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护院席前试身手 民国二十一年秋日里的一天早晨,盘山县胡家镇一带有名的盐商杨廷进正在庭院里悠闲地打着太极拳,管家进来禀报道:“老爷,镇公所的刘子玉所长来了他说您让他办的事儿办好了”杨廷进头都没抬,对管家道:“请刘所长到客厅稍候,我这就过去”管家应声去了 ,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民间故事红颜全集?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民间故事红颜全集(乱世奇缘民间故事)

民间故事红颜全集

第一章 新护院席前试身手

民国二十一年秋日里的一天早晨,盘山县胡家镇一带有名的盐商杨廷进正在庭院里悠闲地打着太极拳,管家进来禀报道:“老爷,镇公所的刘子玉所长来了。他说您让他办的事儿办好了。”杨廷进头都没抬,对管家道:“请刘所长到客厅稍候,我这就过去。”管家应声去了。

工夫不大,杨廷进换了身衣服来到客厅。胡家镇镇公所所长刘子玉头戴黑呢礼帽,一袭黑色绸衫,正坐在太师椅上和管家唠着嗑儿。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位二十上下岁细腰乍背、眉清目秀、穿着灰色学生装的红脸儿小伙子。一进门儿,杨廷进哈哈笑道:“刘所长大驾光临,杨某有失远迎,望乞恕罪。”刘子玉起身道:“杨掌柜的,咱们兄弟还用得着这么客套?”说着指了指身后的红脸儿小伙子道:“您需要的人我给您找着了。小伙子人机灵着呢,不但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枪法,而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寿亭,来,见过杨掌柜的。”小伙子躬身施礼道:“林寿亭见过杨老爷。”

原来,小伙子名叫林寿亭,是杨廷进专门委托刘子玉寻找的护院。那年间盗匪横行,社会上动荡不安,杨家家大业大,他的盐车数次被劫。因此,杨廷进便萌生了组建民团的想法。可组建民团必须得有一个品德高尚、武艺高强之人做为头领才行,一来可以教团丁练枪习武,二来可以保家宅平安。杨廷进先后雇用了十来个人,可都是酒囊饭袋之辈,他一个也没瞧上。一个月前,刘子玉来访,杨廷进便将寻找护院一直不称心的烦恼向刘子玉叙说。刘子玉听罢道:“杨掌柜的,要想找一个好的护院那还不是件小事儿?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一个月后我把人给您领来。”当时,杨廷进认为刘子玉说说也就罢了,没想到一个月后,人家果真不食前言,把人给领来了。

别的先不说,光这潇洒的外表,从里到外透出来的那股与众不同的气质,就已经深深地打动了杨廷进。所以,当林寿亭躬身施礼的时候,杨廷进一把就把他给搀起来了:“到了这儿就是到了家,甭见外。往后呀,我杨家需要你效力的地方多着呢!”林寿亭显然被杨廷进的诚挚给打动了,再一次躬身施礼道:“再怎么说您也是东家,我只不过是受雇于您的护院。以后,寿亭要是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杨老爷多多原谅。”杨廷进见林寿亭彬彬有礼,心里更喜欢得不得了,遂吩咐管家预备一桌上好的酒席,要为新护院接风洗尘。

少顷,酒宴摆好,三人围坐一起边喝边谈。刘子玉向杨廷进讲起他和林寿亭相识的经过。

几天前,刘子玉领着人到各村收粮。其实,刘子玉这样做也是硬着头皮,没办法,日本人逼得紧。这天中午,刘子玉带领手下人赶着粮车从广宁卫回来,忽然听见路边的高粱地里传出沙沙的响声。刚开始,刘子玉还以为是地里偷青的老百姓,可当几十个背插钢刀手持“汉阳造”的汉子站在他们粮车面前的时候,他这才明白遇上了拦路抢劫的胡匪。刘子玉知道自己身单力孤,和这伙人硬扛下去没好果子吃,就一抱拳道:“弟兄们辛苦了!兄弟是镇公所所长刘子玉,请弟兄们给一点儿薄面,放兄弟我过去。以后,弟兄们要是有什么大事小情需要我刘子玉的话,尽管到镇公所来找我,兄弟我无不尽力!”一个手持两支镜面匣枪的黑脸汉子冷笑道:“刘子玉,甭在这儿跟我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是个随风倒的汉奸?实话告诉你,我们今天在这儿恭候你多时了,要的就是你的命!”黑脸汉子说到这儿,吩咐手下的小崽儿道:“弟兄们,把这小子给我剁巴了!”众小崽儿呼啦一下蜂拥而上。就在这当口儿,忽然空中掠过一条人影,大伙儿定眼一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以快得难以形容的速度已经将黑脸汉子的两把枪给下了,并将其中的一支打开了机头,正对着黑脸儿的太阳穴。小伙子冲着众匪喝道:“还不麻溜儿把刘所长给放了,迟一点儿的话我就让你们大当家的脑袋壳开花!”黑脸儿虽说是久遇险恶的土匪,可如今一见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忧,赶紧吩咐小崽儿们放开刘子玉。就这样,刘子玉得救了。刘子玉绝处逢生,拉着小伙子千恩万谢。小伙子告诉刘子玉,他叫林寿亭,是河北保定府孙记泷胶庄的伙计,自幼父母双亡。由于战乱,胶庄停业,林寿亭被迫来关东盘山寻找二叔。可二叔一家却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刘子玉看着他,猛想起给杨廷进找护院的事儿,又见林寿亭身手不凡,于是就说,你要是没别的地儿可去,我给你找个人家当护院得了。林寿亭正为找不着二叔没有一个落脚地儿发愁呢,就跟着刘子玉到了杨家,果然,杨廷进一见就相中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子玉对林寿亭道:“寿亭,现如今你就是杨家的人了,露两手让我和你的东家开开眼,怎么样?”林寿亭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说着话儿将一根筷子夹在手里,蓦地往外一掷,那筷子就像长了眼似的脱手而出,窗外一只麻雀的聒噪戛然而止。杨廷进和刘子玉过去一看,佩服得五体投地。那筷子从麻雀的眼中穿过,没入树身之中。就凭这一点,足可见这位新护院不同凡响的功力。

众人正喝彩之时,打外头走进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这姑娘是杨廷进的女儿杨红樱。红樱原本在东北大学读书,只因兵荒马乱的,就回家来了。林寿亭仔细一看,觉得这姑娘真是太美了。只见她身材高挑,白衣黑裙,齐耳短发,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儿上镶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温柔中透着娴静,一看就是那种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那姑娘走到杨廷进身边道:“爹,啥事儿让您这么高兴?”杨廷进忙介绍道:“红樱,这位是爹新请来的护院林寿亭林先生。林先生的武功了得,你看,就这一根细细的筷子,他能从麻雀的眼中穿过,还能入木三分呀!”林寿亭忙抱拳施礼说:“寿亭见过小姐。”杨红樱莞尔一笑道:“林先生有如此武艺,以后,红樱可要多多讨教了。”

