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丟弃了赖依生存的黄土地，来到蓝田县城蓝希花园’应聘当了一名小保安，小区的人人事事，日常生活中点点滴滴及残留中的印记，常常萦绕在我的脑海于不宁。
促使自己产生一种迫切的写作欲望，在内心深处蠢蠢欲动，不断敲击着我的身心与灵魂。
今写此文怀着一颗悲催的心情，描述张老弟暂短的生命轨迹。从认识他到他凄凄仙逝，我只知道他名谓叫‘”张老弟“。
01
2017年夏季快临近入伏，热气浮生，太阳好似灼热的火球一样辐射在大地上，建筑物体上及人们的身上，让人颇感火辣灼热难耐。
蓝希花园’巴掌大的保安亭内，每到中午十二点以后，就像一个大火炉一般灼热烤人。仅有十几个平方面积的岗亭，全部暴露在光照的辐射范围之内，即使电风扇开足档位也无济于事，那热风吹到人身上，也止不住满额头的虚汗顺颊而下，汗水浸湿了整个衣衫。
因而，每到中午12点至傍晚这段时间，我和同事都走出保安亭，端个小木凳坐在小区大门外，借靠右侧‘茂盛酒店’或左侧‘蓝朵酒店’的山墙角遮避阳光的地方乘凉或坐在大树的荫凉底下值岗。
这个时间段进出小区人流车辆较为稀少，大部分业主待在家里享受空调带来的凉爽，有私家车的业主，大多数都钻进大山‘农家乐’避暑享清福去了。
每到晚上八点以后，待在小区的业主们，才陆陆续续地从家里走了出来。有的去逛超市，有的去新城广场，电力广场或南河桥散步勾钓散心。
当然，也有个别人懒得走动的业主，汇集在小区大门口，三五成堆聊天纳凉。为了清爽降温，业主们时不时地从隔壁超市拎一捆子冰镇啤酒，围坐在一块聊天调侃谝闲传。
小孩们钻进大人堆里调皮搗蛋，被大人亲昵地喝斥着，赶骂着。直到晚上八点以后，保安亭的热气也慢慢散去，风扇吹出的风也不再烘热，这时为了顾及影响，我和同事便又返回坐到岗亭内值岗。
02
一日，由于同事休假，上夜班的老王是晚上十一点才来接班，八点到十一点值班就我一人。一个人值班坐在门房喝茶听歌，怎么也压不住内心的空虚与寂寞，心中期盼有谁来门房陪自己唠嗑聊聊天。
心里正这样忖度琢磨着，恰巧这时有一个红脸大个子的中年男人，推门喊我：‘邵哥，晚上咋就你一个人在值班呢？’我抬眼望去，只见此人长得脸型偏长，浓眉大眼，脸膛皮肤白细红润，个子一米八上下，身型胖瘦适中。
我猛然间想起两个星期前的一个晚上，老王休假，我顶替老王值夜班，他曾和我唠嗑谝闲传到晚上十二以后。此人，乃北岭毛里沟人，姓张，比我小三岁，我只知道他姓张，就顺口称他为张老弟。
他却知道我姓甚名谁，因为在岗亭门房的墙上张贴着，华秀物业全体秩序员的姓名包括手机号码。每次进出小区，笑笑呵呵地向我挥手打着招呼，总显得那么谦卑又客气，不是叫邵哥就是叫邵师。
我们秩序部的同志对小区业主的个人信息，从不客意去打听，这也是对业主的尊重，除非业主本人愿意主动告诉我们。如有业务需要，办公室有小区所有业主的姓名，楼房号等信息。
我见是张老弟到来便起身让坐，用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抽屉，抽屉里有物业购买的纸杯，茶叶都是我们秩序部的同事从自己家里拿的。
秩序部一班人都是来自农村，朴实耐厚团结和谐，从家里拿来的茶都摆放在明处共同享用。
张老弟给人初次印象就非常好，我便插上电源烧水为他沏茶。他是个通情达理腼腆善良的好人，见我又是让让座又是取纸杯为他泡茶，涨红的脸膛显得十分歉疚说：每次来老哥对我都这样看重，让我都不好意思进门房里来了。
我听了张老弟说的话，知道他是不好意思，从上一次来门房唠嗑聊天，我就看出他是个本分善良纯朴的好人，是那种不克意占别人便宜的人。
我故意沉下脸说：‘兄弟说这话哥最不爱听了，哥把你没当外人当兄弟看，今后不许在扭扭捏捏，和哥打交道放直爽点！’我的语气有点沉重，他忙说：‘邵哥千万别在心里去，兄弟总觉得每次来，你都把兄弟看的这么起，心里总觉得有一种欠疚之感’。
