掩，冷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你真的愿意为了他犯险。」
既然都摊牌了，我也懒得跟他演戏，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监视我的那姑娘很快就跟着坐进来。
抬头看去时，一双含光杏眼正看向我。我敏锐的发现，她腰间多了把匕首！
灵机一动，我探过身便想用嘴叼起那刀。
但身体被孙太医一把拦住。
「你不能死。」他以为我要寻短见，「你一死，李元跟着殉情，这个世界终结，这把我又当不成皇帝。」
33.
这句话的力量可比他七八十岁颤巍巍的手管用多了。
我难以置信的看向孙太医，
「原来你想当皇帝？」
「你你你，你算了这么多，写了这么多本十几万字的剧本，就是为了当皇帝？」
好像大可不必吧……
有这功夫码字，去我那年代当个作家不好嘛！
孙太医见说漏了嘴，索性不再隐瞒，「谁不想当皇帝？要不是我没那命……算了，多说无益。
「我写得这么明显，你难道没发现，每一世，你都在帮我阻拦他上位吗？」
诶，好像是哦。
巫女那一世要是真的灾祸降世，大祭司之位就没了；舞姬那一世要是真的红颜祸水，探花郎官位就没了；和亲公主那一世要是引发兵变，大将军兵权就没了。
这一世也是，按照原定计划本该，远走高飞，远离皇位。
难怪我每一世都拿的是恶毒女配剧本！
原来就是系统故意的！
故意要我成为男主成功路上的羁绊。
只不过，李元每一世，都出乎系统意料的追着我而来，让系统努力了这么多世都没有成功，只有追着男主角一次次重开。
这是什么倒霉悲催的系统。
想到这儿我突然好想笑。
「严肃点！」孙太医在旁边一声冷哼，「之前我是错了。我一直没看出来，你在他心中这么重要。现在，我知道了，你觉得我还会失败吗？」
说话间，马车疾驰过山林。清风吹入车轿，我突然神思特别分明。
这是要绑我做人质啊！
我看了眼被风掀起的车帘，「你不会成功的。」
「我不会让李元死，我要他活着继承皇位。
「你有你生生世世要追寻的皇位，我也有我生生世世要守护的人。
「我们可以比一比，谁更厉害。」
作为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的女配，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说出如此豪情壮志的一席话话来。
我第一次有一种热血在胸腔翻涌的感觉。
很特别，灼烧得我几欲落泪，一整个豁然开朗。
我这个人吧，又懒又衰，万年女二，只想摆烂。
我承认，我可以无视世间任何诱惑，我可以放弃所有人包括我自己，却唯独李元。
唯独对李元，每一世结束，我都心甘情愿被系统引诱着、再尝试一次，最后一次，哪怕失去记忆也好，哪怕擦肩而过也好。
我现在知道了，我唯一的夙愿，一直就只有他，就只是他康健安好。
孙太医不信我有这能耐，仰头大笑，只当我在大放厥词。
不过，第二天一早，我想他寻到空空如也的车轿时，应该笑不出来。
他不了解我，我不是冒进的人。
敢说出那席话，自然是因为……
我认出了苏清禾。
34.
我醒来之后，看押我的姑娘，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她是真正的苏清禾。
跟着车轿的四五名侍卫自然也换成了自己人。
孙太医不是剧本里的人物，估计看不出女主光环。
但在我这个女配看来，浑身都在散发光泽的女主，简直不要太好区分。
我和苏清禾一个对视就确认了身份。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俩默契的演了一路，直到驿站。
苏清禾第一次做这样疯狂的事，激动得两眼冒着精光，小嘴巴巴的，「姐姐你不知道，你那天走后，我本来是要去去拦下送姐姐死讯回宫的急报的。急报没追上，却正巧因此没有上船。」
「再回来时，船外站满士兵。我就感觉事情不对，正想观察观察，嘿，你猜怎么着，回头就看见有人扛着姐姐往马车上搬。那我铁定要跟着姐姐……」
我听得心不在焉，忙里忙慌撕碎裙摆大袖、绑起衣袍、束起头发。
苏清禾停下话头，看我半晌，犹犹豫豫问我，「姐姐，你这……还是要走吗？」
走？
怎么可能！
「我这是为了方便回去找李元。」
苏清禾看我的眼神瞬间无比崇敬，但不过片刻她又皱起眉头，「虽然但是，姐姐，你这样子，不像是去救人的，倒像是去杀猪的。」
笑死，瞎说什么大实话。
李元那猪拱了我这颗白菜，确实该回去找他算账了。
距离我离开李元已经过去两天，我猜他应该已经坐船回京城。
我打算快马加鞭赶到京城，赶在孙太医之前和他汇合。
而苏清禾则沿河往云州去，以防错过。
计划本来是很好的。
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一路风驰电掣赶到京郊，才听说，皇宫里，孙太医策反的禁卫军统领，已经兵变。
35.
