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梨园落水  树密花稠,层层簇簇的梨花堆叠着,像云锦般铺满了天,暖洋洋的春/光从疏落的叶子中穿透,映得绿草更加鲜嫩三三两两的少女缓缓行着,或是轻声谈笑,或是凝眸赏花,也有的坐在梨树下错落不一的木墩上歇脚,俱是盛装华服,为这雪玉堆砌的梨园更添了一抹明艳,今天小编就来说说关于心机公主和穿越萌宝?下面更多详细答案一起来看看吧!

心机公主和穿越萌宝(一个呆萌吃货在甄四姑娘落水后穿来了)

心机公主和穿越萌宝

第一章 梨园落水

  树密花稠,层层簇簇的梨花堆叠着,像云锦般铺满了天,暖洋洋的春/光从疏落的叶子中穿透,映得绿草更加鲜嫩。三三两两的少女缓缓行着,或是轻声谈笑,或是凝眸赏花,也有的坐在梨树下错落不一的木墩上歇脚,俱是盛装华服,为这雪玉堆砌的梨园更添了一抹明艳。

  只是今日,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心思却没有放在赏花上,目光若有若无的透过梨林,虽什么都看不真切,依稀却有男子的谈笑声从对面传来。

  昭云长公主府的梨园,是整个京都都闻名的,每年梨花开时就会办一场赏花会,受邀的无不是上流勋贵的家眷。

  一个多月前,昭云长公主的次子韩沐宇春闱小试,竟榜上有名,虽只是二甲末尾,以他的年纪不说在勋贵子弟中,就是放在书香门第,也是极为难得了。

  借着赏花会的机会,韩二公子邀请了不少同龄好友办了场诗会,与小娘子们只隔着一道梨墙。

  大周朝民风开放,对年轻男女的拘束本没有前朝多,又有梨林隔着,倒也不算违例。

  那些夫人太太更是鼓足了精神,借着花会诗会的机会相看各家小辈,说不定自家儿女的姻缘就落在这里。

  “清艳姐姐,这梨园真是美极,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份来。”烟粉衫子的少女笑得极甜,看着被小娘子们围在中间的重喜县主。

  重喜县主是昭云长公主唯一的女儿,闺名清艳,颇得皇上喜爱,破例封了县主。

  旁边杏黄衫子的少女微皱了眉,悄悄拉了粉衫少女一把。

  两个少女,除了衣衫颜色不同,眉目竟是一模一样的。

  重喜县主扫了两个少女一眼,一丝不耐飞快闪过,目光落在粉衣少女脸上,淡淡道:“甄六姑娘过奖了。”

  说完就起了身,对围绕在身旁的小娘子们道个歉,独自往前走着。

  留下的小娘子们面面相觑,看向粉衣少女的目光就多了丝嘲讽。

  谁不知道重喜县主脾气最是喜怒无常的,她若是看入眼的人,那是千好万好,她若是不待见的人,哪怕是公主,也懒得多说一句。

  这位甄六姑娘真是好笑,不过仗着甄家大姑娘去年嫁给了昭云长公主的长子,就想着和重喜县主称姐道妹了。

  甄六姑娘出自建安伯府,单名一个玉字,杏黄衫子的少女是她的孪生姐姐甄冰

  甄玉不过十二岁年纪,城府是没有多少的,感受到小娘子们的奚落,当即红了眼眶,咬着唇想要说什么。

  甄冰又捏了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六妹,我们和重喜郡主不熟,你称呼姐姐确实唐突了,再与她们争辩不是更落人口实。”

  “谁能想到,她那么傲了,哼,有什么了不起——”

  姐妹二人正低声说着,忽听前面一阵喧哗,不由抬头望去。

  许多小娘子也愣住了。

  “作甚么这么慌慌张张的!”重喜县主看着惊慌失措奔来的丫鬟,冷喝道。

  在重喜县主的威严下,穿青色比甲的丫鬟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县主,不……不好了,静远湖那里有人落水了!”

  “是谁?”

  “婢……婢子还不知,只知道是一位小娘子和一位公子一同落进了水里,就立刻来禀告县主了。”

  这一下,众人哗然。

  重喜县主面色不太好看,无论如何这是长公主举办的赏花会,大周朝民风再开放,出了年轻男女一同落水的事,也是极难看的。

  当下吩咐贴身丫鬟:“碧翠,你去看看。”

  穿翠色比甲的丫鬟道声是,步履匆匆向静远湖的方向奔去。

  梨林的尽头就是静远湖,湖极大,上面一道九曲廊桥,站在桥上赏风景是极好的。

  只是今日韩二公子在梨林另一端办诗会,若是去游湖就有可能撞见男子,懂礼的小娘子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重喜县主背靠着一棵梨树,半垂的眼帘遮住嘲讽目光。

  也不知今日这一出,是成全了哪个。

  在场的小娘子年纪虽都不算大,自幼在后宅耳需目染的,对这些弯弯绕绕都知道不少,一个个或面带嘲讽,或兴致勃勃的议论着。

  “今日真是有好戏看了,也不知落水的公子是哪个,该不会是韩二公子吧?”说话的是吏部右侍郎的孙女张朝华。

  “朝华妹妹怎么猜是韩二公子呢?”永嘉侯府的二姑娘杨清压低了声音问。

  张朝华嗤笑一声:“这还用想,既能用了这不上台面的手段,还不选个最好的?”

  一个声音插进来:“若说最好的,也不单是韩二公子吧,听说,镇国公世子今日也在呢。”

  提到镇国公世子,小娘子们都静了静。

  一等公爵,门第自是不说,单是镇国公世子的相貌气质,就足以让无数小娘子倾心。

  “只是,镇国公世子虽样样都好,命却不算好的,自幼没了父母不说,一连两次定亲,小娘子都是没过门就没了。”

  遇到这样的事情,又都是同龄的小娘子,言谈间就有点忘了顾忌。

  甄玉性子活泛,也和相熟的小娘子议论着。

  甄冰却皱了眉四下打量,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拉了甄玉悄声道:“六妹,你可看见四姐了?”