喝了两口热茶又说：‘邵哥，自从上次来门房与你打了一回交道，兄弟对你从心里敬佩，你是个有文化有能力的人，在小区当这怂门卫真是屈了哥的才了。’听了他的话，我笑着说：‘兄弟高抬哥了，哥种了一辈子庄稼，屌屌本事都没有，下苦的本事到十分了得。
张老弟听了笑着说：邵哥太谦虚了，你在小区的口碑很好，很多业主对你评价很高，大伙都夸你有能力，文采又好。
我笑着说：兄弟过奖了，哥连初中都没读完，汉语拼音都忘的一干二净，只不过爱好文字罢了，一天胡编乱写，实为班门弄斧，关公门前舞大刀而已。
他凄然地说：谁都比兄弟强，一生怂怂本事都没学成，光能给人当小工下苦力，今年盖房的人少，想下苦都没有人要。前几日跟人干了几天小工，两个礼拜活就结束了，现在整天吃闲饭没事干，心里挺不得劲的。
话说完唉声叹气神情十分低落，我劝道：眼看几天就入伏了，你看这几天日头红的，不干活都浑身是汗，避过伏天在寻活干吧。
张老弟听了的话，老半天默不做声，低头只顾抽烟，挟烟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我看到这种情景，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一种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我一时不知用什么语言去安慰他。
把倒好的一杯热茶寄给他，接过我寄给他的茶杯说：“邵哥，我家的情况你不知道，咱是北岭人，起初给儿子订婚时，人家女方首要条件是要在县城购买商品房，没办法，从亲戚朋友跟前东借西凑交齐了首付，现今每月的月供，全靠儿子和儿媳在上海打工，每月给银行交过，所剩无几。我和老婆及两个孙子的日用开消，靠我下苦打工维持，我那个大孙子十分淘气，一天就得十来块钱零花，根本就不知道大人的艰难。”
听了张老弟的诉说，我安慰说：老弟，古人常说月好过年好过日子难过。想开点，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天无绝人之路，慢慢朝前走着混吧。
我和张老弟一直聊到晚上快十二点了，他抬头看了一下员工打卡上的显示时间，便起身向我告辞回家，我把他送出门房，看着他渐行渐远离去的背影，内心充满了同情与哀伤。
03
2017年夏天入伏后气候十分酷燥闷热，‘蓝希花园’的业主以县城周边北岭桃沟，樊沟，毛沟，韩岭，三官庙，金山居多。
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儿子的婚姻问题在县城购置了商品房，所以，小区水电工，粉刷工，建筑工与给人打杂下苦的人非常多。
进入三伏天后，由于天旱少雨，气候十分闷热，平日出门打工下苦力的业主，基本都停工在家歇息避暑。
张老弟也不例外在家避暑，每到下午便从家里出来，到小区大门口乘凉和大家唠嗑拉家常，每次孙子都跟在屁股后边。
他的孙子上小学三年级，十分淘气任性，跟着爷爷出来就是为了贪吃贪喝，每出来一次，必须破费开消。
一天下午和孙子来到小区大门口，张老弟就给了孙子五块钱，优品超市’就在小区大门口仅左侧，功夫不大小家伙一手拿个雪糕一手拿着五毛钱来到了爷爷身边。
张老弟笑着骂孙子说：狗日在嘴上挖着吃能寻着像，一块两块的雪糕不要，回回都买四块五毛钱一个最好的。
孙子听了，竟然张口顶了爷爷一句：“你就是个吝啬鬼，倒知道个锤子哩！”
在现场的人听了十分惊讶，心想，小小年龄如此无礼。谁知张老弟笑嘻嘻地对孙子说：这不是在咱家里，看你这些爷爷笑话，谁家孙子还骂他爷爷呢。
我天生性格不由人，最见不得小辈对长辈如此无礼，一股怒火从心底油然而生斥道：‘碎怂不点大个小屁孩，对你爷爷如此无礼！’那小家伙听我训教他，竟然歪着脖子斜眉瞪眼的看我，这让我越发气大。