杨红樱说完,蝴蝶一般飘出了门外。杨廷进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娇生惯养,不知礼数,子玉兄、寿亭,让你们二位见笑了。”刘子玉道:“杨掌柜的,令爱可真是百里挑一、才貌双全哪!”林寿亭暗忖,没想到杨家还出了这么漂亮的一位姑娘……

第二章 盗婚书小姐述衷情

一转眼儿,林寿亭来杨家当护院已经半年多了。林寿亭虽说来杨家的时间不长,可却让杨廷进感到雇他的银子没白花。

几个月前,一伙儿胡匪来砸窑(旧时指土匪们抢有钱的大户人家),领头的是大苇塘里的“大来好”绺子里的大当家许小个子。甭看许小个子身材短小其貌不扬,犹如《水浒传》里的武大郎,可却是个心黑手辣好色如命的魔王。谁家的姑娘生得俏,哪户的媳妇长得俊,要是让他给瞄着影儿,准没好。辽河两岸的老百姓一提起许小个子来,没有一个不谈虎色变的。这一天,许小个子派两个炮手下山去胡家镇“踩盘子”(土匪行事前勘查地形),因为他早就听说胡家镇的盐商杨廷进家资巨富,是块肥得滴油的肥肉;更让他着迷的是,杨廷进的女儿杨红樱长得如花似玉,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大美人儿。许小个子从“踩盘子”回来的炮手那儿得知,杨廷进家墙高壕深,四周又修有用糯米汤浇灌的坚固的炮台,硬攻一定会吃亏,因此,他决定在年三十的风雪之夜,乘杨家的团丁麻痹大意时出其不意地攻进去。大年三十,天上下着暴雪,许小个子领着百十号弟兄骑着马越过茫茫雪野扑向胡家镇杨廷进家。许小个子想得挺美,心想这次窑要是砸下来,银子有了,美人儿也到手了。他正兴高采烈骑着马,猫在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指挥小崽儿们进攻的时候,没想到杨家炮台上一声枪响,左耳朵被一粒呼啸而来的子弹给打豁了。许小个子正要跑,就听炮台上有人喊:“许小个子,你要是再敢来,小心你右边那只耳朵!现在,我就再给你头上戴得那顶狐皮帽上留个眼儿……”许小个子吓得赶忙猫在马上。枪还是响了,子弹从帽子的前边钻入,从后边钻出来,却没伤着他的皮肉。许小个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今个儿遇上对手了,再攻下去非吃大亏不可,于是赶紧领人退进了大苇塘,再也不敢找杨家的麻烦了。这两枪就是林寿亭打的,从此胡家镇留下了林寿亭两枪退胡匪的佳话。

打那儿以后,杨廷进对林寿亭更是奉若上宾,就连平日里言语不多的杨家小姐红樱也不时地往林寿亭的房中跑。这天黄昏时分,林寿亭正在院子里头的梅花桩上跳上跳下,杨红樱端着脸盆拿着一条毛巾走了过来。见杨红樱来了,林寿亭就从梅花桩上跃了下来。杨红樱在脸盆内拧了个凉毛巾把儿,走到林寿亭跟前,在他的额头上仔细地擦拭着。一股年轻女性特有的芬芳沁入林寿亭的鼻腔,他不由为之一震,赶忙从杨红樱手里抢下毛巾,红着脸道:“小姐,我自个儿来。”杨红樱没言语,径自走进林寿亭的房间里头收拾起来。

让林寿亭感到意外的是,杨红樱进屋收拾一阵东西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走,而是坐在了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双手不安地摆弄着衣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林寿亭正想问个究竟,杨红樱却哭道:“寿亭哥救我。”林寿亭问:“小姐,有话慢慢说,到底出了啥事儿?”杨红樱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道:“寿亭哥,我爹让我嫁人了。”“嫁人是好事儿,小姐该高兴才是呀!”林寿亭走到杨红樱身边笑道。听林寿亭这么一说,杨红樱哭得更凶了,啜泣道:“寿亭哥,你得帮我。”林寿亭就问杨红樱事情原委。杨红樱道:“寿亭哥,我爹让我嫁给北镇王家大院王八爷的少爷王瘸子。”紧接着,杨红樱就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向林寿亭述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杨廷进初闯关东还没站稳脚根儿的时候,有一回拉着一车盐到北镇贩卖,刚进北镇的西城门,就被官府的兵丁给逮住了。那时候的盐比银子都贵重,贩卖私盐是犯法的事儿。可是这买卖本小利大,许多人因此铤而走险,杨廷进就是这倒卖私盐的贩子。当时,任凭杨廷进百般哀求都无济于事,兵丁们推着杨廷进就往县衙门走。正在这个时候,就听背后有人说话:“兄弟,谁这辈子都有点难处,他要不是穷疯了,哪敢冒这个险?再者说了,您也不能当一辈子差,我看,不如给哥哥我一点薄面放他一马,大家日后彼此都有个照应。”领头的兵丁正要发作,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矮胖,光头鹰眼,面如锅漆,穿着湘绸马褂的中年人。此人正是北镇王记盐行的王八爷——北镇城中惟一有合法经营盐业资格的盐行掌柜。领头的兵丁知道王八爷和县长是拜把兄弟,要是在县长面前说他一句坏话,他这差事就没有了,于是点头哈腰道:“别人的面子我不给,还不给八爷?八爷这么抬举兄弟,那是兄弟修来的福气。来人,把他给我放了!”就这样,杨廷进让王八爷给救了。王八爷将杨廷进拉到僻静地儿道:“老弟,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早晚都得吃官司。这样吧,你以后就把盐卖给我得了,你有多少货我就收多少,一个大子儿也不少给你,不过,对外人讲,只说是给我王记盐行进盐的伙计,我给你一张运盐通行证就成了。”杨廷进感激涕零,一来二去,就和王八爷成了莫逆之交。后来,杨廷进的夫人白玉兰生下了女儿红樱,满月的时候,王八爷和太太前来贺喜,太太见红樱长得粉琢玉雕一般,喜欢得不得了,就对丈夫说道:“老爷,这姑娘生下来就这么惹人爱,长大了也定是个出类拔萃的。要不,咱们两好并一好得了,咱们家儿子也三岁了,咱们两家就结个娃娃亲吧!”杨廷进见过王八爷的独生子,长得虎头虎脑,活泼可爱,于是就点头答应了。谁想到王家的儿子长到十岁的时候突然得了小儿麻痹,瘫了一条腿,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似的,再加上王八爷时运不济,磕头的兄弟县长被革了职,他这盐业生意也就关了门。倒是杨廷进凭着过人的胆识和精明的头脑将买卖做得红火起来,十几年下来居然成了辽河两岸屈指可数的大盐商。现在,杨红樱已经长大成人,王家就过来商量迎娶之事。尽管杨红樱死活不乐意,可杨廷进念及当年王八爷救他的恩德,仍当着来人的面儿痛快地答应下来了。杨红樱眼见自己将要面对一个不学无术的瘸腿丈夫,哭得跟泪人儿一般。忽然,她心里突然有了办法,而要办成这件事儿非林寿亭不可,于是就过来找林寿亭。

