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期的欧洲航海者的眼中,中国人一度被视为白人。这个话题波及互联网世界,就产生了许多奇妙的联想。甚至有人觉得,明朝居民被视为白人是因为其国力强盛。后来的清朝因居民面黄肌瘦,才不再被视为白种。但以上这些说法都是捕风捉影。
最初的达加马抵达印度洋后,就听当地人描述了早先的郑和船队情况,并带回了秦人外貌类似德意志的情报。
最早的达伽马 就有关于东方居民的原始报告
晚些时候,又有葡萄牙人塞格莱接受曼努埃尔国王之命,前往东方收集关于中国的信息。他在马六甲海域遇到了真正的中国人,而不仅仅是马可波罗游记里的神话国度臣民。通过近距离观察他们与一起用餐等手段,他给欧洲本土发去类似信息:中国居民是白种人。他们的身体素质不错、眼睛很细,而且服饰宽松,还有戴网巾的习俗。
这段描述表明,葡萄牙人对于明朝男子戴网巾、穿汉服的描述都比较准确。虽然他们提到对方具有的蒙古人种的特征,但那是一个没有成熟人种学概念的时代。因此,基于中国人的肤色,塞格莱还是将其归为白人。
明朝时期的男子标准服饰
后来的第一位欧洲来华大使,葡萄牙人多梅-皮罗斯对南方中国人做出了类似的评价,甚至觉得中国人长得像德意志人:中国人是白人,和我们的皮肤颜色一样。大部分人穿黑棉布做的袍子,跟我们的差不多,只是很长。冬天腿上套上像短袜一样的毡子,脚穿制作精细的短靴,身着羊皮和其他皮毛的衣服。有些人穿羊羔皮,戴丝织圆发网,像我们葡萄牙的黑色网套。他们有点像德国人,下巴上有三四十根长须,穿做工精细的法国方头鞋。而中国的妇女长得像卡斯蒂利亚人,穿着打褶的裙子,系着裙带。
他还特别指出,中国妇女的皮肤是白皙的。一些人的眼睛小,另一些则是大眼睛,鼻子都不大不小。可见当时西方观察者,都是以自己的人种特征来认知对方。
《卡萨纳滕斯抄本》中的明朝男女形象
即使是和明朝发生过不愉快,有的葡萄牙观察者对中国的第一印象比较不错。1549年,在走马溪之战中被俘的莱博拉,曾被监禁在福州长达1年多时间。此后,他又被嘉靖皇帝下令流放到广西桂林。靠着葡萄牙商人买通当地居民,才将他和其他被俘的葡囚偷运回印度。在他写下的中国报道中,他特意提到了在中国生活的摩尔人肤色是褐色的。他们应该是来自南亚或者东南亚地区,而不是来自北方。相应的,中国人自然也被他视为白色人种。此外,北方那些肤色较浅的鞑靼人,也被柏来拉视为白人。
到了17世纪,博学的利玛窦还写下中国人种的某些特征:中国人是白肤色。虽然南方、由于靠近热带有些人是相当黑的,但是北方各地区的中国人大体是白种人。
17世纪 欧洲绘画中的明清帝国形象
在明亡清兴的乱世,北方的满人就更是被视为白种。当时的西方观察者,给质朴善战的关外满族以很高的评价。比如传教士卫匡国就记载,他们面容清秀 ,皮肤白色 ,鼻子又不像汉人那样扁平 ,眼睛也不是那么的小。他们很少说话 ,沉默地骑马。习惯和我们欧洲的鞑靼人相似 ,但并不粗野。他们喜欢看见生人,不像汉人那样严肃的冷酷生硬 ,因此在初见时他们显得更有人情味。
在同时代传教士帕拉福克斯的笔下,北方满族也是人身材健壮,肩膀宽且四肢匀称。而且性格豪爽,行动迅速,可以与古罗马士兵相媲美。
早期观察者眼里的满洲人也是白种
早期的伊比利亚观察者们,之所以会得出此类结论,往往是由以下几个因素造成的。
