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拴|难忘当年麦收忙
看她,在田里独自一个,
那个苏格兰高原的少女!
独自在唱歌,独自在唱歌;
停住吧,或者悄悄走过去!
她独自割麦,又把它捆好,
唱着一只忧郁的曲调;
听啊!整个深邃的谷地
都有这一片歌声在洋溢。
从来没有夜莺能够唱出来
更美的音调来欢迎结队商,
疲倦了,到一个荫凉的去处
就在阿拉伯沙漠的中央:
杜鹃鸟在奏叫得多动人,
也没有这样子荡人心魂,
尽管它惊破了远海的静悄,
响彻了赫伯里底群岛。
她唱的是什么,可有谁说得清?
哀怨的曲调也在流传
古老,不幸,悠久的事情,
还有长远以前的征战;
或者她唱得并不特殊,
只是今日的家常事故吗?
那些天然的伤忧、哀痛,
有过的,以后还会有的种种?
不管她唱的是什么题目,
她的歌好像会没完没了的;
我看见她边唱边干活,
弯着腰,挥动着她的镰刀--
我一动也不动,听了许久;
后来,当我上山的时候,
我把歌声还记在心上,
虽然早已听不见声响。
重读这首英国诗人威廉·华兹华斯的《孤独的割麦女》,再回忆我儿时割麦的亲身经历,不仅生出了许许多多的感慨来。
小时候,我们鳌头人在麦收之前就要忙着在打麦场浇水压地,为接下来的农忙做准备。还没有机器收割小麦的时候,人工割完麦子扎捆,运到打麦场,铺开,打麦场上会用毛驴拉着石磙压着麦子一圈一圈转,把麦粒压出来。
一家收麦,远邻邻里都过来帮忙,有的铺麦,有的挑秸秆,有的递麦子,有的装麦子……那时候,我才十几岁,还不懂劳作辛苦的我们,只是觉得热闹好玩,穿梭在忙碌的大人们中间,还勤快地帮忙递刚割下来的麦子。堆放的秸秆留着烧火做饭用,它也是我们孩子们的游戏天堂,躲猫猫,跳床,在上面蹦来蹦去,这些是玩具设施匮乏的年代最好的玩耍场所。
上了初中后,最怕农忙时候,那意味着要早起跟着到田地里做活,意味着哪怕烈日炎炎,依然不能停止劳作。当然,也有喜欢农忙的时候,可以在打麦场上看星空,在傍晚的时候,和村中的伙伴们玩上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买上一只5分钱的冰棍在上学的路上一口一口的咂回家。
后来,出去上学工作,离这种“劳作”的生活渐行渐远,只有在放假的时候回来帮忙。现在,那片曾经包含着我深厚感情的土地,也没有什么力气去种了。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有些土地甚至荒在了那儿,还有一些被承包了出去。或养鸡子,或种西瓜,或种大棚蔬菜……
当年,我们 庄户人家最在意的,便是那一年的口粮,五黄六月天,日头把黄土都晒得冒了烟,母亲说,这日头好,能收麦了。
快临近收麦的几天里,母亲每天都要在日头刚升起来的时候去麦地里瞅上一眼,来确定麦子是不是可以下镰了,晌午的日头太晒,白晃晃的耀得人眼疼,连续跑上三五日,母亲便会将镰刀都搜集起来,端着一碗水,坐到院里的花椒树下面,在磨石上嘶啦嘶啦的来回拉着,磨好的镰用手指试过锋利后,便整整齐齐的放在一旁,收麦的镰是弯把的,和其他的镰不太一样,母亲说,光旋一根镰把就需要好些天,所以割麦的镰就显得贵重,平日里也不多使唤,有些已经有了年月,镰刃都被磨掉了不少。