“寿亭哥,你要是不帮我,我就跳河。”杨红樱见林寿亭动了心思,哭得更欢了。林寿亭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说道:“小姐,我答应你!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护院,又怎能帮您呢?”杨红樱见林寿亭应了她,破啼为笑道:“寿亭哥,你只须这样做……”说着在林寿亭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林寿亭有些将信将疑,杨红樱道:“你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不过,你一定要守口如瓶,这事儿除了咱俩之外,千万不能让第三者知道。”林寿亭点了点头,杨红樱这才笑着走了。

这天,王家派管家来商定迎娶的日期。杨红樱道:“咱们两家不是有婚约吗?把婚约带来给我瞧瞧,我总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就进了你们王家门儿吧!”王家管家见杨红樱这么说,知道眼前这位小姐不好惹,就对杨廷进道:“二爷(王八爷为兄,杨廷进为弟,故称二爷),小姐想看婚书,可我今儿个没带来,您就说句话吧,我得回去复命。”杨廷进还没开口,杨红樱声色俱厉道:“爹,要是他们拿不出婚书来,到时候甭想着我会上轿。”杨廷进知道女儿的脾气,要是不让她看看婚书,到时候这婚事非砸了不可,就对王家管家道:“我们家红樱早就跟我说,她出嫁的时候什么都不看,就想看看这婚书是怎么写的。你回去跟你们家老爷说说,将婚书取来让她看看,然后咱们再讨论嫁娶的具体事儿。”王家管家走了以后,杨红樱扑哧一声差点儿笑弯了腰。杨廷进问她因何发笑,杨红樱告诉他说,王家的管家走起路来背影真像一头熊瞎子。

第二天,王家管家哭丧着脸儿回来说,婚书原先就放在八爷的祖先堂内,可不知为什么竟然不翼而飞,怎么找也没找着。杨红樱道:“既然没有婚书,就不能证明这桩婚事儿的真实性,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让少爷另择高门吧!实话对你说,没有婚书,我就是死,也不会上轿的。”王家拿不出婚书,这桩婚事只好作罢。直到此时,杨廷进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从内心讲,他也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女婿是个瘸子。可杨廷进怎么也弄不明白,女儿是怎么想起用婚书一事来要挟呢?难道她知道王家的婚书没了?他哪儿知道,女儿早就托林寿亭夜入王宅将婚书盗走了。那天,她求林寿亭帮忙的就是这事儿。她不止一次地听王家的瘸腿少爷说他们俩的婚书就供放在他们家祖先堂内的神龛内,林寿亭到那儿就得手了。

这天晚上掌灯时分,林寿亭正在秉烛看书,门声一响,杨红樱背抄手笑盈盈走了进来:“寿亭哥,你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林寿亭摇头笑了。杨红樱让林寿亭闭上眼睛,然后将一件东西塞到林寿亭手里。林寿亭睁眼一看,杨红樱送他的竟是一只绣有并蒂莲的烟荷包。在当时,绣有并蒂莲的烟荷包是姑娘送给情郎的订情物,林寿亭岂能不知?“小姐,这使不得!”林寿亭道:“您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护院。您对寿亭的好我记下了,可这事儿要是让老爷知道了,老爷非动怒不可!”杨红樱动情道:“寿亭哥,你知道我为什么和王家退婚吗?还不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自打见到你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跟你这样的人就是讨吃喝也心甘情愿。我自个儿的事儿我自个儿说了算,即使我爹不愿意,我也要跟你!”面对姑娘含情脉脉期待鼓励的眼神,此时此刻,林寿亭还能说什么呢?他一下子就将杨红樱拥在了怀里。这时候,窗子外面闪过一条黑影,一晃就不见了……

第三章 夜行刺情人痛分手

自打夫人病逝后,为了打发这漫漫长夜,杨廷进养成了晚上看书的习惯。这天晚上,杨廷进照例和往常一样,看了大半宿书,这才上炕睡觉。可不知怎的,他仍依然没有丝毫睡意,不禁又想起了夫人玉兰。要是夫人活着该有多好啊!

夫人是姚家村白秀才的三姑娘,知书达理,温柔秀丽。二十三年前,杨廷进还是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在河北定州深泽吃了官司,逃至关外谋生,大雪天饿昏在白秀才的门前。是玉兰不顾父亲的反对救了他,后来又不顾父亲的反对坚决嫁给了他,使他在盘山这块土地上扎下根来。红樱长大了,要是玉兰活着,也该亲手操持女儿的婚事了。他从女儿的眼睛里早已看出,女儿喜欢上了林寿亭。那天晚上,他想去寿亭的屋子里说个事儿,却意外地发现女儿赠送寿亭绣花荷包的情景,心里想,怪不得红樱死活不同意嫁给王家,原来是看上了林寿亭。杨廷进不但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相反倒佩服起女儿的眼光和心劲儿来了。寿亭是个出色的小伙子,要是寿亭愿意,他会支持女儿嫁给他的。自己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百年之后,这一切还不都是她的?

杨廷进想着想着,竟迷迷糊糊睡着了,朦胧中好像觉得脑袋上被一个硬东西顶住了。他睁眼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冷汗当时就流了下来。只见昏暗的烛光下,炕前站着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用匣枪指着自己的额头呢!