便大声骂道：你狗日的在用眼睛斜着瞪我，一脚把你碎怂的踢翻！那小家伙看我提高了声音动了真气，毕竟我是陌生人，心里有些惧怕，表情有点委屈低头不语。
我心想这就达到了教育的效果了，如果这小家伙不买我的账，自己到没有台阶下了。张老弟急忙打圆场说：你驴日的，当你一天在爷跟前胡骚情，你这个爷爷是保安歪地太太，小区谁家的孩子不听话，你这个爷就用绳子绑的送到公安局去了。
说毕又扭头笑着对我说：好我的邵哥呢，孙子现在都是爷，爷就是孙子。我的儿女都怕我，唯独孙子，外孙子谁都不怕我。听了他说的一番话，我心里想也是这回事。
自己的孙子被娇惯的也十分任性，便安慰张老弟说：‘看开，想开，这都是社会太好了，今天的孩子不愁吃穿，没受过坷坎艰难，一个比一个任性。
这时，坐在小区大门口乘凉的业主们也从旁你一句我一语地发表各自的意见，大家都有一个相同的共识就是，社会富裕了，人们的物质生活提高了，道德观念却比过去滑坡了。
04
话说2017年熬过了初伏，到了中伏的第二天正好是我休假，我便于中伏的头一天下午赶回了东川老家。
我的老家背靠绣岭面对终南山，虽然是炎热的中伏天气，回到老家后，立马感到了风清气爽的田园气息。
东山流峪口刮出来的徐徐山风，吹到人身上是那么的清爽与凉快，使久居县城的人，明显感到了县城与农村气候的巨大差异。
三朋五友从朋友圈知道了我回家休假的消息，头一天傍晚就打电话相约，说好第二天去东山农家乐避暑消遣。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一行五人由朋友驾车就钻进了东山。那天去麻线沟整整玩了一天，享尽了农家饭菜的天然醇香和深山空气的清新。每次众人进山都乐不思蜀，回到家已是黄昏日落时分了。
第二天是十一点上班，上午九点就从家里出发了，步行走到后程村村东路口，搭乘904班车到马河桥下了车，步行走到‘蓝希花园’小区门口，尚不到上午十点钟。
上了几天班，未曾见到张老弟的面，内心非常惦记他，有一天下午，看见张老弟的妻子身背着包包，引着那个调皮捣蛋的孙子从外面步履匆忙地向小区大门口走来。
远远的小家伙就用眼睛瞅着我，我便走出门房准备打听张老弟消息，婆孙两走到我跟前时，我便问：弟妹，我休了一回假，咋老不见你掌柜的人了？
张老弟的妻子说：“唉！你兄弟有病了，住院了。”我忙问：“检查结果是啥病？”弟妹说：“各种仪器都过了，就是没查出个啥毛病，他心里感觉堵的慌，满身出的就像豆块大的红点点，人木乱烦躁的很。”
我听了弟妹的话，心想，休假前还和他在小区门口又说又笑，怎么眨巴眼成这样了。弟妹看我发呆便说：“医生说没事，住院再观察两天，儿子在医院侍候他爸，这不我带孙子才回来，娃还要上学。”
我用手抚摸着小家伙的头，小家伙看我的眼神比以前和善多了，可能是爷爷的病，使孩子幼小的心灵多多少少醒悟了些什么？我目送婆孙两朝小区走去，不由内心对人生顿生感慨不已。
想起了古人那句古语：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约过了半个多月，张老弟从西安出院回家了。
那天我大约中午两点左右，日头正值火辣，气候十分闷热难耐。一辆出租车从文姬路拐向蓝希花园小区，我正在小区栅栏门外蓝朵酒店山墙拐角荫凉底下坐着值勤，一辆出租车缓缓向小区栅栏门驶来，快到我跟前时，出租车里的人落下了玻璃车窗。
见张老弟坐在车内向我挥手微笑，我便走上前爬在车窗外询问他的病情。仅仅不到十日时间，脸蛋好似瘦了一圈，眼眶也有点塌陷，原来红润白净的脸蛋，现今蜡黄无一丝血色。张老弟瞅着我气喘地说：“兄弟这回险忽见不到你老哥了！”
我安慰他说：“别胡思乱想，先回家好好歇歇休息休息，我们改日聊吧。’” 他说：“谢谢邵哥，兄弟改天来找你谝闲传。”
05
话说第二天下午，我与小区几个闲散业主，在小区门口唠嗑谝闲传。远远看见张老弟，从小区里朝门口走来，步伐显得缓慢，表情怏怏不乐。我便起身去招呼他，看见小区门口人员纷杂，我便把他让进了门房值班室。
