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不会杀不走运的鹿,它们只会杀弱小的鹿,命运取决于自己的力量和意志。
1995年,郭德纲只身一人闯荡北京,创建“北京相声大会”,然而直到2000年,演出跑的都是郊区县城。
显而易见,相声的主流不待见他。
也是这一年,郭德纲和于谦开始临时搭档。数九寒天,两人站在拖拉机车斗上说相声,大褂里套着军大衣。
对此,随遇而安的于谦坦然接受,况且他还在北京曲艺团挂职。
可郭德纲,却无法容忍现状,一直寻求突破。
2003年,他将北京相声大会更名为德云社,还干了一份兼职,进入高温局促的橱窗,展示生活真人秀。
这个30岁的男人放下尊严,极尽所能和围观之人互动。48个小时过后,窗外人流散尽,时间迅速淹没了他的痕迹。
十年磨一剑,2005年郭德纲的名字终于响彻大江南北,但坎坷仍然如影相随。
2006年,相声界以姜昆、李金斗为首倡议反三俗,颇具讽刺的是,李金斗本人还没有走出前一年“仙人跳”的绯闻风波。
郭德纲不得已赴会签约,三俗是指他的作品,会议也是冲他来的。台面上毕恭毕敬,心里却五味杂陈。
反三俗没有问题,关键是该不该由一帮很三俗的人来“反三俗”?
郭德纲一时气不过,回来就写了《我要反三俗》的段子,“人前反三俗,被窝看毛片”。
2009年封箱演出的群口,于谦、李菁、何云伟和曹云金都在台上,郭德纲问:“到底给多少钱,你们才不走?”
于谦:“这个,我不参评吧。”
郭德纲:“你是礼仪小姐。”
于谦:“是什么都没关系,我先躲开这题。”
生存、饥饿的恐惧一直挥之不去,《飘》中的女主斯嘉丽,反复出现这样的梦境。对于郭德纲来说也是如此,即便有再多的钱。
然而于谦和郭德纲相反,家境不错没有穷根,没有对钱的不安全感。退让、圆融才是于谦的处世之道。
2010年,李菁、何云伟和曹云金先后出走;与北京电视台关系又破裂,德云社诸事不顺,郭德纲谋划“江山复兴”。
他在舞台上唱腔铿锵有力,额头美人尖剃得锋利如锥。
“如果按照正常的审美观念,培养一个根红苗正的相声演员,他成不了。要发掘他的偏才,比如说他有些话说得好贱,这得用技巧来包装。
让观众不以为贱,甚至还觉得可爱,贱和萌之间只差一步。”
岳云鹏的打造成功,让郭德纲从何云伟和曹云金的出走中恢复元气,同时也被冠以“金手指”的美誉,郭德纲想让谁红,谁就可以红。
想获得资源的前提是守规矩,郭德纲的权威不容挑战。《德云斗笑社》节目上,可窥见一斑。
他和于谦端坐主宾位,两边徒弟按等级依次排开,中间一张巨大的餐桌呈现出冰冷的威慑力。
郭德纲露出姨母般的微笑,但在座徒弟们并不放松。好比向一只小狗抬起手,如果它挨过打,这个动作一定会让小狗条件反射地缩回脖子。
于谦一次大意,触碰了郭德纲的规矩。2011年北展剧场演出前,他和朋友喝得酩酊大醉,在被灌下几瓶矿泉水后,稍有醒意。
上台后,于谦有如意识流附体,全程信马由缰。在旁的郭德纲情节推不下去,如鲠在喉。
由不得多想,郭德纲撩起大褂一半前襟,丹田发力平地而起,噌地翻了个筋斗。观众看傻了,也笑抽了。
他耗尽毕生绝学,救了这个场子。
凌晨时分,于谦彻底清醒,深感愧对搭档,保证演出前再也不喝酒,郭德纲痛快将事翻篇。
“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你不尊重我,我也尊重你;你老是不尊重我,我弄死你。”
2016年,德云社成立二十周年演出,郭德纲当着孟非和冯小刚的面说,能把他叫出去喝酒的就这俩人。
彼时,旁边还站着于谦,众所周知,于谦的三大爱好之一就是喝酒。
戏台上,郭德纲和于谦是默契的搭档。郭德纲风格凌厉、攻击性强,以前的捧哏张文顺也要抢风头,有时回嘴太狠,郭德纲竟也接不住。选择高峰搭戏又太温吞,郭德纲怎么发力都像一拳打在海绵上。
只有于谦收放自如,火候刚好。
但生活中俩人却难成为知己,郭德纲的处世接近儒家,积极、入世、讲究阶级。而于谦的人生哲学更接近于老庄,淡泊名利,逍遥齐物: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相较于朋友很少的郭德纲,三教九流都是于谦的酒肉朋友,“没有那么多的诤友,我不指望他说一句话受用半辈子,烦闷失意有人陪你开怀畅饮,足以。”
和于谦这样的人交往轻松,但他这种性格达不到郭德纲的成就。“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快意恩仇的郭德纲也难免让周遭的人不自在。
德云社做大做强后,郭德纲和于谦俨然为“皇上皇后”,尤其是于谦被戏称“母仪天下”。
2019年,电影《老师•好》到沈阳站路演,有观众问沈阳会开德云社吗?于谦回答,德云社不是我说了算。
观众不依不饶:“您都是皇后了,皇上还能不听皇后的?”
于谦接茬:“我就陪皇上睡个觉。”
他看得通透,一个相声班只有一个班主,但凡有二心定无善果。
于谦被姥姥带大,身边五个姨妈,什么都不缺,只苦恼周遭充满了监督。为了不给她们唠叨的机会,他小心地把自己包裹起来,不犯错,不挨骂。
这种自打小而来的谨慎,让他始终立身纷扰之外,不管是内部徒弟出走,还是外部舆论风波,于谦片叶不沾身。
2020年12月始,郭德纲筹划逐步招收“龙”、“腾”、“四”、“海”字科徒弟,他说:
“夜读乾隆御批,颇有感概。用人是重操守还是重才干?康熙重操守,雍正重才干,乾隆想兼得,结果培养出个和珅。看来当皇上和说相声都很难。”
郭德纲处世锋芒毕露,却心怀庙堂和集体,为传承大计深谋远虑。
而他身边的搭档于谦,依然有酒、有肉、有朋友、有60亩的马场,肆意潇洒,与世无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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