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文 图 海蓝
“58岁的父亲本来不该去世那么早，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顺，害了他的命！”
我的父亲已经去世二十五年了。可是，这个疼痛、遗憾和悔恨，却一直折磨着我，悔恨是我们做子女的不孝，没把父亲的病当回事，一次次，错失了医治、求生的机会，以致父亲的癌症发现时，已经是晚期，四个多月后，让辛辛苦苦终于养育大我们的父亲，含泪告别人间。
最后检查发现，我父亲患的是直肠癌，一种相对较好医治，治愈率也高的癌症之一。
可是，我们却一拖再拖，没有重视母亲对于父亲身体不适的一次次痛苦诉说，也没有温情地仔细看到父亲一天天的消瘦憔悴。
我父亲是1998年6月，患直肠癌去世。
其实，1997年的秋天，我父亲就一直感觉有腹胀，腹痛，腹泻等不适、不正常症状。
那个春天，父母舍弃下干了小半辈子的豆腐生意，从农村老家出来，跟随着我哥哥，也是父母唯一的儿子，一家三口来到小城市，帮助他们做医药小生意和看管孩子，做饭，等家务杂事。
刚开始，父母以为是刚来到城市，水土不服造成的肠胃消化不好。
可是，三个多月过去，父亲不适依旧。
母亲就多次间接、直接告诉了我哥哥。
而我哥哥，却总以生意忙，顾不上带父亲找医生看病，只是给父亲拿了一些自己卖的药物，让父亲吃着。
药物虽不十分对症，但还是相对缓解了父亲的痛苦。
父亲忍耐着，还是一天到晚不停，忙着帮哥哥嫂子打理生意，也从不叫累。
（现在想想，我的父亲真傻，身体明明受不了，却为什么还是硬扛着。）
但是，一天到晚和父亲近距离接触多的母亲，却真切地感受到了父亲真是生病了，而且越来越重，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了。
那年初冬，刚刚参加工作的我，到父母所在的小城市看望他们。
母亲悄悄把我拉到一边，流着泪告诉我说，父亲晚上肚子疼得睡不着，我哥哥给拿的药也吃着，却不十分见效，母亲给我哥哥说多了，哥哥就没耐性地责怪母亲说我父亲看着好好的，能吃能喝，为啥老说他有病！
我就按照母亲的意思，带着父亲来到她听别人说的一家比较好的职工医院，检查病情。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是肠道有炎症，就给父亲开了一个月疗程的药物。
那天医疗费一共花了二百多元，父母坚持不让我出，说花钱了，俩人也放心了，很高兴。
可是，没想到，我父亲春节前却越来越感觉到身体受不住了，时常发烧，大便内出现脓血，粘液血丝，便频，腹泻，便秘，也不停交替出现。
母亲说，我父亲的手脚，身体，整个晚上都是凉巴巴的。
我母亲很担心，十分可怜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又给我哥哥说，让他一定要赶紧找个大医院给父亲好好检查一下病。
我哥哥又拒绝了，并且气恼地说，自己就是半个医生，就卖药，花钱找别人看病，不是没事找事是啥！还是坚持只给父亲拿一些自己认为对症的药物。
其实，现在才明白，我哥哥实质上说白了就是个只喜欢挣别人的钱，怕花自己的钱的吝啬鬼！
母亲气愤地说，老这样，好好的人也会被耽误死！
没想到，我哥哥竟然恶毒地对母亲说：死了咋了，死了埋人！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父亲知道后，心里很悲凉，想一个人回老家，被母亲劝说住了。母亲不想伤了和唯一儿子的感情。
那时候，父亲已经十分消瘦，脸色蜡黄，身体不停反复低烧。
母亲一天天凄苦地看着原来人高马大、壮实实的父亲，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十分悲伤和无助。夜晚，父亲和母亲时常泪流满面，有病不得治，有家不能回。
母亲思前想后，还是狠狠心，悄悄回老家找还在农村的我大姐，求大姐让大姐夫找人开车带父亲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病。
大姐答应了，却又说，马上过年了，等过完年，再去。
母亲没办法，只好答应。
哪想到，过了年，母亲催着大姐去给父亲看病时，大姐又说大正月看病不吉利！
给父亲看病的事，父亲的疼痛，就这样，被自己的亲生子女麻木地往后拖着，拖着；
父亲的疼痛，只有母亲和父亲一起忍着，忍着，再忍着！
想想，母亲，父亲，面对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孩子，求之不得帮助的子女，该是多么卑微，身心又是多么的痛苦，悲哀！
