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李馨婷
Owhat是饭圈常用交易平台之一，它的主要用户是购买明星周边、专辑、见面会门票的粉丝。
王可已经在Owhat平台上累计消费了一万多元，用于购买明星周边和专辑，消费过程一直比较顺利。直到今年10月中旬，Owhat跑路的消息在粉丝中流传，而她此前购买的专辑也一直没收到。
王可购买的是偶像团体GOT7的迷你辑，今年8月底在Owhat平台的KR-AM音像店下单。专辑从韩国首尔发货，9月3日时物流显示包裹还在清关，但到10月中旬，物流信息页面突然消失，商品状态变为“已退款”。
然而王可并没有收到退款，“钱也没影，东西也没影了”。
王可不是唯一一个“被退款”的Owhat用户。近期，在微博搜索“Owhat”，会关联出“Owhat跑路”“Owhat停止粉丝会商户交易”“Owhat下架”等词条。根据带有相关关键词的微博内容来看，很多粉丝购买的周边未发货也未收到退款，他们担心Owhat卷钱跑路，虚假退款。
另外，一些明星粉丝站也发声表示，因Owhat停止提现造成了损失，正在维权。
作为饭圈广为人知的购物平台，Owhat在粉丝中的信任崩塌始于10月14日其官方微博发布的一则公告。
Owhat在公告中称，根据相关政策整改，平台将无限期停止“粉丝会”商户的所有交易服务，同时将停止提现，对粉丝订单进行退款。众多明星粉丝站和粉丝无法接受Owhat单方面停止交易的行为，纷纷转发这条微博谴责Owhat，要求其赔偿损失。
明星粉丝站，不仅仅是粉丝，还是Owhat平台上的卖家，他们在Owhat上注册为商户开店，制作并售卖明星周边给普通粉丝，赚得的钱款并不是后援会所有，而是用于为明星应援。
界面新闻整理部分粉丝站微博了解到，Owhat平台上，商家售卖商品的款项提现需要一定时间。另外，今年由于“清朗”行动，商户需要配合Owhat平台整改，完成补办营业执照、工商认证等操作，更延长了提款进度，所以一些粉丝站自己垫付货款制作周边，以及时发货给粉丝。
因此，当Owhat单方面停止交易和提现，即使平台能按承诺退款给买家，作为卖家的粉丝站也无法填补已经垫付给制作工厂的货款。
界面新闻了解到，10月14日晚8点左右，有商家在黑猫平台上对Owhat发起集体投诉，投诉量达到75起。投诉商家表示，他们严格按照Owhat各项条款经营，并持有合法的营业执照，于今年9月29日对今年5月29日至8月16日售卖的商品申请提现。Owhat平台称3-5个工作日打款，但至今没有处理提现。
当晚11点半左右，Owhat官方微博就发布了停止提现公告，随后引发商家和粉丝抗议。
据界面新闻不完全统计，截至发稿，有近60家明星或偶像团体粉丝站发声表示反对Owhat单方面停止提现。其中部分粉丝站因前期垫付货款而造成损失，如韩国偶像LISA粉丝站@LISA_LALISAHOUSE称“垫付了大量专辑费用和打样费（超出30万）”，华晨宇粉丝站也表示从5月至今被Owhat拖欠款项近18万。
还有更多粉丝站没有公布具体欠款数额，有的粉丝站未提及垫款，但要求Owhat及时给粉丝退款。
据《新京报》报道，早在去年下半年就有粉丝站遇到提现问题，至今年6月集中爆发。而Owhat以“清朗”行动整改为由要求商户补全营业执照等手续，粉丝站配合整改后，仍未收到钱款。直到几周前粉丝站还在和Owhat客服交涉，而10月14日公告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他们的希望。
部分粉丝站已经联合报警，并至Owhat平台控股公司北京太合音乐寻求回应，但经过一下午的谈判，太合以公司与Owhat只是战略投资关系、后者独立运营为由表示无法帮助解决此事。
另一边，粉丝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损失难以追回的是王可这样的“散粉”，他们不跟随粉丝站购买周边，而是在KR-AM音像店一类的商家消费。Owhat出现提现困难情况后，商家为止损停止发货，拦截尚未签收的订单。
10月14日，在Owhat平台发布公告前，KR-AM官方微博就发声明表示已向Owhat平台提交退款（给买家）申请，Owhat平台同意申请后将给买家退款，至于退款到账情况，买家需要联系Owhat客服咨询。此举明确了退款责任在Owhat平台，并使可能出现的损失落在了买家头上。
与粉丝站集体维权不同，“散粉”没有很强的组织性，只能通过个人联系Owhat平台。王可试图联系Owhat客服，但一直都是排队状态，“根本没人理”。
“我们这些散粉找不到人负责，报警的话也没有人受理，能做的只是等待，等着他们把钱退回来。”雷雷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他于九月初在KR-AM音像店购买了应援棒，至今还处于已支付未到货未退款状态。
由于KR-AM音像店不属于粉丝会组织的店铺，Owhat客服让雷雷这样的“散户”单独和店家沟通，但音像店客服声称已提交退款申请，买家需联系Owhat平台。在雷雷看来，“两方把我们这些散粉当成皮球踢来踢去。”