杨廷进只当是夜入民宅抢劫的土匪,就尽力稳了稳自己慌乱的情绪道:“这位爷儿,您是不是缺钱花?我这就给爷儿拿去。”黑衣人冷冷地笑道:“别动,动我就打死你!告诉你,我什么也不要,就要你的命!”杨廷进有些迷惑不解地问:“这位爷儿,你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我的命呢?”黑衣人用枪管点了点杨廷进的额头,有些不耐烦地道:“少废话,大爷我没工夫和你在这消磨时间。”黑衣人说着打开了匣枪的保险,杨廷进双眼一闭,就等着挨枪子儿了。

就在这节骨眼上,只听“咣”一声,屋子的窗户被踹开了,打外头跃进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长穗剑,朝黑衣人扑了过来。黑衣人赶忙将枪插在腰间,和来人打在一处。杨廷进睁眼一看,不由大喜,从窗户外跃进来的那个人是女儿红樱。跟着林寿亭,红樱学了不少东西。只见二人来来往往,打了有四五个回合,杨廷进就喊:“来人呀,抓贼呀!”黑衣人大概是怕人多势众,虚晃一招,跃出窗外,一搭房檐,转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杨廷进吩咐家人去追,却被杨红樱拦住了:“爹,不要追了,人早就跑远了。”

对刚才的一幕,杨廷进好像恍如隔世,难道是自己在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可又实在想不出自己哪些地方做错了。杨红樱走后,杨廷进仔细揣摸,总觉得那个蒙面黑衣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可究竟是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要不是寿亭今天早上到盘山拜访一位朋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今晚上这黑衣人就甭想活着出去。对林寿亭这个新来的护院,杨廷进的心里头已经完完全全产生了一种信赖感。

林寿亭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他打开房门走进屋里,刚将背在身上的褡裢放在桌上,就听身后有人用低沉的声音说:“将手举起来,别动,动我就开枪打死你!”林寿亭扭头一看,帷幔后面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别人,正是杨红樱,忙道:“红樱,你这是什么意思?”杨红樱正色问:“林寿亭,明人不做暗事,别打马虎眼了,说,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要杀我爹?”林寿亭一愣:“没有啊,你不是不知道,我昨晚上去县城探望一个朋友。”杨红樱微微一笑,将一个烟荷包“啪”地一声扔在林寿亭面前的桌子上,双目熠熠地盯着他说:“这个东西你不会不记得吧!”林寿亭一看,这正是红樱前些日子赠给自己的那只烟荷包,于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带道:“红樱,这个荷包怎么到你手了?一定是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杨红樱双眼含泪道:“昨晚上打斗的时候,无意间就将你的腰带系着的荷包拽了下来,借烛光一看,正是我给你绣的那只。我这才阻止爹不再吩咐人去追你。林寿亭,都怪我杨红樱看花了眼,爱上了你这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要不是我昨晚上去丫头翠红的房中说话晚了会儿,我爹就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不说出个子午酉卯来,我决不会罢休!”林寿亭坐在椅子上道:“红樱,事到如今,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错,昨晚上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就是我。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爹吗?”杨红樱将举着枪的手慢慢地放下了:“你说吧。”

林寿亭长叹了一声,说出一番话来:“二十三年前,你爹和我爹是磕了头的金兰兄弟,又都在定州的一家盐号里作伙计。掌柜的有个闺女叫金草,我爹和你爹都喜欢上了。可金草真正喜欢的人是我爹,而且怀上了我爹的种。为了得到金草和金家的万贯家财,你爹就起了杀心,在一个深夜,将我爹杀死了,可恰恰被金草看见了。金草将你爹堵在了现场。你爹见百求无用,就又将金草打昏,然后逃到了关外。这个金草就是我娘。”

杨红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爹当年为了争夺女人和家财,竟在关里杀了人!于是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爹在这儿落了脚儿?”林寿亭道:“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年后,你爹发迹,悄悄回了一趟老家祭祖,住在定州城开客栈的老朋友梁春朋那儿。可你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梁春朋竟是我外祖父的挚交。你爹走了后,梁春朋就将你爹流落到关东盘山胡家窝堡成了盐商的事跟我外祖父说了一遍。我是从我娘那儿听说的,于是我就发愤苦练枪法武艺,希望有朝一日能为爹报仇。什么事儿都在一个巧字,那天,我刚到盘山正想打听你爹的时候,意外地救下了镇公所的刘所长。我更没有想到的是,刘所长竟然推荐我到你们家当护院。于是我就答应了刘所长的要求,到了你们家,准备伺机下手。”杨红樱道:“来我们家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下手?”林寿亭看了看杨红樱,动情地说道:“红樱,我说这话你也许不信,我之所以迟迟不忍下手,都是因为你呀!”杨红樱有些不解地问:“为了我?”林寿亭道:“是的,为了你。你可以不相信,但我说的全是心里话。当我走进你们家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你。可我只是个护院,只能将这种情感埋在心里。”杨红樱似乎受到了感染,将枪别在了腰间。林寿亭继续说道:“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在我们之间注定要发生什么。本来,我力求回避这些情感,没想到却越陷越深。我不想让这种感情的痛苦再咬噬着我,这才下决心动手。可当我看见你从窗户跃进来,我的心又软了,就放了你爹。”杨红樱抬起泪眼问:“寿亭哥,你还会杀了我爹吗?”林寿亭咬了咬嘴角道:“如果让我再看见他,我想会的。没有人理解一生下来就没见过父亲的痛楚,更没有人能理解只靠母亲庇护下那种缺少父爱的滋味。”

杨红樱的心里蓦地涌上一股酸楚,扑在林寿亭的怀里痛哭起来:“寿亭哥,怎么会是这样?”林寿亭轻轻地摩挲着杨红樱的秀发,眼泪也落了下来:“红樱,这大概就是命吧!红樱,原谅我好吗?”杨红樱深情地注视着林寿亭,用近乎哀求的口气道:“寿亭哥,我不想离开你。我们远走高飞,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好吗?”林寿亭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行!红樱,我这次回来,就是想来和你道别的。我不想再看见你,一看见你,我就会想起你爹,就想杀了他!我也不想让你再尝到没有父亲的痛苦,所以,我只能选择一走了之。红樱,忘了我吧!”

林寿亭说到这儿,轻轻推开红樱,将那只烟荷包塞到了她的手里,推开门迈开大步走了出去。杨红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在炕上大哭起来……

第四章 别三年意外又相逢

莺飞草长,花开花落,转眼就到了1934年的春天。这时候,如火如荼的抗日烽火已经在辽宁这块土地上熊熊燃烧起来。

自打林寿亭走后,杨红樱的心情简直低落到了极点。当杨廷进知道林寿亭竟是二十多年前被他杀死的挚友叶留馨和金草的儿子的时候,喟叹之余不免又心惊肉跳。他害怕林寿亭再次复仇,同时也为了防止土匪抢劫,就买了许多枪,招了不少人,组建了民团。由于杨家财大势大,不久杨廷进就取代了刘子玉被盘山县府任命为胡家镇镇公所的所长。杨廷进当上镇公所所长后,伪县长潘国良的儿子潘虎看上了杨红樱。没办法,杨廷进只好答应将红樱许给潘家。这潘虎仗着爹是一县之长,斗大的字不识一筐,平素里无恶不作,抢男霸女,是地地道道的花花公子。杨红樱怎么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杨红樱逃离了胡家窝堡,又回到了东北大学。不久,她就成为中共东北大学支部的秘密成员。后来,几经辗转,她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南满游击队。三年过去了,杨红樱已经是南满游击队辽西支队盘山分队的妇女队长。

