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离异女子跟18岁小伙认识一年(结识8岁女孩我带她回家)(1)

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苏子澈

天微微亮,列车站台边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阿悦瘦瘦弱弱一个人,什么行李也没有带,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拼了命挤上这趟列车。

好险,终于上来了。这趟列车开往流浪人的家乡,总是有无数的旅客搭乘。阿悦长舒了一口气,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车上的人大多同她一样,顶着黑眼圈,没有多少行李,又孤身一人,形单影只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整趟车上都沉默得死气沉沉。

车子轰隆发动的声音响起,人群安静之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吵吵嚷嚷响起,人们并未抬头看,阿悦睁眼,车门口竟上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女孩。

小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粉嫩的衣裳,扎着两个翘起来的小辫子,吃力地拖着一个印着巨大Hello Kitty的行李箱上了车。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路过那么多个座位,偏偏一屁股坐在了阿悦旁边,还眨巴着大眼睛问她,“大姐姐,你也要回家吗?”

阿悦点点头,面无表情。

“要回家你不开心吗?”真是童言无忌,瞧着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阿悦怎么也无法生气,只好闷闷不乐地苦笑,“其实也不算回家,只是回到以前住的地方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小的人儿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激动地捏住阿悦的手道,“我也是我也是。我要回家去看妈妈,这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阿悦此刻仔细打量,小孩儿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头发也梳得凌乱,一瞧就是她自己对着镜子笨手笨脚收拾的——她的妈妈为何不在她身边,为何让她一个人出了这么远的门做一个流浪儿童?

小孩一脸兴奋地说个不停,“我妈妈长得可美了,她穿好看的裙子和高跟鞋,还会给我扎各种各样的辫子……”

阿悦的脑壳骤然一疼,脑海中回荡起不好的回忆,肩膀颤抖起来。

她的妈妈和这小孩描述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不同的是,她的妈妈穿着漂亮的裙子和高跟鞋,涂脂抹粉,做的却是皮肉生意。

妈妈总是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一把小梳子,将发丝梳得细密柔顺,然后将阿悦抱在怀中,轻轻指着镜子笑,“阿悦,好看吗?”

小小的阿悦会拍手,得意地说“好看,好看”。她眼中的妈妈,是天仙一样的美人。

她没有爸爸,家里总是有很多叔叔来来往往,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光着膀子,有的穿着拖鞋,也有人戴着黑框眼镜。

妈妈总会说,阿悦,你去给叔叔倒杯水,然后快睡吧。

她迷迷糊糊睡,隔壁的妈妈和叔叔们在忙碌,她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但叔叔走的时候,总能留下一些钱。妈妈捧着钱很高兴,会带着她出门,吃最好吃的冰淇淋,买最漂亮的裙子。

多年前,她在青春期懂事之后,才从旁人的闲言碎语和鄙夷目光中明白,妈妈不是个正经女人。

她不信,她奔逃回家。本该是上学的日子,她不在,妈妈就没有锁门。门被她撞开,里面的男女赤裸着身子躺在一起,迷离的表情很漂亮,可也让阿悦觉得万般的耻辱。

天轰隆就塌了,她跑出门去,心跳得快飞出来。路上每个人都似乎在耻笑她,她是谁呀?她是一个妓女的女儿,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一幕像梦魇一般,时时刻刻缠绕着她,让她不得安宁。她从那时开始变得孤僻,在学校也总是低着头,不敢同别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在她眼中,都成了张牙舞爪的嘲笑与鄙夷。

小女孩格格的笑声将阿悦从这痛苦回忆的深渊拉了出来,小娃娃在座椅上扭身子扭了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挤扁的毛绒玩具,将那只已经掉毛得有些秃、褪色的小兔子紧紧抱在怀里。兔子的右边眼珠已经掉了,剩下空空荡荡一个黑洞。

真是个极丑的玩具。

“这是我过生日时妈妈给我买的,妈妈说,有小兔子波比陪在我身边,就像她每天抱着我一样。”当真是小孩心性,一边说一边将头凑近兔子的脑袋,表情看起来颇为陶醉。

阿悦想起来,她的小房间也满满当当堆满了毛绒玩具,可在她长大了懂事后,这些东西都被她塞进了一个角落,挤在一起吃灰。

妈妈曾送给她一个陶瓷小鸟,小鸟有碧绿的羽毛。那是她一次高烧退了之后,神色恹恹的,妈妈带着她出门散心,在集市上瞧见了做陶瓷的小铺子。妈妈亲手带着她一起做了一个陶瓷小鸟,泥在胚子上转呀转,转得圆润。她很喜欢那只小鸟,就放在床头。

