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有个名叫宓云胥的秀才,家境贫寒,有一年闹饥荒,他的父母因为把吃的都留给他,活活饿死了。宓云胥悲痛欲绝,心如刀割,发誓以后一定要考取功名,光耀祖先。他离开了家乡,一路讨饭,准备去青州投奔远房的舅舅。
几天后,他来到一个荒郊野外。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饿的饥火烧肠,头晕眼花,晕倒在地上。
待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在一木屋里。
面前坐着一个屠户打扮的人,忙坐起来。
那屠户看他醒来,忙呼唤女儿阿珠把汤端进来。
随着一声来了,进来一位女子,只见她相貌平平,脸颊上还有一块醒目的黑胎记。
她笑吟吟的把饭菜摆在桌上,女子虽容貌平庸,可这饭菜做的味道鲜美。
宓云胥早就饿的饥火烧肠,顾不得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完饭,意犹未尽的看着她。
那屠户目睹,豪气冲天,声如洪钟,对女子道:“阿珠,还有没有饭?这秀才看样子饿坏了,快去再拿点!”
那阿珠笑着说:“他真是个大肚子汉,吃了这么多,还没吃饱。”
言罢,急急进入厨房,又做了饭菜端上来。
就这样,宓云胥吃了两顿饭,才吃饱。
抹抹嘴,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谢过这好心的屠户,忙施礼道谢。
那屠户笑着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秀才能在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吃饭,也算是我们的荣幸,我叫何二,乃是本地屠户,方才是我的女儿,名叫阿珠,阿珠母亲走的早,我一个男人又当爹又当妈把她养大,不容易,可惜是个女子,如若不然,我也让她像秀才一样读书,考取功名,光耀祖先,可惜,她是个女儿!”
言罢,长长叹息一声。
宓云胥目睹屋里摆设一般,父女穿戴一般,知道他家家境一般,忙好言好语的抚慰他。
道出自己的名字,身世。
那何二听罢,叹息说:“”原来你也是个可怜的人!不过,你有文采,前途无忧,只是暂时困苦而已!”
两人相谈甚欢,何二让他在此住下,等养好身子,再去找舅舅。
宓云云胥虽心急如焚,可自己身子虚弱无力,只好答应下来。
此后,他在此住下来。
何二虽家境一般,并不富裕,可他是个屠户,总有主家给他拿些猪下水做下酒菜。
因此,他家里吃的不错。
还把家里的下蛋鸡杀了,让阿珠做好给宓云胥补养身子。
阿珠做的饭菜很好吃,宓云胥吃的很香,赞不绝口。
几天后,宓云胥原来面黄肌瘦,憔悴不堪的脸,变得面色红润,精神饱满。
他很是感谢他们父女俩,总是教阿珠读书、写字。
阿珠很聪明,一教就会,很是仰慕宓云胥。
而宓云胥对她的关心备至,很是感动,慢慢的的喜欢上她,总是帮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
两个人情投意合,相谈甚欢。
何屠户看在眼里,心里感慨万千,自己的女儿相貌平平,要不然,嫁给宓云胥就好了。
宓云胥才貌双全,饱读诗书,前途无忧。
可惜自己的女儿配不上他。
他怕长此下去,女儿对他的感情越来越深,受到伤害。
每每看到他们在一起说说笑笑,便脸色难看的训斥女儿,没有女孩子的样子,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嘛。
对于他的变化,宓云胥和阿珠心知肚明的,可两个人感情越来越好,难舍难分了,只好偷偷私下幽会。
何屠户知道后,只好对宓云胥下了逐客令。
宓云胥想着自己白吃白喝在他家很长时间了,应该离开了。
只好含泪和阿珠告别,临别之时两个人恋恋不舍,情意绵绵。
宓云胥发誓,等自己考取功名,或者安顿下来后,一定前来提亲,两个人洒泪而别。
宓云胥刚走了几步,阿珠忽然追上来。
从脖子上拿下来一快晶莹剔透的玉佩,告诉他,这是母亲的陪嫁,父亲给了她,据说这玉佩很值钱,因为这是母亲给她的遗物,也是个念想,因此,虽然家境一般,可从来没有想过卖掉它,她把玉佩送给他,作为定情物。
宓云胥听罢,眼睛红红的,连连答应着,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阿珠默默看着他越来越远,泪水夺眶而出。
期盼着他考取功名,回来迎娶自己。
她站在柳树下,一直默默看着,直到宓云胥的身影消失,她还在站在那里望着远处。
过了好久,方慢慢离开。
转身,看到父亲在不远处默默看着,眼睛红红的。
