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网友说,最应该感谢弃医从乐的三个人,应该是毛不易、周深,和尧十三。
前两位歌手都算是圈内成名、被新一代广泛认可的歌手,似乎只有尧十三,收获了一堆同行肯定,但至今仍然出圈在望。
他们都擅长用声音和情绪打动听众,有的人是老天赏饭吃,有的人虽然半路出家,但却自带一股野蛮生长的力量。
比如尧十三。
麻油叶里的异数
毛不易、周深和尧十三都属于弃医从乐的新声代代表性歌手,两者或多或少都带着老天赏饭吃的光环,一个有着自带愁绪、充满故事的嗓音,一个有着至纯至美嗓音的人间海妖。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拥有自己独特且无法被模仿的音乐场域,只要一开口,你就知道,这是他的音乐世界。
很多人知道尧十三,不是因为《推拿》里的《他妈的》和《无名之辈》里的《瞎子》,而是因为抖音里最近火起来的洗脑神曲《二嬢》。
尧十三都有办法让你听过一次就记住他。
半路出家看起来更贴合大众的世俗想象,就连“尧十三”这个艺名,也是源自于大学室友对他个性太“轴”、太“傻”的一种调侃。
这种“轴”放在做音乐上面,成为了他深耕自我、形成自己独特音乐场域的另种精神支撑。
尧十三是个比较奇特的人,武汉大学医学院出身,半路出家做音乐,2011年就签了民谣界的最强厂牌之一麻油叶。
直到2020年,也没有等到尧十三真正出圈。
2006年尧十三就考上了武汉大学临床医学专业。
985大学的强势专业,从另一种世俗意义上而言,这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人生新起点。
但尧十三却对于这种现状并不十分满意,因为学医并不是他想要寻求的自我。
新人尧十三,对音乐有着一股近乎浑然天成的“轴”气。
在大学里摸索的那几年,他不懂什么是录音棚,不懂什么技巧和技法,在宿舍这种简陋环境下,录出来的很多demo都粗糙简陋地不行。
2014年尧十三和娄烨合作《推拿》,片尾曲《他妈的》就是出自大学时期尧十三的作品。
尧十三反复录过很多个版本,但娄烨导演最后决定就用大学时期在宿舍录的那个原始demo。
虽然简陋粗糙,却莫名地充满了一股野生的力量,情绪真实饱满直抵人心。
配合这电影的基调,尧十三的音乐风格和电影浑然一体,轻易就能感受到情绪和力量。
尧十三很幸运又不太幸运。
幸运的是他做音乐之后,一毕业就遇到了在民谣界的最有才气的几个知己,宋冬野和马頔,和他们一起成立了现在广为人知的民谣厂牌——麻油叶。
在他们都不怎么成功的那些年里,三个人就蜗居在宋冬野一个60平的小房子里,一人一间,关上门做自己的独立音乐,互相为彼此的才华惊艳落泪,打开门和知己朋友一起胡吃海喝,继续追赶遥不可及的音乐理想。
不算太幸运的是,一首《董小姐》一首《南山南》分别让宋冬野和马頔成为了民谣界最出圈的歌手,并且成功掀起了一波民谣风的浪潮。
但一年一年过去,那个光凭一个demo就把宋冬野唱哭的尧十三还是寂寂无名。
尧十三从北京离开以后,就回到了贵州,住在一个叫夜郎谷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一个后现代仿古的奇葩艺术园林,用尧十三自己的话调侃,“这里住着一堆失败的音乐人,有失败的录音棚,失败的唱台”,仿佛是一场集体式的放逐流浪。
回到故乡让他感到放松,可以自由且原始的生活,在音乐方面的制作也显得更加的纯熟自然。
民谣里的野生力量
很多人第一次听尧十三,会觉得原来有人可以把方言唱得这么美。
原来用方言唱民谣会这么好听。
可能是因为最早是从二胡入门的关系,尧十三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传统气息。
他的音乐气质比起其他从酒吧成长起来的歌手而言,多了一丝乡土情怀。
印象里的民谣,总是和城市有关。
讲大城市里的求而不得,小城市里的离别聚散。
但尧十三却不同。
他的歌里,有一种生于荒野乡村的野生力量。
方言版《瞎子》也好,《二嬢》也罢,他的乡土情怀和独特的文化场域,通过方言这个出口,成就了一种普通话无法用语言去表达的原始、质朴的魅力。
