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能为保护大脑做什么(以36部经典电影为线索)(1)

1 万物之灵与脑的进化/电影《人猿泰山》

《人猿泰山》改编自美国作家巴勒斯的小说系列。一对白人夫妇带着幼子到非洲殖民地赴任,途中遭遇海难,他们划着救生艇来到非洲的原始森林,在树上筑屋暂住。有一天,凶残的花豹害死了夫妇俩,眼看就要吃掉襁褓中的婴儿,母猩猩卡娜救了婴儿,并且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起名泰山。

泰山从小被家庭中的猩猩伙伴们嘲笑为丑八怪,为了获得大家的认同,他不懈地努力学习猩猩的一举一动,勇敢地去做大家不敢做的事情。长大后的泰山身手矫健,攀着树藤来去自如,他用智慧战胜了花豹,打败了狮子,成为真正的丛林之王……

故事是虚构的,它在屏幕上经久不衰,满足着人类的好奇心和虚荣心:我们是最优秀的物种,我们比动物强,即使我们因为偶然原因和动物站在一条起跑线上,我们也会脱颖而出,成为万物之灵!

人类这个“万物之灵”,到底灵在哪里呢?当然是头脑灵活,比任何动物都聪明。如果泰山只有一身蛮力,不会使用武器,他不可能战胜比自己更强壮的野兽。泰山虽然在猩猩群中长大,但拥有人类的情感,包括对同伴的恻隐之心,这也是我们喜欢泰山的原因。

人和普通的动物不一样,根本差别在于大脑,在解密人类大脑之前,我们先来了解一下大脑所归属的神经系统。神经系统,是对机体起主导作用的功能调节系统。神经系统的进化程度,是将动物从低等到高等排序的重要依据。这不仅符合考古学对各类动物出现年代的推算(越高等的动物出现越晚),也大致符合食物链上从低位到高位的顺序(越高等的动物越占据生存优势)。

原始的单细胞动物(如变形虫)和低等的多细胞动物(如海绵)没有神经系统,它们只能够被动地适应环境,环境适合就生长繁殖,环境不适合就死亡。到了腔肠动物(如水螅)才出现神经网,这是最简单的神经系统,由神经元彼此之间构成疏松的网状,它增强了水螅捕食和躲避伤害的能力。

到了环节动物(如蚯蚓),神经元开始集中,形成了神经节,并组成了神经链。神经链的产生使蚯蚓有更敏锐的触觉和运动能力。蚯蚓可以根据树叶的形状采取不同的方式来拖拉,对窄树叶会抓其柄部,对宽树叶则抓其尖端,这样比较容易把树叶拖入洞中。

到了以螃蟹、蜜蜂和蚂蚁为代表的节肢动物,神经链进一步集中,形成了三个神经节:脑神经节、足神经节和腹神经节。其中脑神经节特别大,已经有能力“领导”全身的行为了。螃蟹张牙舞爪,蜜蜂可以筑巢,蚂蚁可以背起比自己重50~60倍的食物,这些动物动作灵活、具有复杂的本能,甚至构成了小型的“社会”。

五亿年前的地球是上述低等动物的天下。五亿年前的奥陶纪以后出现了高等动物。脊索动物文昌鱼首先分化出神经管,这是最原始的中枢神经系统,中枢神经系统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此前出现的所有动物被统称为无脊椎动物(即低等动物),此后出现的所有动物被统称为脊椎动物(即高等动物)。脊椎动物又包括鱼纲、两栖纲、爬行纲、鸟纲和哺乳纲,到了鱼纲出现了比较成形的脑,到了爬行纲出现了比较发达的大脑半球,鸟纲和哺乳纲的脑功能越来越复杂精巧,适应环境的能力也越来越强。

既然越高等的动物越聪明,越容易在生存竞争中获胜,那么为什么低等动物们没有被高等动物们消灭干净呢?我们不得不佩服自然界奇妙的生态平衡,赋予低等动物强大的繁殖能力,以及各种特化的“武器”(比如毒液或盔甲),使低等动物们也保留一定的生存空间。况且,高等动物也并非都是食肉动物,很大一部分以植物为食,避开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大自然无与伦比的多样性和协调能力,构成了生物圈欣欣向荣的繁荣图景。

距今三百多万年前,地球上终于出现了会制造工具、从事劳动的人类。人类原本和动物一样生活在大森林里,自从学会了直立行走、使用工具和钻木取火,脑的结构和功能得到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举例来说,鱼纲中鳗鲡的脑仅占体重的0.005%,大多数鸟类和哺乳动物的脑占体重的0.5%~1.0%,而人脑占体重的2.0%~2.3%。更重要的是,低等动物的神经系统只有数百个神经...

人类这种智慧生物经历漫长的演化,成为生物界的主宰。当今世界,无论狮子、老虎、大象、鲨鱼,在人类面前不是沦为动物园中的宠物,就是在越来越狭窄的生存环境里勉强求生。我们不禁要问,为何人类独蒙上天垂爱,地球上真的没有任何物种的脑可以和人脑匹敌吗?

哺乳动物当中有一些相当聪明的物种,比如海豚。海豚的脑重约1600克,占体重的0.9%,它的神经元总数以每立方厘米计算和人脑相似,行为水平上也可以证实是目前地球上智力最高的机体之一。但是,海豚为什么没有进化得更加完美?很大的原因是海洋生活造成的限制——没有灵巧的双手用来制造工具。

再说以黑猩猩为代表的类人猿,脑占体重的0.7%。有的科学家进行了统计,人和猿在解剖方面有623处共同点,在脑的结构上有396处共同点。猿的大脑皮质发展得更为复杂。它们已经有较高水平的感知能力,有哭和笑这类面部表情,会利用某些声音进行交际,会利用工具来取食。甚至在经过一定训练后,会使用手语。它们为什么没能进化成人类?也许和食性有关,它们只吃植物和少量昆虫,而吃鱼类等含有丰富蛋白质和脂类的食物对人类大脑的进化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也许和环境有关,它们停滞在原始森林里过于安逸,而不像人类的祖先那样走出森林,在复杂多变的环境里物竞天择;也许落后于人类一步,就再也没有进化成人的可能。

我们幸运地降生为人,拥有重达1200~1600克的脑。作为地球上最聪明的物种,我们用大脑PK,也用大脑相亲相爱。这令我不由联想到人脑中无数的神经元,有兴奋的,有抑制的,彼此构成数以万计的连接点,形成庞大的难以计算的神经网络。我无意描述人类社会的浩大广阔、气象万千,只想给读者贡献一本“头脑的使用手册”,以便在有限的生命里收获更多的幸福。

人类自从诞生以来,构建了哲学、宗教、法律、医学、神经科学、心理学……这些知识是无数人大脑中智慧的结晶,也使得我们更为深入地理解自身以及所处的社会。人类社会历经腥风血雨,一路向前发展。我们一路披荆斩棘,不断向未来迈进。有时候,我们要停下来想一想,好好地想一想……

古希腊的阿波罗神殿的门柱上刻着智者的箴言——认识你自己。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为什么而存在?我要的幸福在哪里?就让我们从大脑开始,重新认识这场生命。

2 从神经元到神经网络/电影《入侵脑细胞》

《入侵脑细胞》是一部集惊悚、科幻、刑侦、心理于一身的电影。儿童临床医学家凯瑟琳·迪恩供职于一家研究大脑的医疗研究机构,她的任务是通过高技术手段进入幼年精神病患者的梦境中,治愈他们心灵的创伤。与此同时,当地发生了连环凶杀案,警方抓获了犯罪嫌疑人卡尔·斯塔格,却无法救出被他囚禁的女孩。于是,警方联系了凯瑟琳,希望她入侵卡尔的大脑,找到受害者所在的位置。

如何入侵对方的大脑?影片中语焉不详,大意是说:让两个大脑的神经元发生同步兴奋——如果是A潜入B,就把A的神经元兴奋转移给B的神经元,如果是B潜入A,就把B的神经元兴奋转移给A的神经元。乍一听似乎不错,但是神经元这么多,如何找到“对应”的那一个呢?A的信号传给B了,就该按B的法则运行,如何再反馈给A,形成两个相互独立又彼此交流的思维系统呢?

我们且不去刨根究底,总之,影片中的凯瑟琳成功入侵了卡尔的大脑。在那里,她目睹了卡尔饱受虐待的童年,成年后的卡尔的脑中住着一个恶魔般凶悍残忍的自己,也住着弱小无助的童年时代的自己。为了保护弱小无助的卡尔,凯瑟琳杀死了恶魔般的卡尔。梦幻中的场景精美华丽,诡异血腥,神经比较脆弱的读者还是不要目睹为好,可以改看Discovery频道的科教纪录片《大脑演化》。

遗憾的是,关于“脑”的商业电影,极少是精彩又温和的。古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是第一位正式描述脑的作用的人,他在专门讨论脑部疾病的《论神奇的疾病》一文中写道:“人们应该认识到所有的快乐、愉悦、欢笑、运动,还有悲伤、忧愁、沮丧和哀伤都来自大脑,而不是来自其他东西。脑以某种特殊的方式使我们有了智慧和知识,能看会听,并且懂得什么是邪恶,什么是公平……也是因为有了脑,我们才会发疯和精神错乱,害怕和恐惧才会折磨我们。当脑不健康的时候,我们就会因此受累,根据上面所讲的一切,我认为脑对人有最大的影响。”

脑科学的研究直到近代才正式开始。19世纪初,奥地利医生弗朗兹·约瑟夫·加尔倡导的“颅相学”红极一时,他通过观察尸体的颅骨突起,认为该颅骨下的脑区相对发达,并对应某种性格特征。例如,加尔认为额骨突起的人生性贪婪,容易成为扒手;颞骨突起的人有暴力倾向;后脑勺突起的人比较多情——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这种简单、粗糙、充满主观色彩的观察并不能揭开大脑之谜,却引发了人们对于大脑是否具有功能分区的热议。

1861年,法国神经解剖学家布罗卡接诊了一位特殊的病人。这位病人在21年前中风,从此不能讲完整的句子。布罗卡对其进行了检查,6天之后,病人去世了,隔天进行了尸检,发现大脑左半球的第三个前额沟回有损伤。这个部位后被命名为布罗卡区,即运动性语言中枢。布罗卡的发现让人们认识到大脑确实存在功能定位,并且可以通过病情分析与尸体脑解剖的方法来加以论证。

1872年,意大利医生卡米洛·高尔基发明了硝酸银染色,通过光学显微镜第一次看见了脑细胞的外形——脑细胞和普通细胞大不一样,它们的形状很不规则,从细胞体向外发出很多分支(突起),这些分支彼此缠结在一起,好像一张巨大的网络。与高尔基同时代的西班牙解剖学家卡哈尔对神经元(脑细胞和外周神经细胞)进行了大量观察,并且用他的生花妙笔活灵活现地画了出来。卡哈尔认为每个神经元是独立的个体,一个神经元和另一个神经元的分支相互接近,却并不相通。这和卡米洛·高尔基认为神经元之间胞质相通的观点大相径庭。两人分获1906年的诺贝尔生理学奖,在颁奖典礼上依然争论不休。后来,扫描电镜的照片证明卡哈尔是正确的。

人们对于脑的认识深入到神经元(细胞)的层面,随后又发现了神经元之间传递信息的各种神经递质,并且记录到神经元兴奋时发放的动作电位。令人迷惑的是,神经元就其个体而言,功能是如此简单,就是“受刺激—放电”,就其整体而言,功能却是如此复杂,复杂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如果我们研究肌细胞,我们了解其结构和功能,就知道肌肉是如何收缩的。如果我们研究血液中的红细胞,我们了解其结构和生理特性,就知道它是如何运输氧气的。这些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我们研究神经细胞,即便对单个细胞了解得再清楚,也不知道认知、思维、情感、意识是怎么形成的,它们固然和单个神经细胞的功能有关,却远非其功能的简单叠加。

人脑有140亿个神经元(一说1000亿个),每个神经元可以与其他神经元形成105个突触,整个脑可以形成1015个突触,比银河系中的星辰还多。这些突触,就是一个个的信息通道,纵横交错如蛛网、如迷宫,我们如何潜入这浩瀚的迷宫,揭开脑中的奥秘呢?