这天,盘山分队奉命向北开进,和远在昌图的辽西支队会合。没想到,当部队走到黑风口的时候,遭到了日伪军的伏击,部队被打得七零八落,支队长和政委都壮烈牺牲了。杨红樱带领少部分人拼死冲出了日伪军的包围,一路上人困马乏,当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庙时,就停下来休息,准备明天天黑再走。队员们草草吃了些干粮后,躺在地上就睡着了。半夜时分,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在庙门站岗的哨兵正打着瞌睡,就觉得身旁有人,还没等回过身来,嘴就被人堵住了,随后便被摔倒在地。哨兵这才看清楚,来了几十个不明身份的人,个个手里拿着枪,从服装上判断,这伙人不是日伪军,倒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这时,后门的哨兵也被同样的手段给撂倒了。当这伙人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低矮的屋脊上响了一枪,那儿还隐蔽着一个暗哨。但是为时已晚,这伙人从前门后门和院墙上跃过去,把这座低矮的小庙全部控制了。睡在庙里的游击队员们疲惫不堪,反应迟钝,都被这伙来历不明的人给捆了个结实。

杨红樱虽然被绑,可还是挣扎着身子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打南满游击队的主意?”就听这伙人里有人笑道:“二当家的,还是个娘们儿!”杨红樱这才知道遇上了拦路抢劫的土匪,就大声喊道:“谁是二当家的?我要和你们二当家的说话。”

几个土匪打着火把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拿着火把在杨红樱脸上一照,哈哈大笑道:“二当家的,别说,这小娘们儿真够俏的,细皮嫩肉的,脸蛋能一下子弹出水来,给大当家的当压寨夫人是再好不过的了。”这时,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走到杨红樱面前道:“我就是二当家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杨红樱道:“二当家的,我们同是中国人,现在国难当头,日本人占领了我们的东三省,三千万同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二当家的不屑道:“别跟我们这些人讲这些大道理,我们不懂,老子今晚上要的就是你们手中的这些枪。走,到寨子里再决定如何发落你们。”

土匪们将游击队员推推搡搡带到了寨里。借着灯光一看,杨红樱是又惊又喜。原来这伙土匪的大当家的竟是她日思夜想的林寿亭!此刻,林寿亭正悠闲地坐在议事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品着香茗,看起来,他比三年前分手的时候,长得更魁伟,也显得成熟稳重了。

二当家的来到林寿亭面前道:“大哥,这伙人我已经捉进寨子里了,总共二十来条快枪。不过,这伙人的头头竟是个年轻漂亮的娘们儿。大哥,您来山中落草多年,也该有房媳妇了,我看这小娘们儿做您的压寨夫人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林寿亭一听游击队的头头竟是个女的,有些惊奇,慢慢地说道:“老二,将这女子给我带上来,老子要看看她到底是梁红玉还是花木兰。”杨红樱被小匪们推到了林寿亭面前,林寿亭吩咐道:“来人,将她嘴里的破布给拽出来,我倒听听她嘴里头能说出什么话来,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带领这么多男人和她一起玩命!”杨红樱道:“寿亭哥,不是玩命,是为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让所有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林寿亭一愣,这声音听起来这么耳熟,仔细一瞧,不由又惊又喜,这个游击队的头头竟然是杨红樱!

林寿亭站起来,麻利地解开杨红樱身上的绳子,激动得泪花直闪:“红樱,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杨红樱见林寿亭将她认出来了,高兴地道:“寿亭哥,是我,是我呀!这么多年,你还好吗?”林寿亭道:“还好,还好,红樱,你呢?”杨红樱看着林寿亭笑道:“寿亭哥,咱们过一会儿再细谈,你总不能再绳捆索绑地对待这些客人吧?”

林寿亭恍然大悟,三步并两步来到被捆绑着的游击队员跟前,挨着个地亲手解开队员们身上的绳索,抱拳施礼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林寿亭有眼不识泰山,让弟兄们受委屈了!”接着又吩咐二当家的:“老二,准备几桌上好的酒席,招待好弟兄们。”

双方的弟兄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一种什么关系。杨红樱走到队员们面前解释说:“同志们,这位是我在家乡时的武术教师林寿亭大哥,我的武艺和枪法都是他一手教出来的。”林寿亭也给手下弟兄们介绍道:“弟兄们,这就是我在盘山胡家窝堡落脚时,东家的大小姐杨红樱。以后,你们就叫她大小姐好了。”杨红樱忙道:“弟兄们,你们千万别叫我大小姐,咱们都是受苦受难的劳苦大众,都是弟兄姐妹。以后,大家就叫我杨队长或者干脆叫我杨同志好了。”土匪们头一回听到“同志”这个字眼儿,有人就问:“杨队长,啥叫同志?”杨红樱笑着解释道:“同志,就是为了共同的理想、事业而奋斗的人。现在,咱们有一个共同的理想,那就是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土匪们欢呼雀跃:“杨队长,讲得好哇!”

酒足饭饱后,林寿亭领着杨红樱来到自己的屋里。两人独处一室,杨红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扑到林寿亭怀里痛哭起来。杨红樱哭着向林寿亭讲述了自打林寿亭走后,自己如何逃婚,如何成为东北大学支部的秘密成员,如何成为中国工农红军南满游击队辽西支队盘山分队的妇女队长的;又把如何奉命与昌图的大部队会合,遭遇到日伪军的伏击,受到重创的过程说了一遍。

林寿亭爱抚道:“红樱,真难为你了。”杨红樱问:“寿亭哥,这几年你又是怎么过来的?”林寿亭也讲述了与红樱离别后的经历。

林寿亭离开杨家后,心情低落到了极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陷入了与杀父仇人的女儿杨红樱的感情纠葛里。林寿亭跑在辽河边上,朝着家乡的地方哭着说道:“爹,儿子不孝,不能亲手杀了杨廷进,为您报仇!红缨是个好姑娘,儿子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正因为如此,儿子不想让她和我一样,承受着丧父的痛苦。不过,儿子会永远记住,红樱是仇人杨廷进的女儿。儿子虽然爱她,却发誓永不娶她!”