  甄玉一怔,不以为然的道:“她先前不是说穿的有些多,觉得闷热,去那边透透气么。”

  说着冲前方抬了抬下巴,然后一下子僵住了。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和惶恐。

  坏了,落水的人该不会是——

  二人正惊疑不定,就听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碧翠小步快跑着到了重喜县主身边,附在耳边低语了几句。

  重喜县主目光如刀,扫了甄家姐妹一眼,然后冲众人道:“各位,请随我去花厅坐坐吧。”

  见重喜县主什么也没说,有些心急的小娘子就打发了丫鬟去探听情况。

  重喜县主见了也没多言,这种事,本就是瞒不住的,不出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都的上层。

  果然在各家离开长公主府时,小娘子们就全都知道了那落水之人,正是建安伯府的甄四姑娘甄妙和镇国公世子罗天珵。

  “这个恬不知耻的,真是害我们丢尽了脸面!”甄玉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的道。

  甄冰默默无言,脸色同样难看无比。

  甄府众人带着还在昏迷的甄四姑娘,灰头土脸的回了府。

第二章 弄拙成巧

  日头正好,建安伯府的气氛却有些阴沉,身穿鸦青色比甲的丫鬟们进进出出,都把脚步放得很轻。

  老夫人手中粉彩花鸟茶盏啪的摔在地上,抖着唇道:“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一旁身穿暗紫色散花如意裙,四十来岁的妇人脸色亦是铁青,想要张口劝劝,却又抿紧了唇。

  她是老夫人的长媳,世子夫人,按理说老夫人盛怒,她是当劝劝的,可这四姑娘实在闹得不像样子,如今府中未嫁的小娘子就有五个,被她这一闹,建安伯府的名声扫地,其他姑娘在婚嫁上就得受影响。

  她身为世子夫人,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虽不是她这一房的,又哪有脸面了,心中暗恨四姑娘没个体统,看向身穿藕色襟子的三夫人,脸色就更冷了。

  三夫人温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倒没像寻常妇人那样哭泣,先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抬起时就见额头青了一片:“老夫人,那孽障素来贪玩惯了,惹出这等祸来,就是立刻打死也不为过的,等她醒了媳妇立马带来受罚。只是她刚落了水,三月水寒,如今人还昏着。”

  另一个穿月白色挑线裙的年轻妇人闻言一声冷笑:“三弟妹这话说的可不对,什么贪玩,四姑娘今年可都十四岁了,要说是有了旁的心思倒是真的——”

  “住嘴!”老夫人冷冷扫了过来。

  二夫人李氏拿帕子掩着面,话音就哽咽了:“老夫人,今日这事,您可要秉公处理,全京城的人都看着呢。要是姑息了,以后咱家小娘子还怎么见人?”

  说到这里心里更恨,建安伯老夫人育有三子,长房的嫡长女已经出嫁,只剩个庶女还是订了亲的,三房两个女儿,长女也订了亲,那自作孽的不提,只可怜她一对双生女儿刚刚十二岁,正是最受此事所累的。

  她本就是继室,低着旁人一头,费尽心思的教养女儿,却让那没脸没皮的害了。

  “去,把四姑娘带来。”老夫人吩咐立在身后的王嬷嬷。

  跪着的三夫人立刻白了脸,却知道平素看起来好脾气的老夫人一旦定了的事,却是不容再反驳的。

  二夫人冷笑一声,拿眼瞄着温氏。

  任你平常再泼辣,摊上这么个女儿还不得认命,以后日子且有的瞧呢。

  不多时,王嬷嬷就返了回来,身后两个婆子架着四姑娘甄妙。

  “老夫人,四姑娘过来了。”王嬷嬷说完站到了老夫人身后。

  老夫人看了甄妙一眼。

  家常水芙色小袄,下面是烟青色马面裙,应是沐浴过,并没有挽发,满头青丝只是用丝带松松系着,衬得一张小脸更加苍白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老夫人见甄妙杵在那里,更是来气。

  二夫人李氏掩口而笑:“呦,三弟妹不是说四姑娘还昏睡着么,看这样子倒是清醒的很,看来落水一点事儿也没有——”

  一个粉彩茶蛊砸了过去:“李氏,你再开口,就给我出去!”

  李氏脸涨得通红,却再不敢开口了。

  大夫人嘴角勾了勾。

  庶女出身,到底只是小聪明,别看老夫人平日吃斋念佛一脸和善,小辈们争争闹闹的不怎么理会,遇到这种家族名誉受损的事那就是发威的老虎,不躲在一旁还上来捋虎须,那只有两个字:找死!

  要是捋了一次不过瘾还要再捋,那就六个字:死得不能再死!

  甄妙这还迷糊着呢。

  前一刻,她刚旅游回来,打了的士回家,不料那司机见她单身起了坏心,反抗之下被掐住了脖子,怎么一睁眼,就成了甄四姑娘了呢。

  甄四姑娘的记忆,她倒是全有的,可还没等消化完就被拎过来了,这事放哪个精英穿过来也得蒙啊,更何况她这种宅斗技能为零的。

  听到坐上首的白发老太太声色俱厉的让她跪下,甄妙又想着这具身子原主干的事,决定还是暂时把骨气什么的放一边好了。

  跪就跪吧,要是刚活过来又被浸猪笼,那可亏死了。

  只是这身体似乎有点不听使唤,甄妙膝盖弯了弯,有点力不从心。

  正焦急,就见跪在一旁的妇人一个箭步起来,抬脚就踹到了她膝盖上。

  扑通一声,甄妙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啪啪,又是两个杯子在她身旁开了花,碎瓷碴溅得到处都是。

  三夫人温氏想挡在甄妙前面,身子动了动强自忍住了。

  二夫人李氏怕溅到身上,忙往后躲了躲。

  见甄妙跪得笔直,老夫人心中的气倒是缓了缓,暗道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只是今日怎么就做了那糊涂事呢。

  甄妙要知道老夫人的想法,得苦笑,她还被亲娘踹得眼冒金花呢,不是不想躲,纯粹是因为没反应过来啊。

  “四丫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声音从上方传来。

  甄妙心中一沉。

  这话很像死囚临行刑前被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好交代的,没有就上路吧。”