一种流行的观点是:人类不可能把自己的大脑研究清楚,就像不可能拽着自己的头发脱离地球。用人脑来研究人脑,就好像用同样硬度的矛,刺穿同样硬度的盾,再说也没有那么多人脑可供研究,只能用动物的脑代替,动物的智力和人类相差甚远,这也是一个极大的限制。另一种观点是:脑科学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并且得到世界各国科学家的热切关注,成为生命科学中最热门的领域之一。集中这么多优秀科学家的智慧,大脑这个最后的堡垒总有被攻破的一天。

新的技术正日新月异地发展,使脑科学的研究越来越精确、多元。例如,计算机辅助技术可以重构神经系统的三维图像,从而绘制出神经网络的立体图谱。光遗传技术可对神经回路中神经元的兴奋与否进行精确的操控,从而在神经回路的水平解释脑的功能。脑成像技术在宏观水平对不同脑区的兴奋进行实时监测,并与行为相互联系。种种迹象表明,科学家曾经把对脑的研究分解到神经元,现在则要在神经元的基础上构建庞大的神经网络,通过数学和物理的方法解答生物之谜。

早在20世纪末,就出现了模拟人脑的超级计算机,只是其智能与人脑相差甚远。2005年,瑞士联邦理工学院的神经科学家亨瑞·马克拉姆主持了一项被称为“蓝脑计划”的项目,其目标就是用计算机模仿出人脑的思维过程。马克拉姆声称,2018年之前,一台能够说话、拥有人类的智力水平和相似的行为方式的电脑就会诞生。而在大洋彼岸,美国IBM公司2012年宣布,已经用世界上运算速度最快的96台计算机,制造出了模拟5300亿个神经元和100万亿个突触的“人造大脑”。随着脑科学、计算机科学、纳米技术的新成果逐步汇入超级计算机,我们离“破译人脑”的终点站将越来越近。

真的可以做到吗?

人脑的秘密一旦被彻底揭开,世界将发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们拭目以待。

3 从脑科学的角度分析人性是善是恶/电影《幽灵公主》

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正在萨拉曼卡大学做访问学者,每天通过电极记录大鼠听觉核团对声信号的反应。实验结束后,处死大鼠,用剪刀剪下头颅,泡到福尔马林中备用,数天后制作脑片。有时候,我扪心自问,这么做到底是善是恶?科学到底是善是恶?人类到底是善是恶?某天,实验遇到故障,做了一整天都没有理想的数据,我又气又闷,回到住处看电影排解。就在那个晚上遇见了《幽灵公主》,我被精美的漫画故事打动。

《幽灵公主》是宫崎骏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描绘了人与自然界的爱恨纠结。虾夷族青年飞鸟为拯救村民而遭诅咒,不得不离开亲人四处流浪。旅途中他见到了一群由幻姬领导的穷人,这群人在麒麟兽的森林开采铁矿,建立炼铁厂。森林中的种种生物都视他们为敌,有着300岁智慧的白狼神莫娜和被她养大的人类女孩桑(幽灵公主)更是时刻想杀死幻姬。飞鸟被桑深深地吸引,同时又想帮助人类。战斗过程中飞鸟被麒麟兽所救,立场更加摇摆不定。最后,幻姬射掉了麒麟兽的头颅,飞鸟和桑合力将头颅夺回,还给麒麟兽,麒麟兽的灵魂方才安息。

麒麟兽象征着神奇的大自然,它在林中安静地行走,足迹所至之处开出一丛丛娇艳无比的花朵。它呼出使人起死回生的生命气息,有时也会无情地吸走生命。它光彩照人,发怒的时候令天地为之变色。它为野猪、白狼、麋鹿、猩猩等所有的动物提供家园,包括人类。动物们在各自的领地里相安无事,只有人类不断地扩张、开采、砍伐、杀戮,逼得动物们无家可归。

看完电影,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最邪恶的动物。”一连几天,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人类真的是世界上最邪恶的动物吗?

没有人会用万物来衡量人类,只会用人类来衡量万物。早在两千多年前,古希腊哲学家普洛泰戈拉就说过:“人是万物的尺度。”这并非妄言。如果没有尺度,人类压根就没办法衡量万物。生而为人,我们不可能以另一个物种为尺度,也不可能以“万物”这么庞大的概念为尺度,我们只能以自己为尺度,为出发点,为参照系。

假如我们不这么做,我们就不应该吃饭、穿衣、行走、呼吸……因为这些都可能伤及他物而成为恶。无论哲学还是宗教,大抵上都承认这一点,就连最崇尚众生平等、慈悲为怀的佛家,明知道“水中有四万八千虫”,念几句饮水咒还是喝下去了。

因此我必须修正之前的观点:从人的角度看,人不能因为自身与自然界的其他物种存在冲突,就被认为是邪恶的。人到底是不是邪恶,要看他如何与别的人相处。其实,这个问题也被讨论了几千年,我不能长篇大论地一一举例,只能从人脑的结构和功能出发,对这个问题进行分析。

我想讨论的第一个问题是:人为什么有善有恶?

设想我们找一批公认的善人(至少是大多数人公认的),再找一批公认的恶人,比较一下他们的脑有没有差异。间脑、小脑、中脑、脑桥、延髓,这些都没有显著性差异。再对比一下大脑,差异出现了——善人在做善事的时候大脑比较兴奋,产生的快感强烈;而恶人恰恰相反。我们会问这个怎么形成的,当然是后天形成的,有点类似于巴甫洛夫提出的“条件反射”。如果你从小做好事被表扬,连接善的神经通路就可能特别畅通,如果你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连接恶的神经通路就可能畅通无阻。大多数人亦善亦恶,无非是这两条通路同时施工,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复杂的性格。

这些神经通路的形成,拜后天环境所赐,有没有人天生就是大恶人呢?我不否认有“秉性”在发挥作用,就好像有些人体质比较弱,容易受细菌的感染。有些人的秉性倾向于行善,有些人的秉性倾向于堕落。但先天因素(遗传密码)只是提供可能性而已,我们不能说真有天生的善人或恶人。从神经通路的水平得出的结论是:先天,无善无恶;后天,受环境的影响慢慢出现善恶。

我想讨论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人喜欢善而不喜欢恶呢?或者说,为什么人性向善呢?

“镜像神经元”学说为我们提供了一份答案。20世纪90年代,意大利帕尔马大学神经科学家里佐拉蒂在猴脑中发现了镜像神经元。这种特殊的神经元能够像照镜子一样通过内部模仿而辨认出所观察对象的动作行为的潜在意义,并且做出相应的情感反应。比如,让A猴看B猴吃花生,A猴某些脑区的神经元会出现和B猴相似的反应。

里佐拉蒂通过经颅磁刺激技术和正电子断层扫描技术,发现人脑中也有镜像神经元,而且有一部分存在于大脑皮质的布罗卡区(控制说话、动作和对语言的理解的区域)。他进一步提出,人类正是凭借镜像神经元来理解别人的动作意图,同时与别人交流。后期的实验显示,布罗卡区的镜像神经元与大脑的边缘系统相连,而边缘系统与情感及记忆紧密相关。

生活中很多现象都是镜像神经元在起作用,例如,看到别人被殴打产生痛苦表情,会对自己以往被殴打的痛苦产生回忆,从而体味到对方的痛苦;看到别人在享受美食,会不自觉地吞咽口水;看到别人打球,会浑身充满了力量……

不同的人的镜像神经元数量是不一致的,镜像神经元数量越多的人,越能感受到别人的痛苦,越可能在危急关头伸出援手。缺乏镜像神经元的人,无法对别人的苦难感同身受,也就缺乏理解和共情的能力。

我们能不能说,一个人善良是因为镜像神经元的数目比较多,一个人邪恶或麻木不仁是因为镜像神经元的数目比较少呢?这也许是一个重要原因,但绝不会是唯一的原因。不然,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很多人亦善亦恶、时善时恶。

我想讨论的第三个问题是:善恶如何转化?或者说,善人如何变成恶人,恶人又如何变成善人?

禅宗有一则故事:一位武士向白隐禅师请教什么是地狱和什么是天堂。白隐禅师看了武士一眼,轻蔑地说:“你这个人愚笨不堪,没有人会重用你。”武士一听勃然大怒,拔出宝刀就要向禅师砍去。白隐禅师不为所动,反而轻声细语地说:“地狱之门由此打开。”武士似有所悟,立刻弃刀向禅师鞠躬道歉。白隐禅师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天堂之门由此打开。”

善恶只在一念之间——没有绝对的善人和恶人,善恶的转变只在一瞬间。

白隐禅师的故事里,是善激发了善,是恶激发了恶。某些时候确实是这样,所以我们应该谨慎交友,远离邪恶之人——假如我们内心的大爱不足以对抗这种邪恶造成的负面影响(当然我也希望内心的大爱能够感化邪恶,邪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对善德的考验)。更多的时候,善恶的火种仿佛来自我们内心的最深处,就好比某天我睁开双眼,忽然心生善念,决心做个真诚的好人;某天我突然邪念丛生,仇恨之火如毒蛇缠绕。我不知道同一个我为什么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横生了一念,偏是这一念之间,无法用科学解释,我不知道这一念从何而来,就像不知道宇宙诞生之初的原点。

凡人,总是善念多于恶念吧。这样我们才能放下仇怨,相互支持着活下去。如果,我们只有野兽的欲望而没有人类特有的道德感、美感、理性,我们就与野兽无异,杀伐征战,无缘于今日的文明。无数世纪以来,人们在善恶之间徘徊、选择、思考,值得庆幸的是我们仍享有这份自由,并且享受着善良带来的金色曙光——这个依然存在的人类世界。

我们该如何选择善,而不是恶呢?就像白隐禅师所说的,我们必须相信善是通向天堂,恶是通向地狱。我们随时随地拥有善恶的选择权,天堂地狱因此显现不尽,陪伴我们行走于幽幻的人间。

4 自我意识的形成/电影《我是谁》

电影《我是谁》是成龙主演的动作片,影片中成龙扮演的特种兵杰克因为头部受伤失去记忆,死里逃生的他冥思苦想一个命题:我是谁?