待他安坐后，便烧开水给他泡茶。只见他精神萎靡不振，人显得有些烦躁不安。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不停用右手抠挠着小腿肚子。
我低头仔细一瞅，只见张老弟小腿满是痂疤，看在眼里，不由得人头皮阵阵发麻。此情此景展现在我面前，让人内心有一种用语言无法形容的痛楚。我和他谁也不说一句话，默默地坐了良久，两人只顾低头饮茶。
最后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压抑，便问：”兄弟，这次在西安住了十几天院，到底检查出是啥毛病？”
他听半响不语，喝了口热茶，叹了口气说：“把仪器齐齐过到头了，大夫也说出个所以然，一会儿说是肺炎，胆囊炎，一会儿又说是皮肤病，反正没检查出个什么正根。”
听了他的诉说，我便安慰道：“兄弟休要有思想顾虑，想开点，到啥时候说啥话。也可能是气候闷热潮湿造成的。等三伏天过去了，兄弟的病自然而然就没事了。”
张老弟听了我安慰他的话，苦笑着说：“哥是在哄兄弟开心，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得的是啥病，唯有自己心里清楚。细想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一天痛苦的活着，到不从高楼上跳下来死了算了。”说话间，不停用右手抠挠着小腿上的红疤，表情显得十分痛苦不堪。
我耐心地劝道：“兄弟千万不能有这种悲观的想法，不为自己，也要为老伴，儿女，还有你那淘气的小孙孙。人常说：好死不如赖话着！”一提到孙子，但精神表情显得有神采了。
这时，他压低声音告诉我，前些日子，在西安住院期间，他曾背老伴和儿女，偷偷登上住院部大楼的顶层。
想寻短见，谁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老伴监视着，他前脚刚爬上楼顶，老伴就气喘吁吁地后脚上来了。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后腰，放声嚎啕大哭，倒把他弄得心如刀绞、羞愧难当，恨不得寻个地缝隙钻了进去。
听了他的诉说，到把我自己搞得鼻酸心堵，整个人也沉浸到悲伤沉闷的世界，不能自拔！
06
相隔两日，一天早上，我正好在小区门口值岗，远远瞧见张老弟的老伴，从迎宾路方向走来。过门房时，我招手示意，让她进来。平时就十分熟悉，常常见面唠嗑拉家常，她看我向她招手，就走进了门房。
安坐后，我小声问她：“弟妹，哥叫你进来，是想了解问问你，我发现你掌柜的最近思想压力很大，情绪也十分消沉烦躁，并有厌世轻生的心里，你和孩子今后要多留点神，防止他干出啥出格的傻事情来了。”
我话刚落点，她已眼眶泛红，抹了一把眼角流出的余泪说：“邵师，妹子不怕你笑话，前次在西安住院，不是我心细留神，都把瞎事干上了。嫌人笑话，谁都不知道，妹子把你没当外人。”
听她这么一说，证实了张老弟对我说的话，看来她们夫妻二人，都把我没有当外人。
看她情绪十分激动，一时想不到用什么恰当的语言去安慰她。我伸手从裤衩里拉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了她，她接过了卫生纸，擦着脸上残留的泪痕，哽咽着说：“我与儿女最担心的，就怕他一时想不开，干出啥傻事情来，我早上出门，嘱咐儿子在家陪着他。”
她端起水杯，喝了两口水。接着又说：“他现在身边时刻都不敢离人，脾气现在还蛮大，把一家大人齐齐骂到头了，就是从不骂他俩个孙子。好我的邵哥呢，一天过的这提心吊胆的日子，我都不知道往前的路咋走呀！”