由于历史原因,伊比利亚半岛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与北非摩尔人混血。所以,当地居民的体貌特征也非常混杂,不少人的肤色比西北欧地区要深。到了15-16世纪之交,葡萄牙航海家无法携带妇女前往东方探险,让很多海员在当地繁衍出的混血后裔。这些人往往带有南印度、马来亚甚至非洲血统,产生出肤色更深的混血人种。结果,在他们来到中国和日本时,本地观察者都注意到他们内部的长相差异巨大。加上探险路上很少遇到的浅肤色文明,所以会得出中国人是白种的结论。
进入东方的葡萄牙人 经常与本地人通婚
在气候上,早期观察者都注意到了两广地区的居民肤色偏暗或者偏褐,但是越往北的居民肤色就越浅。这让他们想到了欧洲的自身情况。比如地中海沿岸的南欧居民,就在肤色上比西北欧邻居的颜色更深。西班牙传教士埃斯卡兰特就表示,南方中国人的肤色让他想起了北非的摩洛哥与菲斯人。但北方人的肤色越浅,在西北地区还有一些高鼻梁、皮肤白长得很漂亮的人。他们应该是色目人的后裔。
此外,在耶稣会初到中国的16世纪。他们出于宗教原因,希望论证中国是上帝创造世界的一部分,用以支撑自己的传教事业。所以,会有很多耶稣会士拼命将中国上古史和圣经对应。比如利玛窦就认为,中国人是方舟建造者诺亚的后裔。这也让很多人在分类上将本地居民视为白种。
耶稣会的传教士 也将明清算入白人
当时伊比利亚人,还是持有“伊斯兰-基督教”的二元对立世界观。没有意识到印度教、儒家文化等其他信仰体系存在。因此,在当时的肤色歧视链上,基本上形成了深色=摩尔人=异教徒,白肤=基督徒=潜在盟友的认知方式。所以,非伊斯兰信仰地区的浅肤色居民,都很容易被划入白种范畴。
至于葡萄牙人不止一次地将中国比作德意志,原因则更加具有戏剧性。因为在南欧居民看来,两者在服饰文化上有非常类同之处。
历史上的波罗的海土著 也被并入德意志范畴
历史上的德意志人,远不止生活在今日的德国和奥地利两处。他们的足迹不断向东,在波罗的海沿岸和中欧的波西米亚,都有非常成熟的社区。许多原先的古老土著,也会随着殖民大潮的影响而变成新德意志成员,并将自己的固有民俗也带入德意志群体。
例如古波罗的海土著,就在某些服饰、发饰上有上古东方韵味。不仅会梳理发髻,还有类似交衽的服装。在通过商人、雇佣兵和技术人员的身份流动后,他们就葡萄牙人的判断造成干扰。毕竟,每艘从东方返回的大帆船,都会将货物转运到低地的弗兰德斯市场出售。那里也正好是汉萨同盟的波罗的海航运的一个终点。部分德意志人也会加入葡萄牙船队,在遥远的东方服役,给他们的上司以现成的对比参照。
古波罗的海人 将其传统服饰 发型带入德意志世界
当然,这种发髻 交衽的组合,在人类文明的早期阶段也非常普遍。古希腊学者修昔底德就曾记载,上年纪的雅典人会有梳理发髻的习惯。同时代的游牧骑兵,也穿着交衽服饰纵横欧亚两地。乃至长期受到外来族群冲击的印度,至今都保有这些文化特征的残余。就是早期的日耳曼群体,也不乏带有类似发型的男性。
东亚大陆尽管地域最为偏远,也在这个阶段受到中亚游牧文化的侵袭。这些古老的伏笔,最终让近代早期的观察家们出现误判。
公元1世纪的中亚和中欧 都还有类似风俗
一直到18世纪的清朝,英法荷三国还将中国居民视为白种。但是随着启蒙时代西方科技和思想发展,东西方的差距已被彻底拉大,肤色与人种优劣的观点开始挂钩。至于今天的黄种人概念,也是人为构建后再不断植入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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