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

朱莉·克鲁斯(Julee Cruise)空灵的歌声,和《双峰》(Twin Peaks)、《蓝丝绒》(Blue Velvet)一起载入影史。她甚至在《双峰》中客串过酒吧歌姬,1990年代的身影浮动到2017年,成为这部奇作中为数不多的常量。

除了大卫·林奇(David Lynch),朱莉·克鲁斯的音乐人生还有过很多色彩。她学习法国号,在百老汇的舞台下演奏;顶替新浪潮乐队The B-52s的女主唱辛迪·威尔森(Cindy Wilson);和跳舞音乐组合Deee-lite一起录制专辑。但她最高光的时刻,还是来自和大卫·林奇及御用作曲家安哲罗·巴达拉曼提(Angelo Badalamenti)的三人组合。

薄纱般的歌声并不罕见,朱莉·克鲁斯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到今天,这一派的女声仍然兴盛,包括拉娜·德雷(Lana Del Rey)和斯凯·费雷拉(Sky Ferreira)。朱莉·克鲁斯说过:“她们唱起来像性感的小女孩,但个个都个性鲜明。”

她自己的个性是什么呢?淡愁笼罩,没有边界,模糊时间。克鲁斯对铜管乐器的热爱并非没有来由。铜管光亮、坚实、近肉的声色,和她的嗓音最配。如果她的声音是风吹过芒草,铜管就是草丛中的虫鸣。两者缺一不可,共同编织秋之暮曲。

当地时间6月9日,美国音乐人朱莉·克鲁斯在其位于马萨诸塞州的家中自杀身亡,终年65岁。丈夫爱德华·格里南(Edward Grinnan)在社交媒体上说:“她以自己的方式平静离世。没有悔恨。”大卫·林奇说:“现在,是时候欣赏她所有的音乐了。她曾是一个出色的音乐人、歌手和一个好人。”

那就以用朱莉·克鲁斯的五首歌来纪念她。

大卫林奇电影有哪些(纪念朱莉克鲁斯的五首歌)(1)

朱莉·克鲁斯

《Mysteries of Love》(1986)

大卫·林奇最初是想把This Mortal Coil的《Song to the Siren》用在《蓝丝绒》里,但是版权太贵。他把任务丢给安哲罗·巴拉达曼提,让他从自己记录灵感的笔记里提炼出可以用的音乐。林奇对歌的具体形态只设最笼统的要求:“安哲罗,让音乐听起来像风就可以了。”安哲罗把导演的要求提炼了一下,他认为这首歌“要像漂浮在时间之海,有宇宙空响的感觉”。

安哲罗找此前数度合作过的朱莉·克鲁斯推荐歌手。克鲁斯引荐了几位,都没成功。她决定自己试试,但发现自己并不喜欢这种唯美的声音要求。在这之前,朱莉·克鲁斯在剧场扮演过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乔普林式的有力女声,显然和大卫·林奇的要求相去甚远。

克鲁斯不得不换掉整个声音人格,以达到导演的要求。柔软,再柔软,抽掉骨头和肌肉,只剩下汩汩流动的血液。却不是削足适履,因为她发现,这样唱歌就像“一个女人在纯男声合唱团里”,声音像银箭射破长空。

《Falling》(1989)

《Mysteries of Love》开始了巴拉达曼提、林奇和克鲁斯铁三角的长期合作。他们三位继续联手,由两位男士为朱莉·克鲁斯1989年的首张个人专辑《Floating Into the Night》作词谱曲。专辑发表了,克鲁斯迅速成为梦幻流行偶像。她的短发、杏仁大眼和尖尖下巴组合在一起很美,美中透出一丝怪异。她沉浸在音乐中旁若无人地唱歌时,因为声音缺乏坚硬的实质,这张脸仿佛裂变成好多张脸,对应大卫·林奇作品中“永劫轮回”的噩梦。

顺理成章地,大卫·林奇从这张专辑中拿了几首歌放到他的《双峰》。纯器乐版的《Falling》成为这部剧的主题曲。开头的几个音符像黑暗中睁开的一只只眼睛,定定地注视前方。朱莉·克鲁斯的人声加入后,怪眼暗淡下去。人声不断飘浮上升,金发克鲁斯的脸庞从赭红色的背景中浮现。她双目紧闭,瀑布轰隆隆坠落,薄薄的红唇翕动,吐出一缕轻烟升上云霄。这部难懂的剧,因为这一刻而有了一个清晰的形象。

《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1991)

在《双峰》的拍摄间隙,林奇、巴拉达曼提和克鲁斯又玩了一把——翻唱“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的《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这是一首1960年代关于爱情稍纵即逝的老歌,今天听起来仍然非常熟悉。猫王的歌声仿佛来自老式理发厅的收音机,理发师和顾客在这几分钟里出神,各自想起心事。

朱莉·克鲁斯的版本连编曲都神似原版,但和声的烟雾令视线模糊,稀疏的钢琴如同蚂蚁爬过地砖,串起回忆的线索。她的演绎把单纯的心碎,偷换成关于身份与存在的思绪。

《Questions in a World of Blue》(1992)

1992年《双峰:与火同行》(Twin Peaks: Fire Walk With Me)杀青后,三个人又回到录音棚,想让这部电影和《我心狂野》(Wild At Heart, 1990)的原声变成朱莉·克鲁斯的又一张专辑。

她的第二张专辑《The Voice of Love》由此诞生。《Questions in a World of Blue》又是一首失落的情歌。朱莉·布鲁斯的歌声像溺水女人的纱衣漂在水面,成为死亡的爱情最后的纪念物。

浓重的混响在耳边嗡鸣,克鲁斯以此为屏障不受时代的影响,只听从内心指针的指引。这张专辑发布后,她重返伦敦舞台,开始了职业生涯中一系列美好时刻。

《The Art of Being a Girl》(2002)

1990年代除了铁三角的工作,朱莉·克鲁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新浪潮乐队The B-52s上。她顶替需要照顾孩子的女主唱辛迪·威尔森随队演出。

2002年,布鲁斯的第三张录音室专辑《The Art of Being a Girl》发表。这是她的第一张完完全全的个人作品。没有大卫·林奇和安哲罗·巴达拉曼提的参与,克鲁斯跳出了从前的声场,告别把林奇宇宙。她为自己的嗓音注入少量的金属液体,把音乐引向trip-hop的方向,让静水冒出碳酸的气泡。

大卫·林奇的影像世界中,不论男女都可能落入莫比乌斯带。身份不再重要,因为不管转换成何种身份,都将面对同样的厄运。朱莉·克鲁斯跳出这个噩梦,回到更“现实”的层面。她想在这张专辑里谈谈女性的身份。“这张专辑关于我们如何理解女性的身份,如何爱她们。我看见前辈们是如何做的:麦当娜(Madonna)、金·戈顿(Kim Gordon)、凯特·皮尔森(Kate Pierson)……她们是神,使人甘愿欣赏和认同。”

“我赤手空拳,从蛹中爬出。”她最懂得用温柔的歌声表达力量,所以她唱道:“请温柔地使用眼泪/但切记始终为你的目标努力。”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徐亦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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