磨好了镰,还要将平日的架子车加宽加长,用来拉麦,用四根胳膊粗细的杨木椽绑一个方形,再往架子车上面一固定,一个专门运麦的车就算完成了。第二天,天刚微微亮,母亲就蒸了一锅馍,刚揭开锅盖的馍人不能先吃,要去敬神,将冒着热气的白馍盛到盘子里,毕恭毕敬的端到院里,放在一个凳子上头,母亲便会带着全家人一起跪在院里,点上三炷香,再磕上三个响头,祈求在收麦的时候日子能顺当些,不要刮大风,不要下大雨。每年的这个季节,都少不了这样的仪式,可每年在收麦的日子里,总会遇到大风大雨,但到了第二年,收麦头一天的白馍还是得去敬神。我给牲口套上架子车,母亲带着晌午的干粮,收麦的日头毒,水不能少,母亲早就准备好了一大桶的凉白开,也放到架子车上,一家人吆喝着牲口,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儿到了麦地里,拴好了牲口,几个人一字排开,每个人手里都握着一把镰刀,刀刃在日头下闪着光,最中间的是开行的,每年收麦母亲都站在最中间,她朝手心里唾了几口唾沫,直着腰朝麦地里看了几眼,金黄的望不到头的麦田,微风一拂,麦穗便会在风中乱舞。母亲握紧镰,弯下腰,左手抓住麦秆,只听得嗖的一声,一把麦子便离开了地,紧接着,就只能听到镰刀与麦秆发出的呼声了。
我们每个人四行麦,母亲在最中间开行,手里捏饱了一把麦子就整齐地放下,左右两边的两个紧跟着后面,收麦最少需要四个人,一个人在中间开行,两个人在两边紧跟着,最后一个人是捆麦子的,专门找那些还有些泛着潮气的麦子,连根从地里拔出来,抖干净上面的土,将麦根对着麦根拧在一起,再从中间分开,就成了一根现成的绳,将割到在地的麦子抱到一起,捆成一捆,一前晌,地里便会整整齐齐的捆上几十捆的麦,等到晌午了,人也热了也乏了,就坐到地头的树荫下吃干粮喝水,但是母亲还要往场里运一回麦,后晌再运一回,一天收的麦不能都得运到场里。运到场里的麦子不着急碾场,要再重新解开,一把一把地积在一起,就像给屋顶铺设茅草一般,麦穗朝上,一层一层的,最终成了一个麦垛,下雨了雨水都进不去,可四周都通风,要等收完了所有的麦,再晾上半个来月,才摊开打场。
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满”过后,我国由南自北多地小麦陆续成熟开镰收割,农民在抓时机,确保颗粒归仓。
童年,那时人工割麦打场的场景,至今令人记忆犹新!四十年前,在农村几乎还没有自动小麦收割机,更没有现在的联合收割机,人们都是顶着烈日这样用镰刀割麦打场。割完麦子,还得把它拉到场里,这时候有牲口的用牲口,没牲口就用人力,走走歇歇,渴了拎起地头放的水桶喝几口......天气越热越打场,便于快收快打。
又到了五月麦黄的初夏时节,我所居住的白云山、抱玉山、长虫山下的鳌头村里,从早到晚都能听到不知隐藏在哪儿花间树丛里的布谷鸟一声声“布谷、布谷……”“咕咕得、咕咕得……”的叫声。听到这叫声,我立即就想起村里的人们现在又开始忙着收割小麦和播种秋收庄稼的情境了。
在我们鳌头这一带的农村,布谷鸟被乡亲们称为“神鸟”。因为每年到了五月中旬左右,田间地头小麦泛黄成熟,能够收割的时候,它就不知从哪儿飞来。或栖息在村前村后的绿树枝头,或藏匿在山野坡梁的丛林之中,从晨曦初露到月上中天,成天不住声地道一声近一声“布谷、布谷……”“咕咕得、咕咕得……”叫着。乡亲们一听到这叫声,就知道田地里黄熟的小麦得赶紧收割,秋收庄稼就得播种,不能再耽搁了。
记得还在人民公社化时期,每年到了五月布谷鸟叫的时候,我们都会头顶烈日下到田里,参加生产队的麦收,从早到晚没明没黑弯腰弓背劳作,割麦、犁田、耙地、播种……忙得不亦乐乎。农谚说“麦黄谷黄,秀女下床,”“龙口夺食,分秒必争。”夏收时期,是最紧张的时候,包括大姑娘、新媳妇,无一例外,都得下地,或者在打麦场里散麦秸、晾晒刚碾打的新麦子。有时候,因为一块麦子熟了,要抓紧收割,或者打麦场里拉回来的麦穗积攒得多了,遇到这样的情况,我们就要昼夜连轴转了。
那是1982年的夏天,我刚结婚不几天,收麦子时,妻子就拿起镰刀参加到收麦子的队伍之中。
那时候我是临汝镇文化站的一名临时工,每到麦季,公社领导一般会给我们放十多天或者更长一点的麦收假。