  前世,甄妙家境相当不错,一毕业就背着包满世界吃喝玩乐去了,连办公室争斗都没经历过的主儿。

  若说有的姐妹穿过来能当宅斗中的战斗机,她恐怕只能当老母鸡了。

  感受着上方传来的冷气压,甄妙脑子都不转了,只能依着本能,双手高举又贴到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祖母,孙女知错了,不该贪玩跑到桥上去,惹下祸事来,给家族蒙羞。”

  看着一动不动,五体投地的孙女,老夫人心中五味陈杂,良久吐了口气道:“四丫头,你抬起头来说话。”

  甄妙缓缓抬了头,一双水润清亮的眼睛望着老夫人:“祖母,孙女真的错了,您要打要罚都行,只是别气坏了身子。”

  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瞳仁又比寻常人大且黑,褪去了复杂的心思,这样望着人,就像两汪清泉从人心头缓缓流过。

  老夫人心不由一软,自己都起了疑心,莫非四丫头这次落水,只是个偶然?

  可一想甄妙往常也是个争强好胜心思多的,这念头又压了下去,缓缓开口:“四丫头,你当知道女儿家名节的重要,不管你这事是意外也好,是有意也好,世人对你的看法已是定了,便是你的姐妹们,也要受你连累。”

  “是。”甄妙垂了头,有些丧气。

  这原主留给她的,简直是条绝路啊。

  接下来,老夫人恐怕要她上吊和沉塘二选一了。

  “既如此,那摆在你面前的,也没有别的选择——”

  “老夫人——”三夫人温氏再顾不得其他,跪着奔了过去抱住老夫人大腿,“儿媳求您开开恩,妙儿她,她还只有十四岁啊,求您给她条活路吧。”

  “老三媳妇,你不必替女儿求情,把四姑娘带下去。”

  两个婆子上前,架着甄妙往外走,其中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脖颈。

  浑身一阵战栗,寒气从心底冒了出来。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闪出的哥那双粗糙的手,一直掐着她脖子不放,越掐越紧,到后来又恍惚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

  甄妙顿时觉得无法呼吸,只有一个念头,我要逃!

  她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往外冲。

  这种时候,求生是人的本能,至于什么一个小娘子在自家府中能逃到哪去,或者逃出去又怎么生存这么高深的问题,别逗了,有几个普通人面临生死能想到这些。

  只是甄妙初来乍到的,虽然接收了记忆,到底还有些不熟,这二货转向的毛病又犯了,想着往外冲,却冲错了方向,直直往一根柱子上撞去

  “快拦住她!”老夫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二夫人李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三夫人温氏以比刚才踹甄妙还要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把抱住她一条腿。

  甄妙前世算是个半吊子驴友,身体素质好,还学过些实用的防身术,本来眼见自己要撞到柱子上,腰杆一扭腿一抬想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去。

  没想到那条没抬起来的腿就被三夫人抱住了。

  只听咚的一声,这倒霉孩子就撞到了柱子上。

  临昏迷前,脑子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亲娘哎,您确定这不是趁机除害么?

第三章 逼嫁

  看着一室混乱,老夫人抚了抚额:“去,把王大夫请来给四姑娘看看,你们也都下去。”

  等众人都退出去,老夫人吩咐王嬷嬷:“把老伯爷请来说话。”

  王嬷嬷面有难色。

  老夫人面色一沉:“怎么?”

  王嬷嬷是老夫人心腹,见老夫人发问自是不敢隐瞒,忙道:“老夫人,老伯爷今日一早出去斗鸟,此时还未归。”

  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忍了又忍才道:“世子快下衙了吧,吩咐下去,等他一回就立刻来见我。”

  建安伯世子在户部任着一个郎中的职,在勋贵中也算不错了。

  “是。”王嬷嬷应了一声,想了想低声道,“老夫人,婢子刚才去请四姑娘,发现……”

  “发现什么?素月,这个时候,有什么话别吞吞吐吐的。”

  府中发生了这样的事,实在令一贯冷静的老夫人也有些烦躁了。

  四姑娘再不好,也是她嫡亲的孙女,发生这种事虽不至于像前朝那样为了保住家族名誉处死,但也难办。

  要么是男方认了这门亲事,要么是送的远远的,或是嫁在外面,或是等风头过了再悄悄接回来。

  也有家风严苛的人家,直接命女儿绞了头发当姑子的。

  镇国公府不是那么好进的,老伯爷不管事,如今也只能等着世子回来,商量一下怎么处置。

  “老夫人,婢子发现,四姑娘脖颈上……有淤痕。”王嬷嬷狠了狠心,说了出来。

  “当真?”老夫人长眉一挑。

  世子夫人带着妯娌几人从长公主府回来,就来她这请罪了,浑身湿透的四姑娘是直接裹着被子送回去的,惯常伺候的丫鬟婆子早被关了起来,这么重要的事竟是才发现。

  王嬷嬷忙道:“这个打死婢子也不敢妄言。”

  老夫人长舒一口气,靠在太师椅椅背上:“去,看看世子回来没。”

  “娘,孩儿回来了。”老夫人喝了一盏茶后,立在门侧的侍女挑开八角珠帘,走进来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身姿挺拔,蓄着短须。

  这就是建安伯世子甄建文。

  “大郎,今儿个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甄建文点头。

  “那你如何看?”

  甄建文看了看老夫人脸色。

  老夫人眼帘低垂,看不出喜怒。

  甄建文面沉似水:“四丫头已经十四了,再送走避风头恐怕会耽误了姻缘,若是匆匆嫁了,也找不到合适的,可镇国公府也不是好进的——”

  心中暗恼这个侄女糊涂。

  甄府六个姑娘里,甄妙容貌是最出挑的,他的长女又嫁进了长公主府,若是谋划得当,这丫头嫁个好人家不是不可能,也给家族添份助力。

  没想到这丫头平日看着掐尖好强,实则是个蠢的,难道以为这样就能当世子夫人不成!

