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师尊,逼大师兄堕魔,害小师妹自尽,废了徒弟一身修为。
这一生坏事做尽,只求一个公道。
1
从穿越女的手中夺回身体控制权后,我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修为倒退,灵力阻滞,身边还多了一堆烂桃花。
得知我不是那个女人时,我的未婚夫当场便摔了定情信物:「你个小偷,把鸢鸢还给我。」
我一手带大的徒儿拿剑指着我,一脸愤恨:「你这个贱人,还我师父来!」
亦师亦友的大师兄,摇头对我叹息:「阿梓,你把身体让出来,再让师尊为你重塑肉身。」
连一向活泼的小师妹也冷着脸,双手抱胸冷眼旁观。
我不明白,这些曾经我最亲密的战友和亲人,为什么仅仅过了百年,却都变了样子。
竟狠心将当初的一切情谊抹杀。
我殷切地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师尊,希望他给我一个公道。
他垂下眸子,平静地与我对视,周身清冷如霜雪,薄唇紧抿。
良久,才淡淡道:「阿梓,你大师兄所言,你当听之。」
闻言,我瞪大眼睛,身体止不住地颤抖,难以置信地喊道:「师尊……」
凭什么!
那个叫叶鸢的女人,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连我最爱之敬之的师尊,也要抢走。
明明她不学无术,一肚子草包,表面大度却睚眦必报,心狠手辣,极爱暗中抢人机缘,整日躲在一群男人背后装天真无辜,拿着我的脸四处招摇,惹得一群修士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靠着众多男人的供奉,即便修为一退再退,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却也毫发无伤。
如今她身死魂离,我才得以归来,但他们千方百计也无法召回叶鸢后,便逼我就范,企图以我肉身作媒介,招回那女人的异世之魂。
凭什么!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值得你们甘愿舍弃了我,也要倾身相护。
我不甘心!
我的徒弟凌风一撩袍子跪下,义正词严道:「弟子凌风,恳求师祖布阵施法,将师父带回来!」
我的未婚夫沈云川见势,再不顾洁癖,也跪了下来。
大师兄慕泽从纳戒里掏出了引魂灯。
师尊并未出声制止他们。
「哈,哈哈哈哈……」见到这一幕,我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师尊,你常教导我说,浩气长存,大道无垠,修道者需坚守本心,无欲则刚。」
「我伊梓今日便谨遵师命,宁可枝头抱香死,也绝不零落成泥碾作尘!」
我堂堂金丹修士,若非结婴时遇雷劫,怎轮得到她叶鸢乘虚而入夺舍。
纵然粉身碎骨,也断不会为他人作嫁衣!
「不好,她要自爆金丹!」沈云川一剑刺向我心口,想要阻止我结印施法。
剑尖离我堪堪只有一寸时,被突如其来的两道灵力打飞了。
连带我周身也被下了禁制,再动弹不得。
师尊和大师兄同时收回了手,师兄满目嫌恶道:「我凌霄宗的人,我们自会处置,不牢沈公子费心。」
沈云川恨恨地瞪向他,一脸的气急败坏。
「师祖!」凌风急切地向前膝行了几步,唯恐他们就此心软放过了我,那女人则再无回归之日:「求师祖让师父回来。」
「徒侄这话说得着实好笑,你师父便在你眼前,到哪去寻?」小师妹笑意盈盈,故作好奇地绕着我走了两圈。
猝不及防给了凌风两巴掌。
清亮的巴掌声响起,属实惊到了大殿众人。
凌风被打歪了身子,捂住脸掩住眼里的愤恨,嘴上却恭敬道:「师侄不敢,只不过小师叔再不喜欢师父,也不该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小师妹似乎还想再来几巴掌,却被师尊一个眼神制止了。