看到她回身,何屠户叹息着离开了。
却说宓云胥,拿着阿珠偷偷给的二两银子,省吃俭用的,一路上车马劳顿,来到舅舅家。
舅舅看他,又惊又喜,安顿下来,舅舅在青州是个生意人,家境富有。
可宓云胥想着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他祈求舅舅,让他做个伙计,心里也能踏实些,干活完安心读书。
舅舅听了,想了想,让他跟他学做生意。
宓云胥听罢,哭笑不得,自己一个读书人,哪会做生意。
舅舅看出他的心思,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他多年屡考不中,现在跟他学学做生意,万一科考再不中,也好做生意养家糊口。
宓云胥听罢,觉得言之有理,便答应下来。
此后,跟着舅舅学做生意。
几个月后,他懂得了很多生意之道,跃跃欲试。
舅舅看出他的心意,想让他做个小生意,自己可以资助他。
宓云胥听罢,很是兴奋,晚上,躺在床上,兴奋的辗转反侧睡不着。
忽然触碰到玉佩,这才响起阿珠,拿起来仔细端详。
他虽不懂得玉,可听阿珠说,这是一块好玉,心里很是高兴。
第二天,他开到珠宝店。
那掌柜的仔细端详着一番,面露喜色,询问他是否要卖?
宓云胥询问他给多少钱?
那掌柜的笑着道给他一百两银子。
宓云胥听罢,心里窃喜,把玉佩卖掉了,欣喜若狂的拿回去银子,告诉舅舅。
舅舅目睹,一愣,询问怎么回事?
他道出经过,舅舅很是高兴,用这些钱帮他做个小生意。
没想到,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来。
仅仅一年,宓云胥便成了个有钱的生意人,脱下粗布衣衫,换上绫罗绸缎,住上了豪宅。
再不想读书了,觉得自己数年寒窗苦读,屡试不中,倒不如做生意,银子来的快。
他富裕起来后,经常跟着舅舅结交一些达官贵人。
几年后,成了此地富贾,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媒婆们谄笑着频频登门提亲。
此时的他,这才想起阿珠,很是后悔和阿珠发誓,非她不娶。
想着阿珠容貌平庸,脸上还有胎记,自己本就是个文采横溢的秀才,如今又是个有钱人,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怎么能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如若娶到一个同行的女儿为妻,还能帮帮自己。
过了一段日子,在舅舅的撮合下,他娶了本地首富冯员外之女为妻。
此女虽性子暴躁,但美貌如花。
宓云胥兴高采烈的把新娘子接回家。
女子貂儿过门后,飞横跋扈,目中无人,经常的训斥、打骂下人。
对宓云胥呼来喝去,稍有不慎,就哭闹着告诉父亲。
冯员外便告诉宓云胥,自己就她一个女儿,甚是宠爱,从小对她百依百顺的,以至于让她变得很是任性妄为,让他体谅,宽容一点。
此后,宓云胥只好处处忍让,苦不堪言,度日如年。
想起阿珠,很是难过。
有一天,他去苏州办事。
办完事,想起阿珠,思绪万千,犹豫再三,打算去看看她。
一路上,想着自己怎么开口,当年的誓言,犹如就在在耳边,自己违背誓言,已经娶妻,还把那玉佩卖掉了,心中愧疚。
想着这么多年,阿珠不知道是嫁了,还是在等着自己前来娶她,真是无颜面对她。
他忐忑不安的去了哪里。
何屠户家住在离村很远的村外,大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此时,天色已晚,月色朦胧,他来到院子里,隐隐约约的,看到院子里长满荒草,屋里没有灯光。
他轻轻呼唤着何伯父……阿珠……没有动静。
很是奇怪,只好慢慢走进去,忽然眼前一亮,阿珠笑吟吟地出现在眼前,依然是几年前的穿戴,举止。
他心里一热,眼睛红红的,急急过去。
可阿珠忽然离开,宓云胥忙追过去。
阿珠走几步柳停下来,笑着看着他,走走停停。
而宓云胥明明看到阿珠就在眼前,就是追不上她,心里很是奇怪。
过了会,阿珠停住了,默默看着他。
“阿珠,阿珠我对对不起你!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我回来娶你,我不是人,我食言了,我会弥补你,给你很多银子,让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他喃喃自语的喊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草丛中走着。
来到阿珠跟前,刚要拥住她,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是谁在哪里?”