我把水杯递到她手中说：“事大事小想开点，天无绝人之路。”她接过我递给她的水杯，喝了几口，稍歇又说：“我从内心感激你，他每下楼来和你坐一回，回到家精神表现就大不一样，口口声声念叨你，夸你心好，人有本事，知道的事多，特别会说话。”
我怕弟妹在门房呆的时间长了，担心她家中有事，便打断她的话说：今后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只期盼我兄弟早日康复，逃离疾病困扰。
从头到尾听了她的诉说，到让我原本就哀伤的心情，又无形地增添了一层厚度，一时又想不起用什么恰当的语言，去安慰她内心的忧伤。
看着坐在我身旁的弟妹，深感此时此刻自己十分拙笨，想不出用什么好的语言去安慰她。竟然生硬地说：弟妹，辛苦你回家多操点心，把我兄弟照看好，千万别发生个事故出来。
我说的这一堆没水平的混话，她听后，反而笑着说：哥说的都是结实话，妹子整天把心在裤腰带子上系着呢，上个厕所，心都不安份，就怕他一时想不开，给人干个冷腾活。
听完她说的话，我感慨地说：我兄弟上辈子修的啥福，得遇上弟妹如此明白贤惠的人。听我赞美于她，她嘻嘻哈哈笑个不停说：“狗屁贤惠，这辈子跟了你兄弟个麻怂，还不是把蚂蚱栓在了王八的腿上了。这叫把方死了！”
她连珠炮似的把话说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哎哟喂，我的天，都11点多了，不敢谝了。得赶紧回家给死鬼做饭，怕都在屋骂我呢！
我心想，你早该回去了，我又不好意思支你走。我送她出门房，瞅着她像刮风一般朝小区走去，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内心不由感叹道：苦命的人，健康的身体，良好的心态。’暗自为张老弟有这样老伴而祈福！
07
在此后，张老弟来门房与我坐了几次，一次状况不如一次，明显从他身上看出了精神上的沮丧与忧伤。总是长嘘短叹，念念叨叨，人活在世上没有什么意思。沉重的内疚与自责，这两座大山怎么也从他肩上卸不下来，总把自己思想意识，圈在了给儿女添累赘的魔咒之中。
我每次都尽力苦劝，想尽办法去开导他，劝他看开想开。在和他的交往过程中，使我深深体会和理解到，人一旦被疾病困扰时，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与沉重的精神负担，常常让病人痛不欲生，因此，常常会产生厌世和轻生心理冲动。让我更明白和理解，世上那些患上抑郁症的病人，轻生的无奈了。
后来，华秀物业为了加强‘城北家苑小区，物业管理人员薄弱的需求，经物业领导沟通商量决定，指派我去支援和加强‘城北家苑’小区的物业管理工作。
自从我去了城北家苑小区上班以后，由于这个小区堆积和遗留的问题堆积如山，工作量十分繁重，只有回家吃饭，匆匆忙忙的一个小时的时间。
直到晚上8点才下班，回家饭吃毕，基本已9点多了，人已经疲惫不堪，就只想洗脚上床睡觉休息了。基本没有与张老弟见面的时间和机会，但心里始终忘不了对他的挂念与惦记！
08
2017即将临近春节时，我坚辞了‘城北家苑’的秩序员工作，想让自己身心来个缓冲让大脑静静。尽管华秀物业项目经理和秩序长，以诚挽留，给我苦口婆心地做了两天思想工作，但是，人心若是走了，一切劝说都是徒劳的。
正好年关到了，我找借口给老伴说回家打扫家里卫生，便回到了家乡‘谢家寨’村。长期居住在县城，很少回家，一旦回到家中，就有干不完的家务杂碎活。农村到腊月，就进入了乱水。
农村人就开始伐树打扫卫生置办年货。常年在外打工的人，也碌碌续续从大成市返乡回家过年。
回到家乡，一个人在家静下心品茶时，张老弟的言谈举指与身影就浮现在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内心暗自祈愿他，早一天病愈康复，尽快脱离疾病的折磨与煎熬。