那时已经改革开放了,我家一共分下三块地,大约有五六亩,全种的是麦子。夏收时,我回家收麦,帮着家里干活。每天天不亮,我们在睡意朦胧里就能听到母亲在院里“嚯嚯”的磨镰声,母亲也早在灶间准备了我们一天的饭食。一切准备就绪后,我们从床上起来,用凉水洗把脸,紧赶紧吃点窝窝或馒头,就下地了。
收麦的流程要数收割最费时,最熬人,也最需要跟老天抢时间。我们弯下腰,左手抓一垄麦秆,右手握镰自麦秆的根部往回一割,左手顺势就把割下的麦秆放到身后的空地上。这样一抓一割一放,就完成了一个割麦的动作。割麦是我最怕干的活,别人一次可以割三四垄,我弄两垄都跟不上。况且腰弯得时间长了,就累得坚持不住,需要站起身来伸展一下四肢,再弯下腰接着干。慢慢地,我们蹲下站起的频率越来越高,内心里满是不断聚集的焦灼和痛苦。有时候抬起头来,看到地垄长得依然望不到头,就更添了绝望和难挨。
为了抢收,早上、晌午我们都不回家吃饭休息,要抓紧时间把一块麦田割完。母亲早起下地就把午饭挑到了地头。等待下令歇工开饭,是我最盼望的时刻。临近晌午,我就不时抬头看渐渐走到正午的日头。心想着这龙头到头来就能吃饭了,真是煎熬得不行。等到母亲好不容易站起身来,我连那没割到头的两垄麦子也不顾了,立刻扔掉镰刀,雀跃着奔向树荫底下的饭食篮子。午饭和早饭一般无二,窝窝或馒头,就点香椿拌小葱,喝碗清米汤。我们围坐在一起,大口吞咽着,这种迫不及待并不完全是因为饥饿,更多的是松下劲来得畅快。但美好时光总是那么短暂,母亲吃完饭就起身拎起镰刀,催赶着我们离开树荫,走进麦田的那片热浪里。
一块地割完了,还要往打麦场转运。我们需要把一天割下的麦子打成捆,挑运到打麦场上。麦芒像针一样经常扎进我已经晒得黑红的皮肉里,汗水淌过就一阵阵地麻痒刺疼,好多天都不敢沾水。等我们把麦捆一挑一挑运到打麦场,赶到回家往往已是满天繁星、虫鸣声声了。
各家的麦子收割回来,都集中垛在麦场的周围,相互商量好日子轮番打场。打场在农村来说,算是个难得的热闹日子。无论轮着哪家打场,其他家户都要出工帮忙,主家会在场边准备几桶米汤,条件好的还能弄几瓶小香槟,或者一人一根冰棍,大家吆喝着,笑骂着,挥舞着,整个麦场就显出一派生机。我们那打场也叫碾场,需要把垛着的麦子翻下来,把麦捆打散,用杈均匀摊满整个麦场。先头是人或者牲口拉着碌碡,从外到里、从里到外,一圈一圈、不紧不慢地转悠,那麦粒就从麦穗里碾出来。
后来有了手扶拖拉机,就用车碾,孩子们会坐满整个车斗。后来用上了脱粒机,就比较轻松了。把麦子碾透后,再用杈把碾烂的麦秆挑出去垛成麦秸垛,用木锨把地上的麦粒收拢成堆,便开用风车扬麦子。扬麦子一般需要5个人,两个人用木锨往风车上的簸箕里送,一个人摇着簸箕让麦粒与麦壳分离,两个人用力摇动风车。麦壳随风飘去,麦粒就纷纷落下,也有一种视觉的美丽。如果日头还毒,打完的麦子就在场上摊开晒透晾干,热乎乎地装了袋,再拉回家归仓。这样,整个麦收算是完成了。
现在农村收麦,已经普及了大型收割机。机械化为人们带来了福音,前面是收麦子,后面就是拖拉机翻地播种,过去人工收种那种独特的味道只能留存在记忆里了。
如今,又到了五月,布谷鸟又“布谷、布谷……”“咕咕得、咕咕得……”叫了起来,哦,又是收麦时。不过,现在人们听到这布谷鸟的叫声,不是那么忙乱了。但也对布谷鸟由衷地生出几分敬意。
布谷鸟,你这大自然的儿子,在给了我童年欢乐的同时,也真诚地提醒着一代代故乡的人们,要珍惜大好时光,切莫错过耕耘时节中最关键最宝贵的分分秒秒。
哦,布谷鸟啊,你的“布谷、布谷……”“咕咕得、咕咕得……”叫声是让人欢乐的叫声,是让人勤劳的叫声,是丰收喜悦的歌唱,更是让人播种希望的呼唤……
