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在北美上映时正赶上圣诞节,大家争先恐后挤进电影院看片的劲头就跟中国人过年要看春晚似的。一位朋友还和我说,弟弟(不知是表的还是堂的)在美国工作,因为星战上映,全公司发邮件的落款都变成了“Merry Christmas and 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剧照
参加一年一度的星球大战庆典或“星球大战”系列电影首映是件特别热血沸腾的事。每年的庆典活动,世界各地数以万计的“星球大战”粉丝都盛装前往,站在人群中,满眼都是白兵、天行者卢克、达斯·维德、楚巴卡……偶尔还能看到祖孙三代一起来参加活动的,毕竟,《星球大战》首部电影诞生于1977年,四十年过去了,“星球大战”在精神和物质(电影周边)上都可以传代了。
美国人对《星球大战》的感情早已不是一部电影那么简单了,“星战”是一种文化,是一种信念。电影本身是好是坏当然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好了就捧,差了就骂,当下一部电影再上映时,大家依然要贡献一份票房。
数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一上映就收获了2.2亿美元的周末票房,成为2017年北美周末票房最高的电影,也是影史第二高,而排在周末历史票房榜首的是这一系列电影的前作《星球大战:原力觉醒》。
对于中国观众来说,“星战文化”几乎是一件需要从零培养的事,这也是迪士尼重启“星球大战”系列后的工作重点——吸引新观众和新粉丝,把“星战文化”变成全世界的流行文化。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迪士尼和“星球大战”系列电影的创作者要攻克几个难题。首先,电影要用新的故事把这一系列电影希腊神话式复杂的故事背景、人物关系交代清楚,不仅要交代清楚,还要让观众对故事和人物产生感情。先不说贯穿电影始终的帝国与义军的恩怨,弑父情结,黑暗面与正义方复杂的血缘关系,光是原力、绝地武士和光剑、暴风兵就够新观众理解一阵子了。对于普通观众来说,不需要看剧情介绍,“第八部”这个门槛就足以吓走一票人。
其次,乔治·卢卡斯开启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星球大战”系列电影是冷战时期和太空竞赛的产物,当年,时代背景和政治背景是这系列电影流行起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对于新观众来说,这样的背景已经不存在了,他们少了一层情感共鸣和理解电影的维度。
更难逾越的或许是文化隔阂。了解和喜欢“星球大战”系列电影的人都知道,这系列电影中,人物身上的冲突感和命运感,父与子的关系以及浪漫的英雄主义情结是古希腊式的。电影的莎士比亚式悲剧脉络也有迹可循,乔治·卢卡斯的电影审美深受黑泽明影响,而黑泽明则是莎士比亚的追随者。无论是古希腊神化还是莎士比亚戏剧,在欧美世界之外都缺少文化土壤。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重启之后的“星球大战”系列在中国的接受度一直有限。
不得不说,在传承“星战文化”上,迪士尼和卢卡斯影业是有耐心的。2015年,“星球大战”《星球大战:原力觉醒》上映,J·J·艾布拉姆斯导演的重启之作是保守的,几乎复刻了首部“星战”作品《星球大战:新希望》。在我看来,那部电影的目的不在于吸引新粉丝,而是唤起尘封了十年的老粉丝的观影记忆。
《星球大战:原力觉醒》(2015)
一年之后,《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上映。在这部电影里,迪士尼和卢卡斯似乎找到了吸引新粉丝的切入点。外传故事可以独立存在,与正传故事的联系又是紧密的。在那部电影里,“星球大战”似乎也开始微调这一系列电影的价值观。在《侠盗一号》之前,帝国与义军的战争是贵族式的,原力的拥有者都是天选之人,无论正义面还是黑暗面,掌握原力的人才是世界的主宰者,这也是最古典的英雄主义设定。
但在《侠盗一号》里,普通人团结起来顽强抵抗,改变历史进程的不再是原力拥有者,而是一群平凡人。男女主角琴和卡西安都是普通人,只是具备了勇敢、聪明的特质。反派奥森·克伦尼克也只是出身平凡人家,与原力无缘。从《侠盗一号》的演员配置可以看出,迪士尼很看重中国市场。中国演员甄子丹和姜文在电影中饰演一对出身草莽的非主流英雄。甄子丹饰演的盲侠奇鲁也是原力敏感者,电影似乎在暗示,原力不再仅属于某一家族,它可以存在于每个普通人身上。
《星球大战外传:侠盗一号》(2016)
如果说《侠盗一号》是在摸索和试探新老观众,那最近上映的《最后的绝地武士》就是一部真正意义上的承上启下之作。它把“星球大战”系列平民化和年轻化的方向明确下来,不管老粉丝是不是喜欢,“星球大战”的确要变了,变得更年轻,也更符合当下反英雄的社会氛围。