  “那就逼他们娶。”老夫人睁开眼,精光一闪而过。

  甄建文一愣。

  就见老夫人又半闭了眼,轻声道:“四丫头羞愤撞了柱子,她脖颈上有於痕。”

  甄建文再次怔住,随后脸上露了笑,长揖一礼:“孩儿懂了。”

  不到明日,建安伯府四姑娘落水醒来后,羞愤撞柱以证清白的事就传遍了满京城。

  能撞柱以证清白,京城中人对甄妙的印象倒是好了点。

  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娘子,说不准就真是因为贪玩而产生的意外呢。

  “意外?她若是意外,我罗字倒过来写!想进门可以,那就当妾从侧门抬进来。”镇国公府怡安堂里,看起来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脸薄怒,冷笑道。

  镇国公老夫人窦氏早屏退了左右,看着盛怒的孙儿叹了口气,招手让他过来。

  镇国公世子罗天珵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在老夫人下首。

  老夫人疼惜的看着孙子:“明哥儿,没有这样的说法,建安伯府出来的嫡女,哪有当妾的道理。”

  端坐的青年修眉如剑,目若朗星,说出的话却带着丝丝寒气:“那就随她自便好了,反正孙儿绝不要这样的妻子!”

  是的,他绝不要,绝不要这个上辈子红杏出墙,又害得他不得善终的女人!

  那一世,也是这样的落水,他的二叔二婶巧舌如簧,劝着他应下了这门亲事。

  而今,他死活不松口,才有了这场祖孙谈话。

  老夫人正了脸色:“明哥儿,既如此,你当时和甄四姑娘一同落水,又何必想置人于死地?”

  问出这话,窦氏有些心寒。

  长子长媳去得早,这孙子是她一手带大的,虽宠出些脾气,却也是个心善的,万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来。

  “明哥儿,你前两次婚事都没成,若是这事再传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一同落水,名声受损是女方的,可要是传出镇国公世子在水里想把人家姑娘掐死的狠毒名声,就算世子之位安稳,以后想娶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就难了。

  罗天珵浑身一震,死死握着拳头。

  可恨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了那个厌恨了多年的女人,一时控制不住下了杀手。

  若是,若是他早一刻醒来,也不会再把自己和那个荡/妇牵扯在一起。

  祖母说的对,他的名声不能有暇,他还要当稳了镇国公世子,把前世欠他命的那些人,一一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丰神如玉的青年脸上蒙了一层寒霜,缓缓跪下,一字一顿道:“孙儿愿娶。”

  沉香苑常伺候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踪影,新来的无不把脚步放得很轻。

  整个沉香苑都静悄悄的,只剩一株老桃树花开正艳。

  甄妙半靠在秋香色引枕上,小脸煞白,额头还裹着纱布。

  “紫苏,帮我拿一册书来。”

  身穿紫丁香色比甲的紫苏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最是沉稳,被拨来暂时打理沉香苑。

  说着暂时,其实就等于拨给四姑娘作贴身丫鬟了。

  不论心里如何想,这丫鬟面上却没露出半分不情愿,听了甄妙的吩咐一扭身去了西屋的小书房,抱着一册书进来递过去。

  甄妙伸手接过来就囧了。

  只见书册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女诫!

  瞥一眼,再瞥一眼。

  大丫鬟紫苏站得笔直,头微垂,一脸恭敬。

  甄妙叹气,老老实实把女戒接了过去。

  她还属于斩监侯阶段,女诫就女诫吧。

  正随手翻着,就有小丫鬟禀告:“姑娘,二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来了。”

第四章 训妹

  话音刚落,就进来三个小娘子。

  打头的小娘子身量高挑,白净的鹅蛋脸,水润的大眼,正是甄妙嫡亲的姐姐,排行第二的甄妍。

  她今年已有十六岁,与户部左侍郎的嫡次孙订了亲,正在备嫁,所以平日是鲜少出门的,这次赏花会也没去。

  后面跟着的就是二房的双生姐妹,甄冰、甄玉。

  “二姐、五妹、六妹,你们快坐。”甄妙把书放到一侧的案几上,直了直身子。

  甄玉瞥一眼书册,笑了:“女诫?呵呵,四姐是该好好读读了。”

  甄妙郑重点头:“恩,正读到‘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甄玉脸顿时气红了,讥道:“哼,四姐,你做下那等事来,还有脸讽刺别人!”

  甄妍脸一板,一双大眼盯着甄玉:“六妹慎言,四妹顽皮意外落水,自有父母长辈去教训,哪有做妹妹的指着鼻子去骂的道理,难道二伯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甄玉要气死了,这一家子,都睁着眼说瞎话啊。

  “什么顽皮落水,分明是——”

  “六妹!”甄冰拉了孪生妹妹一把。

  甄妍抿了唇,微抬着下巴:“五妹,我看六妹有些糊涂了,你且带她回去歇着吧,若是要我再听到她胡言乱语,定要禀告祖母处置的。”

  “恩。”甄冰站了起来,冲甄妙道,“四姐,你好好歇着,过几日妹妹再来看你。”

  说完扯着甄玉往外走。

  甄玉甩开她的手,扭头冷笑:“四姐,天在做人在看呢,黑的白不了,你倒是凭着低三下四的手段得了好姻缘,三姐可是被你害惨了……”

  见甄冰甄玉离开,甄妍扫一眼紫苏:“紫苏姐姐,劳烦你带她们下去,我有话对四姑娘说。”

  “婢子不敢当。”紫苏施了一礼,领着小丫头退下。

  “二姐——”甄妙满腹疑问。

  刚才甄玉的话中,透露的信息可是太多了。

  “伸手。”

  “二姐?”

  就见甄妍从袖子里抽出一条戒尺,啪的一声打在甄妙手上。

  “这一下,是替娘打的。娘向来好脸面,你做下这等事,生生把她气吐了血,我打你,你服不服?”

  见甄妙点头,甄妍又打了一下:“这一下,是替三妹打的。她身为庶女,婚嫁本就不易,祖母替她费心寻的亲事,就被你给搅黄了,我打你,你服不服?”