我是谁?这对于任何一个人都是最简单又最复杂的问题。问第一遍,对方也许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是某某某。”问第二遍,对方便张口结舌,因为姓名这个代号没有任何实际意义,而年龄、性别、籍贯、身份证号码……这些填写简历时的关键内容亦非常粗浅、不足以说明“我”到底是谁。问第三遍,对方如置身迷雾深谷,我是谁?谁是我?我若不出生,世上还会不会有另一个我?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些深奥的哲学问题,至今都没有完美而标准的答案。

不过,影片中杰克的情况略有不同,他失去了记忆,关于“我”的信息一无所有,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常人拥有记忆,关于“我”的信息繁杂纷纭,对于“我是谁”似懂非懂。要想知道我是谁,先来看人脑中如何出现了“我”。

我们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婴儿在出生后的一段时间内,并不能意识到自己,以及存在于自己之外的外部世界。他只能感到温暖和食物的刺激,不能把温暖和食物与其来源——母亲区别开来。他会对着母亲哭和笑,只是一种本能的情绪反应,而非真正的情感交流。此时,外部世界和内部世界对他而言都是浑然一体的。

当他慢慢生长、发育,他开始有能力感知事物的本来面目:被喂饱的感觉和母亲的乳房不是一回事,母亲的乳房和母亲本身也不是一回事。最终,他会把饥渴、解除饥渴的乳汁、乳房和母亲看作不同的实体。他开始建立起内部和外部的观念,知道自己的手和脚属于内部,母亲的手和脚属于外部,内部不能够直接支配外部,但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唤起外部的反应。

当幼儿学会了照镜子,并且知道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他的自我意识就基本形成了。这个时间在出生后21~24个月,男孩与女孩无明显差别。与此同时,幼儿的语言能力和情绪表达能力也在迅速提高,当他可以明白无误地说出我想要什么,我感觉怎样,他的自我意识就更加清晰,而这大约发生在3岁。到了6岁,儿童已经根据外界环境的反馈建立起鲜明的自我印象,比如说:我是不是聪明、是不是漂亮、是不是讨人喜欢。家长的评价、老师的褒贬、小伙伴的议论,就像镜子一样映照出“我”的面貌。

成年之前,“我”还在波动变化之中,关于“我”的种种描述还比较肤浅,还不稳定,14~18岁,也就是经历了青春期之后,“我”的外表和心智都基本定型,对于“我是谁”产生了比较确定的答案。我们不妨设想一下,某年某省的高考作文题的题目是《我是谁》。在经过一阵抓耳挠腮、瞠目皱眉之后,99%的考生会写下或长或短的自我介绍:我是一个开朗或内向的男生或女生,我有怎样的优点或缺点,我有怎样的兴趣爱好,我对未来有怎样的梦想,等等。由此可见,智力正常的成人明白“我是谁”;智力低下或丧失记忆的人不明白“我是谁”,智力超常的人对“我是谁”会有出人意料的解读。

相传顺治皇帝写过一首出家偈:“……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长大成人方是我,合眼朦胧又是谁。百年世事三更梦,万里江山一局棋。我今撒手归西去,管你万代与千秋。”这大概是智力超常考生的一个版本。顺治比普通人想得深远,却还是没有想清楚我是谁,所以出家了,那些想清楚了我是谁的人,堪称圣贤。他们对于“我是谁”的解读出神入化,令我仰望之余,掩卷长思。

为了不把“我是谁”复杂化,接下来我们还是关注普通人的大脑。在经历了近一个世纪的研究之后,科学家们把自我意识的物质基础锁定在前额叶皮质。前额叶皮质被称为“脑中之脑”,位于左右大脑半球的前端靠近额头的部分。它占大脑皮质总表面积的比例随动物的进化程度而逐渐增加。在食肉目动物中,前额叶皮质的面积仅占皮质表面积的5%~7%,在黑猩猩脑部,面积增加到17%左右。到了现代人类,其面积增加到33%。在个体发育中,前额叶皮质成熟也是最晚的,要到25岁才完成发育。这意味着它具有极强的可塑性,能够充分地适应环境、主动地改造环境。

对于动物而言,切除前额叶皮质,它们将无法辨认自己在镜子中的影像。只有猿猴、海豚、大象和鸽子等少数几种动物具备辨认自己影像的能力,而这种能力被认为是自我意识的萌芽。对于人类而言,切除前额叶皮质后的效应更不可思议。一位英国妇女患有阴道痛,她吃过各种止痛药,甚至切断神经,都不管用,最终她接受了看起来极不人道的“前额叶切开术”,医生用冰镐从眼眶刺入大脑,将前额叶和大脑的其余部分切断。手术后,那位妇女感到满意,她说:“事实上疼痛还在折磨我,可是我已经不再介意了。”临床上,出现过各种各样前额叶皮质受损的患者,他们会有不同程度的失忆、注意力下降、反应迟缓、性格孤僻、喜怒无常。他们的行事为人和以往大相径庭,就好像成了另外一个人。

《我是谁》中的杰克肯定不是损伤了额叶皮质,因为他始终活蹦乱跳、机智勇敢,并且逐渐恢复了记忆。按照脑科学的术语,他属于“逆行性遗忘”,病因是存储记忆有关的大脑皮质神经纤维断裂,以致原有的记忆不能被提取出来。由于神经纤维可以再生,突触可以重建,失忆的人有可能恢复记忆。

关于“我是谁”,现代科学尚未能做出更加深刻的解释。

还有一个相关的问题:“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居住在这一具躯体之内,既不是你,也不是他。唯物论者会说:先有大脑再有意识,正因为你是你,所以你才发现你就是你啊。如果因缘际会,你出现在另一具躯体中,你还是会发现你是你,只不过这一个你和那一个你并非同一个人。

唯物论者不承认的是,这一个你,在躯体死亡之后,也许会依然存在,进入另一个躯体。这也难怪,转世轮回的事,无法用科学来验证。但是,既然我能够从无中来,又回到无中去,焉知我不会再来,不会再走?

或许,再来的我是独一无二崭新的个体,抹去了从前所有的记忆,甚至连性格也可能迥异。但是,仍会思索,从自身出发观看天地万物,感受到活生生的存在。

我无法判断。我想,我希望是那样,最好更进一步,让今生今世修炼得完美的灵魂有更佳的住所。而一个灵魂,修炼到最完美的境界,大抵是会放弃了狭隘的肉身,向着更广阔的空间泅渡。那也许就是老庄所说的道,孔孟所说的仁,佛陀所说的涅槃,耶稣所说的天国……最终,我们都会知道答案。那一刻,红尘纷扰多么可笑,每一个我都已还原成宇宙之中透明的生命。

5 没有痛觉就完了/电影《黑侠》

《黑侠》是一部颇为暴力的港版动作片。片中的徐夕是701部队里的一名冷血杀手,该部队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被切除了痛觉神经而变得无比强大。因为不想再做杀人工具,徐夕逃离了701部队来到香港,化身为一名普通的图书馆管理员。好景不长,因为朋友石警官的缘故,徐夕被卷入黑帮的火并和701部队的追杀。他戴上面具,变身黑侠,和杀手们展开搏击。

这样的故事情节,在不少科幻电影中都出现过。人们想当然地认为,无痛战士既然丧失了痛觉,也就不怕伤、不怕死,随时可以冒着枪林弹雨浴血奋战。现实中,有些战士的急救包里备有吗啡,一旦被打得血肉横飞,就给自己打一针吗啡强效止痛,然后再坚持战斗。

不怕痛的人,被大家视作英雄,连小孩子打针,也会因为不哭不闹而受表扬。没有痛觉真的好吗?我们来看美国医生保罗·布兰德讲述的一个真实的故事:

“丹耶是个四岁的女孩,有一天,她用手指在白色被单上画着红色条纹。母亲走近一看,不由大惊失色:丹耶的手指尖血肉模糊,她是用自己的血在被单上画这些图案。她向着母亲露齿一笑,牙齿上染着血——原来她咬开了自己的手指来玩游戏。接下来的几个月,丹耶的父母想方设法让女儿知道手指是不能咬的,可是她无动于衷,任何体罚都没有效果。后来,丹耶的父亲遗弃了她,母亲带着她四处接受治疗却没有进展,她患的是罕见的先天性无痛症。七年后,丹耶被截掉了双腿,因为她拒绝穿合适的鞋子,最终对关节造成严重伤害。她失掉了大多数手指,肘部经常脱臼,手臂布满溃疡,舌头也是伤痕累累,饱受慢性败血症的折磨。‘一个怪物’,丹耶的父亲这样称呼她,可她不是怪物,仅仅是无痛生命的特例。”

中国也有类似的病例,无痛的孩子敢从高墙上往下跳,摔断了腿还满不在乎地拖着断腿爬行。因为没有痛觉,他们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也不知道怎样去珍惜生命。

长大以后再失去痛觉呢?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有一个麻风病患者,因为皮肤溃烂而失去了痛觉,他用很烫的水洗脸,于是又渐渐失去了视觉和嗅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听觉和味觉也退化了。这是多么可怕的境地,他几乎失去了一切重要的感觉,可是仍然活着。他的灵魂如同被禁锢在钢筋水泥的躯壳之中,完全无法与外界相通。

痛觉是一种能够保护我们的感觉——因为痛,所以学会逃避伤害,不致一再地犯错误。这一点我个人深有体会,当我体检被查出来有肾结石,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但是肾绞痛发作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于是痛下决心除此结石而后快。我的一位大学同学,肾内科博士、副主任医师,也经历过一次肾绞痛,以往她对患者的肾绞痛并没有切身体会,经此一劫,感同身受。

肾结石在今天是容易治的病,可是古时候没有体外碎石和外科手术,有些人不是被活活疼死吗?这也许是大自然差强人意的一面。它让我们痛,却不让我们控制痛。如果说疼痛是一件善意的礼物,这件礼物显得如此沉重,有时甚至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我们要想控制疼痛,必须从神经科学的角度了解疼痛的成因。疼痛的类型有三:最常见的痛觉是来自皮肤的“体表痛”,它尖锐、急剧、范围局限、定位清楚。“体表痛”常见于外伤,痛觉纤维通过脊髓上行至大脑,这需要一点时间,往往在受伤的瞬间还没有感觉,过了片刻才传来疼痛。走路的时候扭伤了脚踝,会感到来自肌肉、肌腱和关节的“深部痛”。它效应持久,常伴有酸胀热等异常感觉。运动系统的劳损、炎症、错位都会引起“深部痛”,也经过脊髓传入大脑皮质。最不可掉以轻心的是各种各样的“内脏痛”,它们往往是重大疾病的警报。例如:冠心病患者感到心前区的压榨样疼痛,不治疗会进展为心肌梗死;胃溃疡患者感到上腹部烧灼痛,任其发展会造成胃穿孔或胃出血;胆囊炎患者感到右上腹的绞痛,长期恶化将不得不切除胆囊;阑尾炎患者感到右下腹的绞痛,延误时机可能造成阑尾穿孔和全腹腔感染。内脏痛定位不明确,比如阑尾炎有时也会出现左下腹痛或中腹痛。