2018年的春节与往年一样，不温不火，传统年味越来越失去了它浓抹厚重的色彩，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过年那种急切期待的心情，越来越清欲寡淡了。
不知不觉到了正月十五，眨巴眼迎来了水陆庵庙会，眼见正月就要到了尽头。自从年前辞职，从县城回到家中，压根没去过一回县城。老伴和儿子担心我的生活起居，几次打电话催我下县。
一直拖到正月30下午，儿子和儿媳从县城开车回家专程接我。恰巧，小区物业秩序长潘保计打电话，说是给我找了一份工作，让我尽快下县城与他见了面谈。
人是个闲不住的世物，真正辞了工作，闲居在家，脱离了群体生活。心中那份惆怅，孤独，寂寞难耐的心情，总是萦绕着你的脑海。
在县城打工，虽说工资低，但能照顾老伴和孙子。车上儿子说：“只要有个事干，你心不急就行，只要你心情好，家里不缺你挣那几个钱。”说话间，儿媳开车已到了小区。
我和孩子把行李卸下车，拿回家后，我便下楼到了地下车库，来寻找老潘，想早一点问清详情。走下地下室，远远看见门是敞开的，走到门口，老潘眼尖，瞧见了我说：‘老邵，快进来坐。
安坐后，老潘一贯性急，还未等我开口。他便说：‘哥心里没有忘记你，一直惦记着，你个这对咱物业有功之臣。这回给你寻的这个差事好很，可以看手机，写文章，一月2000元工资，外加300元生活小费。’
老潘说：三里头立桥十字路口，有个接待中心，老板是咱小区人，姓李名宜兴也，想你与他也十分熟悉。听老潘介绍是李宜兴，我十分熟悉，我在‘’蓝希花园‘’当保安时，老李开车天天进进出出，是个非常懂礼节的人。
出小区回小区，都要把车窗玻璃摇下来，热情地向你做手势打招呼。虽然我们之间，没有深交，但从平时言谈举动中观察，是个知情达理之人。
我思维停留在对老李的回忆中，老潘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监控室，给老李打了个电话，因为，地下室没有接收信号。
老李家就在地下室紧旁边，老李接到电话，就赶来了。老潘同老李一前一后进了监控室门，见了面都是熟人，老弟兄笑笑呵呵握手互问对方。
老李笑着说：听潘哥说，才知道你年前就辞职不干了，到咱弟兄们这年龄，钱不钱无所谓，还得岔心慌，找个事干，潘哥，你说对不对？
老潘答道：‘你说的在理很，像我现在的年龄，按理应该休息了，可你没事呆在家急的很。’他两个一唱一合，其实说的都是实话。
老李又给我介绍了公司给的工资待遇，上下班时间及工作性质和内容。我听了介绍后，暗自思忖，一个月2000元工资，早9晚5的上下班时间。这要比当保安强多了，况且咱不图挣钱，只图有事干不寂寞，人天天能有个好心情，比什么都强。
我心里挺满意这份工作，便对老李说：“上班时间与工资待遇，我都满意。就是有一个要求，得有几天假期，咱是农村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关系远一点的，上个礼人不回去可以，关系近的人必须得回去打个道。”
老李听了，很直接地说：“老邵，一月给你4天假，看够不够，如果兄弟家里有啥特殊事，6天8天都能成。”
老李的直爽，让我感动，再无话可说。我便问：“老李，你看我几时来上班？”老李吩咐说：“老邵，今天是2月1号，你今天就回家打个道，收拾准备一下，没啥事，明天就来上班，三里镇古庙会马上到了，还真需要兄弟早点报到。”
当天返家后，一个老男人光人人光，也没啥行李好收拾的，便去村院中走访了一圈邻居。第二天提前不到早上9点就到了县城。
老李先领着我到城北商贸城城北大市场，在公司所属辖区域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周边环境，给我介绍了应注意的事项及所辖管理范围。