  甄妍是打定了主意教训妹子一顿,以防日后惹下更大的祸事来,这两下并没手下留情。

  甄妙疼的眼泪汪汪:“二姐,你说三姐的亲事黄了?”

  三姑娘甄静是大房的庶女,也是整个建安伯府唯一的庶女,前不久和礼部尚书杨裕德幼子的第三子定亲。

  “你虽撞柱以正清白挽回了些颜面,却不知杨尚书家风严谨,三妹本就是庶女,出了这种事,退亲也在意料之中。”

  甄妙听了,很是羞愧。

  这个时代的女子被退亲,可是件天大的事。

  她可没脸说什么这是原主犯下的错,和她没关系。

  笑话,既然借了人家的身子活着,享了人家身份带来的便利,那就该担负起原主的责任和错误。

  想她甄妙,虽然有那么一点点二吧,三观还是正的。

  “二姐,我这就去给三姐赔不是。”甄妙撑着身子要起来。

  甄妍按住她:“行了,等你养好再说,现在三妹心里正难受着,看见你就更难受了。”

  甄妙耷拉着个脑袋:“呃,知道了。”

  看着她这蔫样,甄妍倒是觉得比以往掐尖好强时的样子顺眼多了,语气就略软了些:“我就打你这两下,是要你记住了,无论娘还是三妹,都是女子,这世道女子就不容易,你一时算计什么,是福是祸自己担着就罢了,关键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连累了别人你真就能心安了?至于伯府的名声,且看你日后在镇国公府的表现,能否把这丢了的脸面给挣回来了。”

  甄妙刚开始还虚心听着,到后来震惊的抬头:“镇国公府?”

  甄妍看嫡亲妹子这傻样,又觉得不好了,就这呆样,在镇国公府能活下去么。

  “不错,镇国公夫人已经派了官媒过来,把你和镇国公世子的亲事定下了,等来年你及笄就嫁过去。”

  甄妙傻了:“镇国公世子?哪个镇国公世子?”

  甄妍狠狠瞪了妹子一眼,这一刻,她忽然有些相信妹子是不小心落水的了。

  “自然是和你一起落水的那个,不然这世上还有哪一个镇国公世子?”

  轰的一声,甄妙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个人!

  她仿佛又回到冰冷刺骨的水中,喉咙中都是水,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双冰凉修长的手搭在她脖子上,越掐越紧,越掐越紧。

  她尝到了喉咙深处涌上来的血腥味,可更令她胆寒的,却是那双明明很美,却充满着冰冷恨意的眸子。

  厌恶,憎恨,狂怒。

  她仿佛能从那双眼睛中看到这世界上最负面的情绪。

  她丝毫不会怀疑,那个人再出现在她面前,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

  见甄妙忽然像遭雷劈似的定住,眼睛发直脸色发白,浑身还不停抖着,甄妍也骇了一跳,抓着甄妙手腕冷喝道:“四妹,你怎么了?”

  一个软软身子扑到她怀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小猫似得,声音也软软的:“二姐,我怕。”

  她真的怕,第三次了啊,这坑爹的老天!

  甄妍身为三房嫡长女,自幼端庄大方,哪被人这样抱过,当下有些手足无措,可不知怎地抱着瑟瑟发抖的妹子心就有些软了,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别怕,镇国公夫人是个明理的,既然定了你,只要你自重自爱,她老人家定会怜惜的。世子没有娘,你也不用担心嫁过去,婆婆挑你的理儿。”

  女子过得顺不顺心,主要看内宅中和婆婆妯娌们的相处。

  没有婆婆压着,世子又是独一个,有妯娌也是其他房的。

  男人对落水这种事肯定不像女子一般死死抓着不放,只要把世子的心慢慢拢住了,天长日久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甄妙听了身子一僵。

  她更怕了好么,要是有个婆婆,时时在她面前伺候着,好歹还有个躲的地方啊!

  为了避免第三次被掐死,甄妙缓缓抬头:“二姐,我不想嫁。”

第五章 请安

  “嗯?”甄妍眉毛挑了挑,慢悠悠道,“四妹再说一遍,刚才我没听清楚。”

  看着那来回晃的小戒尺,甄妙眼又开始花了,总觉得端庄美貌的二姐和传说中的容嬷嬷有点像。

  见她沉默,甄妍叹口气:“妹妹好生养着吧,胡话是不能再说了。”

  说完不着痕迹的把戒尺收起,转身出去了。

  甄妙知道说不嫁只是个笑话,沉默了半天,拿起一旁的引枕蒙在头上,愁得睡着了。

  因为她也算好的能见人了,又陆陆续续的有人来探望,其中就有大嫂虞氏。

  甄妙把原主记忆拿出来翻了翻,发现虞氏竟然是武将之女,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

  只是原主力争当名门淑媛,向来看不起这个嫂子,姑嫂的关系自然不大好。

  虞氏过来,放下礼物又寒暄了几句,就要起身告辞。

  “大嫂,您能不能再陪我说说话。”

  虞氏讶然的看了甄妙一眼。

  这小姑往常见了她都是一副嫌弃神色,今个儿开口留人,委实有些稀奇。

  虞氏是个爽朗性子,直言道:“琴棋书画,嫂子都不大懂,只会舞枪弄棒的,恐怕妹妹听了嫌污了耳朵。”

  甄妙听了都快激动的哭了,她要的就是舞枪弄棒啊。

  既然婚事没有更改余地了,一年时间把身体练结实点,到时候也禁揍啊。

  姑嫂二人,一个愿意听,一个说的是自己擅长的话题,一来二去的倒是聊了小半个时辰。

  “大嫂,这么说,要想打好基础,就要从蹲马步练起么,还要泡特殊的药浴?”

  虞氏正要点头,忽然脸色一变,用帕子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甄妙一怔,大嫂这样子,应该是有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虞氏先是脸色一红,随后见小姑没有任何反应,也愣了。

  正常小娘子不是这样表现的好么。

  甄妙回过神来,一脸纯洁的问:“大嫂,您怎么了,是不是吃坏了东西?”