疼痛发生的具体机制有三:一是伤害性刺激直接作用于游离神经末梢,传入脊髓并到达大脑。二是伤害性刺激作用于局部组织,引起组织损伤并释放致痛物质,如钾离子、缓激肽、组胺等。这些致痛物质刺激游离神经末梢并传入脊髓和脑。三是伤害性刺激使组织释放花生四烯酸、P物质、5-羟色胺等,提高游离神经末梢的敏感性,引起痛觉过敏。这些过程中,都没有感受器的存在,就不存在感受器的适应机制,游离神经末梢如裸露的电线一般,忠实地把痛觉不断输入大脑。

《黑侠》中的战士被切断了痛觉神经,这在现阶段是不可能的事。痛觉神经纤维混合在其他的感觉神经纤维和运动神经纤维之中,共同构成外周神经干。要想切断痛觉神经,除非把整个神经干一起切断,这样会引起感觉麻木和运动障碍,非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施行。至于我们的大脑皮质,接受痛觉纤维投射的区域分布广泛,与其他感觉的投射区域重叠在一起,难以进行精确的损毁或切除。

尽管我们无法根除痛觉,但是镇痛却是可以做到的。中国早在华佗的时代就有了“麻沸散”,可视为最早出现的镇痛药。镇痛药有一大类即是麻醉药,其原理是阻断神经细胞上的Na 通道,使细胞不能兴奋,这样痛觉无法传递,其他感觉也无法传递。虽然麻醉止痛很有效,但它会造成暂时的神志不清和肢体麻木,只在手术过程中使用。

还有一大类镇痛药不属于麻醉药,如阿司匹林、可待因、杜冷丁、鸦片、吗啡等(其中不少属于毒品)。这些药物能与脑中“抗痛神经元”的阿片受体结合,使“抗痛神经元”兴奋,而“抗痛神经元”能提高痛觉神经元的痛阈,使痛觉神经元不容易兴奋。这揭示了一个神秘现象:人体本身是可以抗痛的,有些战士身负重伤却没有发觉,就是应激导致了自身“抗痛物质”脑啡肽的释放,脑啡肽有着和吗啡相似的结构和效应,亦能激活“抗痛神经元”。

值得一提的是,痛觉作为一种主观感觉,和人的思维密切相关,当痛觉混合了恐惧、怨恨、烦恼,会显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反之,痛苦的程度就会减少。心理调节能起到镇痛作用,只要默念“我不感到痛”,痛觉便减轻7%~20%;看有趣的电影,痛觉便减轻27%~29%。心理镇痛已被临床医生所采纳,通过催眠术可在减少麻药的情况下为病人进行手术。气功疗法也是通过意念调节,使全身肌肉放松,从而对头痛、胃痛以及各种神经痛产生疗效。

除了痛觉,饥饿、渴觉、恶心、眩晕……这些感觉都是我们不喜欢的,也都是维持我们生命所必需的。它们就像一道道警报,提醒我们照看好自己的身体,让大脑安居在这座神秘的宫殿里。

我们的生活中有快乐就有悲伤,有阳光就有阴影,在享受各种感觉带来的美好体验的同时,我们也承受着某些不那么美好的感觉,以及内心的痛苦。有一些痛苦是人生成长所必须经历的,只有勇敢地面对痛苦,接受事实,承担责任,我们的心智才会越来越成熟。

《黑侠》的末尾,徐夕打算走遍世界去寻找一位能够让他重新感受到痛觉的医生,从某种角度来说,痛觉让我们活得更加真实。

假如还有人对痛觉耿耿于怀,可以看看保罗·布兰德医生写的《疼痛:无人想要的礼物》。这位了不起的医生用他行医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们究竟什么是疼痛,以及在它严厉的外表之下隐藏的爱。

6 问大脑什么是爱情/电影《多巴胺》

爱情的产生和发展总是和头脑中神经递质的释放有关——美国影片《多巴胺》在淡淡的文艺气息中告诉我们。因为父母之间爱情的消逝,男主角蓝德觉得爱情就是一种化学反应,多巴胺和性激素的释放引起对对方的渴望。虽然他喜欢女主角莎拉,但是从不上纲上线到“爱”的层面。莎拉非常困惑,如果异性之间的吸引仅仅是化学反应,天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停下来?再说,人岂不是堕落成动物?

莎拉离开了蓝德,然而阴差阳错的,他们之间的化学反应并未停止。在分分合合之后,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享受自由的新生活和多巴胺带来的快乐。莎拉说:“也许爱情就是一种化学反应,不过我相信它一定是另有原因的。”蓝德则是在莎拉的鼓励下,第一次表达出“爱”的心声。

爱情是人类最强烈的感情,为了爱情,多少人抛开金钱、权力,甚至生命。当然,也有很多人为了金钱、权力、生命抛开爱情,可能是爱情给予他们的幸福感没那么强烈吧。如果爱情是一种化学反应,应该可以分成很多形式,有的如熊熊大火,有燃烧宇宙的狂热;有的如溪水潺湲,有白首同心的淡远;有的如一阵风过,三下两下就消歇了。可惜不能拿人来做实验,否则,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爱情的秘方和解药,让薄情之人变得情根深种,让痴男怨女获得瞬间解脱。

且慢,不是有多巴胺吗?它常被用来解释一见钟情的现象,当它被爱人的眼神瞬间激活,会引发一连串的化学变化,令人无法遏制地陷入情网。多巴胺,如同《仲夏夜之梦》中的精灵的魔液,拥有让仙后爱上毛驴的神奇魔力。

我们来看看什么是多巴胺(Dopamine, DA)。多巴胺是脑中一种作用非常广泛的神经递质。释放这种神经递质的神经元在中脑红核、黑质、第三脑室周围和嗅球等部位都有分布,而接受这种神经递质的神经元更是广泛分布在纹状体、大脑皮质、脑干和脊髓。DA神经元最主要的功能是调节运动。中脑DA神经元的损伤和丧失,会使纹状体内DA缺乏,从而引起多种运动障碍,如帕金森病、亨廷顿病和迟发性运动障碍等。影片《多巴胺》中男主角的母亲,就因帕金森病而出现手抖、运动迟缓等症状。

中脑向大脑皮质投射的DA神经元与精神活动密切相关,参与情感、认知、思维、理解和推理等脑的高级功能。有研究发现,各种成瘾物质均可促进DA的释放,并将信息传递到前额叶皮质,引发欣快感。在这种欣快感的吸引下,人和动物会不断寻求成瘾物质的刺激,从而对成瘾物质有越来越深的依赖。

DA还有调节心血管、胃肠道、眼压等功能,这些大家想必此刻不甚关心。大家想的是:呀!原来爱情就是一种成瘾,而成瘾的原因就是所爱之人刺激自己的中脑大量地释放DA。那么,我们只要偷偷给对方一点DA,就能让对方爱上自己;只要早早地补充DA,就会在失恋过程中全身而退,再也不受爱情的折磨了。

答案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医生给帕金森病患者服用DA,只能缓解他们的运动系统症状,丝毫无助于他们产生恋爱时特有的情绪变化。对于失恋的人群,医生也最多是开一些抗抑郁药,不会补充DA,因为它的效果乏善可陈。

我们有一个无比复杂的大脑,这个大脑中神经通路的形成和信号的传递,由各种因素共同参与。DA就像一封美妙的情书,这封情书被寄到哪里去,受先天体质、后天环境、认知推理、地心引力等无数种因素的驱使,差了其中任何一条,情书就可能石沉大海、断无消息。盲目补充DA,就像傻乎乎地写了很多情书,却找不到邮递员来传信。

诸位也许会想,我们通过脑成像看看恋爱时哪些脑区在兴奋不就行了,然后直接往里面注射DA,或者插一根电极激活它。这个办法也许有用,不过和恋爱相关的化学物质不只是DA,还有性激素(雄激素和雌激素)、肾上腺素、5-羟色胺、催产素、加压素等,涉及的范围遍及全脑和周身,我们总不能全身注药品、全脑插电极吧!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们有办法通过科学手段使人处于虚幻的爱情体验之中,这和吸毒又有什么分别?一个人如果还有理智,一定不愿意从依赖爱情变成依赖药物,从一个具有自由意志的人变成一个完全由别人操纵的玩偶。

看来,要想从脑科学的角度对爱情做出合理的操控,真有点勉为其难。即便有效,也是把人退化成了机器。16世纪以来,现代生理学的突飞猛进,离不开把人作为机器来研究的实验,使用了大量数学、物理、化学的方法来揭开人体之谜。这种做法对于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消化系统倒也非常合适,但是对于我们神奇的大脑显得颇有局限性。

人们尝试另辟蹊径,通过心理学的方法来解释什么是爱情。现代心理学日益分化成两大阵营,一个是在科技浪潮的席卷下,越来越热衷于和生理学结合,通过动物或人体实验来寻找答案。它和“脑科学”一样,更倾向于把人脑看作一个器官而不是灵魂之所。现代心理学的另一个阵营,依然沿袭传统的研究方法,根据大量的案例、精神分析、研究者个人的内心体验等来寻找答案,这似乎有点“唯心”,但是更尊重人的个性,也竭力地从思想层面而不是物质层面来改造人的心灵。我们且看后者通过“将心比心”的方法获得的理论。

德国心理学家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对异性之爱进行了阐述。他认为,爱情和其他形式的爱一样,源于对孤独感的抗拒。当男女双方坠入情网时,两个陌生人之间的隔阂突然崩塌了,代之以相互融合的亲密体验。爱情的独特之处在于具有排他性,恋爱中双方似乎与世隔绝,生活在只有两个人的伊甸园里。因为上述特点,爱情注定是一种短命的感情,当激情过去,男女双方会发现他们原本是两个有差异的个体,会再次感觉到孤独和疏离。现实生活也迟早会使他们从爱的伊甸园里走出来,面对并不罗曼蒂克的各种问题。

弗洛姆不排斥异性之爱,但他认为,成熟的异性之爱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我从我存在的本质去爱,并且去体验对方存在的本质”。换句话说,我爱对方不是因为他(她)对我好,能够满足我的需要,而是因为他(她)是一个人,一个和我一样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情感的人。我之所以爱这个人,是因为这份爱能让我发挥出人性中最美好的潜质,也就是使我拥有爱的力量。

弗洛姆的理论非常温暖,在国内国外都不乏拥趸。不过,连他自己都承认,倾心修行爱的艺术是一场华丽的冒险。因为,“如果不尽自己最大的能动性去发展自己的整个人格并以此达到一种创造性倾向,那么所有爱的努力都注定要失败;如果没有爱自己邻人的能力,如果没有真正的谦恭、真正的勇敢、真正的信心和真正的自制的话,那么人们在个人的爱中也就永远得不到成功”。

