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本文为大外交智库创始人授权“秦安战略”头条平家原创刊发,转载自公众号“库智交外大”。作者赵京媛,大外交智库大外交智库《智本青析》实习评论员。
“政治极化”是美国国内本世纪以来愈发显著的一种政治特征,狭义上专指美国政党政治、国会精英的两极分化。后疫情时代,国际形势波诡云谲,世界经济险象环生,国际热点此起彼伏,西方社会风潮涌动。“政治极化”背景下的民众已经不再是仅仅对某项改革政策不满,而是对整个西方制度充满质疑。
当前美国两党之间的意识形态差异被认为比此前任何一个时期都要高,这将有可能给国家带来巨大灾难。当约瑟夫·拜登上任时,全美有一半的人在欢呼,另一半的人在哭泣。红色州变得更红,蓝色州变得更蓝,美国的政治地图早从内战时期就已经开始分裂了。不过,当人们说美国政治正在“极化”时,“极化”到底是什么意思?“极化”的原因又是什么?
民主党与共和党分别以驴和象作为 本党象征,源于德裔美国政治漫画家汤姆斯·纳斯特的讽刺漫画
一、“政治极化”的含义与界定标准
(一)“政治极化”的含义
在美国,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近年来美国政治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极化”。曾有学者断言,现如今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分化现象越来越严重,已经出现了一条日益宽阔的鸿沟。通过对历史上美国极化现象的分析对比可以发现,如今的“政治极化”与美国历史一脉相承。不过,“政治极化”真正日益走进人们视野并得到普遍关注大约是从上世纪开始。
其中最为典型的是1946年美国大选时的政治现象。当时选民投票的阶级分化非常明显,处于中产阶级的选民多数支持共和党,工人阶级则大多数支持民主党。这成为美国两党政治极化的开端,并在后续的政党竞争中得到强化,发展成为美国政治变化最显著的趋势和最具概括性的特点。
事实上,“极化”现象最初较容易产生于政党阶层和国会议员等政治精英中,但在大众传媒、利益集团的渲染和夸大下,公众也在潜移默化中变得两极分化。虽然普通民众不是那么容易改变意识形态倾向和政治倾向,但是由于他们不得不在日益严重的“极化”政治中作出选择,他们的政治行为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
1947-2012年,美国收入不平等和政治极化的相关情况 (图源@《断裂的阶梯》)
总而言之,笔者认为“政治极化”是指在一国政治体制之内,由于多种政治、文化和社会因素导致政治意识形态在一国民众内部出现高度两极分化的政治现象,这种“极化”体现在政治精英两极分化、普通民众两极分化、国会两极分化、利益集团两极分化等方面。
(二)“政治极化”的界定标准
在美国,界定“政治极化”的一个简单方法是两党中一个政党是自由派而另一个政党是保守派,两党在自由/保守问题上的差异越大则政党越极化。美国历史上,内战的爆发源于政治机制无法妥协,这是美国历史上政治制度无法解决“政党极化”的典型时期。对这段时期的政治考察可以恰如其分地解释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体系“极化”。
在内战期间,政党往往在意识形态上发生分歧,自由和保守成了当时政治意识形态最显著的特征。不仅是政治精英,普通公众身上也存在明显的保守/自由特征。在这个“政治极化”最严重的时期,保守派和自由派差异越大,两党意识形态差异越大,“政治极化”就越明显。
此外,政治精英和普通民众是否都存在“政治极化”现象是界定的另一标准。事实上,政治精英极化是人们认可和接受的。但两党的利益对立在使两党政治精英相对立的同时,甚至出现“为了反对而反对”的恶性竞争。如在国会进行投票表决时,两党的政治精英会为了各自所在党派的利益而反对对方党派的提案,反对理由往往难以“自圆其说”。这样的情况反复、不断地出现,导致两党政治精英极化的现象愈发严重并间接地对“民众极化”产生影响。政治精英通过多种形式将其意识形态、政治观点等传递给选民,如在美国换届选举期间两党政治精英会通过公开演讲、媒体等方式向选民传递观点,从而影响选民的投票。支持民主党或共和党的选民,由于其利益出发点不同,都希望各自支持的政党能够执政从而为自己获取更多利益。而红、蓝选区的划分也使得支持民主党或共和党的选民越来越集中,选民间对立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从而会对选举结果产生一定影响,加剧“政治极化”。
1810-2010年,美国贫富差距呈扩大趋势 (图源@《当代美国的政党政治极化:动因、走向与影响》)
二、“政治极化”的原因
(一)党派斗争:对重划选区选民的争夺