  “呃,没,没。”虞氏支支吾吾的,很快寻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又养了十来天,甄妙把列女传也看完了,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捧着个细口大肚白瓷瓶,里面错落有致的插了几束桃花,带着紫苏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住在宁寿堂,坐落在建安伯府中心轴靠后的位置,离甄妙的沉香苑不算近。

  甄妙到时,已是香汗淋淋。

  “四姑娘来了。”

  话音一出,里面就静了静。

  甄妙抱着花进去,磕头,声音脆生生的:“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抬眼看去,见她笔直跪着,敛眉垂首,整个人静静的,只有怀中抱着的红桃一颤一颤的,让人说不出的喜欢。

  老夫人忽然就觉得这个孙女有些不一样了,不由盯着多看了几眼。

  屋里的人都不由安静了下来。

  “祖母,四妹摘的桃花倒是好看,孙女正缺一朵簪花呢,跟您讨几朵可好?”甄妍开口笑道。

  老夫人斜她一眼:“你这猴儿,有什么好东西都惦着,现在连你妹妹的桃花也不放过了。”

  说着扫一眼甄妙,淡淡道:“起来吧。”

  甄妙站起来,又向大夫人和二夫人问了安,和姐妹们打了招呼,然后就看着甄妍、甄冰甄玉围着老夫人说笑。

  她有些明白原主为什么那么争强好胜了。

  除了嫁出去的大姑娘,甄妍端庄大方又懂事,最得老夫人欢心。

  二老爷进士出身,一直在外任职,为了尽孝两年前把妻女送了回来。

  爹有本事又不在跟前,老夫人对甄冰甄玉两姐妹自然要怜惜些,更何况双生子本就罕见,更多了一份宠爱。

  三姑娘是庶女不提,只剩下甄妙,爹是个混日子的,前面有嫡姐珠玉在前,这姑娘默默变/态了,也是有迹可循啊。

  甄妙一直安静呆着,期间甄妍施了好几个眼色也没反应。

  一来争宠什么的她不会,二来她还算个戴罪之身,现在上蹿下跳的平白惹人笑话。

  二货也是有自尊的,好么。

  只是一屋子的妇人小娘子,谈论的话题实在有点催眠,甄妙躺得久了还有些体虚,安静着安静着,就安静地睡着了。

  老夫人眼角余光扫了甄妙一眼,见她虽不做声,身子还挺得笔直,不由暗暗点头。

  这四丫头,经此一事,倒是有些样子了。

  刚想再敲打几句,就发现这货睡着了。

  老夫人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强压下去,装作心平气和的道:“你们都下去吧,四丫头留下。”

  听到“四丫头”三个字,甄妙一下子惊醒,眼角余光瞥见众人都起身告退,忙跟着站起,浑水摸鱼的道:“孙女告退。”

  老夫人再吐一口老血,咬牙切齿:“四丫头留下!”

  甄妙坐着能睡着,这还是前世上学练出来的,除了刻意观察她的老夫人和二姑娘甄妍,其他人居然没有发现,只是多看她一眼,就纷纷退了出去

  倒是甄玉从甄妙身旁经过时一声幸灾乐祸的冷哼:“不要以为和镇国公世子订了亲,祖母就待见你了。”

  人一走,老夫人脸就沉了下来:“孽障,还不给我跪下!”

  “祖母?”甄妙老老实实跪下,仰着脸,清亮的大眼满是疑问。

  老夫人胸口一闷,抬抬手:“你们几个都退下。”

  紫苏并老夫人屋内的几个丫鬟都退了下去,只剩王嬷嬷在身后站着。

  老夫人这才发作:“孽障,你居然,居然敢给我坐着睡着了!是不是到了镇国公府也这样,你非要把建安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不成!”

  甄妙倒吸一口气。

  真是犀利的老太太啊,当年他们号称孙悟空的班主任都没发现过好不好。

  甄妙满脸羞惭,半仰着头:“祖母,孙女错了,孙女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到了祖母这里,不知怎么心一松,就睡着了。”

  她说的是实话,自从知道和镇国公世子订了亲,那日的情景就总出现在梦中,睡不好是真的。

  “睡不好?”老夫人仔细打量着甄妙,果然发现眼底有淡淡的青色。

  声音当下就沉了下来:“怎么睡不好,丫鬟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素月,把紫苏叫进来。”

  “不关紫苏姐姐的事,是孙女总是,总是梦到有人掐我脖子。”

第六章 桃花粥

  老夫人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四丫头,那日落水后,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么?”

  甄妙闻言抿了抿唇。

  早就说过,这货虽然有点二,但并不蠢。

  自从被告知镇国公府请了官媒过来定下了亲事,她就琢磨了一下。

  按理,镇国公府那样的门第,遇到这种事就是拒绝了,女方也只能认了。

  可对方那么快有了行动,实在不像占上风一方的行事。

  想想自己脖颈上的淤痕,还有消失了的丫鬟婆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么。

  对方爱惜羽毛,他家却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这个姑娘舍弃了呗。

  既然达成了协议,那么真相,是无论哪一方都不想提起的。

  甄妙垂了头,声音软软的:“祖母,那日落水,孙女早吓得什么都不知道了,哪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知为何,总是做梦有人掐我脖子。到了祖母这里,心里才算安稳了。”

  老夫人松口气,眼神慈爱起来:“唉,你这是惊着了。素月,把我常看的那本妙法莲华经拿来。四丫头,你婚事已经定下,闺学就不用去了,在家多抄抄经书。现在时辰不早了,去陪陪你娘吧,这些日子她没少操心。”

  说到这顿了一下:“还有三丫头一直病着,你做妹妹的也要去看看。”

  “是。”甄妙退了出去。

  等甄妙一走,老夫人就招来王嬷嬷:“紫苏怎么说?”

  王嬷嬷一边给老夫人捏肩一边道:“紫苏说四姑娘这些日子话不多,大多时间都在看书。”

  “呃,看的什么书?女儿家,不能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书带坏了。”

  “多是女戒、列女传之类。”

  “素月,你觉得四姑娘怎么样?”

