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麻子,名清武,四川丰都金铃坝人。自幼聪慧,念过几年私塾,能赋诗做对,被乡人誉为“小举子”。成年后,长得虎背熊腰。因他两颊有大大小小的豆眼,故外号“朱麻子”。生就了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绿林“野性”。
一九二八年秋,利川小河贫苦农民李宽文,不畏强暴,组织“神兵”五万余人,自称“李大菩萨”,高举“打款灭税、打官兵”的大旗,两次攻打丰都的桥头坝,把巨绅杨茂涛、杨开甲的家丁家将打得一败涂地,杨氏万石租谷的家当就此破产。接着,李大菩萨又督率“神兵”攻下川东要石柱城,撵得官绅四处逃遁。军阀杨森的执法队纷纷败北;敌黄金地怀旅白登基团全军覆灭于石柱龙骨寨。这些消息传到朱麻子的耳朵中,他央定借用神兵所谓的“无敌神力”,也组织一支神兵武装,把群众团拢,同官府、土匪唱对台戏。
一九三O年冬,金铃坝有位白面秀士张胜科,包了一场经文,想做些功德。时值其妻生产,张惧污秽血腥冲了道场,遂跟朱清武商量,将一干头陀、大小僧众请到朱家附近的白岩洞里去诵那“南无阿弥陀佛”。
朱麻子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假戏真做,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于是跟张胜科、吴正友等人密谋计议,直说得张、吴二人眉开眼笑,连称“要得”。
那一天,张胜科披头散发,疯疯癫癫自白岩洞中飞跑而出,自言“发相”,谎称神灵附体,对着众人乱叫:“洞中出了大麒,尔等若不斋供,大麒将出洞伤人!”这事很快传开,越传越神。朱清武一本正经的模样,逢人便道:“白岩洞里的大黑麒,欲出洞来咬人,多亏得张秀士金身降麒,才被镇住。张秀士是个神人啦!看来要得地方太平,无灾无祸,还须凑足供物埋在洞前敬供。”众人信以为真,纷纷将核桃、瓜子、糯米粑等食物虔诚地供奉在洞前,以求消灾蚀祸。
再说那张胜科被朱麻子一顿假抬,绝了退路,只得装痴倚醉,上“梁上”入了伙。几天后,供品果然被“大麒”吃得一干二净。众人以为灵验,更深信不疑。于是,朱麻子又私刻了一枚大印装在盒内,外面用红绫黄绸层层包扎,于赶场天,与张、吴等人来到集市最热闹处,叫吴偷偷爬上栋高楼,然后点燃一串火炮,随着“噼哩叭啦”的响声,红包自天而降。张胜科眼疾手快,抢先一步接住红包,当众打开,只见一玉印上镌“金铃神兵”四字。朱麻子高喊:“菩萨赐来玉印!”随即纳头便拜。群众见状,马上把张胜科当作救世主拜起来。
朱麻子见揭竿而起的火候已到,便聚齐乡亲,会盟举事。盟会上,他慨然说:“列位父老兄弟,今天下大乱,社稷不宁,干戈四起,烽烟满地,让我们谨遵神灵的意旨,仰仗张公夫子和‘大麒｀的无边法力,团结致,救苦救厄,铲除不平!”
