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梅煮酒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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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初中时有一门课程叫做《社会发展简史》,其中讲到旧社会穷人的生活,说四川一户唐姓人家一件棉衣穿了几辈人,还说那个时代饿殍遍地,经常有穷苦百姓在街头冻饿而死。
在我们念书那会儿,伟大的土地承包责任制已经实行了好几年,农民的温饱问题得到了解决,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已经大步流星迈向了小康生活,课本里讲到的现象在我们听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在我初中毕业多年以后,已经过了“天命之年”的我,竟然真的遇到了在街头冻饿而死的现象,而且这个人是我母亲的表姐,我一直称呼她为“大姨”。
大姨的家离我家大约有五公里,她们的村是乡政府所在地,她的家和乡中学相距不足三百米。
在我读中学的那几年,每当碰上刮风下雨的恶劣天气,大姨总会让他最小的儿子,我最小的一个表哥把我带到她的家里,免去了很多风吹雨淋之苦。印象中,大姨家在当时算得上是上等人家,因为姨夫是个很出色的木匠,不仅收入不错,而且在村里颇有人缘。
那时还是没有步入市场经济的时代,化肥,柴油以及其他的一些日用品还是供销社一家独大,相信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有印象,无论是买化肥,还是交公粮很少有不受刁难的时候。
姨夫的手艺为他积攒了很多的人脉,那时每当遇到难题,母亲总会对父亲说:“你去问问姐夫,看他有没有办法!”姨夫是个很豪爽的人,不少让父亲焦头烂额的问题交到他的手里就迎刃而解了。
正因为如此,大姨在亲戚中有很好的口碑,每当有红白喜事亲戚们碰到一起,大家总会对大姨曾经的帮助表示感谢,大姨总会说:“都是亲戚,咱提不着那些事。”
大姨育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市里的中学教书。三个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儿,初中都没有读完就全部辍学了。
我的这几位表哥虽然书读得不灵光,但做起生意来却都是狐狸的脑做,他们有的做保温材料,有的经营渔具,生意都是风生水起。
那些年,姨夫和大姨的身体也都健康,自己种着几亩地,农闲时在工厂里打打零工,收入虽然不高,但维持老两口的生活没有问题。城里教书的女儿时常有些接济,对大姨来说,那真是一段子孝孙贤的幸福时光。
大姨的生活在她六十五岁那年突起波澜。那年的秋后,姨夫在打工回家的路上因为躲避路上的一个水坑,意外地摔倒在地,如果是年轻人还好一些,年近七旬的姨夫手脚不灵便,头部磕在了地上,当时就昏迷不醒了。
姨夫被人发现送到县医院后,县医院的医生建议紧急处理后马上送市医院。我的几位表哥商量后决定,不接受这个建议,完全相信县医院的医生就能挽救他们的父亲。
因为这件事,至今这兄弟三人仍被村里人诟病:“一个爹能养活三个儿,三个儿救不活一个爹!”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后,姨夫离开了人世。
在医药费的分配上哥三个吵得面红耳赤,都说自己在医院里照顾得多,应该少负担医疗费。最后,大姨拿出了自己的积蓄,城里的表姐拿出了一些才算平息的风波。哥三个负担的医疗费不足总额的三分之一。
办完姨夫的丧事,大姨已经是一文不值。我的大表哥对她说:“娘,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单独住着我们也不放心,我们三家就一家一个月的养你的老吧!”
在医院里已经见识了儿子们的嘴脸,大姨不想和他们住在一起,用缓兵之计说:“这事以后再说吧,彦珍(我的表姐)说让我到城里住些日子!”表哥顿时变了脸色说:“你有儿子,到姑娘去去养老,你让我们的脸往哪里搁,你去吧,去了就不要回来了。”大姨只好忍气吞声地接受了表哥的提议。
最初的日子大姨身板硬朗,能给他们干不少的家务,虽然精神上不太愉快,但物质上并没有遭罪。过了几年,大姨日渐衰老,丧失了劳动能力,她的日子逐渐地不好过了,几位表嫂经常对他吆五喝六,指桑骂槐。
更恶毒的是,明明她不能吃辣,她们在做饭时几乎每个菜都放辣椒,还说习惯了就好了。大姨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表姐,表姐再次提出把大姨接到城里去,表哥依旧是原来那套说辞,还和妹妹大吵了一段。已经没有任何话语权的大姨除了默默流泪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办法。
此时,三位表哥的不孝之名已经传遍了村庄的每一个角落。但毕竟是家务事,旁人也不好插手,我们这些亲戚能做到的只能是过年过节多买些礼物,给她放下几个钱,其他的也无能为力。
在大姨七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她死在了大表哥家附近的一个柴草垛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年冬天,大姨不慎摔伤了肋骨,在大表哥家住满一个月后,因为身子不能移动,只能继续在大表哥住了二十天。
大表哥把她送到二表哥家的时候交代说:“我替你养了二十天,下一轮你要替我养。”二表哥不置可否,结果大姨只在他家住了十天,他就把她送到了老三家。
老三养了一个月,把大姨送到了大表哥家。那天,下着鹅毛大雪,看到三弟把老娘送了回来,大表哥义愤填膺说:“你现在应该在老二家!”他拒绝大姨进门。
老三则认为自己把老娘送到大哥门口就完成了任务。无助的大姨踩着积雪来到了二儿子的家门口,得到的答复是你下个月才该过来。大姨不知在他们俩家之间去了多少次,没有一家接纳她。
中午时分,大表哥接他的孙子从幼儿园回来看到大姨坐在他家门口,不满地说:“快吃午饭了,别在这里坐着了,快到老二家去吧!”说完,他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随手关上了大门。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大姨。再一次见到大姨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在他家附近的一个柴草垛里大姨已经没有了呼吸。
这件事情的影响太过恶劣,最后村委会出面把我的几位表哥以遗弃罪告上了法庭,最后他们三个都被判处了缓刑。在庭审时,老三说他把大姨送到大哥家的时候,大姨已经发了两天的高烧,早上只吃了半块蛋糕。
法官问大表哥:“门口你的母亲不见了,你就没有找一下吗?”大表哥的回答是我以为她到老二家去了,问二表哥时他的回答大同小异。
在庭上有人问大表哥:“你当着你的孙子的面,不让你母亲进门,你就不怕将来你的儿子、你的孙子这样对你吗?”那一刻庭上鸦雀无声,大表哥也沉默了好久,最后他说:“我教出的孩子不会和我一样!”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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