「此事日后再议,将伊梓关入后山禁地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违者逐出宗门。」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却不敢再置喙。
我身体瞬间变得轻飘飘的,下一瞬,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却并非是在禁地,而是师尊的药庐。
那人一身白衣胜雪,在窗边负手而立,三千青丝铺泄而下,仅由一根玉簪轻轻挽起。
「师尊。」我嗓子沙哑地唤他,心里不禁生出点点欢喜,他愿救我,想来还念着师徒情谊。
却没想到他一开口,便将我打入了深渊。
「既是醒了,便离开吧。」他始终背对着我,只有无喜无悲的声音传来。
「凌霄宗已是留你不得,若是有自知之明,合该早日离去,本尊救你,便是断了这些年的师徒恩情,从此以后,你我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话落,他便消失了,从头至尾,连一眼也不肯回头施舍予我。
我甚至不能开口问他为什么,除了震惊,只余伤心和怨恨。
出宗时,无一人相送,只有凛冽的山风刀割似的拍在脸上,无情地嘲笑我的痴心妄想,和天真愚蠢。
没了宗门庇护,叶鸢的追随者再无顾忌,以沈云川为首,他们不停地追捕我,却不敢坏我肉身。
以自爆相逼,我苟延残喘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围追堵剿。
最后一次,我灵力枯竭,不幸跌落山崖,坠入崖底深湖,冰冷的湖水瞬间将我淹没。
濒死之际,我恍然发觉我的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生我养我的宗门不要我。
海誓山盟的良人背叛我。
一手养大的徒儿怨恨我。
生死之交的好友舍弃我。
一切只因为我不愿意让出这副本属于我的肉身。
湖底漆黑一片,我的意识逐渐涣散,一点点向下坠落。
我发誓,若我伊梓不死,便是化作修罗恶鬼,也要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我要将那些伤害我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2
我被湖底的龙妖给救了。
崖底岁月孤寂,龙妖想要我留下来陪他。
于是我留了下来,留下来等一个人。
不出三日,他果然到了。
「阿梓,你随我回去,认个错,你还是师尊的弟子。」
正是我那温润如玉、宗门上下交口称赞的大师兄。
呵,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东西!
当初他被心魔反噬,灵力尽失,筋脉尽断,终日与轮椅为伴,日夜受魔气侵扰。是我不远万里,九死一生从亡灵深渊中取回聚灵果,驱他心魔,修他筋脉,助他重新修炼。
我瞧着他这一身光风霁月的打扮,不禁心内冷笑,究竟从何时开始,他愈加肆无忌惮学着那人的打扮,愈加暴露出他那龌龊的心思呢。
「回去?」我故作悲痛,落下两滴清泪,「可谁人不知,换魂乃伤天害理之事,便是重塑肉身,我也要承受反噬之痛,生不如死。」
他怜惜地上前两步,扶住我瘦弱的双肩:「阿梓,放心,有师兄在,定不会让你吃苦。」
「是吗?」我盈盈抬起泪眼,朝他粲然一笑。
反手将魔气打入他体内。
他挂在脸上的笑容尚未收起,便立刻变了脸色。
我登时一退三尺远,当先祭出捆仙链,将他捆了个结实。
这才示意龙妖现身。
叶鸢的追随者遍布修仙界,当日我被魔尊抓住后,被他用至阴至邪的魔气折磨了十天十夜,多亏我用着这张脸装失忆,才侥幸逃出。
可丹田被毁,灵力全无,只有这股子魔气在体内肆虐,日夜啃食我的精气和魂魄。
慕泽修为高强,偏偏把我当傻子,还以为我会对他言听计从。这下不就中计了!
