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东流去
——魏集古村百年
魏纯明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历史的河流在流逝与永恒中永远向前奔流。历史不会结束,只有遗忘。总有被毁灭的,总有被掩埋的,但永远没有终点;总是在变迁,总是在流逝,但总是有一些坚硬或柔软凝固然后沉淀,并且永恒。要读懂一个地方,除了熟悉这个地方的历史,还一定要了解它的自然环境,历史进程和自然环境共同塑造了一个地方的品格。让我们从“古村”“老街”“城墙”中阅读魏集古村百年。
——题 记
古 村
黄河在南,我村在北。老房子或淡黄或暗红,雕刻精美的拱券阁台,依然是百年前的样貌。古老的格调,成就魏集为“中国古村落”。
黄河最早是魏集通往世界的黄金水道。清朝是木帆船。河面上往来于魏集与外地的船只井然有序,载出当地的食盐、特产,运进东北的红松,南方的茶叶、桐油……至今,魏集古渡的踏跺、船只系缆的石墩已经荡然无存,只在传说里让人听到当年的渔歌唱晚;几乎曾有的所有商行名号,都能从斑驳的字迹上辨认。
明朝洪武年间,魏集为永安镇。
晚清,魏集镇形成。
由魏集始,有了公路,取代了明朝的官轿肩舆。镇民建马路,修长堤,筑炮楼,扩铺业,兴教育,极一时之盛。免遭兵燹,魏集梅开二度,进入黄金时代。交通恢复,河海交汇、商贸通衢,舟楫如梭,樯帆如林,物资滚滚奔流,镇上商号相继复业,尤以商铺遮蔽半边天:金银珠宝门连户对;茶楼酒馆鳞次栉比;粮店、绸庄、诊所一应俱全;每逢节日,猪牛羊肉、鸡鸭鹅鱼供不应求。
岁月流逝,黄河改道,繁华梦破。魏集再次从极盛跌落。
古村如同弃妇,铅华褪落,姿色凋零,精致而又跌宕的前世今生,让后人嗟叹。曾经风光的,渐次黯淡;曾经喧嚣的,悄无声息;曾经年轻的,两鬓斑白。钱庄当铺结了蛛网;王谢堂前无飞燕。华厦懒卧苍凉,层楼十室九空,宅门黯然锁,院花寂寞红;祠堂香火明灭,喑哑地絮叨;灰灰菜和狗尾巴草在屋檐上疯长。对于漫长的岁月,他们只是时间的附庸。百年的兴旺随了黄河水,荡荡没入渤海。
多少人的户籍已被勾销?多少人的过去已经隐匿?多少故人已被忘记?对于从不停歇的时间,他们仅仅是岁月车轮上的尘埃。街边的老人和生意人神色迷惘。
一步步走在砖石斑驳的街道,踏着一部厚重的史册。
恍然走进一个旧梦,就像孩提时遇到的生字。面对沉重的,轻浮的,清晰的,混乱的,真实的,抑或虚妄的历史,困惑而好奇。
历史有用沉默作答的习惯。飘零的树叶,自然,真实,又荒诞不经。仿佛蝴蝶和庄子在对话。我来寻找一首诗,一首简单又冗长的诗,能充分叙述、怀念、反思、想入非非,分辨奇迹和传说的真假。我会写出一些长长短短的文字,尽管并不比街边的一棵树珍贵。魏集街四季都遍地落英缤纷,踩着芬芳的花瓣,就触摸到魏集老街的温馨。
迈着沉稳的脚步,踏上庄园的楼梯。厚实宽大的楼梯,沿着城墙大楼的墙壁曲折。
世人喜欢为祈求命运敲钟。我来登楼,是为顶礼,也是为推敲楼内的阴影与风。我想要知道,被高高供奉的钟,腹内回荡着怎样的无人知晓的心绪。
钟楼在庄园的大城门之上,是庄园和村子高度的顶点,与苍劲茂密的槐树树冠试比高。极目眺望就看到黄河,遥想一次次过尽的千帆,一番番远去的激情,一场场周而复始的潮汐。
钟楼是仁慈的老者,默默地注视着村里的众生:忙碌或是悠闲,幸福或是不幸。给他们以提醒和抚慰,给是非以公正的裁决。钟是恒久搏动的心,听它远播的声音,便是谛听岁月。有灵魂的钟摆永远那样从容不迫,古朴的声音是市镇的脉搏。