整个京城被戒严了起来。
我逗留在城外，正进退两难，孙太医的人很快又从后面追了上来，将我堵个正着。
为首的一排士兵持枪携弹，蹄铁哒哒，朝我逼来。
我眼睁睁看见那些狠戾面孔越来越近，孙太医的脸在阴森森的车帘后面若隐若现。
我几乎被自己气笑。
到底是谁给我的勇气，让我觉得我一个人就可以救李元的呢？
可太丢脸了。丢下一段豪言壮志，结果人没救着，又又又要被绑回去当人质。
我可不想当什么人质，又矫情又愚蠢。
要不摆烂吧，这把重开算了。
我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心想，行吧，下一世，一定要，
“白！念！念！”
熟悉的声音划破嘈杂的背景音效。
我回头寻去。
李元御马提刀，直向我而来。
红色披风翻飞，露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
双目赤红，布满血丝。
李元，他好像，又来救我了。
他身后零零散散的护卫疯狂喊着“殿下”，妄图拦住他。
可他仿若未闻，杀疯了般向我冲来，一把将我拉上马背，抱在身前。
他没有骂我是猪。
他意外的沉默，估计还因为和离在生我的气。
怒意在背后升腾。
李元一言不发的一手御马，一手搏杀。
血腥味弥漫，冰冷刀锋带起一串串血珠，溅得视野里一片鲜红。
“闭眼！”李元担心我害怕，冷冰冰对我说道。
但很奇怪，残暴如斯的场面，我却前所未有的并不恐惧。
刀把上的红缨穗被风吹到眼前，万千霞光撕碎在身后。
马儿带着我们向皇宫一路狂奔，料峭春风从前面嗖嗖涌来，吹得我胸腹格外凛冽。
我逃不了，我突然也不想逃了。
李元抵住退路。
他贴着我的后背。我能感觉到他散发出来的温暖，烘得我浑身上下滚烫，一颗心呯呯直跳。
退无可退，无需再退！
骏马奔驰，春风呼啸。
李元挥刀杀敌的动作牵动着我，我甚至能想象他的每一个神情，我们仿佛渐渐融为一体。
“我错了，李元，我该相信你的。”我悄悄侧头。
李元的脸颊将将擦过我的鼻尖。
他听见了。
我看见他眼神微不可查的愣了一瞬，然后喉头一滚，一气呵成的持刀提腕，斩敌于马下。
“坐好！”
哦……
好帅！！
城门很懂事的为李元开出一条通路。
为数不多的侍卫跟在我们后面，一路和孙太医的士兵战斗着向皇宫方向而去。
马蹄卷起沙土，冲过一片狼藉的大街小巷。
奈何孙太医人多势众，李元明显体力不支，挥刀的动作越来越慢。
我知道他吊着一口气，拼尽全力想杀回皇宫。
可街边残破的景象，和皇宫传来的震天喊杀声，却越来越让人不安。
好不容易杀到皇宫宫门前，抬头一看，父皇母后已经被压着悬于城门上。
还是来晚一步。
“李元，你敢再进一步，他们就没命了！”禁卫军统领站在父皇母后身边，冲李元放狠话。
李元挥刀的手犹犹豫豫停在半空中，拉缰绳的手废了半天功夫才稳住马匹。
我环顾一圈。
后面贼寇封锁退路，前面皇宫已被攻下，而李元已经筋疲力尽。
妥了。
挣扎半晌，还是死局。
笑死。
所以呀，摆烂吧，人生真谛。
我头也不回的跟李元说，“这系统是坏的。他想当皇帝。你是主角，要是你死了，剧本结束，系统只有重开一局。”
“所以，要不，你……”
李元在身后没有出声。
我赶忙解释，“你放心，我一定陪着你。”
他一死，我怎么可能独活。
李元似乎有些动容，思考了一会儿，哐当一声扔下染满血的刀，伸手将我整个环在怀里。
36.