今日便让我这好师兄尝尝这凌迟之痛。
「回去?」我玩着龙妖的头发,天真无邪地发问,「大师兄是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吧,毕竟你可是恨透了我呀……」
「你来找我,不过是想看我死了没有,没死再补上一刀才好。」
我幼时当街同乞丐争食,被江止水随手而救,跟在他身边修行,那时慕泽不仅不讨厌我这个多出来的师妹,还处处为我着想。
可我想,他当是恨我的,恨我得了师尊的青眼,师尊的宠爱,师尊的手把手教导,我这样脏污的人界烂虫,怎配跟在他们身后。
但他依着师尊的脾性,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好师兄,凡事亲力亲为。
逃亡路上,我动用上古禁术,损耗半生修为,才堪堪窥探到叶鸢半点记忆。
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原来他是第一个发现我被叶鸢夺舍的,但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救我,而是教叶鸢如何瞒天过海地骗过所有人。
后来东窗事发,他更是带头替叶鸢求情。
他以为,没了我,他便是江止水唯一倚重的弟子,至于叶鸢和小师妹,难成大器,不过陪衬罢了。
「大师兄,这魔气侵袭的滋味可还熟悉?」我瞧着他脸上的冷汗津津,不无讽刺地开口,「心魔再起,可见你想比肩江止水,都快想疯了吧。」
还得多谢叶鸢撞破这秘密呢。
我懒洋洋地歪在龙妖怀里,笑眯眯地欣赏起了慕泽脸上的痛苦、难堪和恐惧。
「大师兄,师妹感念你千里相救,但是你看,师尊已经救了我呢。」
「你个贱人,给我滚!」慕泽怒吼。
「师尊,你瞧,大师兄他入魔了呢?」我捂着嘴咯咯笑开。
满是恶劣地揭穿他最恐惧的事。
「慕泽,你入魔了,」龙妖照着我给的戏本,认真演着,「本尊没你这般弟子,即日起逐出师门!」
「师尊,不要,我,我没有入魔……」
「慕泽,你入魔了。」
「你入魔了。」
「入魔罢。」
……
慕泽便是知道眼前都是假的又如何,灵力暴走,双眼赤红,他显然压制不住心魔了。
至阴至邪的魔气,可是心魔最好的养料!
我一脚踢翻了他,一根根拔掉了他的手脚指甲,敲掉了他的牙齿,划花了他的脸,拔秃了他的头发,捣毁了他的丹田。
魔尊可也是这么折磨我的呢。
我要亲眼看他一点点堕魔,一点点失去回归正道的希望,这辈子再难翻身。
这个被魔界灭族、最痛恨魔族的人,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茹毛饮血的怪物!
他不是最敬仰最崇拜江止水了吗?一个低等魔物,如何敢与修仙界第一人搭话。
想想那个画面便觉着一阵畅快呢!
可恨我现在废人一个,只能靠叶鸢搜刮来的天材地宝吊命,这番动手后,已毫无气力,只能任由龙妖抱走。
我看着他幻化出来的这张脸,有些恍惚,随即好笑地摇摇头,将不该有的杂念甩出去。
慕泽轻敌大意,才会被我将计就计,而我需要尽快提升修为,不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3
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处寒潭中。
水面波光粼粼,我被龙妖圈在怀里,龙尾紧紧缠绕在我腰身,源源不断的至纯至净灵气,从他身上灌输到我体内,为我续命。
我不知他为何如此亲近于我。
恢复了些体力,我发誓日后必报答大恩大德,同他商量着放我离去。
龙尾愈发将我缠得紧了,他用着江止水的脸,覆上了我的唇,将精气渡给我。
身上的痛楚瞬间减轻。
说起来我没见过他人形,也不知他姓名,为设计慕泽才求他配合我演一出戏,让他化作江止水。
谁知他现在死活不肯换回自己的人形。
「不要离开我,离开我,你会死的。」他指指我的丹田和识海,又指指我眉心的红莲印记。
他说得对,接下来我要去往九玄秘境,路途凶险不说,更有沈云川他们等着将我活捉取魂。
可那里不仅是我的诞生之地,更是我最后的希望。
九玄之地,与世隔绝,境内天材地宝数之不尽,非凤凰血脉不得入内。当年却遭魔界觊觎,整个凤凰一族被屠戮殆尽,父母兄长耗尽修为,将我血脉封印,化为凡间幼女送出秘境。
如今一晃五百年过去,九玄秘境早已被人遗忘,连我也被封了记忆,父母为使我能自保,封印唯有大乘期才可破开。
凤凰飞,秘境开。
叶鸢知晓我身上的凤凰血脉,但不知秘境在何处,便想方设法地解了这封印,但她太贪心了,竟然妄想在金丹期强行破开。
结果被凤凰一族的红莲业火烧得魂飞魄散,我才得以从混沌中醒来,回归肉身。
也才将将觉醒五百年前那残酷的记忆。