宓云雨停忽然停下来,一哆嗦,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大惊,自己竟然趴在后院的井边,身子已经陷进去一半了。
登时大惊,那个人是个老汉,把他拽上来,看到他,一愣,询问他是谁?为何三更半夜的在此大吵大嚷的?
自己乃是何屠户的邻居,告诉他,何屠户和女儿阿珠已经死了,房子已经荒芜多年。
“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宓云胥听罢,悲痛潸然,泪水夺眶而出,愧疚不安。
忙道出经过,那老汉听罢,大怒,义愤填膺的说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真是不配为人!那阿珠对你情深义重,还把她家的传家宝赠送给你,天天盼着你回来娶她,她的父亲何二很是生气,觉得她真是痴心妄想,劝她嫁人,可阿珠非你不嫁,思念成疾,后来托一个做生意的人打听你的行踪,知道你已经娶妻,一股火病重,三年前去世了。她死后,何屠夫悲痛欲绝,得了重病,不久也离世了,大家帮忙把他埋葬了。”
老汉言罢,叹息不止。
“可我刚才明明看到阿珠了,她没有死!”宓云胥泣道。
她因为心里有怨气,死后,魂魄分离,魄本恶,怨气不会消散,化为魇,茫然存于世间,徘徊在死去的地方,心有怨气,有了恨意,可入人的睡梦中或者幻化在世景象,魅惑人的神志,置人于死地!方才,你就是被阿珠的魇魅惑了,幸好我来的及时,如若不然,你就掉入井里,命丧于此了。”
老汉又说道,摇摇头,叹口气,再不言语。
宓云胥听罢,大惊,忙跪下来磕头,答谢救命之恩,很是害怕,询问他,自己怎么摆脱阿珠的魇魅?
老汉想了想,没有言语,带他去了家里,让他在此住下。
可他不敢一个人睡,祈求和他住在一起。
老汉叹口气,同意了。
整个晚上,宓云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着以前阿珠对自己的好,五味杂陈,很是酸涩。
一夜未眠,第二天吃过早饭,老汉让他买了一些供品和纸钱,来到阿珠的坟墓前。
她的坟墓和她的父亲何屠户离着不远,坟墓前荒草丛生,看着很是凄凉。
宓云胥目睹,甚是难过,眼睛湿润了,跪在两个坟墓前,各自磕了几个响头。
声泪俱下的向他们父女俩道歉,忏悔。
老汉坐在一棵树下,默默看着。
过了会,两人回去。
宓云胥拿了镐头和镰刀又复归,把坟墓前的荒草除尽,把坟墓修缮,方欣慰离开。
回去后,他的妻子和岳父正在疯狂的满城寻找他,还报了官。
宓云胥不再隐瞒,道出实情。
冯员外看他很是坦诚,谅解了他。
而妻子貂儿,他走了这段时间里,想了很多,冯员外也苦口婆心的劝她改改性子,做个贤惠的妻子。
宓云胥回家后,貂儿不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了。
变成一个贤惠的妻子,夫妻恩爱,家里终安静下来。
此后,每当鬼节,宓云胥的生意不管多忙,都会关门闭店,去苏州祭拜何屠户和阿珠,一直到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