我久久地在钟楼前站立,屏息静气。如果还有值得祭祀的事,我期望钟楼联系今昔,带回所有丢失的信息。
钟声蓦然响起。
一片水上的月影,朦胧照亮先贤的骨骼和前世的高贵。太茂盛的抒情,写满了天空的横竖撇捺,追忆似水的诗酒年华。钟声厚重而锋利,执着地雕刻日夜,雕刻四季,雕刻所有的生命,直到我们在钟声中消失。
老 街
魏集在现实中,更在历史中,是追求和寻找的出发地,一场华丽的没有尽头的梦开始的地方。
村镇是静止的,时间在流动;屋舍是静止的,居者在流动;树是静止的,风在流动;风景是静止的,看风景的人在流动;黄河一如既往地流淌,早晨有清新的愿望,满街是飘散的炊烟;落日时有安详的静谧,鸟儿疲倦地归巢。
历史在时间的河流低语盘桓,咀嚼失去了的青春以及所有可贵的日子,同时编织梦想,酿造昌盛,给自己以充分的鼓舞。曾经的多少美好,在物质的天平上沽价待售,越过时间和空间的距离,渴望在属于文化史的天空盘旋。
历史常常颠三倒四,但没有人会数典忘祖。
蓦然回首,可以说,魏集从诞生之初,就与时代风云、社会发展紧密相连,在中华民族每一个重要的历史时刻,都有魏集人在呐喊、在歌唱。魏集百年的兴起与规模,仰赖生于斯长于斯的儿女。他们把汗水、屈辱和祖传的陈旧抛,把财富、荣耀和见识的新奇捧回。
永安码头,风雨洗礼,是百年的戏台。家族的兴旺充满了竞逐荣誉的主题,岁月的翻动藏满了悲欢离合的故事。
街边的杨柳绿影婆娑。所有年轻的和衰老的、墙角的和街上的树,是镇子的生命。高大的树的枝条撒向天空,天空透明的蓝色,仿佛魏集干净的镜子。
像赴一场世纪之恋,在会讲故事的炮楼下徘徊,去寻找百年的繁华和风情,手握长长的烟筒,在茶铺闲聊,听黄河的号子声或桨声的欸乃。
被遗弃又被拥抱的生命,即便寂寥,也有一种无法超越的优越。曾经精致而又跌宕起伏的前世今生,后来者甚至难以攀比。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有一段尘封的浪漫。想象中的灯火,连接起所有的故事与章节。
紧锁的门里,碧绿或燃烧的紫藤照旧灿烂。青砖脚下的通道,满目疮痍。逼仄的巷子,长脚的蜈蚣在时光深处蜿蜒踯躅。尽管故园的徽记被岁月剥蚀,依旧有温暖的念想。大门口的石兽远望异乡,连绵悠长的目光古瘦。寒烟缥缈,云挥洒水墨,似有锦书来。梳妆台上的沉香木梳,还有暧昧的体香,留住瞬息光阴,等待归人。时间刻意的痕迹,是一把开启昨天的钥匙。
清晨和黄昏是灵动的日历。燕子飞了,河水退了,老去的容颜不必祈祷。灰尘掩盖了岁月的疤痕,泪水带走了儿时的天真。平静庸常的生活让人忘了时间和衰老,奶奶呼唤孙子的声音,是镇上最美丽的语言。
百年老店热气腾腾,豆腐、猪下货、烧鸡和驴肉的浓香满街飘散。观光客仿佛穿越而来,年轻的惊呼烧柴灶火光熊熊,年老的感叹手工的小食是童年的味道。
烧鸡店的女主人,是我的老嫂子。在村里,我的辈分高。她头上满是白发,善良而沉默。人们喜欢她亲手做的烧鸡,喜欢她任从客人随意坐在店门口的板凳上,打盹和拍照。她偶尔的走神和叹气,像极了过世或健在的母亲。
做过木匠的老头,是我的老大哥,一生最得意的时光,是他的绳墨生涯。他端坐着的旧宅子,和他的质朴那么相称。在我眼里,他是上世纪留下的大师,浅浅地隐居着,直到化为尘土,让院子四季都在开花。
谁家的窗口,有位低眉的女子,淡然如菊。身边那位眉飞色舞的,像桥边盛放的红豆,知为谁生?