「你若想报仇,我替你便是,莫要伤害自己。」他拨开我鲜血淋漓的手掌,小心翼翼用灵力抚平上面的伤口。
「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因果,自然该我亲手了断,」我咽下喉咙里的血腥味,「你龙妖一族修行不易,不必沾染这业障血孽。」
话落,龙尾又是一紧,险些将我勒断气。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眼里闪过莫名的哀伤。
许久才怅然道:「罢了,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强留你不得,便让我与你一同前去。」
「为何?」我忽而有些戒备。
他苦笑:「你满身怨念与憎恨,若不让你化解,日积月累,必堕魔道,遭天道厌弃。」
「而入魔,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不愿看你承受这些。」
他神色凄凄,似是十分悲痛,连带灵力也浸染了三分心酸。
我越发有些看不明白他了,可也不想与他打哑谜,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待我这般好,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你。」
「我什么?」我下意识追问。
可他只说了这一个字,便闭口不言了。
真是好生别扭的一条龙!
算了,好凤不跟龙妖计较。
好吧,实则是我眼下毫无底气与他叫板,若他真有不轨之心,我也只能与他来个鱼死网破。
他的灵力轻柔地淌过我周身,我舒服地在他怀中昏昏欲睡,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声长叹
「或许,是偿还上辈子欠下的债吧。」
4
一路上凭着龙妖的隐匿术法,我这个废人倒也安稳无虞。
行至半路,被一人拦住。
又是我的老熟人。
修为平平,却十分单纯善良的小师妹。
可如今我才算明白——会咬人的狗它不叫。
「别来无恙啊,小师妹。」我趴在龙妖背上,气若游丝地开口。
小师妹蹦蹦跳跳地来到我眼前,一脸担忧,满眼泪水,心疼道:「对不起,师姐,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你来得正好呢。」我垂下头,掩去眼底的算计,热情地回应。
毕竟我可是辛辛苦苦留了一路的记号呢。
你不来,我怎么去设计沈云川,让他别再跟狗一样追着我咬。
龙妖戴着面具,小师妹问我这是何人,我张口就扯救命恩人、未来夫君。
果然,便见她立即喜上眉梢。
小师妹讨厌我,或者说沈云川娶谁,爱上谁,她就讨厌谁。
她比我,更不希望叶鸢回来。
其实我们以前也是好过的,亲如姐妹,她天赋不高,灵根杂乱,江止水受人之托将她收在门下,却并不多问,是我手把手教她修行,带她历练,尽心尽力护着她。
一旦得到什么宝贝,都会想着拿给她。
只是沈云川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若她早一步和我说,她喜欢沈云川,那当年宗门联姻的人选,便不会落在我头上。
是她在慕泽和沈云川之间举棋不定,但显然后者的家世地位更好。
也是她听信慕泽挑拨,在我晋升元婴那日,亲手为我奉了一杯魔种,引来天道雷劫,将我劈了个一命呜呼。
这件事偏偏还被叶鸢发现,被当做了把柄。
我被夺舍后,她也曾纠结过的,既有良心不安,也有期待心上人的婚约作废。
可惜沈云川爱上了叶鸢,比爱我还要多百倍千倍。
她自然恨极,便打着惦念我的旗号,暗中对叶鸢使过不少手段,这才让凌风对她心生不喜。
我回归后,也不见她亲近,反而在背后推波助澜,不仅要我元神俱灭,更要我肉身挫骨扬灰。
彻底断了叶鸢回来的可能。
娇娇弱弱的小师妹,心狠手辣的小师妹,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我看着她清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假意温柔劝道:「别哭了,脸都哭花了,不好看了。」
「师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她作势要扑到我怀里撒娇,我忍着恶心正要接。
却被龙妖一手拉开了,将我圈在怀里,一副凶狠护食的架势。
小师妹见状一愣,笑得更欢了,连连打趣:「师姐和龙公子的感情真好,师姐有人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我佯装娇羞地别过头去,心里呕得不行,嘴上却关心地问她最近凌霄宗如何?