林寿亭出了盘山地界直奔奉天城而来,他想去东北军张学良的部队里混口饭吃。走到黑风口,正遇见一群土匪抢劫一个坐在花轿上还没走进夫家门的小媳妇儿。林寿亭一见,施展拳脚将这伙土匪打散,救下了小媳妇儿,被土匪们拥坐了头把交椅。就这样风风雨雨,一晃三年过去了。

听完了林寿亭的述说,杨红樱哭得眼圈都红了:“寿亭哥,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呢!寿亭哥,都是因为我,你才受了这么多的苦。”林寿亭叹息了一声道:“红樱,别这么说,你受的苦比我还多呀!”杨红樱一把握住林寿亭的手道:“寿亭哥,跟我一块儿参加游击队吧?我们一块儿打鬼子,天天在一起,你说好吗?”林寿亭平静地说:“红樱,我知道你早晚都会说出这番话的。可天上的鹰,地上的狼,是怎么都跑不到一块儿去的。你是堂堂的共产党,我是土匪,咱们是两条道上的人。红樱,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送你一程。”林寿亭说着走了出去。

林寿亭来到二当家段老二的屋子里。见林寿亭心事重重的样子,段老二就问:“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林寿亭盘腿坐在段老二的炕上道:“咱们哥们儿还有啥藏着掖着的?问吧!”段老二追问:“大哥,我看您跟杨小姐关系不一般呀!”林寿亭打了个唉声:“兄弟,你猜得没错。”接着就将怎样和杨红樱相识相爱的事跟段老二说了一遍。末了,他问:“兄弟,你看这事该咋办?我可是发过誓,永不娶她。”段老二咧嘴笑了:“大哥,您当初离开杨家,不就是为了逃避这种感情吗?可现在命运却又安排你们俩人意外地相遇,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吧。您和他爹之间是有冤仇,可那是上辈子造成的,这与您和杨小姐之间的事完全是两回事儿。大哥,我看杨小姐这人不错,做嫂子我是一百个赞同。”林寿亭道:“老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这事放在你身上,你会怎么做?难道你能坦然面对一个仇人的女儿?难道你就忘了自小就没有见过父亲的痛楚?难道你就忘了你母亲没了丈夫终日泪流满面的眼睛?老二,我忘不了!如果我忘了这一切,我就是叛逆呀!”

林寿亭说到这儿眼圈红了,眼泪顺着这个彪悍的汉子瘦削的面颊上滚了下来。“老二,我不能做不孝之子呀!从她的眼神里,话语中,我知道,她还在一如既往地爱着我,她还想让咱们加入他们的游击队。”段老二急急问:“大哥,您答应她了?”林寿亭道:“我怎么能答应她呢?”段老二长出了一口气:“大哥,这就对了嘛!如果让杨小姐留下来当了嫂子,我段老二是一百个赞成,可要是让咱们弟兄们加入游击队,我第一个不同意!他们的队伍现在被打得七零八落,这不明摆着让咱们弟兄过去垫背吗?大哥,您如果愿意去,兄弟我也不阻拦,只是得留一部分兄弟跟我在这儿留守。”林寿亭道:“好兄弟,我怎么能为了一个娘们儿忘了自家兄弟?我林寿亭有今天,还不全仰仗弟兄们?不过,我和她之间毕竟有过一段美好的感情,我不能让她在背后说我是不仁不义之人。我跟她说了,明天我送她一程。”

林寿亭走后,杨红樱和衣躺在炕上。她虽说很疲乏,可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反复琢磨着林寿亭刚才的话,总觉得林寿亭话里话外仍在有意无意躲着她。这么多年了,寿亭哥难道还没从复仇的阴影里走出来?难道上一代的恩恩怨怨非得强加在我们的身上吗?这几年,她走南闯北,往来奔波,和她并肩作战的都是些品学兼优的好同志,自然也不乏追求者,可都被她婉言拒绝了。她知道,林寿亭仍然在她心中占着别人不可替代的位置。没想到,命运还真安排她和寿亭哥意外地相逢了。她想,只要她不变心,她的寿亭哥终究有一天会接受她的。

直到天快亮时,杨红樱才沉沉地睡去。朦胧中,她好像跟寿亭哥去了一片绿油油的大草原,寿亭哥拉着她的手,欢快地跑呀跳呀,她也高兴得像一头欢快的小鹿,跟在寿亭哥后面唱呀跳呀。不知怎的,寿亭哥忽然不见了,整个草原只有她一个人,远处,一只狼一样的动物向她飞奔而来。她的心紧张得缩成了一团,拼命呼喊着寿亭哥的名字。正在这时,她的耳边好像有人说,红樱你咋的了?仔细一听,是寿亭哥的声音,睁眼一看,林寿亭正坐在炕沿上看着她呢!原来,竟是一梦。

她不由羞红了脸:“寿亭哥,我没喊啥吧?”林寿亭笑了:“你是喊了什么,可我们谁也没听清,大概是魇住了吧!”杨红樱渐渐安稳下来,翻身坐起来柔声问道:“寿亭哥,我昨晚上跟你说的话你考虑好了吗?”林寿亭笑了笑道:“红樱,我不是说过了吗?你是堂堂的共产党,我是土匪,咋说也是两条道上的人。”杨红樱道:“什么事儿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寿亭哥,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你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会成为一个出色的红军游击队的指挥员,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林寿亭道:“红樱,别再说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知道我当土匪没出息,可这是我的选择。我也知道,无论谁当朝坐江山都容不得土匪,日后有一天共产党把事弄成了,还是要收拾我。如有朝一日共产党得了天下,你杨红樱当令,赏我一个全尸就成了。”杨红樱站起来,泪花直闪:“寿亭哥,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心思吗?”林寿亭扭过脸儿去,沉吟了一会儿,慢慢道:“红樱,什么也别说了,在这儿休养几天,然后我送你。”说完就走了出去。望着林寿亭的背影,杨红樱哭泣道:“林寿亭,你不是个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林寿亭又来看杨红樱,却发现她不见了。他问手下的弟兄,弟兄们说道:“天没亮的时候,杨队长就领着人走了。我们想跟您报告一声,杨队长不让,说是不想打扰大当家的休息。”林寿亭没再说什么,望着山下重重雾霭,不禁有些怅然若失。

天黑的时候,了水(打探消息)的小崽儿来报:“大当家的,杨队长他们出事了。”林寿亭脑子嗡地一声,轰然炸响。他急急问道:“快说,杨队长他们到底出了啥事?”小崽儿道:“杨队长他们一行人还没到欢喜岭,就被日本鬼子给围住了。听说,领头的是日军少佐三木。杨队长的人全都战死了。”“那杨队长呢?”“杨队长被日本人给捉住了。”林寿亭气得将嘴角都咬出血来了:“日本鬼子,奶奶的,老子一定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红樱,我一定要救你出来!”直到这时,他才觉得杨红樱在他心目中的分量仍然是沉甸甸的。

第五章 情势变寿亭再为匪

夜色灰蒙蒙的,飘着细雨,白日里喧嚷的盘山县城此刻变得格外静谧。

这时,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走出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大模大样地向日军监狱旁的军需库走去。这几个日本兵正是林寿亭领着人乔装改扮的。杨红樱被捕后,林寿亭和弟兄们急得是坐立不安,大家伙儿发狠心一定要将杨红樱救出来。天刚擦黑,林寿亭便领着几个武艺好,枪法准,胆大心细的弟兄们混进了盘山城。他们打听到杨红樱被关押在监狱后院二楼的第二个房间里。林寿亭决定烧毁日本人的军需库来个调虎离山,然后趁机救走杨红樱。他们正走着,忽然遇见几个日本兵驾着两辆摩托车迎面驶来。

这时,就听见林寿亭轻声道:“搞掉他们,不要动枪。三孩,你不是会几句日语吗?叫他们停下。”三孩会意,拦住摩托车哇哇叫道:“哎,停下,停下,前边有情况!”

