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伸是长安城百里外温泉驿的驿道官长,家宅就在驿道附近的玉山村口。这几天,温泉驿一带流传着一件骇人听闻的奇事。事情发生在一位名叫王云的人开的小客栈里。

王云今年50岁,有一个儿子叫王正,平日帮父亲打理生意,服务往来客商,还算勤恳孝顺。

这天傍晚,天黑之后,客栈刚打烊不久,忽然有一孤身女子前来叫门。王正开门去看,女子穿一袭黄色衣裙,包着白色头巾,对王正苦苦哀求说自己是良家妇人,跟丈夫出远门到长安,前些天丈夫病死在那儿,她膝下无子,只能将丈夫停殡在当地,自己回乡找到家里亲人,才能回去收殓丈夫。现在路过此地,想找个地方借宿,只是身上银钱不多,还望店家通融。

王正让女子进屋,点灯细看,女子不过20来岁,容貌生得十分美艳。王正便叫来父母,王云心善,便说:“天色已晚,一个女子独自在外十分危险,留宿一晚没有问题。你若害怕,可以到我妻子的房间与她同睡。”女子感恩戴德地答应,吃过东西后便随了王妻入内。

民间传说贴门神,门神民间故事(1)

王妻正在灯下做针线活儿,便叫那女子同做。哪知女子的技艺精湛,不到一个时辰,两件男子的成衣便做好了,而且针脚细致,与城里的裁缝不遑多让。王妻不由对女子生出许多喜欢,就开玩笑说:“你既然没有至亲,又这么伶俐,不如留下做我儿媳妇好了。”

没想到女子莞尔一笑,说:“我命运孤苦,现在愿意听从您的安排。”

王妻听后觉得十分意外,但又觉得高兴,便出来跟王云说了。王云正愁儿子还没续接香火,于是也高兴地答应了,当天晚上就让女子和王正同房,算是成婚意定。

王妻特地下厨又准备了一桌饭菜,让儿子和新媳妇吃过又喝了合卺酒。入洞房前,女子告诫王家人说,听说最近这一带有很多盗贼,要把房门上闩锁好。王正喜滋滋地答应,王云夫妇俩也关好门睡觉去了。

然而睡到后半夜,王妻却梦到王正披头散发跪在床边哭泣说:“母亲,咱家没有贴门神,鬼怪进来了,孩儿要被吃尽了。”

王妻一下子被惊醒,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便叫醒王云,讲了此事后,又说要去儿子的房间看看。她点亮一座烛台,举着烛火走到儿子的房外,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她又喊两人的名字,还是死一样宁静。

王妻顿感不妙,连忙喊来王云,两人合力撞开房门,只见房间里蜡烛还没熄灭,一团黑色的长毛怪物伏在一摊鲜血和衣服上,看有人闯入便发出一声呼啸从窗户跳了出去。而可怜的王正,只剩下一地散落的骨架和头发,刚娶到的新妻子也不知去向。

王家老夫妇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恸哭到天明,引来了周围的邻居,有人去报了官,孟伸就是这样知道了这件事。

大家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是野兽从窗户跑进屋子,把王正吃掉,并且掠走了新妇;更有人说,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本身就是披着人皮的妖怪,她用美色和法术蒙蔽了王家三口,不然她为何会在进屋前就叫大家关好门呢?还不是为了不受打扰地吃人?要不是王妻梦到儿子哭诉惊醒,等那怪物吃完儿子,恐怕还会去吃那夫妇呢。

这事发生后不久便是寒食节,孟伸的母亲孟李氏要到附近的庄子上为祖辈祭扫和供奉水饭,家丁雇来牛车,孟伸觉得不放心,便自告奋勇带上佩刀护送母亲出门。

孟伸和母亲一早出门,走到午后才在一处叫徐家坡的山坡下停车小憩。孟伸正服侍母亲吃些糕点,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

原来在道左一丛灌木后,有一座新起的坟冢,坟前跪着一位一身缟素的年轻美貌女子,正在那儿嘤嘤哭泣,扶风弱柳般的身子仿佛不堪重负随时就要倒下。

孟母是个心善之人,便遣丫鬟过去询问。那女子也是知礼数的,赶紧过来请安,自道因为丈夫得病新丧,家乡也再无亲人可投靠,祭拜时想到自己此后孤苦无依,没有凭依之所,才忍不住悲从中来,想不到冲撞了贵府夫人。

孟母听她说得可怜,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说:“看你也是个知礼有节的人,若真的孤苦无依,不如跟随我做个婢女,这样终归有个去处。”那女子感激涕零地跪拜下去,说了一些甘愿跟随夫人以身相报的话。孟伸在一旁静观不语。

孟母的车里只随从一个丫鬟,倒还宽敞,便让女子也一同上车乘坐。这天晚上到了李家庄,孟家一行人便被安排住在娘家清扫好的一处房屋内。

车在大门外停住,女子下车时,忽然抬头看到门首悬挂的神荼郁垒两位门神的木牌,立刻吓得面色惨白地躲回车内。孟母惊讶询问,她才梨花带雨怯怯地说,在她的家乡从没有人张挂这样凶神恶煞的门神,刚才乍一看到,竟一时吓得三魂不见七魄,真是对不住夫人。