返回公司时，远远看见大门敞开着，老李对我说：‘是小张来了！’走进公司大门，只见吧台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正低着头在玩手机，好像没有意识到我们二人进来。
老李提高嗓门喊道：刚来就玩手机，快把卫生搞一下，没有事了，你尽管玩你的手机’可能老李声高了一点，只见小张吃了一惊，猛地把头扬起，看见是老李和我，莞尔一笑，急忙起身走出吧台，去卫生间取出拖把，低头默默拖地不语。
这时，老李从吧台抽屉取出一串钥匙交给我嘱咐说：老邵，这是公司前后门钥匙，小张我只给一个前门钥匙，年轻人太慌张，你今后要勤管她，眨眼三里镇庙会到了，兄弟多操点心，哥将公司的事全拜托给你。但是，你思想不要有压力，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就给我打电话。
老李给我叮咛完毕，回过头喊正在拖地的小张，到吧台跟前来。这时，我才有机会仔细观瞧，小张约有二十七，八妙龄，椭圆形脸蛋，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约一米六上下个头，身材苗条有型。
长话短叙，老李叫小张到前台来，幽默风趣地的对小张说：小张，伯给你介绍以下，这是你邵叔，今后他就是你的领导，任何人问你，包括三里头村的大小干部在内，就告诉他们，你邵叔是总公司派来的项目经理。
老李喝了两口茶水又嘱咐说：‘以后，一切听你叔的，单位打扫卫生是你份内的活，你叔晚上要在公司看门，白天让你叔多休息或去县城游一游，白天你值班，吃饭让你邵叔替换你。
老李给我和小张叮咛完公司的事后，招手让我和他坐在大厅沙发上聊天。我和他年龄阅历都处在一个起跑线上，聊得十分投机，互有相见恨晚之感。理念与观点都很吻合统一。
没几天，三里镇古庙会便开会了。一天到晚公司门前车来人往，庙会会场，更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拥挤的人流伴杂着从早到晚的吆喝声。爱热闹的人心喜，爱清静的人心烦。
才到新单位，又逢上一年一度的古庙会，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公司的安全管理上了，一时竟然淡忘了对张老弟的惦念。
09
庙会结束后，立即意识到自己的疏忽。每次回小区都十分留意，总幻想能在小区瞧见他的身影或碰上他。但凡居住在县城的人都晓得，县城不比农村，既使同住在一个小区，见面脸热，无非相互之间出于礼节，象征性的打个招呼而已！
只知他姓张，家住小区5号楼A区。具体叫甚名，楼居那一层，我一点也不知晓。我特意在小区打听问了几位熟悉的业主，他们个个摇头表示不知详情。
越是打听不到他的消息，思友之情愈加強烈。心想见不到他本人，怎么连他的老伴孙子的面都见不到，不由心中有一种不详之感，十分强烈地困绕着我的脑海。心中往往牵挂的人，越没他的消息，越想早一天知道他的消息。
有一天12点，我从公司回小区吃饭。吃完饭放下碗筷，一点不敢担搁，下了楼，自顾低头走路，谁知和一个中年妇女碰了个满怀。抬头四目相对，竟然是意想不到的熟人。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竟然是张老弟的老伴和孙子，相互看着对方都忍不住噗嗤笑了。
那小家伙原就与我熟悉，依偎着奶奶用眼晴直勾勾的瞅着我。半响，各自才回过神来。我开口就问：‘弟妹，过了年我来小区快两个月了，咋一直不见你和我兄弟的人影影。’我这一问弟妹刹那间低下了头，半晌不说话。
我顿感事情不妙，只见弟妹双目泛红，泪水溢出眼眶。我裤兜里抽出一张卫生纸寄她，看她在擦眼泪，我蹲下身一把小家伙拉到我怀里。
便问：“告诉爷爷，你爷爷人咋了？”这一问，戳到了孩子的痛处，他便在面前小声抽泣啼哭起来了。委屈哽咽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我爷爷死了！”