几个日军见是自己人,就将摩托车停了下来。两辆摩托车坐着五个日军,林寿亭他们围上去,两人控制一个,日军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就一命归阴了,五具尸体被扔进了下水道的暗沟里。林寿亭他们驾驶着摩托车威风凛凛地向日军的军需库急驶而去。

林寿亭等人来到军需库的大门外,站岗的日军照例盘查。林寿亭一使眼色,马虎、赵飞的手一扬,两只飞镖脱手而出,站岗的日军只见两道寒光在眼前一闪,就像一堆烂泥似地瘫了下去。林寿亭一挥手,两辆摩托车耀武扬威地开进了军需库的大院。军需大院里灯火通明,高高岗楼上的探照灯不时地晃来晃去。院子里有一队日本兵,正在叽哩呱啦地往汽车上装弹药。林寿亭吩咐道:“集中火力,全部打掉!”于是,十支冲锋枪一齐开火,十多枚手榴弹在军草垛和军火库的库房里开了花,一时间爆炸声不断,烟尘滚滚,烈焰飞腾,日军的军需库内是一片火海。林寿亭见火候已到,手一挥,两辆摩托车又向监狱方向急驶而去。

他们来到监狱后面的院墙外,林寿亭拾起一块石头扔到了墙里,来了个“投石问路”,见里面没有丝毫反应,这才道:“马虎、赵飞,你们两个跟我来!其他人在这儿守候。”林寿亭一纵身,就上了高墙,扔下条绳子,马虎、赵飞猴子般灵巧,瞬间也上了高墙。三人蹑足潜踪,就到了关押杨红樱的那幢小楼下。整个监狱大院里静悄悄的,与外面乱七八糟的情形成了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看起来,驻守监狱的日本兵已经被调集出去了。昏暗的灯光下,林寿亭见楼门口站着两个日本士兵,正在打着哈欠。林寿亭一挥手,两道寒光闪过,这两个日本兵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结果了。

林寿亭迅速进楼,打开了关押杨红樱的房门。杨红樱看到林寿亭,眼泪止不住落下来,断断续续地说:“……寿亭哥……是你们……”一下昏了过去。

林寿亭一弯腰,将杨红樱背在背上,几个人顺利地上了院墙。这时,几个日本兵来后院巡逻,正见林寿亭跃到了院墙上,他们哪儿见过这高来高去行如飞鸟的异人,吓得愣在那里发起呆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摩托车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林寿亭他们将杨红樱夹在中间,开足马力向城门冲去。城门口此时已是戒备森严,日本兵远远地就将他们喝住。林寿亭心一横,对大伙儿道:“弟兄们,只好硬闯了!”几支冲锋枪一齐开火,这群日本兵猝不及防,瞬间就被全部击毙。两辆摩托车冲出城门,向远处苍茫的夜色里冲去……

天快亮的时候,杨红樱终于被林寿亭他们救回了黑风口。她脸色蜡黄,气若游丝,浑身上下被打得伤痕累累,鲜血淋淋。林寿亭守在旁边,看着山上唯一的郎中霍大先生给杨红樱把脉。

霍大先生一边把着脉,一边摇头叹息着。林寿亭问:“老哥,她的情况是不是很糟?”霍大先生说:“她被打得伤势过重,伤了五脏六腑,现在是脉息无力呀!大爷儿,我现在给她配了一副药,三个时辰内要是见效了,她就能逃脱危险,如果无效,老朽也无能为力了。”也不知道霍大先生配了一副什么药,经过三个时辰的焦急等待,杨红樱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紧接着轻轻睁开了眼。霍大先生喜道:“大爷儿,可喜可贺,杨队长终于躲过了这一劫呀!”林寿亭高兴得泪花直闪,抓住杨红樱的手激动地说道:“红樱,你可醒过来了!”杨红樱想挣扎着坐起来,被林寿亭轻轻按住:“红樱,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了,你就安心养伤吧,好吗?”杨红樱紧紧攥住林寿亭的手,哽咽着道:“寿亭哥……都是我一时性格用事……二十多名同志全都……”林寿亭道:“红樱,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血债要用血来还。现在我想通了,跟你一起打鬼子去。”

杨红樱一听这话,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量,一下子坐了起来,依偎在林寿亭的怀里,热泪直流地说道:“寿亭哥,你该不会是随便说着玩的吧?”林寿亭认认真真道:“红樱,你看我是说谎话的那种人吗?”杨红樱舒心地笑了,脸上现出一丝娇羞:“寿亭哥,真是太好了……”

一个月后,林寿亭在杨红樱的介绍下,参加了南满游击队辽西支队。

林寿亭率队参加游击队后,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辽西支队队长姓杨,叫杨再友,是个典型的东北大汉;政委叫项北,戴着眼镜,一副文绉绉的样子。林寿亭到后的第二天,就被任命为盘山大队队长,隶属于辽西支队第一团。杨红樱则仍被任命为辽西妇女队长。林寿亭真正感受到了游击队大家庭的和睦和温暖。在这个大家庭里,无论是队员,还是大队长支队长,都在一个锅里搅稀稠,服装更是穿得五花八门,是绝对分不清主人的真实身份的。林寿亭想,这才是真正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呀,怪不得红樱那么强烈地要求他参加他们的队伍。

这天晚上,杨红樱来找林寿亭,俩人唠了大半夜。临走的时候,杨红樱双目含情地说:“寿亭哥,我有一件东西送你。”林寿亭忙问:“啥东西?”杨红樱脸一红道:“寿亭哥,你得背过脸儿,将眼睛闭上。”林寿亭背过脸儿去,杨红樱将一件东西轻轻放到他的手上,俏皮道:“寿亭哥,你猜猜看,倒底是什么东西?”林寿亭猜了半天也没猜着,杨红樱娇嗔道:“寿亭哥,瞧你那个傻里傻气的样,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林寿亭睁眼一看,手里拿着的竟是一只做工精巧的缎面烟荷包,上面绣着两只戏水的鸳鸯和两朵开得正艳的并蒂莲花。林寿亭激动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把扳住杨红樱双肩。杨红樱望着林寿亭嫣然一笑,随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动情地说:“寿亭哥,我们结婚吧!”林寿亭忽觉一股热血冲上头顶,猛烈地颤抖起来,一把将杨红樱紧紧地拥在了怀里。杨红樱悲喜交集,泪花直闪:“寿亭哥,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可是没有等到结婚的日子,杨红樱却意外地出事了。