他的民谣,听起来像沈从文的散文,初听时清新质朴,过半后方觉一点悲伤,曲尽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就像电影《推拿》里半盲女问:你爱我吗?你有多爱我?盲男回应:爱你就像红烧肉。
简单又充满真实生活里的纯朴欲望,赤裸真挚却不掺杂博弈算计。
这就是尧十三的歌。
尧十三颠覆了很多人对民谣的看法。
或者说,他突破了很多人对于民谣的定义。
2015年出的专辑《飞船,宇航员》,藏着很多他对于音乐边界的试探。
《有信心》《雨霖铃》和《二嬢》都是非典型性的民谣。
尤其是《二嬢》。
很多人从抖音上返回去找原曲都会惊叹,原来《二嬢》竟然是一出被困于爱情的人间悲剧,和洗脑神曲没有半个字的关系。
《二嬢》讲的是一个发生在贵州乡下的故事,一个痴傻之人爱上了村里的美丽寡妇,被村里人取笑,寡妇在不堪的流言下自杀而亡,他埋葬了寡妇带着寡妇的孩子远走他乡。
充满电影语言的开局和结尾,看似荒腔走板、近似疯狂,但却字字泣血、悲怆苍凉,节奏轻缓、层层推进,听来却像一首充满戏谑与讽刺的散文诗。
如果尧十三的音乐缺失了那一份独特珍贵的乡土情怀,他的地位不会在民谣界显得如此特殊,和电影语言的碰撞,也不会迸发出超乎一般民谣之外的惊喜。
尧十三的歌曲虽然是民谣,但总给人一种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感觉。
无论是《北方的女王》里的那一声雷响,还是《他妈的》,曲尽处听妈妈讲过去的故事的口琴音,在你不知觉处,把这首歌的寓意拉到无限。
用方言唱民谣,并不是尧十三首创,但他却用方言这种最原始质朴的形式,完美贴合了自己成长的文化土壤,形成了最独特的音乐文化场域。
具有电影气质的民谣诗人
尧十三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歌手。
他和大部分民谣歌手的歌路都不太一样。
他的歌像电影,拥有极强的纵深感,故事一镜到底,情绪却曲折离奇。
比如《瞎子》,比如《龙港秘密》。
他的歌版本特别多,一首《北方的女王》能反复弄出十几个版本。
这不仅是出于一个半路出家的独立音乐人在探索音乐道路上反复的磨合、否定和成型,也是出自于一个独立音乐人对周遭环境变化的敏感。
对于歌迷而言,每个人都有心目中的全场最佳,但对于尧十三而言,每一个版本都是自己对于当下经历重新感受后的一种全新成长。
很多人喜欢的《龙港秘密》也有很多个版本,最初原版序里有女人的哭声、雨中的火车。
现在的15分钟版本里集合大提琴悲怆的音色、火车压过铁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的变调、海上的风浪声和雨声渐渐下去后的一声惊雷,呜咽、海鸥声伴随着海浪一点点爬上心头的山坡……这个时候尧十三的声音才慢慢上来,“妖怪要去哪里找”,神秘又浪漫。
第一次听的人很容易产生一种灵魂战栗的震动感。
尧十三曾经提过他最喜欢的一句歌迷评价就是有关《龙港秘密》的,“这首歌简直就是一场声音电影”。
的确如此,只用声音层次的叠加和意境的递推造了一场声色俱全、烟火人间的美梦,这是过去的民谣音乐人未曾做过的尝试。
和电影合作,是尧十三走得最契合自我音乐气质的一条路。
无论是《推拿》里的《他妈的》,还是《无名之辈》里的《瞎子》,在电影语言的多重建构之下,歌曲里的纵深感一点点被推开,丝毫没有一点单薄之感,这是其他民谣无法比拟的。
《无名之辈》的导演在飞机上听完《瞎子》,下飞机后立刻构思出了《无名之辈》的故事梗概。
足以证明,尧十三的音乐在某种程度上,是电影语言在音乐上的另种呈现。
尧十三有点像电影界的毕赣、乐队届的九连真人,他有自己独特的文化场域。
这种独特的场域来自于生长的土壤和成长的环境,他们骨子里都建立了自己独有的乡土情怀,就像毕赣镜头下的凯里,九连真人《招娣》里的战栗,是一种能够透过声音和视觉带来巨大精神震撼的感动。
正所谓,赤脚前行,你才离神灵最近。
尧十三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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