  王嬷嬷忙低了头:“姑娘的事,婢子不敢妄议。”

  老夫人叹口气:“让你说,你就说。旁观者清,许是年纪大了,有时候也会看走了眼。”

  王嬷嬷头垂得低低的,恭敬道:“婢子以前冷眼看着,四姑娘还有些心浮气躁,许是年纪小,心性不稳的缘故。自落水后,倒如璞玉待琢。”

  “璞玉待琢?但愿吧。素月,我让你打听的韩进士一事,如何了?”

  老夫人打听韩进士,却是为了被退亲的三姑娘甄静。

  韩进士名志远,二十出头,寒门出身,今春新出炉的进士。

  因着三姑娘被退了亲,就入了世子的视线,打算把庶女许给他。

  王嬷嬷把打听来的消息一一道来:“是寡母拉扯大的,很是孝顺,人才也是好的,就是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子……”

  老夫人听了就皱了眉:“那就再看看吧。”

  只是她也心知,甄妙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甄静排在前面,等不得了,又是退了亲的,这恐怕已经是最好的了。

  想着那一直安安静静的三姑娘,老夫人叹了口气,到底不再费神。

  总归是庶女。

  甄妙一路碎步,跟在甄妍后面。

  “你竟然敢请安睡着了!”甄妍放慢脚步,把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却咬牙切齿的。

  甄妙忙求饶:“好姐姐别再恼了,没看妹妹眼圈还是青的么,实是这些日子睡不安稳,总做噩梦来着。”

  甄妍仔细看了一眼,到底信了她的话,叹口气:“你总要长进些,别让娘操心。”

  “娘现在好些了么?”

  “被你气得不轻,你说呢?”甄妍翻个白眼。

  甄妙小媳妇似的跟在甄妍后面,进了和风苑。

  见甄妍进来,温氏脸露喜色,可转眼看到跟在身后的甄妙,立刻变了脸色:“谁让你来的?”

  “娘——”甄妙甜甜喊了一声,跪下请安。

  温氏别过脸:“我可没你这样的女儿!”

  在原主记忆里,温氏是泼辣厉害的,对她也严厉,并无多少喜爱。

  可甄妙旁观者清,却从回忆里看出温氏不过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本就是有错在先,还把娘气吐了血,她认起错来毫无压力。

  一把抱住温氏大腿,脑袋在腿上一蹭一蹭的:“娘,女儿真的错啦,您要是还气恼,就打女儿几下。女儿皮厚,不怕揍的。”

  温氏彻底愣住了。

  这,这话本有点不对啊。

  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该怎么反应。

  一屋子的丫鬟也愣了。

  四姑娘,以往夫人说这种话,您不是该摔门出去么?

  甄妍看妹子这样,觉得无比丢脸,冷脸看着丫鬟们:“你们都出去。”

  一众丫鬟走了出去,紫苏一脸淡定的跟在后面,心中却在狂吐槽。

  第三次了,自从跟了这位姑娘,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们出去”。

  温氏被二姑娘这话提醒了,立刻腿往外抽:“没听我说么,你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敢要,出去。”

  “不出去。”甄妙把大腿抱得更紧,一脸坚定。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不出去。”

  “出去。”

  然后,就见甄妙站起来,真的出去了。

  一群支起耳朵听墙角的丫鬟摔倒。

  这也行!

  温氏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身子气的晃了几晃,实在受不住,狠狠哭了一场。

  甄妍也气的心疼,想冲出去找甄妙算账,又怕娘气出个好歹来,只得在一旁劝解着。

  没想到小半个时辰后,甄妙又返了回来,手中端着个托盘。

  温氏正哭着,见二女儿进来,差点噎住,一开口说话竟然打起了嗝。

  甄妙忙冲到温氏身边坐下,一手按着她大拇指,一手拍着她的背:“娘,您深呼吸。”

  温氏深呼吸几次,打嗝真的止住了,恨声道:“你不是出去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只是因为刚才打嗝的狼狈,气势到底没有那么足了。

  甄妙完全无视温氏的冷脸,捧着玲珑的影青瓷罐:“娘,女儿今早做的红糖桃花粥,最是补血润肤的,您趁热尝尝可好?”

  说着揭开盖子,只见米粒微粉,桃花瓣掩映其间,衬着白中透绿的小罐,煞是好看,还传来一股淡淡的香甜气。

  看一眼睁着大眼,巴巴看着她的二女儿,温氏到底是松动了,用勺子舀了尝一口,居然发现味道极好。

  一连喝了几口才道:“这桃花,也能煮粥?”

  这就算是原谅了。

  甄妙松口气。

  她前世到处晃荡,每到一个新地方就要大街小巷的把美食尝遍,遇到特别好吃的,还非要想法子学到手,倒是练就了一手好厨艺,如今总算派上点用场了。

  与甄妍一同离开和风苑,姐妹二人向三姑娘住处走去。

  一般来说庶女是没资格单独住一个院子的,但建安伯府只有一个庶女,就暂时占了一个小院,谢烟阁。

  刚行至谢烟阁前,一个身穿银红比甲的丫鬟就和甄妙撞了个满面。

第七章 因果

  这丫鬟是三姑娘的贴身丫鬟红梅。

  甄妍沉下脸来:“慌慌张张的这是做什么?”

  红梅支支吾吾的不说,甄妍的贴身丫鬟莲叶冷声道:“主子问你话,藏着掖着是哪门子道理?”

  红梅都快哭了:“二姑娘,是三姑娘,她,她投环自缢了!”

  甄妍和甄妙脸色顿时变了。

  “三姑娘人怎么样了?”甄妍厉声道。

  “救……救下来了……”

  红梅这话还没说完,甄妍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拧着眉道:“既如此,给我收起你那慌慌张张的样子,悄悄去禀了世子夫人。”

  “是!”红梅在甄妍的镇定下,稍稍恢复了二等丫鬟的一点样子。

  “记住,今日碰到我和四姑娘的事,不许和旁人提一个字,知道的人越多,越没有你们的好处!”甄妍沉声道,拽着甄妙就走。

  穿山绕池,行过竹林丛萃,姐妹二人在一处水榭坐下,默默无言。

  好一会儿,甄妍开口:“四妹,你对不住三妹妹。”

  “嗯。”甄妙点头。

  甄妍却语气一转,冷笑道:“可是三妹寻短见,却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名门世家的小娘子,好端端的寻了短见,不知让世人揣测出多少事端来,进而连累族中姐妹的名声。

  先是甄妙落水,后是甄静投缳,传将出去恐怕建安伯府的姑娘就没有半点名声可言了。

  特别是已经订了亲的甄妍和甄妙,说不定也落得被退亲的下场。

  可以说三姑娘这是拿自己的死拉两个垫背的,足见心中之恨。

  “四妹,你怎么看?”