正当我以为他做好与我一起赴死的准备时，他倾身到我耳边，凶巴巴的问我，
“怎么，不是说好相信我的吗？”
不是，大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狠话。
人要认清客观现实啊……
但不等我开口，身后突然响起大片嘈杂，越来越响。
我回头看去，几乎是在一瞬间，孙太医的人马便被包围起来。
等等……
“你有后手！”
我惊讶的挑眉看向李元。
他却不再应我，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些，然后专心看起战场上的局势变化。
我好没趣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救兵前仆后继的涌来，几乎是将孙太医的人按在地上摩擦。
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我根本没来得及看出个名堂，便已经鸣锣收兵。
孙太医和其他几名主犯，被五花大绑、押解回宫。
这厢响动渐小，皇宫里突然也诡异的安静下来。
再看向宫墙，禁卫军统领不知何时已经毕恭毕敬的跪在父皇母后的脚边。
“禁卫军也是好的？”
“你们在演戏？”
“父皇和母后呢，他们知道么……？！”
什么情况啊？
只有系统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李元很明显还在生我的气，一言不发，冷着脸抱我下马。
但我实在太好奇了，克制不住的问，“你之前知道系统是坏的吗？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是不是？你早就安排……”
“皇嫂，”一个带笑的声音打断我，李衡穿过战场朝我走来。
我看着李衡穿盔戴甲的模样，惊讶问他，“连你也参与了？”
李衡笑眯眯的摇摇头，“没有，我接到你的死讯之后，跑去云州，在路上遇到苏清禾，才知道这些。
“不过也歪打正着，正好逃出皇宫，才能搬救兵来增援。”
“那岂不是消息一回来你就连夜去云州了？”我笑嘻嘻的拍拍李衡的护肩，“还是你念着我呀。人又好，又聪明，又帅……”
话还没说完，
“白！念！念！”
好家伙，有人的怒气值简直要爆表，冲过来一把就把我拽到身后。
李衡嘴角抽抽的看我们两眼，好没趣的叹着气向宫里走去。
“怎么，见不得我夸别人帅？”我转过身又气又笑，想打趣两句。
但李元已经放开我的手，别过头，语气瞬间冰冷，“我是说，我们已经和离了，你不要进宫。”
心里咯噔一声。
着实没想到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会跟我说这些。
我愣在原地，反应了好久，最后只能委屈巴巴的点点头，“那好吧，那我走了。”
他说得对。
我不能再跟他回宫了。
我不能再像往常一样跟他回家。
但李元也不让我走，他说，“你在这儿等着！”
“等什么？”本来已经委屈得快要哭出来，李元这张臭嘴，一句话又将我惹怒，“你到底要我干嘛？”
李元却似乎比我更生气，“要干嘛？白念念，你难道想自己走么？等我回去收拾好东西来跟你一起走！”
什么？
眼泪哽在喉头差点没给我呛着，
“你要跟我一起走？”
跟我，这个女配，远走高飞？
这剧情，好熟悉，又不太对劲。
李元板着脸，一言不发，看我半天，最后像是认栽般一声哀叹，
“白念念，你就非要我承认我错了么？
“是，我错了！我很后悔！我原本是想活捉系统，帮你改命，让你安心待在我身边，可现在我什么都不想了！我只要你活着，快乐开心的活着！
“我不该非要让你留皇宫，不该让你卷进这样的纷乱。
“我看到你蓬头垢面站在马下，我心痛得要命，我看着你踏进宫门，我气得快要疯掉，我……”
李元几乎癫狂的嘶吼被我打断。
我一头飞扑进他的怀里，才感觉到他浑身都在发抖。
李元僵直身体不敢动弹，好半天才缓缓缓缓的、无比珍惜的，护在我的腰上，温柔得来就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对不起念念，我失算了，我没想到你会卷进来，幸好没事，幸好没事……」闷哼的声音小心的从背后传来。
哪里是他的错。
他完全是为了我。他不过是想摆平一切，排除所有危险，确保万无一失，再小心翼翼的靠近我啊。
我搂着李元的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翻来覆去，只剩下一句本能的，
「我来找你了。李元，我又来找你了。」
37.
我感觉有冰凉的液体滴进脖颈。
我很想骂他，大老爷们在外面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但我轻抚着他的脖颈，才发现我好像早已泪流满面。
走远的李衡不知何时又站到我们身边。
「咳咳，那啥，母后让你们赶快进去，别在外面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我抬头，皇后站在宫墙上，我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嘴角耷拉到地上的神情。
「你别进去，我去跟母后……」李元松开我往皇宫走，却被我一把拉住。
「李元，你说，要是母后知道你为了帮我改命，利用她演戏，会怎么样？」
站在远处的李衡已经一眼看穿，笑得暧昧。
李元这厮却压根没反应过来，还在一本正经的向我保证他会带我离开。
他说，
「念念，其实在去云州之前，我就安排好了一切。孙太医，父皇母后禁卫军苏清禾，甚至与你和离赶你走，每一步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可是，当我在城外看见你的那一刻，什么计划安排，通通抛诸脑后。
「你只要站在我的眼前，就比所有一切都要重要。」
我想，这可能是李元这辈子能说出的最好听的一段话了。
这么长的一段，这么坚定决绝的一段。
我知道，他想说的其实只有一句：只要我想，天涯海角，他愿舍弃一切。
但我已经不想逃跑了。至少目前不想。
李元说得又急又切，我不知不觉已经紧紧握住他的手，「李元，你是猪吗？
「我就不能留下来看看，改了我的剧本之后，她会拿我们怎么样么？」
李元呆呆傻傻任由我拽着，失神的看看我又看看李衡，看了好半天，才试探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回握住我，
「你……你，能……能……改……改成生生世世的夫妻命，光环都给你，回去就改，想改什么都依你！」
他絮絮叨叨，说得颠三倒四。
「留下来吧，媳妇儿……你能留下来吗，媳妇儿……都听你的，我命都给你……」
看着他努力掩饰着自己又急又怕的模样，我心里早就涨得满满的。
「行啊，」我紧紧握住他，并肩向皇宫走去，「不过，先说好，我要垂帘听政，我要当女王！我要当太后！」
李元看着我傻笑，「好，好，当太后可以啊，那你总得先生一个。」他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李元却笑得更加放肆，拉着我就往寝宫跑，「搞快点，搞快点，生一个小皇孙，我们就能摆烂了。」
「李元元！」
一天到晚蹬鼻子上脸。
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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