神兵举旗后,大家公推张胜科为主礼,朱清武为副主礼,吴正友为协礼;主礼麾下还有那将军、师爷、相士、童子、雷神菩萨、鸡脚二神等大小头目各司其职。这支神兵号令严明,军威整齐,提出“打款灭税”、“打富济贫”、“打官兵”的口号。金铃神兵在朱清武、张胜科的统率下,终日使枪弄棒,耍鞭舞刀,闹得红火得很。
一九三一年初夏,神兵已发展到二百多人。为震军威,朱、张二人商议,决定发兵攻打湖北利川县忠路镇。忠路是利川的大镇,又是出入四川的门户,有官兵驻防。
那一日,一标军马自石柱猛扑忠路。这支武器三长两短,衣著五花八门的队伍,正是金铃神兵。
及至忠路城边,主礼张胜科将手一挥,众神兵迅疾呐喊而上。守敌发现“神兵”扑来,遂将汉阳造一齐打响。张主礼饮弹阵亡。众神兵见统率一死,心慌意乱,纷纷溃退。朱麻于是唰地甩掉上衣,高呼:“神兵无敌,众将士上啊!杀呀!”只见他手挥双刀,一马当先,飞身跃上护墙,一连砍翻四五个敌兵。众神兵见副主礼如此神勇,军威大振,狂呼:“刀砍不进,枪打不入”的护身“真决”,突进城内。
攻克忠路镇以后,金铃神兵声名大震,附近乡镇的穷苦百姓,纷纷前来入盟,神兵发展到六百余众。“神将朱麻子”从此威加鄂川边境。不久众将士拥戴他做了神兵主礼。
一九三三年八月,湖北施南府专署专员袁济安,纠集一千多人马进驻利川小河“进则”以周念民为团长的红军独立团。朱麻子闻讯,亲率神兵赶到小河龙塘铺声援。在小河街上,朱麻子与红军营长李平波相晤。李同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喻之以义,一席话,使朱麻子完全折服了。朱麻子感慨说:“到现在我才觉得,神兵的‘神’是假神,共产党的“神”才是真神！”
随后,两军合兵一处,与敌周旋。时而正面交锋,时而冷战偷袭,搞得敌人晕头转向、提心吊胆。济安无可奈何,只得灰溜溜地把队伍拖走了。
有共产党撑腰,朱麻子如虎添翼,决定攻打石柱金铃、洗新、栗新三乡清刺大队长李明杰。这个诨号叫李铁拐的家伙,是个跨川鄂两省的大恶霸。朱麻子早就想为民除害了。
这天,朱麻子率众神兵打开了李明杰存放在湖北利川文斗之环带山的根仓,又将李的高头大马卖掉买了快枪。李明杰得悉,宣称要与朱麻子决雌雄。这正中了朱麻子的下怀。他在金铃祭旗誓师,接着发兵两路攻打折场李明杰的老巢。
朱麻子亲率的一路神兵进展神速,很快进了瓦啄溪。趁月夜,挥刀冲进敌群,杀得敌人哭爹喊娘,尸首枕籍。侥幸活着的敌兵,慌忙后撤至第二道防线固守待援。结果另一路神兵不幸出了叛徒,遭到敌人的伏击。神兵战士沈世礼、刘凡学、贺良开等六人当场被打死。官兵见状,乘机大吼:“神兵打得进哟!冲呀!杀呀!抓活的呀1”一部分新组织起来的神兵,听说“打得进”,吓得六神无主,撒腿乱跑。瞬息之间,神兵阵线大乱。
在这一发千钧的时刻,朱麻子率兵赶来救援。随着打雷也似的怒吼,只见老朱手持双刀闯入敌阵猛劈乱挑,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官军见这麻脸大汉如此神,个个骇得心惊肉跳。众神兵乘势鼓噪向前,杀开一条血路,突国而去。
此仗之后,又经过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斗,神将朱麻子的名声越来越响亮。豪吏、土劣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吓得战战兢兢。国民党《丰都日报》在显赫位置登载通缉朱清武的要闻:反动政府也派人明查暗访,企图逮住朱麻子碎尸万段。然而,这都是徒劳。朱麻子仍然活跃在川鄂边界。
一九三四年初春,红三军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利川小河。贺龙将军早就听说金铃神兵是一支具有进步倾向、敢于同官府抗衡的农民武装,因此派遣红二十一团书记长傅忠海(现任回防工办主任,辽宁省人大常委副主任)前去争取和改造这支神兵。
傅忠海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朱麻子沉吟不语。傅忠海接着分析时局,切陈利害;讲跟党行动之好处,言孤军奋战之弊端。句句感人肺腑,字字掷地有声。听着听着,朱麻子不禁暗暗惊叹起来:“好样的,真不愧是贺龙的“副官’！”
此后,傅忠海便和朱麻子频频接触,使朱麻子逐渐提高了觉悟,坚定了信心。傅忠海见时机成熟,便吸收了包括朱麻子在内的十多名“神兵”进步分子入党。从此,“神将朱麻子”走上了革命道路,结束了他装神弄鬼的绿林生涯。金铃神兵也由没有明确政治目标的绿林队伍一变而为使反动政府惶恐不安的红军游击队。当然,自此以后,神兵中“刀砍不进,枪打不入”之类的呐喊鼓噪,便被“要吃辣子不怕辣,要当红军不怕杀;刀儿架在脖子上,脑壳掉了也算嗒”的顺口溜取而代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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