另一位对爱情深入解析的心理学家是美国的斯科特·派克博士。他在《少有人走的路》中写道:坠入情网,是情感和心灵的退化现象。与心爱的人结合在一起,跟童年时代与父母相伴的记忆彼此呼应,仿佛体验到幼年时无所不能的快感。坠入情网,与人的“里比多”(性的需要和原动力)有关,或与受基因支配的生物交配本能有关,意义在于增加人类生殖机会,促进物种繁衍和生存。若非原始基因在起作用,不知有多少恋人或者配偶(包括幸福和不幸福的)在步入婚姻殿堂之前,就会因想到婚后要面对的现实,而感到张皇失措、只想落荒而逃。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爱呢?派克博士说:爱,是为了促进自我和他人心智成熟而具有的一种自我完善的意愿。它意味着持续努力,超越自我界限。它不能停留在口头上,而要付诸行动。我们爱某人或某种事物,就不可能坐享其成,而是要持续地努力,帮助自己和他人获得成长。当浪漫爱情的神话破灭之后,真正的爱可能才刚刚开始……

从两位大师的著作中,我们可以看出:爱情既包含着化学反应,也蕴含着更深刻的人性。爱情和爱也不是一回事。虽然两者有时如此相似、容易混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问大脑什么是爱情已经够难了,问大脑什么是爱——我不奢求找到答案。我不奢求从多巴胺、激素、杏仁核、快感这些专业名词中找到答案。如果我能找到答案,一定是从我自己的大脑中找到答案。

我没有放弃思考,就像没有放弃生而为人的权利一样。每一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可能被诸如此类的问题困扰,他们以行动给出了各自的答案,没有一个是完全标准的,正因为如此,构成了繁复浩瀚的人生。

也许,有一天我会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爱。

也许,有一天我会发现,不,爱不仅仅是这样。

它在我的脑海里明明灭灭,犹如阳光渗透进每一个黑暗的裂缝。

我思故我在,我在爱就在。

7 令人销魂的成瘾/电影《门徒》

《门徒》讲述的是一个关于毒品的故事。生活在香港的昆哥表面上是做家电生意的小老板,实际上是掌控着庞大贩毒集团的毒枭,他的妻子已经有了两个女儿,如今又身怀六甲,这让昆哥产生了金盆洗手的想法。阿力是追随昆哥多年的“门徒”,他的真实身份是警方的卧底。虽然得到昆哥的信任,阿力却始终掌握不了关于制毒贩毒的详细情况,这让他非常苦恼。

阿力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认识了阿芬,两人不知不觉发生了一段微妙的感情。阿芬的丈夫是个瘾君子。阿芬为了帮丈夫戒毒,不惜以身试毒,再也无法摆脱毒瘾。最终,阿芬因为吸毒过量惨死,悲愤的阿力在警方协助下一举逮捕了昆哥,昆哥为了不连累家人,在厕所里割颈自杀。阿力又把阿芬的丈夫关进监狱,独自抚养了阿芬的女儿。

影片中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有的只是一具具被毒品扭曲、榨干的灵魂。最触目惊心的是阿芬的惨死,死时面目狰狞,死后无人收尸,群鼠在她身上啃噬。

毒品这么可怕,为什么还有人吸毒呢?尤其是在演艺圈,近年来被曝光的吸毒明星一个接着一个。说是因为精神空虚,似乎也不尽然。精神空虚也可以寻找别的刺激,为什么偏偏是毒品?

明星柯某某,当红小生,阳光少年,拍过禁毒宣传片,当过禁毒大使。他曾对着镜头说:“有些人觉得用毒品可以放松,可是我觉得这是完全没有效果的。”“生活中的压力有很多渠道释放,你有朋友有家人。”“你自己一定与众不同,一定有自己的强项和优点。好好地跟朋友聊聊天就可以释放压力,你没有必要用到毒品。”

言犹在耳,他就因吸毒被抓。善意的推测是——当明星实在压力太大了,原本是普通人,非要被包装成偶像,时时刻刻对着粉丝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竞争激烈,只有吸毒的那一刻烦恼完全不见……

也有人是因为好奇而吸毒,也有人是为了“融入圈子”而吸毒,也有人为了寻找灵感而吸毒,也有人就像阿芬一样,为了救人而舍身入魔。不管是什么原因,一旦成瘾,他们就沦为毒品的“门徒”,难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毒品有如此强大的魔力,和我们的大脑很有关系。某些脑细胞中有一种叫做“阿片肽”的受体,被激活之后,会通过信号传递进一步激活脑内的多巴胺系统,产生明显的欣快感。平时我们的大脑也会释放适量的脑啡肽,和“阿片肽”受体结合而产生愉悦感,当我们运动、游戏、恋爱、享受美食、欣赏音乐的时候,脑啡肽的释放会增加,于是心情十分愉快。

一个人自身的脑啡肽的释放是有限的,外源性的阿片肽却来势凶猛。阿芬说:“吸毒的感觉从头皮到脚趾都是高潮。”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无法体验。若非吸毒的感觉如此美妙,也不会有人倾家荡产、乐此不疲吧?

吸毒的感觉美妙无比,倘若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倒也令人羡慕。问题是,它无法持久,在数分钟到数小时的强烈快感之后,就会被打回原形。而且,毒瘾发作的时候,会出现严重的躯体症状,如打哈欠、流鼻涕、流眼泪、出汗、呕吐、腹泻、全身酸软等,还会出现严重的精神症状,如狂躁、偏执、多疑、入睡困难、表情冷漠、心慌、焦虑、烦躁不安,严重者会毁物、伤人、自残。这是因为,脑啡肽等神经递质的合成和释放是一套自我平衡的体系,使用大量的外源性药物之后,自身的平衡就会被破坏,大脑就会表现出和吸毒时截然相反的抑郁症状,伴随有自主神经功能紊乱的躯体症状(毒品本身也会造成自主神经功能紊乱)。

吸毒有多快乐,戒毒就有多痛苦。寻求快乐和逃避痛苦相比,后者更占心理优势,所以思维能力正常的人会选择不吸毒,而瘾君子们在清醒的状态下更是渴望戒毒。

常见的戒毒方法包括:第一,强制戒毒,硬性停掉毒品,任由戒断症状自然发展、自然消退。通常戒断症状在1~3天内达到高峰,熬过3天后症状逐渐好转,7~10天后症状基本消失。这种戒毒方法适用于吸毒时间短、毒瘾轻、毅力强的吸毒者,对老弱病残、毒瘾深的人可能会危及生命。第二,药物替代,用美沙酮等成瘾性较弱的药物逐步替代海洛因等毒品,并不断减少药物剂量,待毒瘾减弱后再停药。这种治疗需要21~180天,有些病人需长期甚至终身用药。第三,手术治疗。吸毒成瘾的人,脑内会形成毒品依赖的“病理性犒赏中枢”,在脑磁图等功能性定位设备上表现为与吸毒相关的“异常活动”,类似于病人的“病灶”。只要在极其精确的定位下,摧毁毒品依赖的“病理性犒赏中枢”,或阻断与之相联系的神经纤维、破坏“毒瘾环路”,就能达到戒毒的目的。手术的效果立竿见影,但是可能存在后遗症,如病人的性格和智商出现较大改变。

以上方法并不能保证吸毒者百分之百地戒掉毒品,戒毒成功的人,即便他们在一段时间里确实不再依赖毒品,但是漫长的人生里始终存在复吸的可能。据资料统计,世界各国的复吸率都很高,如美国为90%以上,德国为80%以上,新加坡为70%~80%,我国的复吸率也达到80%以上。这里面既有毒品本身的致命诱惑,也有家庭和社会对吸毒者的歧视,使他们再次投入毒品的怀抱。

看到这一连串的数字,我想,没有人真的愿意吸毒,就像没有人真的愿意沉沦。之所以明知故犯,欲罢不能,就是因为在我们的神经系统里,始终存在着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我们前进——寻找快感,追求快乐。

追求什么样的快感?是一时的强烈快感,还是可持续的快感?前者指向吸毒、酗酒、网络成瘾、赌博、暴力、色情、购物狂。后者指向正当的兴趣爱好,合理使用我们的感官。

怎样追求快感?是为了一时的快感甘冒巨大的风险,还是为了可持续的快感忍受暂时的艰苦(很多心理学家认为延迟满足是成功人士最重要的心理素质之一)?前者指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及时行乐,后者指向苦尽甘来的幸福人生。

我的身边没有吸毒的人——虽然实验室里备有毒品(用作麻醉剂),但是有各种对某些事物成瘾的人。连我自己,有时也会对某一事物如痴如醉,仿佛着了迷一般。

我喜欢明末才子袁枚的一段话:“余观世上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之人,皆无癖之人耳。若真有所癖,将沉湎酣溺,性命死生以之,何暇及钱奴宦贾之事。”这里说的无癖,就是没瘾,对什么都没瘾,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活着该是多么枯燥乏味的事。

一定程度的“瘾”是正常的。只要不是有毒的瘾、过度的瘾,就不会迷失自我。

《门徒》——这个具有宗教色彩的片名,仿佛在说:我们渴望快乐,没有烦恼,没有空虚和孤独。要是有什么能带领我们达到那个境地,我们便心甘情愿地做了门徒——或者是罪的门徒,或者是义的门徒,或者是天使,或者是魔鬼,我们都在漫漫旅途中不断地行走,走着走着就成了不一样的人生……

眺望远方,是谁在冥冥中牵引?

谁值得我终身追随,做一个不悔的门徒?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

8 大脑中的相对论/电影《星际穿越》

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地球上沙尘暴肆虐,农作物相继灭绝。宇航员库珀奉命穿越银河系去寻找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旅行之前,他和女儿墨菲约定,会在女儿长到和他一样大的时候重返地球。

然而,当他驾驶宇宙飞船进入土星附近的虫洞时,却发现虫洞内的时间受到强大引力场的作用而超速运转。这里的一个小时相当于地球上的七年!无论他如何追赶,都无法实现当初对女儿的承诺。茫茫太空,他又如何赶在女儿的有生之年再见一面?

