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独侠客

声明:“兵说”原创稿件,抄袭必究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讳言死亡,更不用说郑重其事写遗嘱、给自己办后事。但在老山轮战部队,这是必做之事,哪怕十七八岁的孩子,也要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做准备。这在今天的父母看来难以想象:这个年纪的孩子赌气、叛逆、撒娇,怎么能面对“死”字?

是的,每天呼吸和平空气的人们难以想象死亡,也不必写遗言,是因为有一种人甘愿承担死亡,他们用生命荫庇我们的国度,护估我们的家园。

30多年前,有一位17岁的男孩在老山战场牺牲后,战友们帮他收拾遗物,发现他留下了两包烟、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这么一句话——

“谢谢您来收拾我的东西,请抽烟。”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1)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2)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3)

李庆轩的遗言、遗物、申请书和2元党费

这张纸条,看哭了为他收拾遗物的战友。这位过于年轻的烈士,怀着必死决心上战场,认真想过自己死后种种细节,念想着自己死了可能给战友添麻烦。他不抽烟,却特意留下香烟和纸条,以此表达谢意和歉意。我想,无论这位战士在战场上表现如何,仅此细节展现的品质,就足够崇高。

这位年轻的战士,名叫李庆轩。他生前服役的连队,是46军138师414团3营7连。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4)

李庆轩(1968-1985)

1985年5月,老山轮战进入第二个年头。济南军区67军接替南京军区1军防务,46军138师在67军编成内参战(战后,46军撤销,138师归26军建制),师长金仁燮、政委杜铁环。这支部队的前身,就是珍宝岛反击战中鼎鼎大名的46军133师,“八一勋章”获得者冷鹏飞即出自这个师。17岁的李庆轩,正是在这支英雄的部队参战牺牲。

30多年后,我在查找李庆轩短暂的人生轨迹时,认为17岁的李庆轩原本有两点过硬的理由,是完全不必年纪轻轻写遗书的。

第一,他原本不用参军,因为他的年龄未到18岁。

李庆轩是山东单县人,生于1968年,1985年1月入伍,满打满算17岁。从1979年开始,南疆战事一直没停歇,特别是1984年我军夺回老山和者阴山后,全军轮战大幕开启。打仗是要死人的,在那个年代参军,不像现在一样可以预见和平,而是要面对死亡。李庆轩当然知道这一点,却依然虚报2岁参军。

第二,李庆轩即使虚报年龄参了军,原本也可以不用上一线。

李庆轩1月份参军,两个月后从山东前往云南,在文山进行2个多月的临战训练后,部队接替老山防务。他最初是分到414团3机连,也就是三营机枪连。作为营属火力连,3机连的主要任务是加强或支援步兵连火力。通俗地说,部队不会在机枪连组建敢死队,即使抽机枪连骨干加强敢死队,也轮不上李庆轩这样的新兵。就算轮上了,一般也不用冲到第一线。但李庆轩在战前做了一件事:申请调到了步兵7连。而在414团,7连从一开始就作为拔点作战的重点连队进行强化训练。李庆轩非常清楚这一点,而且正是冲着这一点,调到了最危险的连队。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5)

李庆轩战前留影

站在生命的角度,站在务实的角度,站在父母的角度,李庆轩都可以不用直接面对死亡。这让今天的人们难以理解:他是为了什么?

这一疑问,在李庆轩入伍后的很多言行表现中,可以找到答案。

李庆轩入伍后的首任班长,是3机连的陈亚军。李庆轩留给陈亚军的印象,是“有理想,有抱负”。李庆轩申请调到7连,陈亚军非常清楚其中过程,而且正是陈亚军送他去7连的。李庆轩入伍后的思战请战、血性胆气,让老班长多年之后依然记忆犹新。

老班长说李庆轩“有理想,有抱负”,在烈士遗物中处处有体现。他入伍后在日记中写道:“我是一个兵,扛枪为人民;平时多流汗,练好真本领;战时敢流血,卫国可捐身!”战斗开始前,他交给副指导员邢国忠一张纸,纸上除了写有入党愿望,还写道:“青春党赐给,文化党教给,现今党需要,碧血怎不尽,我要用第一流的战绩报答祖国母亲的养育之恩。”