这个结果是我预料到的。
面对这种局面，不知用怎样恰当的语言去安慰她们。这时，从小区外面进了三个本小区的女性业主，看到这种场景，问明情况后，七言八语地安慰着婆孙二人，这倒替我处理了这种尴尬局面。
经过缓冲，她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了。她看着我说：“邵哥，你辞职不干了，你兄弟不知道，到门房问了几次，最后才听老潘说你辞职回老家了。知道你回家以后，他情绪极不稳定，脾气也很烦躁，不愿意与任何人说话，整天闹着要回老家，坚决不在小区呆。实再没办法，我和孩子只能依了他，你前脚回老家，我和他后脚跟着也回了老家。”
这时，有个年轻妇女寄给她一张卫生纸，她抹了抹眼角的余泪，随回到家还好，他总在我面前念叨你，说在小区交了你一个朋友，说你是个好人，处事为人心善。
没事总反复烫三烫四念念叨叨，唉声叹气地说：这辈子怕与邵哥再也见不上面了！
她的话，像刀子扎的我即心疼又内疚。我问：‘兄弟人几时走了？’她告诉我说：‘正月初十以后，一天不如一天。
到了正月十九越发重了，一阵糊涂一阵清白。正月二十二那天清白时，还小声自言自语说水陆庵会到了，正月二十三晚上过了12点时间不长，就没人了。’
听了她的诉说，内心十分哀伤。我便安慰她说：‘人生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人生在世或迟或早，谁都得奔着这条路去。’最后，我让她把手机打开，扫描加了她的微信。我告诉她，以后有啥事需要帮忙，微信上说一声，只要哥能帮上忙。
她感谢地说：‘哥是个有心人，只要能看起我们孤儿寡母，妹子就知足了。’虽然相互加了微信，回小区，偶尔见面相互问安，几个月来谁也没给谁发过一条消息。
10
有一天，我从公司回家吃饭，走到小区5号楼A区，老远看见她笑眯眯地瞅着我，向我缓步走来，右手提了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子。
人还未到跟前，便笑声甜脆地说：邵哥，我都等了你十多分钟了，知道你每到中午12点要回家吃饭，昨天回了一趟老家。’她指着袋子说：‘这是自家树上的桃子，别看长的模样瞎，入口味道好得很。
我上前接过袋子说：贵重礼品，哥从小就偏食桃杏。’我知道这样的回答，她能够接受心里也肯定满意。
就仅在这前几天，她孙子在小区门口玩耍，使我想起了前年张老弟在时，小家伙为向爷爷讨要零食，张老弟一时不肯买给他，小家伙对张老弟又骂又打的情景。
转眼之间，爷爷已做故人。如今在看他的孙子，睹人思人，不由心酸悲从心起，一股热流堵在胸口，鼻子阵阵发酸。
我急忙走进小区旁边超市，买了一包方便面一瓶饮料。递给正在玩耍的小家伙，他接过我寄给他的东西，双手紧紧搂抱着，用眼睛直勾勾看着我。
孩子那种看我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扎在我的心上，我迅速转身朝小区走去，心脏在加速，始终不敢回头看孩子，不争气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伤感心痛。
所以，每一位农民打算进城买房之前，一定要掂量掂量，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承担在县城买房的压力？
相信随着乡村振兴政策的进一步落实，教育资源的均衡，进城买房的这股热潮也许会慢慢降温……
本文作者邵可朗 来自蓝田玉山公王岭斜对岸谢家寨村 ，县城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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