  甄妙沉默良久,很认真的道:“有因才有果。”

  不管三姑娘心中抱着怎样的恶意,一个弱女子,如果只能以自己的死为代价来报复,已经足够可悲了。

  说到底,是甄妙先欠了她。

  甄妍长叹口气:“四妹,你自落水后,通透多了。今日的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定会瞒得死死的,无论是你、我,还是三妹,这一两年陆续都会出阁,将来,一笔写不出两个‘甄’字。”

  若是以往,这话她是懒得说的,二人虽是嫡亲姐妹,自幼总好像隔着什么,现在却轻而易举说出口了。

  “行了,这事你也别搁在心里,明日去给祖母请安,别露出端倪来。”

  姐妹二人叙了会儿话,各自散了。

  明华苑碧梧青青,叶生婀娜,大夫人正临窗看账,听了丫鬟的禀告命红梅进来。

  见红梅神色慌乱,连鬓角都有些乱了,不由面色微沉:“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红梅扑通一声跪下:“世子夫人,三姑娘她,她投环自缢了!”

  “什么!”大夫人手中账本掉落,站了起来。

  红梅忙补充:“三姑娘被救下了,婢子们不敢瞒着,请世子夫人做主。”

  听说三姑娘没事,大夫人神情微松,目中却闪过冷意:“这事儿,还有谁知道?”

  “就婢子和绿萼,还有张妈妈知道。一救下姑娘,张妈妈就命绿萼守着门,让婢子来禀告夫人了。”

  “行了,你回去守着三姑娘吧,记得不要透露半点风声,便是岚姨娘那也不成。”

  红梅心中忐忑,却再不敢停留,忙退了出去。

  “尽是添乱的!”大夫人冷哼一声,起身去了宁寿堂。

  甄妙回了沉香苑,想着三姑娘自缢的事越来越烦躁,又想起老夫人的吩咐,干脆铺纸磨墨,练起字来。

  原主习的是簪花小楷,很是有几分功底。

  甄妙虽继承了原主的本事,一时却写不流利,越写越心烦,索性丢开了笔。

  “四姑娘。”紫苏不动声色的把笔捡起来,递给她。

  甄妙瞪着紫苏。

  紫苏面不改色,满是坚持。

  甄妙摇摇头,如实道:“我不成的,我心里没法静下来。”

  她不是牛叉的女特工,明知道有个人的生死与她相关,还能心如止水的习字。

  “姑娘不如先读读经书吧。”

  甄妙站了起来:“紫苏,我得去看看。”

  “姑娘,您应该听二姑娘的。”

  甄妙盯着自己的鞋尖看:“我知道二姐说的都对,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看看又能改变什么呢?紫苏心中这么想,可不知为何,规劝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甄妙取了一块碎银子给紫苏:“紫苏,让个小丫头跑趟大厨房,拿些葛粉、白豆沙并硙茶粉来。”

  除了老夫人的宁寿堂,日常各院的吃食都是大厨房送过来的,若是想吃别的或者用食材,就要格外给打赏。

  甄妙的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却在耳房弄了个小炉子,能够煮茶或者热一些吃食,其他各院也是如此。

  甄妙记得,三姑娘甄静很喜欢吃甜食。

  有一年宫里赏了桂花糕,老夫人给几个孩子分了,原主欺负甄静是庶女,就抢她的。

  那是唯一一次,素来安静顺从的三姑娘死活不放手,两个小姑娘打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挨了戒尺,自幼就两看相厌。

  甄妙翻着以前的回忆,把小丫鬟带回的白豆沙和硙茶粉仔细拌揉。

  她打算做一种叫翡翠凉果的点心。

  这种凉果是半透明的,看起来如翡翠般,入口滑凉软糯,甜而不腻。

  上学时,有个婆婆推着小车卖的凉果味道一绝,她每天蹲点守着,屁颠屁颠的给老婆婆买水喝,死皮赖脸的花了半年时间,终于把秘方学到手。

  一直忙活到晚膳时分翡翠凉果才算做好,用过膳正好冷却下来。

  看着如半透明翡翠的点心,紫苏那一成不变的表情都出现了裂缝,悄悄扫了甄妙好几眼。

  早就听说四姑娘在闺学里就争强好胜,琴棋书画哪一门都要做到最好,没想到厨艺也是顶好的。

  甄妙把翡翠凉果分成十数份,老太爷老夫人,大房、二房、三房各人都没落下,命小丫鬟送了过去。

  自己则带着一份翡翠凉果去了谢烟阁。

  “四姑娘。”红梅见到甄妙,惊讶极了。

  “我来看看三姐。”

  红梅面露异色,却不敢多问,行礼道:“容婢子去禀告。”

  片刻折返回来,有些赧然的道:“四姑娘,我们姑娘已经睡下了。”

  甄妙便明白,这是甄静不想见她。

  这年代人们用晚膳都早,现在刚到酉时,天还是大亮的。

  “三姐她,病好了么?”

  这些日子三姑娘都是称病的,老夫人免了她的请安。

  此时甄妙这样问,红梅心知她问的是什么,忙道:“劳四姑娘惦记,我们姑娘已经无碍了,明日就要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那就好,劳烦红梅姐姐把这个带给三姐吧,是我亲手做的。”甄妙把装有翡翠凉果的食盒递给红梅,转身离去。

  路过花园,正看到大少爷甄焕带着虞氏散步。

  见是甄妙,甄焕眼中闪过嫌恶,冷声道:“四妹怎么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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