这天傍晚,林寿亭正领着队伍在兴隆台休整,北镇大队队长耿继周来了。一下马,耿继周就告诉他道:“寿亭,不好了,红樱出事了!”林寿亭脑子轰地一声,尽量稳了稳慌乱的心绪问:“老耿,红樱她究竟出了啥事?”耿继周“啪”地一拍桌子,哭泣着说:“红樱她被活埋了!”林寿亭瞪着眼睛抓住耿继周的手急急说:“老耿,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耿继周抹了把泪道:“寿亭,上头召开了北方会议,正在肃反呢!他们说红樱家是地主,是插入我们部队心脏的阶级敌人……”

耿继周走后,林寿亭马上派手下得力的弟兄打探消息。三天后,打探消息的弟兄回来说,杨红樱和一批肃反对象已被活埋,支队长杨再友也被停职反省,肃反之风很快就会从支队的上层刮到咱们这儿来。林寿亭咬了咬牙,想起杨红樱对他的深情,禁不住潸然泪下。他朝天放了三枪,领着弟兄们躲进了大苇塘……

第六章 有情人欢喜结良缘

1947年6月,东北全面解放。东北人民解放军的“四野”第七纵队某团进驻盘山县城,在盘山县境内开始了大规模的剿匪斗争。这天,通往盘山县城的路上开来一辆绿色美式军用吉普车,在城门口前停下了,从车上走下一男一女两个干部模样的人。男的四十五六岁年纪,身材清瘦,是特委书记杨再友;女的三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身材修长,面貌清秀,显得英姿飒爽,是特委宣传部副部长赵枫。他们是来检查盘山县剿匪工作的。此刻,二人站在那里,颇有兴致地看着解放军张贴的通缉令。其中有一张通缉令是这样写的:

“匪首林寿亭,三十五岁,系大苇塘匪股的总驾杆,此人武艺高强,双手打枪,百发百中,尤擅飞镖,百步穿杨;此人十三年前曾由土匪参加南满游击队,担任过盘山大队队长,后因不满当时的肃反政策,再度为匪……

在通缉令的旁边,还画着林寿亭的画相。

杨再友看着通缉令,喟然长叹:“乱世出英雄啊!在这些土匪头子里,有很多人是被逼上梁山的,其中不乏一些真正的英雄呀!我们东北的党组织当时受王明‘左’倾机会主义路线的影响,召开了北方会议,致使很多好同志含冤离开了队伍。比如这个林寿亭,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嘛!”赵枫道:“杨书记,我有一个请求。”杨再友问:“什么请求?”赵枫道:“我能不费一枪一弹,不用一兵一卒,让这个林寿亭心甘情愿地放下武器,并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杨再友道:“好啊!我答应你。不过,你此次深入虎穴,要多加小心呀!”赵枫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我一定完成任务!”当赵枫向杨再友介绍完她和林寿亭之间的恩恩怨怨时,杨再友感叹不已:“好一段传奇故事呀!好,你若能不费一兵一卒、一枪一弹让林寿亭归顺,我给你请功!”

翌日清晨,赵枫乔装改扮,骑着一匹马,来到大苇塘一带寻找胡匪。这里距盘山县城五十里,荒无人烟,苇海茫茫,是个打家劫舍的好地方。此刻,赵枫骑在马上,复杂的心情难以言表。她站在一处高岗上,朝天放了三枪,工夫不大,就见从苇荡里划出一只小船来。船上有四五个身背汉阳造的土匪,其中一个瘦高个儿朝着赵枫喊道:“哎,干什么的?”赵枫道:“我来拜访你们林大当家的,烦请兄弟们通报一声。”说着将一封现大洋扔到了瘦子面前,“这点小意思,给弟兄们买酒喝。”瘦高个儿见钱眼开,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儿:“这位爷儿,您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我们大当家的。”盏茶功夫,瘦高个儿回来了:“您请上船。我们大当家的有请。”赵枫瞅瞅船离岸边还有三、四丈的距离,就一提丹田气,一个“凌空步”,稳稳当当地就站在了船头之上。土匪们惊得目瞪口呆,赞道:“这位爷儿,您好一副干净利索的身手呀!”赵枫点头笑道:“区区小技,让弟兄们见笑了。”瘦高个儿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二尺多长的黑布条,罩在了赵枫的眼睛上,又用一条大拇指粗的麻绳,将赵枫绑了个结结实实。赵枫双眼被蒙,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轻微的浆声和土匪们的谈笑声。约摸过了一个多时辰,船停下了,瘦高个儿将黑布解开道:“这位爷儿,到了。”

赵枫一见,眼前是一个土岛,岛上房屋密布,绿树掩映,俨然是世外桃源。岸边有土匪搭过来一块跳板,赵枫跟瘦高个儿他们下了船走进一座房子。赵枫抬头一看,正面虎皮椅子上坐着位三十五六岁身穿白色对襟短褂的汉子,正是林寿亭,霎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她嘴角嚅动了一下:“寿亭哥,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

林寿亭自打那次肃反运动离开部队后,没有再回黑风口,而是选择了大苇塘。他们凭借着这万顷苇海,跟日本鬼子周旋。日本鬼子投降后,又遇上解放军进苇荡剿匪,他们只好潜伏在苇荡中,等待时机。他只当来客是解放军的探子,也没有细看,正想搭话,没想到来客先说话了。林寿亭一听,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微微一愣:“你是……”赵枫解开头上缠的土布,一头秀发散落,双眼热泪涟涟地看着林寿亭。林寿亭仔细一看,眼前站着的正是他念念不忘的杨红樱,忙喊道:“你是红樱?”

这个赵枫就是失散了十三年的杨红樱!林寿亭问:“红樱,你不是已经被……”杨红樱见林寿亭认出了自己,激动地说:“寿亭哥,我没死,我没死呀!”林寿亭快步走到红樱跟前,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激动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红樱,真的是你吗?快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杨红樱就向林寿亭讲起了别后的经历……

那一年,杨红樱的确被指控为“插入我们心脏内的阶级敌人”。她当时正沉浸在要与林寿亭结婚的幸福憧憬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运动的严重性,直至被第一批作为肃反对象遭受逮捕。正好当时省委一位主要领导是原东北大学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也是杨红樱的入党介绍人,在他的干预下,杨红樱才绝处逢生。在这位老上级的建议下,鉴于当时的形势,杨红樱化名赵枫,继续留在党内工作……

听完了杨红樱的述说,林寿亭终于破啼为笑道:“我还以为你早已……”杨红樱娇羞地说道:“寿亭哥,不见着你,我怎么会死呢?”俩人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三天后,林寿亭率队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半个月后,在杨再友的主持下,林寿亭和杨红樱这对失散了十三年的恋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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