她说师尊和大师兄都在闭关,不见人影,还让我放心,她是偷偷溜出来找我的,谁都不知道。
我确实很放心,因为我留的记号只有她能看懂,若她身后还跟了旁人,我便不会现身。
只她一人,才不担心计划被人识破。
叶鸢这样的万人迷,当然也有死对头,那日我被合欢宗长老掳去,她给我准备了十瓶欢合散和十个流脓的残疾乞丐,可见有多恨毒了叶鸢,连带要一步步摧残我的肉身。
我向她发下血誓,日后必将凌风亲手送到她榻上,她才放过我,还假惺惺给了我些逃命的法子。
合欢宗有一种术法,可使人改头换面。
待走到埋伏的阵法里,我突然惊喜道。
「小师妹,我给你看个宝贝。」
这话我说了几百年,她自然深信不疑,一脸兴奋地转身:「师姐你真好!」
我当即朝她嘴里塞了颗药。
丹药入口即化。
「师姐,你给我吃了什……」
「当然是……」我不怀好意地拖长声调,脚下阵法悄然启动:「毒药啊!」
她捂住嘴,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和怨毒,嘴上还在无辜道:「师姐,对我可是有误会?」
手上却是杀意沸腾,提剑就要刺来。
可惜被阵法桎梏住了招式。
我趁机划破手心,将血咒念得飞快:「以血为媒,万千恶念,受我驱使,去!」
血雾铺天盖地笼罩而去,她抵挡不住,印堂开始发黑,有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她心口溢出,层层叠叠将她锁住。
这是她的恶念。
她披头散发,宛若恶鬼,恶念在源源不断吸食她的精气。
「伊梓,你个贱人,要做什么!」
「当然是,成全你和你的云川哥哥啊……」
我强忍疼痛,催动体内魔气,将她全身覆盖,待我眼前发黑,手脚发冷时,终于将她变成了另一个我。
百年前她喂我喝下魔种,我今日便还她一颗毒药。
这颗药会剥夺她的一切感官,令她口不能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代替我受沈云川他们磋磨。
而她,将永受恶念啃食精血之苦,作为她不停将我出卖的代价。
我浑身痛得像是要散架,龙妖将我抢在怀里,冷声道:「你总是这般不听话,宁肯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
「我……」
他淡漠的眼神扫来,薄唇紧抿,那一瞬我以为看见了师尊。
「先找个地方给你疗伤。」他抬脚要走。
「不用,」我扯住他的袖子,「去九玄,那里有一个万全的法子能救我。」
「你想……」他瞬间了然,又惊又怒。
我无力地闭上眼,小声解释道:「唯有如此,方得一线生机。」
魔气一天不除,我便不可能活,魔尊就是要一点点消耗我的魂魄,好把肉体留出来。
我偏不让他们如意。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尝试,最坏不过一死,不会比眼下更糟糕了。
5
大抵是沈云川抓到了小师妹,渐渐地,跟在我们身后的追杀越来越少了。
靠着龙妖日复一日地续命,我终于挺到了九玄之地。
我拿着匕首,欲要划开手臂,以鲜血浇灌秘境入口。
却被人猛然握住了手腕。
「够了!」龙妖周身寒意刺骨,抱着皮包骨的我,寻了一处水源,便带着我沉了下去。
我被他捏着手腕,配合着他的动作,痛极却也愉悦至极,周围升起一朵又一朵的气泡,哗啦啦的水声滑过耳边,眼前是他隐忍而动情的面容,两人的头发在水中纠纠缠缠,仿佛要融为一体。
生生不绝的灵力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汇聚在丹田处。
「你不必,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我艰难开口,断断续续吐出一串串气泡,「我几近废人,你这般救我,不过是白白给我做炉鼎,损耗你得来不易的修为。」
自从我上次魂魄离体,他为救我,不知这样多少回了。
「我心甘情愿,你无需愧疚。」他微微启唇,将一颗圆润的珠子滑入我口中。
珠子一瞬入体,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你疯了,竟然把龙珠给我!你这辈子都只能做个妖,成不了仙了。」我要逼出珠子给他,却被他堵住了嘴。
「以你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红莲业火,不过活活被烧成灰。」他目光沉沉,不容拒绝。
我默了默。
又故作冰冷道。
「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唯有一个你罢了。」他仔细地替我拢好衣服,抱着我出了水。
我?
