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装剧一直是观众喜闻乐见的一个影视剧门类。尤其是这两年，经过了多年所谓“神剧”、“雷剧”的洗礼，观众们的口味已经越来越刁了。一些编剧、导演为了满足观众的需求，也开始对作品进行更精致的打磨。越来越精美并且贴近历史的服化道，越来越多的传统文化元素的植入，尽可能地体现时代感和历史感，都是这种努力的表现。今年夏天热播的《延禧攻略》和《如懿传》，在这方面就受到了好评。
最近开播的《唐砖》，是一部以唐朝为背景的古装剧。剧集的监制张晓龙在这部剧中也植入了大量的传统文化元素，受到了好评。其中在唐高祖李渊去世的时候，一场葬礼的戏，比较好的还原了唐代的丧葬礼俗。剧中着重表现了古代葬礼中一个特殊的、名为“方相”的人群，对今天的观众来说可能比较新鲜。今天，我们就来了解一下古代的方相是怎么一回事儿。
一、方相的职责方相，也叫方相氏，最早出现于什么时候，至今还没有定论。根据《周礼·夏官》的记载，方相是一种官职名称，具体负责皇家大丧的驱鬼事宜。由于这一功能，方相也被人称作“开路神君”“阡陌将军”“险道神”等。
具体来说：当死者棺椁发丧之时，方相要在前面给葬礼队伍开路，即所谓的“大丧先柩”。到了墓地，死者棺椁将要入土时，方相还要拿着戈，敲打墓穴四周，把隐匿在这里的孤魂野鬼驱赶出去，确保死者的灵魂在“往生世界”里不受鬼魅的侵扰，即“及墓入圹，以戈击四隅，殴方良”。
最近，神曲《沙漠骆驼》红遍大街小巷，里面有句歌词叫“什么鬼魅传说，什么魑魅魍魉妖魔”，这儿的“魑魅魍魉”指的就是“方良”。
人死后，灵魂是否存在，一直是古代哲学讨论的问题，基本形成了有神论和无神论两大观点。撇开理性，单从感情上将，人们似乎更愿意相信死后有灵，因为只有这样，生者和死者之间的联系才不会断裂。
古人相信，死者是存在于另一世界中的，活人怕凶邪，死者当然也怕。由此演变出来的行为，就是对生者的“时傩”和对死者的“殴方良”了。
日本电影《入殓师》中有这样一段经典台词:“死亡就像是一道门，死亡并不是结束，而是通过它进入下一个世界，就像一道门一样，而我则是守门人。”现在的入殓师，和古代的方相，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对死者的关怀和对生者的告慰。
入殓师解开死者手上的绳子
《后汉书·礼仪志下》中就明文记载了皇帝大丧时，方相导引葬礼队伍的情景: “大驾，太仆御。方相氏，立乘四马先驱。”此后的几千年，方相成为社会各阶层葬礼仪式中的重要角色。不仅中国如此，这一丧葬习俗对日韩等地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方相的样子和等级方相到底长什么样子呢？史书记载，他“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楯”。他有四只眼睛，目光明亮，头上蒙着熊皮，一手拿着戈，一手提着盾。
方相长相丑陋。传说中，这与黄帝之妃嫫母有关。嫫母是黄帝的妃子中相貌最丑的一个，但是她很有德行。据说，黄帝就是利用她的相貌来驱邪，让她担任方相一职。长得丑，连鬼魅都会心生畏惧。
从汉代开始，方相不蒙熊皮，而是戴着一种面目狰狞的面具，叫“魌（音qī）头”。从此就有了方相和魌头这两种为死者开道的神君。不过，方相有四目，而魌头只有两目。
韩国方相面具（来源：吕群光先生）
隋唐以后，魌头开始变成了低一等级的方相，从眼睛的数目上，直观地区别了魌头和方相的高下等级。
那么，哪些人死后用方相开路，哪些人死后只能用魌头开路呢？
《隋书·礼仪志》：“四品已上用方相，七品已上用魌头。”唐玄宗时期的《大唐开元礼》明文规定：“凡四品以上用方相，七品以上用魌头。”五代十国时期，方相已经不为人们所重视了。《宋史·礼志》：“诸四品已上用方相，七品已上用魌头”《明史·礼志》：“方相，四品以上四目，七品以上两目，八品以下不用。”
明代方相氏，当官的用四目方相，没有当官的士、老百姓用二目魌头
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等级严明，在衣食住、死生送葬等各方面都体现着个人所处社会等级的不同。从殡葬队伍中所用“开路神君”的差别，就能大体推断出死者生前的社会身份。
三、方相的真人版和纸人版在唐宋以前，葬礼中的方相都是由真人扮演的。所以，社会上有职业化的方相，专门承包民间的送葬事宜。
如《北史·樊逊传》记载：北齐天统元年（565年），有个叫樊逊的，在路上遇到出殡的车子，不禁皱眉落泪，指着那个方相，说：“什么时候麻烦你到我家去一趟？”没几天，樊逊就死了，家里请来为他送葬的方相，正是前几天他在路上遇到的那位。这位方相就是职业方相。
电视剧《唐砖》，李渊殡葬队伍前的牛头方相
唐宋以后，开始用纸人偶俑代替真人，先用竹子或荆条轧制成骨架，然后糊上纸或戴上皮套，做出人的模样。如据《太平广记》引《纪闻》说：“今京中方相编竹，太原无竹，用荆作之。”各地因地制宜，就地取材。
市场上还出现了售卖或租赁纸扎方相的商店。如宋代《东京梦华录》卷四记载，宋代时， “若凶事出殡，自上而下，凶肆各有体例。如方相、车舆、结络、彩帛，皆有定价。”纸扎的方相明码标价，丧葬服务业很是规范。
以前方相都是由真人扮演的，所以棺椁入土后，方相的任务完成就可以离开了。而纸扎的方相，可以随着棺椁一同下葬，作为陪葬的明器，也可以随意丢弃在野外。
参考文献王铭：《开路神君：中国古代葬仪方相的形制与角色》，《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2期。
钟玲：《四川汉代考古资料中的方相氏图像》，《四川文物》2016年第1期。
孔含鑫：《方相氏驱鬼逐疫祭祀仪式研究》，《西北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年第5期。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编辑委员会编辑：《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31本，1960年版。
黄永年：《“魌头”纠谬》，载《树新义室笔谈》，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
潘月编著.：《神秘舞蹈说傩俗（修订版）》，河南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汪晓云：《从仪式到艺术 中西戏剧发生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
（作者：浩然文史·青骢马小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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