终于，过了阴历二月二，父亲被大姐夫开车带到省会一家军医院检查。
检查发现，父亲患上直肠癌，晚期！
医生怀着一丝希望，立即安排手术，打开腹腔后，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整个直肠部位！
只好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手术后，就重新缝合。
接下来，父亲只能按照医嘱，服用一些减轻、缓解疼痛的药物、输液治疗，住院将近一个月！
后来，母亲就带着父亲，两个人又回到了农村的老院休养，两个人一起熬煎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
阴历六月初，父亲就含泪离开了人间。
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定岗定责，不便请假，只好周末回家看望父亲，陪护父亲。
那个仲夏夜，父亲躺在当院的一块大青石板上纳凉。我坐在小凳子上陪他。病入膏肓，尽管这时哥哥给父亲拿回最好的药，父亲的每一天却都十分痛苦，很难安睡。
我问父亲哪里不舒服，他说肚子疼。
我一手摇着蒲扇，一手轻轻给父亲按摩瘪软的腹部。父亲原先厚实硬朗的身子已经被病毒吸食殆尽，瘦弱单薄极了。小时候，我们吃坏了肚子，父母也是这样，手温和地打着圈儿，轻轻按摩，人便慢慢舒适入睡了。
寂静的深夜。我终于听到了父亲均匀的呼吸声。
母亲悄悄起床来替换我。只不过刚安睡了十几分钟的父亲，却又蠕动着，醒来了。
寂静的深夜。月亮、星星都睡了。
我们父女俩悄悄唠着闲话，打发时光。
谁料，父亲却冷不丁一句，幽怨地说：“谁想死啊。”
深更夜半，万籁休眠，正是魔鬼和生命厮杀的至暗时刻。
我紧紧拉着父亲的手，想他一定脆弱得像个孩子，委屈又绝望地流泪了。可我不想听他这样说，更害怕他这样说。
那一刻，我像坚强的母亲一样，忍住身心的悸动和眼里涌动的泪水，紧紧拉住父亲绵软又残凉的手，温温柔柔的，来回按摩他疼痛的腹部，用最苍凉的谎言抚慰他。
“别瞎想，您没啥大病，就是贫血，放宽心吃好睡好，身体很快就养好了，您还能磨豆腐，还能到处吆喝着卖豆腐。”
父亲沉默着。但我却听到了他无声地哭泣。
那段时间，我们一家以“贫血”这种常见疾病，向脸色日益蜡黄的父亲掩饰着致命的“肠癌”。因为我们怕还年轻的父亲也和我们一样害怕，而更加重了他身心的痛苦。
黑暗暗的漫漫长夜！幽深的夜色里，终于隐隐传来一声鸡鸣。
我大松一口气，给父亲盖好薄薄的被单。均匀又清浅的呼吸声传来，在我厚实又温暖的手中，父亲脆弱的生命又延长了一天。
父亲去世后，听邻居说，父亲说我啥心都不操了，就操心俺小妮儿还没房子。
是啊，那时我一家三口借住在单位鸽子间。现在，我家有自己的房子了。而且，宽敞到有父母可常住的单间。却常空荡荡的，父亲一次也没来住过。
可是，后来不久听说附近村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直肠癌发现及时，切除后，至今近二十年了，子孙满堂，还活得好好的！
去年，我和老母亲一起坐公交车回老家。没想到，在车上，我们竟然遇到了这对白发苍苍、满脸从容的夫妇！看着他们幸福的晚年，我心塞眼热，无语凝噎。
我一辈子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父亲呢？！他却离世整整二十五年了！
假如我的父亲还活着，还和老母亲一起生活着，哪怕父亲什么重活也不能干，只轻手轻脚地在一家人中走动走动，也是圆满的，温馨的。
写在后面：
二十多年了，我一直不想写下这些文字。
因为，这些文字里不仅仅有痛恨，还有无边的自责和遗憾。
自责自己，作为子女没有担当，没有好好的、仔细地体会一下父母的疼痛、心思和感受，而是麻木地看着事情的不合理进展，进而耽误了父亲的生命。
是我们这几个不孝的子女，把一个辛辛苦苦，任劳任怨半辈子，终于养育大了儿女的父亲，无情，冷漠地戕害了，抛弃了！
更提醒读者，不论自己，还是亲人，一旦发现身体不适，一定要及时就医检查，切勿错过最佳治疗期，而错失只有一次的宝贵生命。
尤其是，癌症患者，早发现，早治疗，就有希望，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人间多苦难，雷同故事者居多
欢迎对号入座，反省自我，引以为戒，减少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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