笺纸,是运用中国传统制造方法制成的一种质量较高的小幅纸张。带有山水、花鸟、人物等图案的笺纸称为花笺,又叫彩笺或精笺。作为一种固有的艺术形式和交流载体,它既承载着诗文唱和、书札往来的功能,又在与传统文化结合中,渐渐有了明显的精神印记。《红楼梦》里先后出现过六种笺纸,每一种都与众不同。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1)

1.贾元春让贾探春抄诗用过的彩笺

第十八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详细写出了贾元春省亲时的种种场 面。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当场让做诗。贾元春在游览大观园几处亭台楼阁以后,兴致较高,亲笔题匾写诗后,又命“诸姊妹”及宝玉也题匾写诗。众人写完之后,她当场对薛宝钗和林黛玉进行了表扬。贾宝玉最后一个写完,贾元春看后喜之不尽,指出林黛玉帮贾宝玉所作的“杏帘”一首最好,遂将“浣葛山庄”改为“稻香村”。随后,又命探春另以彩笺誊录出方才一共十数首诗,出令太监传与外厢。

贾元春让贾探春使用的彩笺,其实是指小幅彩色纸张。在古代,彩笺常供文人题咏或书信之用。贾元春让贾探春用彩笺誊录,应该是一诗一笺,一笺一文,使笺纸和诗文相得益彰。所以贾政等人看了,称颂不已。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2)

2.贾元春用的鹅黄笺

贾元春省亲让贾探春使用彩笺,其实不代表她的真正身份。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写到用“鹅黄笺”才是她的本色。贾宝玉被贾政痛打之后,养伤期间,王夫人喊袭人前来问伤情时,得知贾宝玉食欲不佳,想到两瓶子香露来,便让彩云取了出来。 袭人看时,只见两个玻璃小瓶,却有三寸大小,上面螺丝银盖,鹅黄笺上写着“木樨清露”,那一个写着“玫瑰清露”。袭人笑道:“好金贵东西!这么个小瓶子,能有多少?”王夫人道:“那是进上的,你没看见鹅黄笺子?你好生替他收着,别糟踏了。”

王夫人说得很巧妙,进上的饮品,还有鹅黄笺子,其实指的就是贾元春送出来的皇宫之物。笺子的颜色代表了贾元春的皇家身份,背后蕴含的是皇家威严。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3)

3.贾探春用的花笺

贾家的四个女孩中,书法造诣最深的是贾探春,无论是她的房间摆设,还是她的贴身丫鬟翠墨之名,都蕴含着这一点。在她与大家相处过程中,这一特点时有体现。在与人书面交流时,与众不同。第三十七回“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中,贾宝玉无聊之际,贾探春派翠墨前来,手里拿着一副花笺送与他。贾宝玉因道:“可是我忘了,才说要瞧瞧三妹妹去的,可好些了,你偏走来。”翠墨道:“姑娘好了,今儿也不吃药了,不过是凉着一点儿。”宝玉听说,展开花笺看后才知道是贾探春请他参加诗社。

这里的花笺其实是“信笺”,虽然同住在大观园内,但是贾探春如同古代文人雅士一样,派人送出信笺,彰显了其内心的不俗和高雅,让她这个庶出的女儿与众不同。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4)

4.史湘云用的雪浪笺

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大观园里,众人以“菊花”为题集会赋诗。因为是史湘云牵头,所以她便取了诗题,用针绾在墙上。……又有顿饭工夫,十二题已全,各自誊出来,都交与迎春,另拿了一张雪浪笺过来,一并誊录出来,某人作的底下赘明某人的号。

《红楼梦鉴赏辞典》中将“雪浪笺”解释为“隐有波纹的白色诗笺”,“雪浪笺”应由“雪浪纸”演变而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和惜春等在议论画大观园时,贾宝玉透露说:“家里雪浪纸,又大又托墨”,薛宝钗补充道:“那雪浪纸,写字、画写意画儿,或是会山水的画南宗山水,托墨、禁得皴染……”等。由此可知,这是贾府里写字画画常用的一种纸。史湘云寄居贾府,又无更多的零用钱,用贾府这种纸符合她的身份。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5)

5.妙玉用的粉笺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贾宝玉过生日,“槛外人”妙玉给他写了一张粉笺子做“贺卡”。原文如下:这里宝玉梳洗了正吃茶,忽然一眼看见砚台底下压着一张纸,因说道:“你们这随便混压东西也不好。”袭人晴雯等忙问:“又怎么了,谁又有了不是了?”宝玉指道:“砚台下是什么?一定又是那位的样子忘记了收的。”晴雯忙启砚拿了出来,却是一张字帖儿,递与宝玉看时,原来是一张粉笺子,上面写着“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

“槛外人”妙玉,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是仍旧向往尘世间的生活,对贾宝玉情有独钟。粉色笺子既真实地反映她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更暗示出她炽热的青春。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6)

6.薛宝钗送人的各色笺纸

第六十七回“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里,薛蟠特意从外地带回的礼品里就有花笺,而薛宝钗又把这些礼物分送给大家。书中原文这样写的:一面说,一面又见两个小厮搬进了两个夹板夹的大棕箱。薛蟠一见,说:“嗳哟,可是我怎么就糊涂到这步田地了!特特的给妈和妹妹带来的东西,都忘了没拿了家里来,还是伙计送了来了。”……薛蟠笑着道:“那一箱是给妹妹带的。”亲自来开。母女二人看时,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

薛宝钗出身皇商之家,全家人都是以一种入世的态度为人处事的,在她的眼里各色笺纸更多的是送人的礼物。书中对此说得很清楚,薛宝钗将那些玩意儿一件一件的过了目,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分一分配合妥当,送给了大家。

红楼梦抄本特点(红楼梦里有六种笺纸)(7)

7.六种笺纸的意义

六种笺纸,除了表明贾元春、贾探春、史湘云、妙玉和薛宝钗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三个意义。

一是真实再现了贾府里的文化盛况。除了这六人使用笺纸之外,其实在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芍药裀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中,还写到大家做游戏时,香菱用花笺做阄儿。这些细节说明,无论是贾府里嫁入皇宫的贾元春,还是外来的亲戚史湘云,甚至是薛蟠的小妾香菱,都能用得上名贵的笺纸,这从侧面反映了贾府富贵时内在的文化底蕴,从文化的角度彰显了贾府的鼎盛。

二是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贾元春在众目睽睽之下,唯独让贾探春用彩笺誊录诗词,其实是为突出贾探春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了这样一笔,后来贾探春过生日,贾元春早早地派人送生日贺礼才不显得突兀;最终贾探春远嫁当了王妃,也才显得合理。此外,妙玉的粉笺,在生动展示出她的内心世界情感时,也为她后来与贾宝玉诸多交往,甚至她最终沦入风尘,走上人生悲剧留下伏笔。

三是给人带来了文化艺术享受。《红楼梦》书中用大量的笔墨写出六种不同的笺纸,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笺纸本身的演变史,自然而然的给人带来了历史文化的厚重感。从古代的竹简、木牍到缣帛、纸张,作为传承文化的载体,尤其是笺纸的出现,满足了人们审美需求,在历代文人的写作中,笺纸逐渐演化成文人对美的自觉追求。红学研究者周汝昌考证,曹雪芹在写《红楼梦》时,穷困潦倒之际有时要用破旧的老皇历写书。但是一切苦难都没有抹杀曹雪芹心中的美好,在那些破碎的纸片上,他写下了那些美轮美奂的笺纸,那些人世间最动人的故事,让人追忆,让人回想味。

一家之言,仅供闲看【文/小涵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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