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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记
文：永恒的主题
诵：福开心
时值盛夏酷暑，借暑假之便，携一家四口去云南探亲。没去之前，心里想象的云贵川，无非是些穷乡僻壤的大山。然而，当你真的去过那里，才让你对其山，其水，其人，有了全新的概念。他会让你留恋忘返，他会让你产生永久的回味和思念。
我这长期在平原上生活的人，是很难想象那山川之妙的。当列车进入秦岭再向西南，我们便完全进入大山的怀抱了。列车一会儿在山脚下，一会儿在山顶上，一会儿在山腰间，那曲折，那盘旋，会让你很快失去方向感。只要你注目向窗外望去，映入你眼帘的全都是郁郁葱葱。远一些的可以看到山的全貌，近一点的便像看到一幢自天而挂的忒大绿毯，你看不到它的顶，也看不到他的边。那神工鬼斧，直让你惊奇赞叹！那野草杂树和各种野花，给大山以生命的灵性。随着忽明忽暗的光感变化，我才知道列车在不停的穿越着那数不清的隧道。那阴森的隧道短的几十米，长的几千米，在长长的隧道里，我的耳鼓模发疼发痒，女儿她说也有同感。起初，我以为是高原反应，不时地挤压耳蜗，其实不然，只是每进一个较长的隧道才有此痛感。慢慢明白，那完全是隧道里的声音与气流使然。当列车驶出隧道，你又会发现别有洞天。极目远眺，便看到山脚下，山腰间那曲曲折折的山路上，有几辆汽车爬行，再仔细瞧，还有顶着背篓的行人，看不太分明，辨不清男女，就那么一点一点地移动，感觉好近，其实好远好远。当列车行驶在深山的拐弯处，探头望去，列车就像一头巨蟒游动在山腰间，若想留下它的倩影，你就必须迅速果断，否则它会马上又挺直了身躯，伸向另一山涧。
抓拍完毕，我不禁闭一会这看得发直发酸的双眼。激动之余，又不禁思绪万千，什么是险峻，什么是巍峨，什么是崎岖，什么是逶迤，这些都在宝成与成昆的漫漫路途中领略了。我不禁的又想，这一座座青山固然很美，让人赞叹，可那山腰间一户户人家，一代代人，又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呢？这些，在云南做客的日子里，我便完全知晓了。
云南的山，很少有川黔的那么陡峭，但却显得更翠更绿。山腰间，也多是这一家，那两家的散居，也有几十家在一起的群居。在两座大山之间，有水很少。他们便是在可开垦的地方，从山顶一直开垦到山下。那里的梯田，五颜六色，煞是迷人好看。山上多是玉米烤烟，山涧多是他们小麦水稻的主产。水稻是山泉水自然浇灌的，感觉比江南水乡长得还要旺。偶见人工储存的小型水库，清清的蓝蓝的，把大山映衬得分外妖娆，更让你心旷神怡。
在一个清早，我决计一个人去看看大山的水泉。天色不是很分明，便听到了早起赶街的人语。我顺着山路北上，在山腰间便看到一阵挑水的村民。山泉的水是那么的清，顺着石头缝儿流下来，我便停住了脚步，问问那老人“大伯，如果连续遇干旱，这里还会有水吗？”老人笑着回答“有的，不会干旱，山有多高，水有多高呢！”，我带着好奇，顺水而上，寻看水的源头。山路时陡时窄，越往深处越是奇险，那无人处，那云雾里，让你不禁心怵。但在这静谧中又偶尔传来人语，却依然看不到人的踪影。当拐过那道弯子，便见到对面山腰间，有一片片烟地，仔细瞧，便有三两个人影在那蠕动。他们大约是在采烟或是给烟短头，因此，我的心又放松了许多。在往前走，便看到一位七十多岁的老伯，手拿柴刀，在吃力的砍着野蒺藜，我便停住脚步，客气的问：“老人家，这哪来的水，会干吗？”老人不作声，只是微笑地望着我。我又用普通话问了第二遍，老人这才指着山顶回答：“水在那上边，咋会干哩，我们长年吃它，用它浇地哩。”停了停他又问我：“你是从北方来的吧，我昨儿挑水见过你，你是来作客的，续起来，你该叫我公公哩。”我于是改变了称呼：“公公，砍这作啥哩？”“作篱笆，挡牛羊，烧饭哩！”我抬眼望去，他那几十平米的山芋，长的虽不算太好，可管理得非常认真仔细。我看着这就手可掬的白云，自然想起那“但闻人语响，云深不知处”的诗句来。又不禁感叹了，唉，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正当我继续向前攀登，猛抬头，吓坏了，一条白色的大狼狗嗥叫着向我跑来，我贴住山崖，胆怯的抓住崖上的藤蔓，人一下子全懵了。可是，随机便听到一句童音的喝叫声：“大白，干啥哩！”那大狼狗果真回头了。我捂着激速跳动的心，寻声望去，只见不远的山崖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背着满满一大竹楼柴草在向另一处山路登攀。我望着那高高的山颠和那狭窄诡秘的山涧，一无向导，二无同伴，不由心悸了。回去吧，太危险！我果断而又不甘心的回撤了。只是还理解不了那句，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俗俚格言。好遗憾，没能看到那对我充满诱惑的水源。