深深的庭院,老屋是活的,有脉动,能呼吸,很容易让人迷失。谁能确定先前的金粉之家,不再有人粉墨登场,成为大起大落的主角?
院墙下的流水像歌谣。深青色的水泥地上有小板凳,小板凳上坐着懒懒的阳光,屋檐下晾着干豆角,灰色的瓦棱上,有老主人的神秘信息,瓦隙间的枯草什么也不说。一截残存的断碣,无意揭露了世间的几度秋凉:人生的最高点在哪里?是权倾天下?是富可敌国?还是饮一杯老酒,沏一壶新茶,写一首只有三五知己能耐心读完的古体诗?
时间是无情的,结局早已清楚,平凡与伟大都将归于沉寂。
没有前世,也不会有来生。快乐的和忧伤的,都会在华丽的和灰色的外壳里消失,像雨水渗进石头,只剩下传说在发黄的书页里吟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许多地方,人们喜欢的事物,大多数已被毁掉,或者正在被毁掉,或者终究要被毁掉。面对生态和心灵的恶化,人们也许需要反省,物质的膨胀意味着什么样的代价?
百年魏集,几近完整地存在。
曾经的乌托邦,成为一种奢侈的藏品,迎迓慕名而至的过客。
城 墙
魏集风物以庄园城墙胜。
城墙站立在无边的平畴,列阵风蚀的岁月,见证生民的艰辛与坚韧。庄园的银圆,每一枚都能挤出血滴。他们把居屋建成抗御匪患的碉楼,成为中国乡土建筑的特殊类型。
魏集庄园城墙,是附近最高的建筑:
庄园城墙高二十来米,围地近四千平方米,直立的枪眼寒光炯炯。
而决定城墙高度的并不只是物质形态。而是它,真正经历浴血的洗礼;它,成为民族抗争的堡垒;它,拥有至高无上的光荣。
城墙本只祈求安宁,汇集季节的二十四番花讯,神色凝重地张望。但那一年却必须举起刀锋,矗立拼死的旗幡。火山忍不住缄默,青天里一声霹雳:
“这是中国!”
请你听听魏集人在何思源领导下抗日的故事。
何思源(1896年-1982年4月),山东菏泽人。中国著名的教育家。抗日战争爆发后,在惠民一带组织部队坚持抗日,一方面发展惠民的地方教育事业。
组织宣传抗日救亡运动。
抗日战争来临的时候,山东省教育厅长何思源,手中没有一兵一卒,本应随政府机构一起撤到大后方,但他选择了留在山东坚持敌后抗战。
何思源对山东情况非常熟知。他清楚日军在山东占据了几条铁路线上的一些城市,距铁路十几里的县城仍由中国人控制,几乎在敌后各地方都有地方部队进行抗战,这些部队势力有大有小,性质也不一样,彼此常为争夺地盘和给养发生矛盾冲突,但在民族大义上是一致的,因此敌我双方的优势与劣势,他成竹在胸。许多地方武装的领导何思源都认识,有些人就是他训练出来的学生,因此,他拥有一支坚持抗战的骨干队伍。有了这些基础,何思源只要驾驭有方,指挥得当,就可以迅速发展抗日的有生力量,坚持敌后抗战。
1937年10月,日军攻陷济南,韩复榘不战而逃,山东省政府撤鲁南阜阳。何思源以省教育厅长的资格肩负起鲁北行署主任和鲁北游击指挥的重担。
此时,省政府所在地鲁南地区,有国民党的正规军,于学忠的两个军、吴化文和刘桂堂的两个师,而何思源管辖的4个专区27个县,一个黄河三角洲垦区,自济南直到渤海湾,完全没有正规军。何思源带着省教育厅十余名青年干部,一路收容教育局长、校长等人,然后以这些文人为骨干组织游击队,收编绿林土匪,建立自己的武装。队伍发展迅速,很快组成5个旅,10个团,20多个县大队。在敌后何思源建立了有力的行政系统,流通着鲁北银行的钞票,出版发行《鲁北日报》,自造武器弹药,组织培训了军政干部,甚至还开辟了邮路。这样有条有序地发展,卓有成效地稳定了人心。
何思源对游击队干部不断进行培训,训练宗旨是把保卫国家、保卫民族的思想植根于每个人心中,不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要做到凡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中国人的爱国心,就有中国的抗战力量,就有中国的政权存在。游击队当时的口号是今天打不着敌人,明天打;正面打不着敌人,侧面打;白天打不着敌人,夜里打。这些简明透彻的道理,灵活机动的战术,保障了鲁北抗日游击的有力展开,迫使敌人不得不多建碉堡、据点,派兵护路。
在魏集,人们对何思源充满爱戴和尊敬。“老厅长”三个字成为人们对何思源的专称,妇孺皆知。几年里,何思源带领游击队东奔西跑,转战鲁北平原,经历了日寇的讨伐、扫荡、经济封锁和政治瓦解,在山东人民的保护下他总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轰动全国的“人质事件”。
日本人对何思源恨之入骨,时时刻刻想抓住他,以此瓦解鲁北的抗日武装。但每次遇险何思源总能在山东人民的保护下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狡猾的日本人抓不住何思源,便把目光放在了他的亲属身上,企图以何思源的亲属为人质逼其就范。