「你想要我留在你身边?」我试探着问。
不怪我如此厚脸皮,我这一路观他言行,发现他对九玄根本没兴趣。
倒是对我很有兴趣,照顾得极好,但也看得死紧,这也不准那也不许。
跟养幼崽似的。
「嗯。」他答得一脸郑重,细细用灵力烘干我头发衣物,像是在擦拭什么珍宝一般。
我都要气笑了,闭上眼不想理他。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妖精,献身还献命。
简直蠢得跟我当初一样,掏心掏肺对人家好,结果转头被人家背刺。
也不怕我恢复修为,立刻一脚蹬了他,狠狠把他抛弃,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到时候就会看见漂亮美丽的龙妖,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
光想想就很兴奋!
「你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不高兴盯着我,「是不是又想做什么不要命的事?」
我吓了一跳,猛然从沉思中惊醒,不禁为自己生出这般龌龊的心思而愧疚,开口便带了三分心虚:「哪,哪有的事,既然答应了你老实待着,断不会食言。」
「你最好是!不然……」他抱紧了我,朝秘境而去。
「不然怎样?」
「把你锁起来,永不见天日。」
「……」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忍不住浮想联翩:一只冰肌玉骨的龙妖,被硕大的黑色铁链牢牢锁在山洞里,龙尾无力地摆动,素来高傲矜贵的小脸,此刻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上去狠狠磋磨。
越想越口干舌燥,我赶紧念起了清心咒。
心里一阵嘀咕,难不成是我也起了心魔?还是说龙性本淫,连带着我也被龙珠影响了?
想到这里,我心下一沉。
那我亵渎的对象,究竟是龙妖,还是……另有他人?
算了,是他又如何,大道三千,修者当正视本心,溯本清源。
至于这颗龙珠,我定然不能收,到时寻个时机,悄悄还给龙妖。
有了龙珠加持,我勉强催动为数不多的灵力,用元神幻化出一只小小凤凰。
小小凤凰一路飞啊飞,费力地破开结界,化解一个又一个守护阵法。
秘境内,处处皆是断壁残垣,枯骨黄沙,可见当年大战的惨烈,龙妖抱着我直奔神殿。
我站在祭台上,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让我灵魂识海皆是战栗,祭台之下,是平静如死水的红莲业火池。
哄了龙妖出去找水,我逼出了龙珠放在一旁,以免涅槃失败,来不及还他珠子。
随后转身跳了下去,池内霎时燃起熊熊大火,打破了五百年的沉寂。
骨肉被打散又被重组,灵魂与神识皆被业火细细洗涤,魔气在触到业火的一瞬,便化为灰烟,丹田重新长出,封印隐隐在松动,耳边似乎有凤凰的啼叫。
烈火灼身,我痛得死去活来,生生死死不知几回,不知今夕何年。
恍惚间,似乎看见了不一样的景象。
6
我看见了江止水。
和另一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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