孟母直道这是小事,叫人把那门神的木牌翻过去,看不到便可。

那女子看到门神被翻转过去,马上乐得眉开眼笑,一直鞍前马后地殷勤服侍着孟母,讨得孟母甚是欢喜,夜里就让女子和她的那个贴身丫鬟同睡一屋,说好第二日一早就备齐果供祭品去祖坟祭拜。

然而第二天起来,只有那女子走出房门忙碌梳洗,孟母奇怪地询问,女子便说夜里丫鬟得了伤寒急症,这会儿正焐在被子里发冷发热,让夫人不要去探看以免传染。一边说着,还作势端一碗热水进屋,像去照顾那丫鬟饮用似的。

孟母一听也就不多问了,因忙着寒食祭扫之事,便带上其他家丁和女子一块出门去了。

而孟伸却感到事有蹊跷,参加祭祖时便找了个借口提前一个时辰回来,到丫鬟和女子所住的房间外面倾听。内里并无声音,反倒有阵阵诡异的血腥味飘出,心中便觉不好,破门而入就看到那床上有一大摊血迹,丫鬟只剩一套衣服、一堆长发和碎骨被扔在被褥中。

他顿时明白了那女子很可能就是前日吃掉王正的妖物,同样是用化身年轻孤女博取人们善心的伎俩,现在居然被他家撞上了!

他想立刻冲去当众揭穿女妖的阴谋,但随即又顾虑到跟她在一起的母亲的安危,于是沉住气,决定想个计策,在不惊吓到母亲的前提下,更安全地解决掉这只妖怪。

正苦恼之际,他母亲家族中两个与自己岁数差不多的姨表兄弟正好过来找他,他们也都是自幼练武的男儿,孟伸便寻求他们的帮助。听到孟伸所述说的事情,又去看丫鬟的尸骸,两个年轻人也都觉得十分骇异,但铮铮男儿不畏惧险恶,他们都自觉应该为民除害。

祭扫的长辈很快就会回来,一位年长的表兄说:“宗祠里的太公修道多年,不妨去问他。”

孟伸听从表兄的话,跑到宗祠去找那位太公,据说他今年已经101岁了,年少时就入终南山跟随隐世的道士修行数十年,后来只因尘缘未了,下山回来娶妻生子,但平日里极少见生人。

孟伸前去说明来意,太公闭目寻思半晌又掐指算过,便说:“那是一只修行百年的母豺狼妖,凭借在坟中新死的女子作为人身,但其不思修行正果,居然作恶行凶至此,但你们都是凡人,无法与她正面争斗,只需将她驱走便是。”说罢又拿出一块木符,上面用朱砂刻画着符咒,说届时用木符击打她便可让她显出原形。

孟伸得到提示,欢天喜地归来,与表兄弟们紧锣密鼓地合计一番。孟伸想起昨日所见,说:“那个食人妖怪似乎很害怕门神,而神荼郁垒门神正是擒拿妖鬼的神仙,我们不妨利用门神的力量。”由此计划拟定,又去找来一张坚韧的大网安排好。

傍晚孟母一行人回来,孟伸等少年公子也装作在外面踏青游玩,刚刚才回来的样子。两伙人在大门外不期而遇,孟伸去搀扶母亲下车。随侍在孟母身边一直不离的女子,忽然看到大门上翻转过去的门神牌子又被端正过来,便又吓得抱头蜷缩在车轮底下。孟母觉得诧异,孟伸连忙安慰母亲让她赶紧进屋,这里由他来料理。

与此同时,他从衣服中拿出太公交予的木符,扔到女子身上,那女子果然发出被灼伤似的惨叫。众多不明真相的家丁们都吓坏了,与孟伸看太公教授的方法奏效,立刻拔出腰间佩刀,预备妖物反抗的时候好进行抵御。但那女子一双精光暴露的凶目将人们扫视一遍,像一只野兽般猛地跳起,冲出人群转眼就逃出包围不见踪影。

孟伸想要追赶,但担心家人的安危,只得先回去向母亲禀明一切。母亲得知贴身丫鬟无辜惨死,又难过又害怕,让孟伸再去询问族中太公,若那女子记恨返回怎么办。孟伸又去祠堂找到太公,太公捻须微笑说:“神荼郁垒两位神仙每夜巡视人间,这鬼物已经暴露行踪,神仙自会捉拿,凡人不需担忧了。”

孟伸将信将疑地回到家中,想不到夜里下起春雷大雨,第二天云歇雨住,人们发现李家庄外一棵老树被霹雳劈开,树中有一具死去许久的女子尸身,旁边还有一只被劈死的豺狼,验看过发现果然是母的,众人都惊叹,原来事情真如太公所料无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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