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以后,她转身回了房间,将门摔得“哐当”作响。然后她又风风火火出来,将那只小鸟捏在手里,当着妈妈的面将它狠狠摔在地上。

小鸟碎了一地,妈妈本来也是剑拔弩张的吵架模样,突然便红了眼眶低头去捡。

那天,她很解气。

她突然有些妒忌这个抱着兔子的小女孩,这样破旧的东西竟能让有这般温暖。

“呶……”阿悦满怀思绪,戳了戳快睡着的小女孩,“你妈妈对你这么好,怎么会让你这么小就离家?”

小女孩低头沉默不语,只是手里将兔子玩偶捏得更紧。

阿悦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不依不饶追问道:“你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大人很喜欢这样逼问小孩,阿悦想起小时候无数次,妈妈为了接客将她带出门去,也曾在冰天雪地中走街串巷,也曾在弄堂口儿走来走去踢石子发呆。邻居总是三三俩俩走出门来,这样说,“你妈不要你了。”

小孩儿“噌”地将头抬起来,一脸敌意道:“你不许胡说!妈妈对我那么好,妈妈最爱我!”

阿悦恼火了,她心中的“母亲”实在处处糟糕,瞧着这小孩一脸幸福模样她就来气,气上心头,她的眉皱成一团,伸手捏住了小孩的肩膀,恶狠狠责问道:“那你说,她为什么把你扔在这种地方?为什么啊?”

“你说啊!”阿悦决不罢休,她就是要逼问所有人,天下间的“母亲”,哪个没有坏的一面,哪个是全心全意爱你的,不可能的。

母亲她只是爱她自己而已。

小孩的脸憋得紫红,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口,只是气鼓鼓地将头侧过去,不再同阿悦说话,手中的兔子被捏得越发紧。

车子颠簸着驶过,窗外是一片昏暗的濛濛雾气,阿悦解气地偏过头靠着座椅睡着了。

没错,这小孩也不过是太过稚嫩,才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做了不可替代的爱。可阿悦比小孩年长这么多,最是知道,这些所谓的“爱”表象之下,是多少稀烂的泥沼,她恨她生于母亲的怀抱,更恨这绵长又难熬的痛苦。

梦中,阿悦似乎是回到了十几岁时分,耳朵里又开始回荡那些散不去的污言秽语。她像是站在一片孤岛上,岸上的人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不用仔细听她都能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说,“那种人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好货色。”

他们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

阿悦惊慌失措,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在青春时分谈了一场朦胧的恋爱,却要遭到这般诛心的言语将她千刀万剐。她的眼眸湿润,隔着一汪泥潭遥遥望着自己陌生又疏离的母亲,抬起头渴望生她养她的母亲能救她出这泥沼。

可她只是瞧见母亲皱起了眉,与万千的人站在一起,对她口诛笔伐,生怕她逃出生天。

这万丈泥潭,她深陷其中,她想在这里将自己溺毙。身体一寸一寸向下沉去,她不挣扎,笑着沉溺,再沉溺。

窒息的感觉渐渐传来,身体渐渐轻了。阿悦猛然醒来,满头大汗,呼吸急促。她瞧一瞧,自己原是坐在这一趟回乡的列车上,身旁有个粉粉嫩嫩的小孩睡得东倒西歪。

她长长叹了口气,咬紧了唇。旁人回乡,是去探望许久不见的亲人的。

她却早已将母亲当成了仇人。

来到这流浪者之地后,她本想此生就在这里游荡,永远不再见到母亲。但前些日子,有人托话来劝她。

托话的人这般说,“她好歹是你妈,已经活不了多少日子了,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阿悦点头应承,下定了决心要回去。

但她回去,却是想站在那张病床前,冷眼看着母亲受尽痛苦与折磨而死。她恶毒地想象着这样的画面,想象着老迈的母亲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在医院孤零零一个人,病床糟污不堪,她煎熬地忍受着病痛,但却歪斜着嘴角,连一句话都发不出声。