在美国,通常每十年会对选区进行一次重新划分,划分依据是人口的变化。美国两党都把重新划分选区当作增强自身实力的良机。因此,重新划分选区具有极高的政治意义,它意味着对选民的重新分割。然而,每个选区的具体情况千差万别,人口基数不同、宗教信仰不同、价值观念不同、历史传统不同等差异使选区的重新划分充满着复杂性。为了获得更多选民的支持,使自己的政党在选举中获得优势,两党在重新划分选区这个问题上争夺激烈、对立严重,而重划后的选区又反过来进一步加深“政治极化”。
根据1962年和1969年的两次最高法院裁决,必须保证各个选区人口的绝对相等。两党为了增强本党获胜的可能性,就会想尽办法使选区划分对自己有利,“杰利蝾螈”一词就此诞生。它指选区划分方式是专为某方选举利益而设计的,由美国马萨诸塞州州长“杰利”的名字以及当时划分后的选区形状貌似“蝾螈”结合而来。为了获得在该选区获胜的最大可能性,各方政党会把选取界限划分得奇形怪状,使自己政党能在该选区轻易获胜。通过重新划分国会选区,利用日益成熟的计算机技术,制定符合政党利益最大化的空间划分的制图能力,选区划分向一党高度倾斜成为可能。
“不公正划分选区”的最大影响就是“安全议席”(“安全议席”指候选人以超过60%的选票赢得议席)的增加。在“安全选区”里,极端的政党活动分子可以提名一个“极端候选人”,而不必担心此举离中间选民太远,因为占优势的一党的任何候选人都会赢得选举,而一党选区的扩散还会把温和派逐出国会。在“安全选区”里,候选人没有必要跨越党派去接近另一党的选民,而是争取本党基础选民的支持,先发制人地防止来自极端保守派或自由派的挑战。“安全选区”加剧了国会两党日益增长的意识形态“极化”,是导致国会“极化”的原因之一。
2020年11月7日,美国俄勒冈州塞勒姆,美媒测算拜登率先获得 270张选举人票后,特朗普的支持者走上街头示威
(二)宗教倾向:宗教信仰者与普通民众的选举差异
美国人经常把“上帝保佑美国”挂在嘴边。美国选举尤其是总统大选,从某种角度讲,是候选人之间关于道德、信仰、价值观的战争。尽管美国宪法明确规定“政教分离”,但宗教对美国政治的影响却无处不在。候选人的宗教信仰、宗教利益集团的游说以及信奉不同宗教的选民对候选人政策在认同度上的差异,都在相当程度上对选举结果产生影响。
宗教信仰者和普通公众的选举政治行为之间的差异正在不断扩大。宗教分化不再是新教、天主教、犹太教之间的区别,而是关于传统主义者和温和现代主义者之间的区别,是忠实信徒和非忠实信徒之间的区别。正如成群的宗教传统主义者走向共和党,世俗选民则走向民主党。非主流新教选民、“现代主义”的福音派选民、和非正统的犹太教选民倾向于选择民主党。如果共和党准备争取中产阶级的保守派选民,那么民主党就会去争取中上层阶级的自由派选民。在宗教和政治的互动过程中,宗教和价值观念的冲突导致了政治的进一步“极化”。
1994-2014年,美国自由派和保守派极化趋势图 (图源@皮尤研究中心)
(三)大众传媒:选举政治的“扬声器”
21世纪以来,大众传媒在美国选举政治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方面,美国选民需要通过大众传媒了解政党及候选人的信息,根据这些信息决定如何投票。另一方面,总统候选人也需要通过大众传媒来传播政治主张,并且通过大众传媒了解选民的政策需求和舆论导向,适时调整他们的策略。
随着现代传播媒介的多样化,大众媒体的发展却在无形中将脱口秀、广播电视、政治类网站(最典型的如Daily Kos和Drudge Report网站)等传播内容“政治化”,强化政治家甚至选民的政党意识形态,使国会议员从中间、温和的立场纷纷向非左即右的极端立场转变。这源于人们通过个性化的信息获取方式可以只关心自己想关心的内容。
在关于互联网与极化的研究中,Sustein的《Republic 2.0》一书普及了信息“回音室”的概念。在社交媒体上,人们选择添加的好友、关注的人,以及此前阅读的文章,都决定了接下来会读到什么样的信息——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符合自己观点的信息。宽带网络让已经持有某种政治倾向的人群消费更多带有同类政治倾向的媒体,从而强化他们的政治立场。尤其是近年来,推特、油管等社交网站的普及为人们提供了与政治偏好相近人士相互沟通的便利,人们得以在交流中巩固彼此已知的政治立场,“政治极化”的土壤得到滋养。
奥巴马和美国《今夜秀》主持莱诺 (图源@《今夜秀》)
三、结语
“政治极化”既是美国政党和选举政治变化的结果,反过来又对美国政党和选举政治产生深刻影响。在“极化”的政治环境下,美国贫富差距扩大、社会矛盾激化、枪击暴力频发,这些都严重影响了美国国内社会的安全稳定。而共和党和民主党互相抹黑,则导致政府公信力以及国际社会对美国解决国内问题的信心急剧下降。
未来,美国两党意识形态分歧或将进一步拉大,这无疑会使选民的意识形态更加分化,反映在现实生活中就是自由和保守的对立、价值观念的冲突、文化的矛盾、甚至生活习惯的冲突等等,这些势必成为影响美国安定团结的一颗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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