是的,李庆轩原本不用那么冒险,就可以给自己的人生写上光荣的参战履历,又不用直接面对敌火。毕竟在十年轮战中,出击拔点作战有限,即使轮到自己所在师、团参战,也未必轮到自己连队;就算轮到自己连队,也未必轮到自己参加敢死队。

朋友!1968年出生的李庆轩如果活着,现在只有50岁。他离我们并不遥远,现在我们能想到的“万全策略”,李庆轩并非不懂。他们深知进敢死队的危险,他们深知生命的可贵,他们深知家人遥远的期盼。但他们依然抛家舍亲、战场舍命,是因为他们真真正正把“牺牲我一个,幸福十亿人”举过自己头顶!

当年,一个团队为了争夺主攻任务,团长政委会找师长政委争个脸红脖子粗;一个营连为了争到突击队的任务,在团长政委前面各种拍胸脯打包票,各种强词夺理非我不可。而基层战士为了争一个敢死队的名额,写申请、写血书,甚至找干部“走后门”,只求一战。他们逢敌敢亮剑,有战必有我,求战、好战、敢战、胜战,这是属于军人的血性品质,这是属于老山勇士的光荣标签!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6)

战前,7连5班全家福,前为李庆轩。在班里,他显然属于阳光活泼的小弟

李庆轩费尽力气,终于争到了参战的机会。138师在一年的轮战中,组织了两次出击拔点作战。李庆轩参加的这一次,史称“9.23战斗”。

1985年9月23日,138师414团奉命出击越军占领的395高地,7连组建突击队主攻。五班战士李庆轩的战斗事迹,在他的一等功证书上记述得准确而凝练。原文照录:

在“9.23”战斗中,英雄顽强,摧毁敌火力点两个,缴获火箭筒一具,为了抢救战友英雄牺牲。

战斗中,五班遭敌阵地西北侧两个敌火力点封锁。李庆轩冲了上去,发射两发火箭弹,将敌两个火力点全给摧毁。在向敌阵地顶端冲击中,五班前方搜索组两名战士负伤倒下,李庆轩冒着敌火,快步扑到负伤战友身边。正当给战友包扎时,敌人又向他们投来了三颗手雷,就在这危急关头,转移伤员已来不及了,为保护战友的生命,李庆轩迅速伏在战友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来的弹片,战友得救了,李庆轩同志光荣牺牲。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7)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8)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9)

李庆轩一等功证书复印件

在战友们的回忆中,还有一些没写在证书上的细节:

有战友回忆李庆轩牺牲的情景:手雷炸了,汪海洋倒了下去。李庆轩赶了过来,掏出急救包包扎。又一颗手雷飞来,我对李庆轩喊:“手雷,快卧倒。”李庆轩伏在汪海洋身上,被炸得血肉模糊。

有战友回忆李庆轩牺牲后的样子:他的上衣前襟和一条裤管都被血水浸湿了,身中数弹。我解开他的衣扣,只见锁骨下面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右臂只剩一小点,左胳膊断了,右腿断了,肠子都流出来了,大家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10)

战争年代获得的这种锦旗,每一面都由鲜血染红

李庆轩和他的战友们,以英勇、坚决、果敢的作战行动,创造了老山轮战的一个经典:7连以牺牲11人的代价,攻克395高地6处阵地,毙116名越军,创“轮战部队老山防御作战经典出击战例”,连队被授予“攻坚英雄连”荣誉称号。

战前7天,7连给每名突击队员发了2盒烟、6块巧克力糖。李庆轩没舍得打开,他用红纸小心包好,在里面夹了张小纸条,写上了这句遗言:

“谢谢您来收拾我的东西,请抽烟。李庆轩 85年9月16号。”

老山轮战牺牲战士(17岁新兵遗言看哭战友)(11)

山东单县,湖西革命烈士陵园,李庆轩墓

【本文照片由“兵说”合作伙伴“英雄旗帜”提供,特此鸣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