想到这里,阿悦就觉得心中有莫大的慰藉。多年前母亲将她丢进痛苦的地狱,这么多年的流浪生活,早带给她了一颗冷酷无情的心。她想得越恶毒,心里就越高兴,仿佛这么多年的痛苦就可以借此稍作开解。

到了,车窗外渐渐泛起光亮,多年未见陌生又熟悉的街道,石板路,小巷子。身旁的小孩也被这光照醒来,艰难地提着箱子挣扎着要下车。

阿悦惊讶了片刻,原来这孩子竟然同她算是个老乡。她没有行李,跟在小孩身后缓缓下了车。小孩搬着箱子出了满头的汗,阿悦只是冷眼瞧着。

正当日头,小孩子突然向后缩了缩,抬头望她,怯怯道:“我忘记回家的路了。”

阿悦漫不经心,心中突然生起一个更加恶毒的想法,她歪了嘴角笑了笑,蹲下身来对小孩道:“那你跟我回家吧,你先瞧瞧我妈妈。”

小孩迟疑片刻,拉紧箱子点了点头。

阿悦在前面走,小孩在身后紧紧跟着。阿悦冷笑一声,她要让这个小孩看到,她要怎样报复自己的母亲,她要以怎样恶毒的手段对待她许久不见的母亲。更要让小孩看见,什么是虚假的母女之爱,什么又是赤裸裸的滔滔恨意。

这样,你还会记挂着抛弃你的妈妈吗?

越走越近,阿悦先拐进了巷子中的家门。

门竟然没锁,她和小孩先后踏入,家里空无一人,但装饰摆设还和她离开那一年一模一样。

客厅里的沙发蒙着线织的罩子,桌子上依旧放着透明玻璃,玻璃下压着一些老照片。

小孩踮起脚探头去看,指着一张照片开心地蹦了三蹦,欢快道:“快看快看,这是我过四岁生日的时候!”

阿悦皱眉,那张照片上分明写着阿悦四岁生日留念,上面是一个小孩穿着一身红棉袄,眉心点了一个红点,笑得和这小孩一样灿烂。

照片多得很,从满月到十几岁,一张一张按着顺序,小孩把阿悦小时候的照片反复观摩,信誓旦旦地自豪道,“这都是我的照片,妈妈带我照的,好看吧!”

阿悦冷笑,顿时觉得这小孩万分可怜,也许她这么小就被抛弃,心中存了许多臆想,将别人的温情都当做自己的。或许,她怀里那只丑兮兮的兔子,来源也只是存在于想象。

阿悦不拆穿小孩,任由她在这房间中东窜西窜,蹦蹦跳跳。小孩蹿进了阿悦的房间,阿悦心头一紧,跟了进去。

房间竟和她离开那年的陈设一模一样,墙上的明星海报历经了好多个年头,颜色早已泛黄。小孩迫不及待地翻开衣柜,发现了挂了一柜子的漂亮衣服。小孩伸手拨拉着各式裙子,眼中充满羡慕:“我也好想要这么多漂亮的衣服,你妈妈对你真好。”

阿悦漠然走过去将柜子合上,这些东西就是“对你真好”的证据吗?

可笑!

柜子门没合严实,一只毛绒兔子从中咕噜噜滚了出来。小孩捡起那只兔子,眼中突然充满水雾。

她怀里死死抱着的兔子,和阿悦衣柜中掉出来的兔子,竟然一模一样。

小孩哭得抽抽搭搭,委委屈屈,“你的这么新,我的却这么旧了。”

阿悦被吵得不耐烦,这种大街上四处可见的兔子玩偶有什么稀奇?她冷冷道:“那跟你换,你都拿走。”

阿悦捡起那只兔子玩偶,却突然盯着它出了神——兔子玩偶的右眼珠掉了,只有空空荡荡一个黑洞。

居然和小孩的兔子玩偶分毫不差。

阿悦皱起眉盯着自言自语的小孩,“你到底是谁?”