这部壮丽的星际史诗中,不断涌现出时间的概念。物理学的方程式和高深莫测的对白让观众觉得时间真的会变,甚至可以倒流回最初的起点。我不能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论证这一点,但是,从脑科学的角度看,显而易见的是——时间是不存在的,它只是我们头脑中的一个概念。

我们活在当下。

当下一秒是存在的,之前的一秒已经不存在,未来的一秒尚未存在。

时间连接过去与未来,在存在与不存在之间建起关联,其本身并不是客观地存在。

如果时间和金木水火土这些物质一样存在,那它一定是可测量的。物质的密度、质量、体积、温度等属性都可以被测量,时间却无法被测量。钟表之类的工具只是巧妙地利用了一段时间本身来计算时间,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测量。

时间也无法被感知。我们的感官能够接受声、光、温度、化学、压力等形式的外界刺激,并转变成神经冲动被大脑感知。但是没有一种感受器专门用来感受时间,对时间进行换能和信号传递。我们之所以有时间的观念,那是因为记忆把事物发生的前后进行了排序。人脑对事物发生的过程以及其前后顺序的度量,产生了时间。

既然时间不存在,它就无法被改变。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的是:观察者在不同的相对速度或不同时空结构的计量点,所计量到时间的流逝是不同的。

是计量到的结果不同,而不是时间本身在改变。

假如时间真的可以改变,甚至逆转,一个人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时刻和另一个自己相遇,这个世界就真乱套了。因与果、生与死、存在与不存在都可以颠倒,我们这个世界全部的逻辑都要崩溃。

那么,时间有没有可能被压缩呢?就好像你我觉得有时候时间过得慢些,有时候时间过得快些。

爱因斯坦曾经用一个通俗的例子来解释相对论:“如果你在一个漂亮的姑娘身旁坐一个小时,你只觉得坐了片刻;反之,你如果坐在一个热火炉上,片刻就像一个小时。”

这不像一个物理学家的解释,倒像一个心理学家的解释,或者中国的禅宗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他们会告诉你:改变的不是事物本身,而是你的感觉,你的心。

人处在一种身心合一的状态下,往往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体验,也被称作一种“心流”状态,这时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感到无比充实与圆满,忘却了自身的存在,也忘却了时间。高僧大德们在冥想静坐时有这种体验;普通人打麻将酣畅淋漓时也有这种体验,总之,你觉得时间过得快,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在意时间。

这种“时间变快”是我们愿意接受的,另一种时间变快却令人感叹。2014年春晚上唱红的一首歌《时间都去哪儿了》,引起许多父母的共鸣。“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感受年轻就老了,生儿养女一辈子,满脑子都是孩子哭了笑了。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看看你眼睛就花了,柴米油盐半辈子,转眼就只剩下满脸的皱纹了。”这里面既有亲情的告白,也透着忧伤和无奈。有多少父母浸泡在日复一日的生活琐事里,只关注孩子的成长而忽略了自我的丰富。当他们回忆往事,却没有多少刻骨铭心的往事,于是觉得时光飞逝。

如果,你觉得时间越来越快,不如找个本子记下新的一年的梦想,然后逐步加以实践,年终积成厚厚的影集或日记,那么这一年就相对比较长了。

我们希望时间慢走,青春永驻。《星际穿越》中的库珀却恰恰相反。

库珀重返地球时几乎和出发的时候一样年轻,而地球上的人都老去了。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是库珀在失重的条件下代谢发生了异常,衰老变得极其缓慢,而不是时间在他的身上真的变慢了。

如果说库珀感觉自己在太空中停留了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回来却发现地球上过了几十年。是库珀的神经系统也变得和常人不一样,随着参照体系的改变,他对时间的认知也出现了变化。

库珀在太空活着的每一个时间,他的女儿墨菲在地球上活着,他们在同一个时间。你可以把库珀的时间和墨菲的时间无限细分,它们依然一一对应,这就是时间的神奇之处:它可以是无限小,无始无终,一往无前,刹那生灭。

说了这么多,不知大家是否赞同——时间是个抽象的概念,时间的快慢是个相对的概念。

岂独时间,人脑对事物的感知和认知都是相对的。从具体的饥与饱、冷与暖、轻与重、明与暗,到抽象的善与恶、美与丑、爱与恨,好与坏……大脑通常把某种常态设定为中点,把偏离常态的与常态比较而得出两极。

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所以,不同个体的大脑对某一件事物的判断存在相似性。也因为我们分散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所以,不同个体的大脑对某一件事物的判断存在差异。能够承认这一点,至少可以保证我们不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能够设身处地想想另一种价值观的可能性。

有一个关于相对与绝对的故事。学生问某哲学教授:“教授,听说您认为这个世界一切真理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真理存在。是这样吗?”教授想了想,说:“是,也不是。”

听起来像一个笑话,却令我对该教授肃然起敬,他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自己的理论。

绝对是相对于相对而存在,在人类认知的尽头,有一个真理,就是绝对真理。无数人为了证实绝对真理献出生命,而我们只能无限接近。

《星际穿越》中,反复引用了狄兰·托马斯的诗句,就好像为整个人类在宇宙的旅行发出悲壮的预言。“不要温顺地走进这个良夜,激情不能被消沉的暮色淹没。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的退缩。智者在临终的时候对黑暗妥协,是因为他们的语言已黯然失色。他们也不想被夜色迷惑。咆哮吧,咆哮,痛斥那光的退缩……”

库珀在光明与黑暗、希望与绝望之间游走。他的使命是拯救人类,使人类的种族繁衍下去。这一使命的完成有两套方案:A计划,找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之后回家,从地球上带一部分人类迁徙到遥远的星球;B计划,时间不允许库珀重返地球,他将一批人类的受精卵带到适合人类生存的星球上,受精卵在合适的时机开始孵化……

两者都拯救了人类。从物种的角度说,效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从情感的层面来说,真实的人类相对于受精卵更接近我们对人的理解、体验和盼望。很难想象,一个人会放弃了拯救自己的孩子去拯救一批受精卵,这是人性的局限,还是人性的精髓?

人性,在两难中抉择。

我们只能选择在我们的视线里相对更美好的那一个。

9 “永不消逝”的脑电波/电影《源代码》

科幻电影《源代码》中,飞行员科特的脑电波附着在死难者肖恩的神经回路里,重现肖恩搭乘的列车爆炸前8分钟的场景。科特仿佛身临其境,和列车上的乘客对话,调查和追踪恐怖分子,8分钟后,他经历爆炸如梦初醒,脑电波把情报传递给实验人员。然后,仪器把科特的脑电波重新发送回肖恩的记忆里,他继续执行任务直到彻底粉碎恐怖分子的作案计划。

抛开“时光交错”的部分不说,脑电波真的可以和电磁波一样来去自如,钻入另一个人的颅内,像发报机那样源源不断地将其头脑中的信息传达出来吗?要解释这个问题,我们首先看看什么是脑电波。

一切细胞的兴奋都是一种电位变化,脑细胞也不例外。当大脑兴奋的时候,数以亿计的脑细胞会出现电位变化,这些电位变化通过体液、皮肤传递到体表,被仪器放大并记录下来,就是脑电波。

脑电波是大脑整体兴奋状态的一种反映。它的原理很像心电图,但波形不像心电图那么有规律,而是看似杂乱无章、毛毛糙糙的一条曲线。通常,脑电波按其频率和振幅归纳成四种类型:δ波,频率低,振幅大,睡眠的时候才能记录到;θ波,频率较低,振幅较大,成人困倦的时候出现;α波,频率较高,振幅较小,在清醒安静的时候出现;β波,频率最高,振幅最小,在受到声光刺激或思考问题时出现。

我们不难发现,人越是清醒、思维越是活跃,脑电波的频率就越高、振幅就越小。这是因为大脑皮质的兴奋越强,神经元彼此之间的放电频率越不容易同步,波形看起来“抖动”得越厉害。

目前,脑电波可用于某些疾病的诊断,癫痫、脑外伤、脑肿瘤、脑血管病的患者可能出现脑电图异常,例如出现高而尖锐的棘波。脑电波也可用于科学研究,反映大脑整体的兴奋状态,但不能被破译成反映人类思维的代码。

为什么现代技术下的脑电波不能成为《源代码》中破解思维的代码呢?

首先,脑电波是数以亿计的神经元兴奋形成的波形叠加。每时每刻,大脑要维持基本的生命活动和姿势,都有大量的神经元在兴奋。负责思维的神经元只占到所有神经元中很小的比例,它们的波形和其他神经元的波形复合在一起,很难区分。

打一个比方,脑电波的图形就像一张剪纸,只能看清大致的轮廓,如果让你从中推敲面部的细节,真是勉为其难。

如果脑电波的测量和分析技术获得极大的进展,我们可以尝试这样一个实验:令受试者默想“公主”,脑电波监测到34661190300号神经元兴奋;令受试者默想“阳台”,脑电波监测到93776278993号神经元兴奋;令受试者默想“梳头”,脑电波监测到17389223667号神经元兴奋……有一天,让受试者自由思考,脑电波监测到34661190300号神经元、93776278993号神经元、17389223667号神经元几乎同时兴奋,我们推测此时受试者大脑中浮现的思绪是:“公主在阳台上梳头”。

这是非常理想化的假设,实际情况远远复杂得多——就好比我们把三颗沙子染上颜色,投入沙堆之中,再要把它们找出来。

其次,即便我们拿到人脑中的“源代码”,受试者A的“源代码”,却不能用在受试者B的身上。

风吹杨柳,杨柳时刻在动,大脑受内外界环境的影响不断形成新的神经回路。哪怕是同卵双生的双胞胎,成长的环境基本一样,他们的神经回路也不会是一模一样的。

用A的“源代码”去破译B的大脑,我们获得的只能是一堆毫无关联的思维碎片。

用A的“源代码”去破译10年后的A的大脑,也同样错误百出。

甚至,用A的“源代码”去破译1分钟后的A的大脑,都已经发生了偏差。

“源代码”测量起来无比繁琐,使用起来非常短暂,使它不太可能成为未来科学发展的趋势。这样也好,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地从我们的头脑中窃取情报了。

脑电波不能像电报密码那样泄露大脑的机密,会不会在人群之中相互影响呢?我们常听说“心有灵犀”、“心电感应”之类的灵异现象,会不会和脑电波有关呢?

脑电波和我们通常说的无线电波、微波、X射线、伽马射线等电磁波有很大的差别,它的能量很低,传播过程中很快地衰减。脑电波测量的时候,必须将电极紧贴在头皮表面,并涂上导电液,这样才能收集到微弱的电信号。这种电信号到了空气里会很快地消失,根本不可能远距离传播。

假如脑电波可以远距离地传播,我们的心电、肌电也可以远距离地传播,人群密集之处会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生物电磁场,以致干扰我们的生物节律和手机信号,但是这种情况从未发生过。

一个人的脑电波不可能影响到另一个人,哪怕近在咫尺,你就是想破了脑袋对方也不会知道——除非你事先给予暗示。“心有灵犀”、“心电感应”如果不是纯属巧合,很可能和心理暗示有关,或许还有更复杂的心理生理因素参与其间,但是目前没有科学报道认为其与脑电波有关。

有人担心自己的脑电波受到他人的控制。你可以站在电线杆下感受一下,有没有异常的感觉?没有。大脑接收信息必须通过感受器换能,而不是直接感受电磁辐射。超级强大的电磁场会对人脑造成伤害,普通电磁场不可能对人脑造成影响。

如果脑电波能互相影响,人类的历史都要改写。人类之所以爆发战争、口诛笔伐、勾心斗角,就是因为个体的大脑不能相通。否则,通过脑电波就把问题给解决了,发生灾难时大家聚在一起开动“集体的智慧”,像“阿凡达”人一样不分彼此、息息相通。

脑电波可以在死后继续存在吗?