部分粉丝是从粉丝站经营的店铺购买周边，虽然有子站作代表与Owhat沟通，但退款同样没有保障。LISA粉丝站微博表示，Owhat给粉丝开通的退款渠道从24小时变更为1周、2周，最后延至一个月，至今未完全退回。
有部分比较幸运的粉丝，收到了先前由粉丝站垫款发货的周边，这相当于粉丝站承担了损失。假设Owhat退款，已收到货的粉丝是否要将平台的退款再返还给粉丝站，也是一个待解决的问题。
不过考虑此事的前提是，Owhat能够将款项退回。
目前来看，最糟糕的结果是商家和粉丝两方利益都受损，粉丝站垫付的钱拿不回来，粉丝拿不到退款也收不到货，还有一些在“非粉丝站”商户消费的散粉，被夹在商户和Owhat平台中间踢皮球，维权无门。
天眼查显示，Owhat所属公司是北京全星时空科技有限公司，公司法人丁杰控股约42%，而其最大股东是北京太乐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持股超52%。
北京太乐文化科技有限公司是北京太合音乐文化发展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根据北京太合的股权穿透图所示，北京太合有多家股东，其中持股超38%的大股东是百度旗下的北京百度网讯科技有限公司。
背靠百度的Owhat，本来是粉丝认为比较可靠的平台。张雨经常在Owhat平台购买专辑，一般海外发货20天左右就能到，而这次等了50多天还没收到。
作为“佛系”粉丝，张雨不会参与打投、应援，通常只购买专辑和周边。她其实也有其他选择，如Ktown4u这样的韩国追星网站，但因为“网站跳转有点慢”，而且操作不如Owhat软件方便，所以还是选择了Owhat。她对界面新闻表示，“这么大的平台，是真没想到会这样。”
Owhat的“爆雷”，可能与其商业模式有关。
据Owhat官网显示，其定位是明星粉丝互动平台，为娱乐公司和粉丝后援会提供包括在线交易、传播管理、活跃度管理和明星福利互动等服务。但给Owhat带来巨大流量的业务，则是为明星应援集资。
如前文所述，粉丝站入驻Owhat成为商家，售卖明星周边给粉丝，而这些周边的价格通常超过其本身价值，赚得的钱也不是粉丝站所有，而是用于为明星应援。这是粉丝都了解的一种集资方式，为Owhat带来大量用户，使其成为饭圈公认的集资平台之一。
《新京报》曾梳理Owhat等应援平台的盈利模式，主要是“票务收入，艺人周边、应援，广告”三种，然而票务方面Owhat面临大麦、猫眼等专业平台的压制，Owhat自营的艺人周边、应援又成本颇高，广告投放也存在用户人群局限的问题。总之，Owhat的主营业务收入并不乐观，而粉丝在Owhat平台的应援集资并不能带来实质收益。
据天眼查显示，Owhat自2014年成立以来，经历了五轮融资，最近一次融资停留在2016年11月的A 轮融资。
在融资并不乐观的情况下，Owhat又遭遇了监管的限制。
2021年6月15日起，中央网信办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为期2个月的“清朗·‘饭圈’乱象整治”专项行动，重点打击5类“饭圈”乱象行为，其中为首的就是诱导未成年人应援集资、高额消费、投票打榜等行为。网信办表示将督促网站平台履行责任，并强化明星经纪公司、粉丝团规范管理。
“清朗”行动给粉丝平台带来不小打击，与Owhat类似的桃叭、超级星饭团App、魔生饭App等饭圈平台纷纷下架。
目前Owhat软件也无法在应用商城搜索到，但已下载软件还可使用，其微信小程序和官网也正常运转。经界面新闻记者尝试，平台上售卖的周边仍可付款，商品评论区有部分用户留言表示很久未收到已购物品，留言日期集中于9月、10月。
10月14日发布停止提现公告后，Owhat官方微博关闭评论，但持续更新明星相关内容，没有再提及退款一事。面对粉丝站和粉丝的集体追问，10月19日Owhat又在官网和软件内部发布声明，表示“除‘粉丝会’商务服务业务停止以外，其他业务一切正常”，并称“已经收集了‘粉丝会’商户的各项需求”，正在研究如何保证大家的支出不受损失。
但截至发稿，粉丝站在微博的维权发声未收到回应，不断有粉丝表示被“虚假退款”。
张雨告诉界面新闻，她已经拨打消费者协会投诉电话12315举报，希望能给公司施压，但依然感觉退款“遥遥无期”。王可也曾联系消费者协会，得到了“钱可能追不回来”的答复。
Owhat在10月19日声明中表示，“希望媒体能够客观真实地报道”，并提供了联系邮箱。但界面新闻通过邮件发出采访邀请后，至今未收到回复。记者多次拨打Owhat运营公司北京全星时空科技有限公司电话，并无人接听。其官网公布的工商运营信息电话则为关机状态。
有粉丝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Owhat跑路，以后会选择Ktown4u网站或微店购买专辑和周边，感觉更为可靠。但在“清朗”行动之下，粉丝集资应援的灰色地带能否存续，Owhat是否会成为最后一个“爆雷”平台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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