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小孩的眉眼,又跑回客厅去瞧那些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小孩的眉眼和照片上竟然十分相似。

阿悦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的衣柜里会有这么多玩偶,为什么自己离开那么多年,房间依旧还是从前的陈设——而没有改成妈妈和那些男人欢乐的天堂。

原来,原来……自己的母亲在自己离开她以后,并未有半点悔过,而是转头就再生了一个。

生了一个跟她长得如此相像的孩子来代替她,却又不知为何,在孩子这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她。

阿悦心中的仇恨燃得更旺,她以为至少她的离开,能让母亲这后半生时常悔恨,但如此看来,母亲早已将她忘得一干二净。有了替代品,她又哪里会记得自己从前对女儿作的恶,哪里会去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她真想赶快走进医院,去那张病床前,亲手将这个替代品掐死给母亲看。

看看,这就是你这么多年造的孽。

小孩子依旧艰难地拉着箱子跟在阿悦身后,生怕跟丢了,一路上越发兴奋,喋喋不休地说话。

“妈妈给我买了好大一盒水彩笔,其他的小朋友都没有,会凑在我身边看我画,妈妈对我太好了……”

“冬天的时候,小朋友的耳朵都冻得发红。妈妈亲手给我织了一个耳朵套,特别暖和,还毛茸茸的!”

“草莓真好吃,可是太贵了,妈妈每次都说她不爱吃都给了我。可是我明明瞧见我吃剩的一点点,她会悄悄吃掉呢……”

阿悦听得脑壳生疼,索性不予理睬,走得更快,在小孩的喋喋不休中,终于走进了医院,走进了那个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阿悦凑近了瞧,母亲早已失去了当年风情万种的芳华。皱得像核桃皮的脸上,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大块大块的老年斑,下垂的眼角在微微张合,暗沉的嘴唇咬着呼吸机。

睁眼,闭眼,都是苦痛的表现。

阿悦只是惊讶了片刻,心里却高兴极了。你原来已经这么老了。

护工走进了房间,对阿悦和小孩一大一小两个人视若无睹,开始粗暴地插拔老人身上的管子。针头没拔好,暗红的血顺着针管返流而上。呼吸机也出了偏差,老人的嘴急促地张合,寻求一丝救命的氧气,却万般力不从心。

护工伸手粗鲁地将呼吸机的吸嘴死死按在老人嘴里,骂骂咧咧,“老不死的。”

很快,护工走了,临走前用脏兮兮的抹布擦了擦老人的脸,留下些许黑灰色的秽物。

阿悦嘴角咧起一股笑意,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意。

小孩被这一系列动作吓傻了,此刻才突然“哇”一声开始嚎啕大哭,她将吃力拖了一路的箱子打开,瞧瞧,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呀!

有几盒鲜红鲜红的草莓,有漂亮的衣服,美丽的发卡,金色的怀表,厚厚的相册,皱巴巴的奖证,孩子莫名其妙的涂鸦……

很多很多,阿悦看花了眼睛,只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半分也想不起来。

小孩哭着攀上病床,将小小的脸贴在老人的脸上,感受着皱纹的一起一伏,她一边哭一边道:“妈妈,我来迟了,我来看你了。”

“这是你爱吃的草莓,你快吃一吃……”小孩将草莓拿了起来,递在老人嘴边,但老人只是咧着嘴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悦的头恍然间疼了一下。

“这是妈妈舍不得买的发卡,我帮你买来了……别上去真好看,像蝴蝶一样。”

“这是妈妈省吃俭用给我买的怀表,你看,打开里面是我们两个人的照片,阳光真好……”

“这是妈妈买了胶片相机以后给我拍的照片相册,我们去了广场、大道、学校、寺庙、向日葵地……”

阿悦的脑子里轰然闪过一些模模糊糊的画面,记忆像碎裂了一般扎得她头皮发麻。

“这是我在幼儿园得的奖状,妈妈说我是全天下最棒的孩子……”小孩儿泣不成声,将那张发黄的奖状举在老人眼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妈妈,你让我好好学习,长大以后找个正当工作,做一个好人,你还记得吗?”