《源代码》的台词中说:电灯熄灭之后它的光晕还会留存,人死之后脑电波在一段时间内还会存在。是这样吗?那要看如何界定死亡了,假如是心肺死,脑还没有死,脑细胞还在兴奋,脑电波当然会继续存在。假如是脑死亡,则是以脑电波是否存在为标准的,脑电波完全变成直线,说明所有脑细胞全部偃旗息鼓。

脑电波不可能像心电图那样“起死回生”——经常有心搏骤停的病人经过抢救心跳恢复了,但是脑电波一旦消失,就意味着不可逆的、彻底的脑细胞全体坏死,再无恢复的可能。脑电波消失的病人可以通过呼吸机、体外循环等措施维持“生命”,但是永远不可能醒来。

脑电波变成一条直线是令人悲伤的事。无论多么聪慧的大脑,在此之后都不再闪现智慧的火花。对这个世界而言,一个有灵性的生命体已经消失……

但是我想说,这个生命如果蓬勃地生活过,他(她)一定会以某种方式继续存在下去。他(她)说过的话、写过的字、创造过的作品、思索过的命题,会通过各种形式在人海中传播,在另一颗大脑里激起相似的思想火花……也许是会心一笑,也许是大彻大悟,也许是继续思考。他(她)不再以肉体的方式存在,代之以精神的方式存在。从这个意义上说,有些人并未真正死去,人世间永远流传着从冥冥中来的、永不消逝的脑电波。

10 极端情绪与头脑风暴/电影《沉默的羔羊》

《沉默的羔羊》改编自托马斯·哈里斯同名小说,讲述的是实习特工克拉丽斯为了追寻杀人狂“野牛比尔”的线索,前往一所监狱访问精神病专家汉尼拔博士,汉尼拔给克拉丽斯提供了线索,最终克拉丽斯找到了野牛比尔,并将其击毙。

片中的汉尼拔博士是个智商极高、思维敏捷但心理高度变态的中年男子,并且是个食人狂魔。作为一名精神分析学家,汉尼拔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疗法,一步步引出克拉丽斯童年的阴影,直面鲜血淋漓的创伤性情景,使她有第二次机会去拯救那只待宰的羔羊,克服悲惨童年所带来的创伤。

尽管汉尼拔对克拉丽斯心存怜惜,但对其他人依然残忍。他趁人不备,用圆珠笔的金属丝打开了手镣,杀死两名警察后伪装成临死的警察成功逃脱。在击毙野牛比尔的庆功会上,他打电话给克拉丽斯表示祝贺,然后戴着墨镜,悄无声息地进入人流,去寻找新的猎物。

汉尼拔冷血无情,杀人时面不改色。野牛比尔疯狂变态,杀人时如同游戏。正常人却不是这样。当克拉丽斯在阴森的地下室杀死比尔,她呼吸急促、剧烈,镜头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她紧张、恐惧、压抑的呼吸声。

无论出于正义或邪恶而杀人,杀人通常伴随着极端的情绪体验。或者说,仅仅有杀人动机是不够的,当情绪激烈到一定的程度,才有杀人的勇气。战士们奋勇杀敌,需要猎猎红旗、激昂号角燃起心中的火焰。“激情杀人”者,没有预谋,只是一时情绪失控而将对方毁灭。著名的药家鑫事件中,罪犯是因为一时的“害怕”、“想不开”、“情绪冲动”而痛下杀手。

情绪如暴风闪电,它的本质是什么呢?从科学的角度看,情绪是脑的高级机能。不仅人有情绪,动物也有情绪,不过人的情绪来得更加丰富、强烈、复杂。动物无法驾驭情绪,人可以通过理智控制情绪,这也是人不同于其他动物的特征之一。

通常,人类具有快乐、愤怒、恐惧、悲哀、惊奇、厌恶这6种基本情绪,还有嫉妒、惭愧、羞耻、自责、自豪等复杂情绪。情绪本身并没有好坏之分,任何一种情绪过度或不当都会造成不良的后果,任何一种情绪把握恰当都是对环境的适应和人格的提升。

情绪如何产生?1878年,法国神经学家布罗卡发现,哺乳动物大脑内侧表面有一组与周围皮质截然不同的结构,围绕脑干形成一个环,布罗卡将其命名为边缘叶。边缘叶与情绪密切相关,刺激或破坏边缘叶将引起人或动物的情绪异常。后来,心理学家麦克林把边缘叶以及一些邻近的神经核团统称为边缘系统。

边缘系统包括扣带回、眶回、胼胝体下回、梨状区、海马回、杏仁核、隔区、下丘脑、乳头体等大脑部分和神经核团,其中又以杏仁核和情绪的关系最为密切。电刺激杏仁核的某些部位会引起快感,如果在这里安装电极,动物会主动按压电极开关寻找刺激,即便被电晕也在所不惜。电刺激杏仁核的另一些部位,动物会显得非常惊恐,全身的毛竖起,并发生攻击行为。

临床上有类似的病例。美国男士吕勃斯平日里温文尔雅,对妻子也很关心,可是不知为什么,他渐渐变得喜怒无常,经常殴打妻子,有一次差点把妻子打死。他被送上法庭,加州大学的蒂潘博士对他做了检查,脑成像的检查结果发现,他的颅内长了一个相当大的肿瘤,严重压迫杏仁核和海马。手术摘除肿瘤以后,他就完全改变了火爆脾气,和妻子恩爱如初。

杏仁核的反应源于外界刺激,日常生活中,它常常被感觉的传入冲动激活。比如说,一个人看见了一条响尾蛇,这个视觉信息向大脑皮质传递的过程中,一方面上传到视皮质引起视觉,并进一步通过大脑皮质联合区引起认知;另一方面上传到杏仁核引起情绪,杏仁核也接受来自视皮质和大脑皮质联合区的信号输入。对于一个婴儿来说,响尾蛇不一定让他感到恐惧(当然也有可能恐惧,祖先的记忆以某种形式定格在我们的脑中)。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如果他知道响尾蛇有毒,如果他看见别人被毒蛇咬过,他就会感到恐惧。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出现一系列生理现象,如血压升高、呼吸急促,随时准备进行攻击或逃跑。19世纪时,美国的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认为,人是先有心理反应,再出现恐惧的心理感受。按这个理论,如果你可以表现得不害怕,你就可以真的不感到害怕。影片《007》中的詹姆斯·邦德遇见绝境总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就阻断了恐惧的产生。

20世纪的美国生理学家坎农不同意詹姆斯的观点,他认为,恐惧的心理感受是先于生理反应发生的,并且两者之间不存在必然联系。比如一些高位截瘫的患者,并不表现出恐惧的生理反应,但是依然存在恐惧的心理感受。

坎农的观点更符合事实,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身心原本是互联互动的,你也可以通过控制恐惧的生理反应来减轻恐惧的心理反应。比如,面对危险,即使笑不出来,也要深呼吸或大喊一声,这样就不会感觉到那么恐惧。

现实中,有些人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有些人却经常处于情绪失控的状态。这关乎更高一级的脑功能——通过理性的思考影响杏仁核的活动。

史书记载,孔子有一次来到宋国,刚好碰上匡简子要杀阳虎,孔子和阳虎长得很像,士兵们误把孔子当作阳虎,把孔子所住的房舍团团围住。孔子照样弹琴唱歌,弟子们问他为什么不怕,他说:“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如果天意不欲丧失斯文,匡人能把我怎样呀?)孔子的豁达已经超越了理性,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既然天人合一,死亡也并非终点,那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赫曼赫塞说:“痛苦让你觉得苦恼的,只是因为你惧怕它、责怪它;痛苦会紧追你不舍,是因为你想逃离它。所以,你不可逃避,不可责怪,不可惧怕。”面对不良情绪,要能够及时发现和调节,当你能够去观察、思考你的情绪,你就不再深陷其中。

对情绪的管理可以分为What—Why—How三个步骤:

What:我现在有什么情绪?情绪没有好坏之分,只要是我们真实的感受,我们都要学习正视并接受它。只有认清我们的情绪,允许不良情绪的存在(接纳自我的阴暗面),才有机会掌握情绪。

Why: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我为什么生气?我为什么难过?我为什么觉得挫折无助?找出原因我们才知道这样的反应是否正常,才能对症下药。

How:如何有效处理情绪?也许可以通过深呼吸、肌肉松弛法、静坐冥想、运动、到郊外走走、听音乐等来让心情平静,也许可以通过大哭一场、找人聊聊、涂鸦、用笔抒情等方式,来宣泄一下或者换个乐观的想法来改变心情。更进一步的,就是通过行为解决问题,使痛苦得到升华。

情绪关乎我们每一天的生活质量,管理情绪是每个人的必修课。尤其要防止情绪过于剧烈,做到“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蝴蝶拍拍翅膀,头脑卷起风暴……下一次风暴再来,让我们睁大双眼,看见暴风之外不变的蓝天。

11 到底谁被谁催眠/电影《催眠大师》

《催眠大师》中,徐瑞宁是一位成功的心理治疗师,有一天,他的诊所里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任小妍。任小妍声称自己能够看到已经死去的人,徐瑞宁听后不以为然,但任小妍解释自己根本没有心理疾病,她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徐瑞宁采用催眠疗法对任小妍进行治疗。当任小妍成功进入催眠状态后,徐瑞宁想要找出任小妍的心理阴影,却不曾想自己被带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

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想必都对催眠感到好奇。究竟什么是催眠?催眠就是让人在放松与专注的状态下,通过心理暗示去完成某种目标的过程。与其说催眠像一场睡眠,不如说催眠像一场白日梦,被催眠者看似恍恍惚惚,却全身心沉浸在某个场景之中,和潜意识窃窃私语。

为什么要进入恍惚状态?因为清醒的状态下,我们的注意力容易被外部环境吸引,不能专注于自己的内心,我们的意识会对潜意识加以修饰,使我们无法接触潜意识中深层的自我。而催眠,恰好可以令我们从日常的纷扰中解放出来,摘下面具,坦诚相见。

徐瑞宁第一次对任小妍进行催眠,任小妍并不配合。徐瑞宁掏出怀表——这是催眠师常用的道具,任小妍不屑地一笑,徐瑞宁神情窘迫,怀表失手落在了地上。任小妍低头去捡,就在这一瞬间,她解除了防备,昏沉如梦,恍惚回到木棉花开的童年。

这种宛如“灵魂出窍”、“时空漂移”的深度催眠,只有30%的人能够达到,前提是和专业的催眠师建立了相当的信任,乐意接受催眠师的各种暗示。如果受试者不配合,催眠师很难使其进入深度催眠状态,更不用说在很短的时间里完成。

徐瑞宁对任小妍的第二次催眠,是让她在清醒状态下回忆童年往事——她不愿面对的被遗弃的事实。这些记忆在平日里已经被完全地封存、篡改,连本人也无法相信。可是这些记忆并未消失,而是埋藏在潜意识的深处,像全息电影一样存在着。

追根溯源,唤醒记忆——这也是催眠重要的作用之一。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疗法曾利用催眠来寻找病人的童年阴影和心理创伤。可惜的是,弗洛伊德对催眠的操作不是很成功,大约只有十分之一的病人能进入他所预期的催眠状态,这使他最终放弃了催眠,转而研究自由联想和梦的解析。

徐瑞宁对任小妍的第三次催眠,使任小妍“看见”了自己的葬礼以及死去的未婚夫。徐瑞宁向她灌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死了的人无法活过来”的催眠指令,却失败了。他忽然醒悟,任小妍反反复复地看见“鬼”,是因为她想要看见“鬼”——她在孤儿院里相知相识的未婚夫。她完全可以是一个正常人,但是她不想正常。而任小妍的未婚夫的死,竟是徐瑞宁酒后驾车一手造成的。剧情自此急转直下,徐瑞宁才是真正需要催眠的病人。一次醉驾使他失去了妻子和朋友,他表面从容自若,内心隐藏着深深的恐惧和懊悔,以致在精神恍惚中用自残来寻求解脱。

“失去最真心的甜蜜,曾经拥有就更椎心,只要一闭上了眼睛,旋落回忆的魔境。真相太苦只能半醒,温柔篡改残酷记忆。谁也不能释放我,除了我自己……”