1941年12月,日军从天津意大利租界将何思源夫人何宜文及子女强行捕获,押往惠民城内,软硬兼施妄图胁迫何思源投降。
何思源得知妻子儿女被捕的消息后,心急如焚。但他深知,如何对待此事,不仅关系自己一生名节,而且关系到抗日救国、民族复兴的大业,自己决不能向敌人示弱。为了以防万一,同时激励下属,他写下了两封遗书,一封留给夫人何宜文,另一封给鲁北抗日武装的将领,表达了誓死不降、忠心报国的决心。
何思源写完遗嘱后把自己关在房子里冷静地思考了一昼夜,认真分析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迅速采取了三项有针对性的措施:一,电告重庆,要求中央政府对意大利提出严正交涉,抗议意大利政府为虎作伥;二,命令部属把周围地区进行传教活动的意大利传教士七十多人全部集中在一起,再做处置;三,选派得力的人士分赴各地活动,向报馆、教会、团体、学校、慈善机构及各国领事揭露此事,广造舆论。指斥日军不顾国际公法,在战争中以妇女、儿童作人质的暴行。并向他们严正声明,意大利租界当局参与了这一暴行,负有严重责任,若不正当解决,他将采取严厉的报复措施,日军杀他一名亲属,他就杀死十名意大利人进行报复,一切后果由意大利政府负责。
不久,何思源采取的措施就有了回应。重庆国民党政府很快回电说。中央政府已让王宠惠通过外交途径向意大利当局提出交涉。派往天津、北平、南京等地的人士也通过各种渠道送来消息。此事在社会上已经广泛传播,各方对日军此举都进行了谴责,甚至连南京汪伪政府的某些重要人物也认为日军搞的这一手很不高明。
鉴于各方压力,最终,冈村宁次不得不下限令驻山东省的日军司令土桥,在1942年1月26日以前把何思源家属安全送回天津。土桥不肯轻易罢手,他决定再派人去和何思源进行谈判,做最后的劝降。何思源的凛然正气震慑了代日军谈判的朝鲜人,谈判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日本人仍不死心,又设计诱捕何思源。何思源接到情报后将计就计,利用晚上由内线安排与何宜文秘密见了一面,随后迅速撤离,将部队转移到外线,日军的阴谋诡计再次失败。
日军见种种阴谋都没有得逞,只得把何宜文母子一起送走。最终,这起“绑架人质事件”演变成了一场闹剧,不得不草草收场。
魏集保卫战。
魏集保卫战,是抗日战争时期发生在惠民县境内国民党部队抗击日军的唯一战例。它说明了国民党顽固派在抗战中的复杂立场。当对付共产党时,他们会与日军相互勾结,相互利用。当与日军发生冲突时,他们又显示出了一种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
1941年秋,国民党山东省教育厅厅长兼鲁北行署主任何思源,由于在共产党领导的清河抗日根据地对抗八路军受挫,即率部分机关及部队从沾化县老鸹嘴村转移到惠民县魏集村一带。何思源住魏氏庄园内。同年12月7日,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侵略者为把中国特别是华北变为它进行太平洋战争的后方基地,一方面集中兵力加紧了对我党领导的解放区的野蛮扫荡,一方面加紧了对国民党的政治诱降。
日军精心策划了“人质事件”不仅没有得逞,反而遭到了国际舆论的广泛遣责。于是恼羞成怒,从济南、德州、沧州等地调集5000多日伪军来惠民一带,疯狂进行扫荡,并企图寻机活捉何思源消灭何的部队。何思源对日军的罪恶阴谋有所警惕和防范。1942年3月18日,何思源率部由魏集转移到鲁北保安司令刘景良的主要活动地魏集村、朱家坊、曹家、苏家、肖万、路家村一带。何住魏集,并准备在这里召开鲁北军政防务会议。同时,何将他在鲁北地区的几支主力部队调集这里。但令何思源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刚刚转移的当晚,日军趁其立足未稳之机,便从四面包围了魏集等村,并于第二天一早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当时何思源住的魏集村,有150户人家、700多口人。魏集镇有一支自卫中队。分队长魏筱村领分队驻守魏集。魏筱村所部队员有:魏文成、魏联卫、魏鸿璞、魏骏翯、魏骏熙……记住这些名字。他们足可照耀汗青。数千日军进入惠民。魏集村即将落入敌手。大量村民未及躲避。何思源命令魏筱村放弃转移,死守庄园阻敌,保护魏集村村民撤离。自卫队写下血书:自卫队不能卫民,乡民何以立自卫队!誓与魏集共存亡!