阿悦凑上前去瞧那张奖状,字迹已经模模糊糊,但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个“悦”字。

阿悦的手颤抖起来,她瞧着小孩将最后一个物件拿出来,那是一张涂鸦,蓝天白云下,两个一大一小的影子手牵手走在一起,奔着红色的太阳。

脑海中像发生了大爆炸般,阿悦呆呆地望着这个哭泣的孩子,记忆像泄洪一般涌入了脑海。

妈妈买了漂亮衣服给她,妈妈省吃俭用供她读书,给她最好的条件。只要她喜欢的东西,妈妈就尽力去满足她,一屋子的娃娃,一屋子的漂亮裙子。

超大盒的水彩笔,她笑盈盈送给妈妈的水彩画,信誓旦旦努力学习的承诺,互相推让吃的昂贵水果……

这一切,都是她真真实实的记忆,是她刻意尘封的爱意。

对……青春期,她撞破了妈妈的秘密,变得孤僻又敏感。她没有朋友,回家也无法面对妈妈的以泪洗面。她像一只孤独的小兽四处横冲直撞,直到遇见了那个男孩。

男孩给了她山盟海誓,甜言蜜语。她以为他会将她救赎,她在一个午后带着砰砰直跳的心将自己的身心全给了那个男孩,渴望他救她逃离生天。

很快,她挺着隆起的小腹被赶出了学校,妈妈在一旁哭泣,下跪,都无济于事。她成了街坊邻居中最大的笑话,她被人指指点点。

看啊,有其母必有其女。

看啊,妓女的女儿能是什么货色。

妈妈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中除了苛责,只剩绝望。

阿悦捂住头,窒息的感觉又一次涌了上来。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在护城河畔的泥潭上,她一步一步朝着河水走去。妈妈没来得及扯住她的衣袖,只是歇斯底里地喊着,咒骂着。

阿悦,你为什么这么没有良心?

阿悦,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阿悦,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

万般的痛苦朝她袭来,那么多人在看她的笑话,她承受了这样大的痛苦,可妈妈,只知道痛斥她。

阿悦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眼瞧见的妈妈还是气急败坏的模样。这一瞬,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力,成了逃不掉的梦魇。

她走进了湖底,脚下陷入了泥沼。她在那里死去,又轻飘飘从那里飘起,去了那遥远的流浪之地,留下的只有万般恨意。

眼前的小孩身上开始发光发亮,阿悦猛地清醒过来,瞧着这个孩子。她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来这里?

神情恍惚间,列车的司机突然走了进来,他叹气道:“阿悦,还不明白吗?”

“恨意是十六岁的你,爱意是七八岁的你。爱也爱极,恨也恨极,无法相容,这才来了莽荒的灵魂流浪之地。”

他指着趴着哭泣的小小孩童,“满满的爱意在七八岁时渐渐被你刻意遗落,她便成了个七八岁的孩子。你十六岁时,只剩下满腔的恨意,两个残缺的灵魂只能流浪。”

“你母亲在人间濒死之际,你的恨意想复仇,你的爱意想报恩,你们才会在一辆列车上相遇。如今经过这爱恨融解,你可明白了爱恨?”

阿悦如被抽空了灵魂,眼睁睁地望着那孩子抬头,朝自己走来,光亮刺眼,终究融进了她的身体,成为了一整个沉甸甸的灵魂。

仿若火山喷发,又仿若海啸滔天,阿悦的脑子里短暂地过了这一生的爱恨纠葛,如万千蚂蚁啃噬着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爱也是她,恨也是她。

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妈妈也爱她,也怨她不成器。她也爱妈妈,却也恨她的万般不理解。

她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眼中终于落了泪,叹道:“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我的方式。”

“我不是不爱她,只是我那时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还分不清楚对错。”

满箱子的东西,妈妈却一样也触不到,摸不到。

“她要死了。”司机将箱子拉好,“这个箱子留给她的灵魂吧。”

阿悦点点头,已经泪流满面。

她俯身将自己的脸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颊上贴了贴,好似又找回了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欢声笑语,好似又牵起了妈妈的手,快乐地蹦蹦跳跳。

执念已散,阿悦觉得自己的身躯渐渐变轻,如羽毛般漂浮了起来。

她漂浮着,漂浮着,听见了病房中心电图停止的“滴滴”声。

她遥遥地看见,一个漂亮的灵魂从老人的身体上坐了起来,那是她记忆中妈妈的模样。

妈妈打开了脚下的箱子,一件一件拿出来瞧,只一瞬,便泣不成声。

阿悦放心地闭上眼睛,光亮渐渐散去,灵魂飘上了天空,渐渐消散于虚空。

窗外,大小街道上,行驶着一辆一辆的回乡列车,满载着流浪的灵魂,他们穿梭于世间,将这一切因果散尽。每当他们停驻,天上总会多一两颗明亮的星星。(作品名:《;流浪归途》,作者:苏子澈。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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