不过，我并不后悔。在回来吃早饭时，亲戚告诉我，他们家家的自来水都是从那里引下来的，山顶上有好多大树，有人工修建的储水池，水池的名字叫“百崖泉”。听老人说，那还是毛泽东时代留下的遗产呢。我的脑海里又影现出那高山与流水，啊，好有诗意的名字，应该改为“伯牙泉”吧。
说起吃饭，云南更是别有风味。他们虽靠近四川湖南，但饭菜不像川湖那么浓辣。他们多讲究原汁原味，口味也不咸不淡。山区里有一日两餐的习惯，每餐主食米饭，家家都有米酒几坛，每顿都有荤素菜，且是每样成双，满桌子的，即便好多人也吃不完。鸡鱼肉菜大多是自产，真可谓纯天然。我这个爱吃蔬菜的远方客，在这个四季如春的深山里，真的好解馋。他们的两餐大约都在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亲戚怕我不习惯，晚上还要给加餐。饭后没事，他们不让我下田，我便会爬到山腰间，欣赏那五颜六色的竹楼，还有那不同民族的人群，花花绿绿的走过我的面前，看那跨过高山的高压线，看那家家装着闭路电视的大银盘。
作客的日子既快乐又局促，在农村长大的我，闲着好难堪。休息充足后，我便执意要和他们一起下田打草整烟。这一出手，还真的让他们赞叹，老妈说，这苏北小子能文能武，还真的不简单。不过，我也有时会出丑露馅。比如，他们可背着一百五十斤烟草上山下山，可我别说背得吃力，连站在那梯陡的山路上，就只觉两腿发颤。然而，我的老妈他已七十多岁了，每天准时在六点就奔忙于大山之间，每天十点回来，吆着好几条水牛驴骡，全身湿漉漉的，还背着那装满青草的大背篮，因家里还有猪羊两圈。我不禁又为之震撼，这就是山神，这就是山母，他们就是这样在这大山里，一天天，一年年，一辈辈生活得无悔无怨，这就是山里人的勤劳而坚强的品格？！
午休时刻，母亲和我聊开了，“小陈，我家这新楼房盖得漂亮吧，嘿，家里还有这个数呢！”只见母亲高兴地伸出八个手指头，然后又竖起一个大拇指说“在这儿，我们家算这个咧！唉，可别给别人说啊。”我佩服加默许的点点头。“我们这里叫四季如春，你们那叫四季分明，大山好在哩，春天有泼水节，夏天有火把节，你们咋不早来呢？”我不好意思的搪塞着“好在的，好在的，我也忙的，下次勤来。”“听说你们江苏是鱼米之乡？听说还能上什么天堂，也好在啊，只是气候---”“哈哈哈，外婆，上什么天堂，那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女儿却提前过来插上了嘴。我又激动了，我知道母亲是绝对不识一字的，可她咋会知道好多好多呢。我忽然发现，母亲不仅勤劳善良，还挺豪爽，干达，热情，乐观！
那里不热不凉的气候，真的好舒服。我也经常和他们坐在木楼下检烤烟。烟可是云南最有名的特产，云烟可比云南十八怪有名的，烟是他们的主要经济作物，国家定点限量收购，上等的出口，一般人很难吃到。那里的哥嫂确是种烟，烤烟的高手。不几天就有人来他家取经，他的烟叶比别人的大而黄，自然就卖个高价钱，每季收烟纯利五七千元。烟是四分种六分烤，可有讲究了。何时采叶，何时上炕，何时大伙，何时小伙，黑夜白天必须要及时把握。剪叶也是细活，大叶小叶要分开，黄叶黑叶要分开，绿烟黑眼要分开，还得要用剪刀叶叶剪除灰边呢。归类时，要分清哪样是中零一二三，哪样是下角一二三，哪样是中杂下杂一二三。检叶完毕，就可打包翻山去出售。超额卖不掉的，可在家里卖给烟贩，价格也很可观。他们常常夜里背着沉重的烟捆摸山路，想来，就叫我这个平原来客心惊胆颤。
假期过得很快，临走前的那晚，他们家又来了很多亲邻,原来是为我们送行的。因路途遥远，不知何日重返，哥嫂还特地买来了左脚舞的光盘，还有的老乡带来了吹奏的乐器，跳舞的、吹奏的如节日一般。我被那无比欢乐的气氛陶醉了。受他们之邀，我演奏了一曲最拿手的二胡，又跟他们一起学会跳左脚舞。那一夜我怎么也不能入眠，我深深地被那山美水美云亦美，歌美人美情更美的多族云南感动了。记得在我踏上归程的那一刻,他们送得很远很远，好多的土特产让我们无法担负。为那六千五百里的归程，我不忍的谢绝了那么多的重礼深情，心里很是忐忑不安。当回过头来,我看到他们有的在偷偷擦拭着朦胧的双眼，又远远地听见母亲在呼喊“儿呀，你们何时再来啊？”我的眼眶里顿时发酸，便伸出了三个指头，高高地举在半空，大声回答“回去吧妈妈，我们三年后再见！”那呼唤，一直在大山里形成了回旋，那声音一直传得很久很远。那让人无比激动的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反复的涌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