在《最后的绝地武士》里,男女主角不再是卢克·天行者、莱娅公主等老一代人,而是将戏份交接给年轻人。新的原力敏感者雷伊在天行者卢克的点拨下理解了原力的本质,觉醒的前帝国冲锋队员芬恩在这部电影里承担了更重的戏份,他与另一位草根——亚裔女演员凯莉·玛丽·陈饰演的Rose一起,成为保卫义军的主力。黑暗势力一方,在《原力觉醒》中坠入黑暗面的凯洛·伦不再摇摆不定,他杀死了老一辈黑暗势力的领袖斯诺克,成为新的王者。至此,黑暗势力一方完成了新老交替。义军方面,《最后的绝地武士》这一片名已经暗示了剧情,相信,在天行者卢克的去留问题上,导演莱恩·约翰逊和站在他身后的J·J·艾布拉姆斯一定有过一番痛苦抉择。
萝丝&芬恩
在新的“星球大战”作品中,前作里的命运感也在削弱。凯洛·伦走向黑暗面不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作为生活在父辈光环之下的二代目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叛逃。在传授雷伊原力技能时,卢克天行者说,原力是一种人人能拥有的力量,存在于万物之间。这个说法也打破了原力的家族传承,是对过往理念的瓦解。当隐居的卢克决定重出江湖,出手帮助妹妹莱娅公主度过危机时,他身后一屋子的与原力有关的著作都被烧毁,这也是一次对权威的消解。
总而言之,《最后的绝地武士》是一部划时代的作品,本身的故事性和戏剧张力足够吸引人,在“星球大战”系列的整体性上又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老人离去,新人登场,这多少有点伤感,但对于这个野心极大的系列作品而言,告别和迎新是必须跨过去的槛儿。
一场全新的“英雄之旅”
专访《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导演莱恩·约翰逊
三联生活周刊:《星球大战:最后的绝地武士》的几场动作戏都很有风格,和以往的设计差别很大,这是你的新尝试吗?
莱恩·约翰逊:我希望电影在与以往 “星球大战” 系列作品风格不违和的情况下,有一些自己的特色。在动作戏方面,我希望它更风格化。我个人很喜欢最后在白色盐碱地上的那场打斗戏,白色的地方,只要去触碰它就会变成血一样的红色,这种形式感可以把战争的暴力、血腥呈现得更视觉化。为了这场戏的后期制作,我们还特意到玻利维亚的高海拔盐碱地取了实景。还有一场以红色为主色调的戏,就是雷伊、凯洛·伦与斯努克的红衣近卫队对战的那场戏。我希望这部电影在视觉上给人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三联生活周刊:电影里有三条故事线,芬恩与伙伴设法曲线化解危机,雷伊求师天行者卢克,还有第一秩序与抵抗组织的正面对抗,如何平衡这几条故事线,以及把握好平行叙事过程中的人物关系?
莱恩·约翰逊:你会发现,我其实是在尝试讲几个年轻人的故事,你提到的芬恩、雷伊,抵抗组织那部分的重点也在波·达默龙身上,反派是年轻的凯洛·伦。多线叙事很复杂,所以我们在剪辑上花了很多功夫,最困难的不是每条线上的故事,而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转换节奏。
三联生活周刊:就像刚刚提到的,《最后的绝地武士》好像是在和老星战、老英雄们告别,是开启新时代的承上启下的一部作品,这是这部电影最重要的使命吗?
莱恩·约翰逊:我们需要为电影和星战世界加入新鲜血液,这是必然的。但对于我来讲,我很高兴在创作电影的过程中得到了很大的大自由。对于一个系列电影来说,要在整体风格之下保持独立性,这向来是很难的。而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使命不是承上启下,而是在这一部电影中让观众感受到星战的世界观和它的魅力。所以,在剧本创作阶段,我思考最多的是“为什么这个角色要去做这件事” ,也就是在一个独立的电影中,每个角色的行为逻辑,我要让新观众看懂它。至于老星战粉丝,说实话,让他们满意更困难。我也是在“星战世界”里成长起来的,每个“星战迷”都有一个他们爱星战的理由,我不可能取悦或赢得每个“星战迷”。所以,我只要想着自己是在制作一部电影好了,就像几十年前乔治·卢卡斯创作第一部《星球大战》,他不会想到那部电影会成为一种文化,他只是拍了一部电影而已。
三联生活周刊:在中国,“星战文化”是非常小众的,甚至不用说文化和电影所构建的价值观,很多观众对于天行者、光剑、白兵、“May the force be with you ”这些电影标志性元素都是没有概念的,《最后的绝地武士》如何吸引这类人走进电影院?
莱恩·约翰逊: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电影里加入了新角色,我们尽量做到不需要有太多背景资料和前史,观众可以跟随新人物的视角来理解这个故事,并走进“星战世界” 。新角色的旅程刚刚开始,可能雷伊和天行者卢克所讨论的原力没那么容易理解,但雷伊寻找自我,突破自我的经验很容易理解。芬恩作为一个普通人所作出的努力和奉献也很好理解。一些小人物走出了自己的世界,在自己身上发现了新的力量,年轻人经历青春期和成长,渐渐找到自己的位置,并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和使命。这就是约瑟夫·坎贝尔研究和提出的“英雄之旅”(Hero’s Journey),我想,这才是这部电影的本质。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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