最终,任小妍借着徐瑞宁妻子的口吻说:“我原谅你了,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然而徐瑞宁的灵魂是否得到安宁,只有他自己知道。

《催眠大师》可以让观众对神秘的催眠增加一些感性认识。当你真的走近催眠,会发现催眠其实并不神秘,也不罕见,而是时时刻刻在发生的。

日常生活中,我们通常把催眠分为自我催眠和他人催眠。

某天早上睁开双眼,你对自己说:“今天精神不错,可以顺利完成一天的工作,并且和身边的人相处愉快。”这一天过得比平常更顺利,你超额完成了任务,还和一个发生过误会的朋友捐弃前嫌,和好如初。另外的某一天,你醒来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什么倒霉事。结果这一天愁眉不展、效率低下,还因为工作上的纰漏被领导批评了一顿。

你也许会说,这不就是暗示吗?没错,这就是暗示。积极的自我催眠,就是利用“肯定暗示”促使潜意识活动,从而达到治愈疾病、调节身心的目的。

他人催眠可以来自心理治疗师或其他能够“感化”你的人。以我自己为例,我曾参加一场培训,培训师要求在场的每一个人徒手劈开一块1.5厘米厚的木板。这在很多人眼里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经过培训师的鼓励、示范、讲解,每个人都徒手劈开了这块木板,包括几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生。可见每个人都拥有着强大的潜能,只是自己不知道。

更有趣的例子来自广告。例如,某品牌的沐浴露宣称可以洗去我们的疲劳和烦恼,让我们焕然一新,处处受欢迎,尤其给异性留下美好的印象……你信了,买了,脑海里时常浮现广告画面,主人公换成自己,不知不觉中会越来越神采飞扬、充满魅力。

《催眠大师》中,徐瑞宁有点戏谑地说:“研究清醒催眠的人后来都去做广告了。”问题是,现代人沉迷在广告所激发的购物快感中,买了一大堆东西,为什么并没有活得那么幸福潇洒呢?因为理性和事实告诉我们:广告太虚假了,太夸张了,它只能催眠得让我们忽然充满了购买的欲望,买到和使用之后,我们失去了信心,就不再被催眠了。

由此可见,催眠最重要的条件,就是信心。

我们可以通过催眠录音、催眠书籍来增加自我催眠的技巧,然而催眠是否成功,信心是最关键的因素。同样,我们能否被他人催眠,信心也是最关键的因素。信心实在是宇宙中很奇妙的事,请看下面两个真实的案例。

1919年,在美国一个农场,一场凶猛的脊髓灰质炎(俗称小儿麻痹症)袭击了一个17岁少年,令他全身陷入瘫痪,除说话和动眼外不能做任何事。少年的妈妈请来了三名医生,他们都对她说,没有指望了,你的儿子永远站不起来了。妈妈和一名护士悉心照料他,护士还发明了一种办法,采用一连串的热敷、按摩和移动瘫痪的四肢刺激他的身体。这个少年非常坚强,他不断想象儿时摘苹果的画面,用尽全力调动每一丝肌肉去摘苹果。渐渐地,他的手指能动了,再后来,他的手臂能动了,几年之后,他不仅站了起来,还在一个夏天,靠一叶独木舟、简单的粮食和露营设备以及一点点钱,畅游了密西西比河。

这个少年名叫米尔顿·埃里克森,他后来成为催眠治疗大师,也被认为是短程策略心理治疗的鼻祖。

第二个案例发生在中国唐朝。唐玄奘西行取经,在沙漠中迷路,四天四夜滴水未进。他默诵《心经》,凭着拯救苍生的意愿,硬是熬到了第五天,夜晚,天边吹来了凉风,奄奄一息的老马站立起来,驮着他循着风中的水气找到了水源。

有关催眠的神奇故事还有很多,这个世界上数不清的意识形态、宗教信仰,或多或少像一场催眠。

关键是:你相信吗?

但愿你相信,并且被一切美好的事物催眠。

12 智商报告的含金量/电影《阿甘正传》

《阿甘正传》是一部经典的励志电影,它告诉人们:哪怕你的智商只有75,你也可以成为战斗英雄、商界精英、精神领袖、知心爱人。智商75,和弱智的标准(70)只有5分之隔。可怜的阿甘从小被人嘲笑,被坏孩子欺负,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成为男子汉。无论对待什么事情,他一念执著,心无旁骛,并且最终获得了命运的垂青。

他深爱的女友珍妮,错就错在太聪明了。她想要与众不同、出人头地,想要尝试新鲜的事物——包括毒品和同样有毒的爱情。她未必不爱阿甘,但是嫁给别人眼里的傻子,始终心有不甘吧?直到像蒲公英一样漂泊得支离破碎,她才回到了阿甘的身边,留给他一个小阿甘之后匆匆离去。

智商报告来自智商测量。世界上第一次智商测量发生在1905年,使用的是法国心理学家比奈·西蒙制作的智力量表。发展到现在,已经有几十种不同的智力测试,其中使用最为广泛的是美国心理学家韦克斯勒编制的智力量表,它包括十一个项目,分别是常识、理解、算术、类同、记忆、字词、图像、积木、排列、拼图、符号,完成整个测验大约需要1小时。

智商测量的得分,将主体受试者的平均智商设定为100,在此基础上评价每个受试者的智商。根据统计,一半人口的智商介于90~110,其中智商在90~100和100~110的人各占25%。智商在110~120的人占14.5%,智商在120~130的人占7%,智商在130~140的人占3%,还有0.5%的人智商在140以上。另有25%的人智商在90以下。不同性别、星座、血型的人的智商,并无明显的差异,而且智商并非完全由先天决定,后天的培养同样至关重要。

智商超过120的人,我们称之为智力超常者,智商超过140的人堪称天才。人人都希望自己是天才,而不愿意当傻瓜。那么,智商高的天才真的比常人更成功、更幸福吗?我们来看看社会学调查的报告。

2006年,英国北爱尔兰大学的心理学家理查德·林恩教授出版了名为《种族智力的差异:一种进化分析》的书,总结出不同地区人种智商的差异排位,并据此绘制了智商世界地图。在林恩教授绘制的智商世界地图上,东亚人(包括中国人、日本人、朝鲜人)拥有全世界最高的平均智商,平均值为105。而之后排位是欧洲人100,爱斯基摩人91,东南亚人87,美洲本土印第安人87,太平洋诸岛原住民85,南亚及北非人84,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人67,澳大利亚原住民62。人种智商最低的地区是南非沙漠高原的丛林人和刚果雨林地区的俾格米人,平均智商为54。

联想到当今世界经济最繁荣、科技最先进的地区集中在欧美和东亚,而最贫困、落后的地区在非洲,我们不得不承认智商确实在推动社会进步、促进个人发展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某些地区人种的平均智商落后是由多种原因造成的,比如气候温润,使当地人只需要采集野果就能生存,不需要花很多心思纺纱织布和建筑房屋,自然就懒得动脑子。而在寒冷、自然环境复杂的地区,那样的人就会饿死冻死,聪明的人才能生存下来。

那么,在同一个种群中,是不是相对聪明的人就会更成功、更幸福呢?美国曾对7403名受试者进行智商与财富之间关系的调查,发现智商每增加1分,平均每年多收入426美元。但是,智商和财富之间没有显著的线性关系,而是呈现复杂的二次函数关系,这意味着很多智商高的人容易陷入经济的困境,如无力支付账单、信用卡超限,甚至破产。研究者认为,智商不是决定经济成功的主要因素,各种心理因素如对风险的承受能力、延迟满足能力和个人动机水平等非智力因素都是影响经济成功的重要因素。换用目前比较流行的说法,成功是由20%的智商和80%的情商决定的。

主观幸福感和智商之间亦缺乏线性关系。不少智商高的人看破红尘、心灰意冷,智商低的人反而成天乐呵呵的。不过,也没有数据表明智商低的人幸福感就更强。

看了上述事例,我想,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自己更聪明一点吧?最好是高智商加上高情商,那真是天下无敌,所向披靡。

这是可以办到的。

成年人的大脑也具有可塑性,智商并非一成不变。多吃健脑食品、合理作息和锻炼,可以使智商增加10%~15%。健脑食品包括蛋类、鱼虾贝类、鸡肉、牛肉、动物肝肾、金针菇、白木耳、核桃、花生、豆类、小米等。在平衡膳食的基础上,适当多吃这类食物,可以为大脑提供更加充足的养料。合理作息就是要保证良好的睡眠,睡眠是大脑一种主动的休息,尤其在快波睡眠时脑细胞的血流量增加,新陈代谢更加旺盛。适当的锻炼可以促进大脑中的神经递质的合成和分泌平衡,预防抑郁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情商的提高需要长期的修炼。这一点我们不妨向阿甘看齐。阿甘牢记着妈妈的话:“生命就像一盒什锦巧克力,你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即便遭受打击,也要怀抱希望。阿甘这样的人,不可能割腕、跳楼,即便失去最心爱的人,咽下最苦的巧克力,还有下一块巧克力等待品尝,下一块的味道应该会好吧?

阿甘待人真诚守信,对妈妈敬爱有加、对朋友肝胆相照、对爱人始终如一。这是他人格中最闪光的部分,也是他收获亲情、友情和爱情的原因。人际交往中最大的障碍,就是太自私,太精明,什么好处都想自己得,把他人视为工具。所谓“天道忌巧”、“天道忌盈”,投机取巧的结果,往往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阿甘善于发现生活中美好的一面,忽略丑陋的一面。珍妮躺在病床上问阿甘:“你在越南的时候害怕过吗?”他说:“我不知道。有时候雨停了,就有机会看到星星,这种感觉非常好。太阳下山前,在巴特湾,海上波光闪闪,像高山上的湖,湖水清澈,就像有两个天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在沙漠中,当太阳升起,我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真的很美丽。”对很多美国大兵来说,越战是一场梦魇,他们的脑海里只剩下残酷的战场、糟糕的天气、死亡的阴影、可怕的疾病,很多人患上了战争后遗症,有严重的心理问题,而阿甘的心里没有留下痛苦的印记,这段看似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源于阿甘一贯的笨拙模式,又让人感叹阿甘面对磨难的态度竟是如此豁达、坦然!

阿甘身上还有很多优秀的品质:专注、善良、坚韧、勇敢、单纯……这些可以纳入情商的范畴,而和智商没有什么关系。

智商和情商(包括近年提出的灵商、哲商、导商等),我们不妨看作小智和大智。小智只能得意一时,大智才能提升我们的生命。

除了阿甘,还有很多智者可以成为我们生命的导师。这些人也许就在我们身边;也许在电视机和收音机里;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却把智慧凝结成了文字、话语在人海中流传。在这个世界上,处处都有智慧的宝藏,也有幸福的人生等待开启。

上天慷慨地赐予每一个人独特的禀赋、丰富的情感、坚实的信念、自由的联想、学习的能力……这些就存在于我们脑中。它像一份宝贵的礼物,遗憾的是,有人把它深深地埋藏起来,因为害怕失去。

但愿我们开启大脑,活出精彩。但愿我们不辜负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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