郭进拴,1958年5月出生,笔名"智泉"、"郭笑"。河南省汝州市临汝镇鳌头村人。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1987年毕业于中国文学函授大学,1993年结业于复旦大学中文系作家班,1998年结业于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1980年参加工作,曾任《乡音》主编,《豫西报》副刊编辑,《风穴文艺》《沧桑》执行主编,汝州市作家协会第一副主席兼秘书长,河南省平顶山市文联创研室主任,平顶山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华夏风情·观音文化》执行副主编,《大香山》执行主编,《河南报告文学》主编,《鹰城》《尧山》总编辑。现为《文艺界》《智泉流韵》《文学艺术家》《豫西作家》总编辑,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平顶山学院客座教授,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平顶山分会会长,中华网络作家协会第一副主席兼秘书长,全国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会会员,中华伏羲文化研究会文艺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策划并组织了中国作家石人山笔会、中国作家温泉笔会、全国网络作家西安笔会、全国报告文学学会年会、河南省报告文学学会理事会、天龙山笔会、中原不锈钢笔会、宝丰肖旗笔会、皂角树笔会、平顶山市首届报告文学大赛、“圣光杯”、“中原不锈钢杯、“天晟杯”、“金庚杯”、“孝贤杯”、“慈善杯”、“全国战疫”征文、“老区建设杯”征文大赛等全国、全省、全平顶山市的大型文学活动,发现和培养了大批文学新人,推出了一批精品力作。
1974年开始发表作品。1994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2001年加入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一级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美女山,美人河》《村魂》《观音菩萨传》《风雨龙潭情》《命运》《天地人心》,散文集《六十岁说》《童趣儿》《汝州风貌》《乡情老更深》《人间真情》《新城美韵》《月是故乡明》,长篇报告文学《磊裕烽火》《湛河大决战》《从市长到死囚》《运锦之路》《岁月芬芳》等共60余部,累计发表作品2500多万字,有194篇(部)作品获奖。其中《湛河大决战》获全国庆祝建党80周年优秀报告文学一等奖,剧本《无品乡官》获《中国作家》一等奖,《鹰击长空》获《人民文学》二等奖,长诗《寒夜哭母》获《文艺报》一等奖等。1992年获河南省首届优秀文学组织工作者奖。2005年被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委员会授予全国优秀宣传干部荣誉称号。2011年被世界科教文卫组织聘为“世界科教文卫组织首席艺术家”,2013年被世界科教文卫组织评为金奖艺术家,业绩被收入《大不列颠艺术家百科全书》大型社科文献典籍,发行全球。多次被评为全国优秀文化工作者。个人传略被收入《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辞典》《中国作家大辞典》《世界名人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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