魏集村周围有一人多高的大堰围子墙,庄园有城墙。战斗打响后,日军架起了大炮向魏集村轰击,接着用轻、重机枪和步枪组成一道火力网,掩护部队冲锋。陆战队凭借有利地形和高超的枪法,连续打退了日军的数次进攻。同时,刘景良率部队在魏集村西边,张德功部在西南边,王复成部在北边对日军进行了顽强阻击,战斗异常惨烈。激战期间,何思源为便于指挥和减少损失,在一队骑兵的掩护下跳出包围圈。下午,驻守大年陈的刘良宇保安三团奉命赶来增援,与张德功部一起打退了进攻魏集村的日军后,又北上参与了肖万一带的战斗,战斗开始出现转机。战至傍晚,日军黔驴技穷,在这些勇敢的抗日将士面前,只好选择了退却。
这次战斗,毙伤日伪军100余人,狠狠打击了日军在鲁北一带的嚣张气焰。同时,我们也付出了死伤80余人的沉重代价。
我颤抖着走在这燃烧过的土地,聆听滚烫的呼吸。
自卫队是纯粹的民间武装,也正因此成为民族血性的最纯粹证明。烈士以其毫不反顾的牺牲,让一种保境安民的乡土责任,升华为气贯长虹的民族大义。
魏集的杨柳永不憔悴,芙蓉有奇异的芬芳。河岸边繁花如锦障,遥远的血和泥已变成灰烬。我用沾了血和灰的手掌轻抚,碉楼里那些依然鲜明的炮弹的伤痕,那些依然可以辨认的遗书的字迹,那些依然怒睁着的枪眼,那些依然完整的角落,明朗、坚固而蓬勃生春。
如今这是一座信念的堡垒,在风云变幻中闪耀炎黄子孙气壮山河的意志。
说什么春愁难遣强看山,往事惊心泪欲潸。在坦荡的河岸,看满地的花朵翻飞草叶乱舞。英魂就在花朵和草叶之下,露出闪烁的亮光。我能读懂它们的语言。
曾经孤帆远影,黄土地是心中永远的梦。祖宗留下的田地,破旧的老水车一百年纺着疲惫的歌。曾经典当过软细,但不会典当家国。五千年的家国,不是一件可以随便拍卖的古董。魏集儿男,在故乡的大地倾伏。
是哪位诗人嘶哑的歌吟: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星辰陨落了,星空不会陨落;壮士陨落了,壮志不会陨落。生命在创造生命;心灵在呼唤心灵。暴风卷着狂涛,夹杂铁石的碰撞和壮士的悲鸣。从未埋没的呐喊和抗争,是文明和历史的全部精要。
城墙,端庄严正,神圣巍峨。是一枚魏氏家族姓氏的印章,烙印出千古传承的尊严;是一把横空扎下的刀柄,纹丝不动地插在家国的版图;是一座拔地而起的丰碑,浩然之气直冲万里云霄。
这里停留了往昔厮杀的呼啸,这里埋下了辉煌未来的伏笔。气吞山河的壮烈,铁血和不屈,永远叩击我们。
永恒的风在吹。风是历史的箫声,是一支悠远壮阔的旋律。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独立河上,河水无语,只有黄色的波涛在天地间向东滚滚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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