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作为国公之家,是当世顶级家族。代表世家最高档次的规矩和礼仪。曹雪芹在《红楼梦》的字里行间细节处,明确表达出这点。
贾母是贾家老祖宗,荣国公诰命夫人。她老人家跟前礼仪最重。
每天子孙围绕在侧,有人有座位,有人没座位。不同的人坐不同的座,非常有讲究。
贾母吃饭是大家规矩,媳妇们轻易不会和她一起吃。
(第三回)贾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们不在这里吃饭。你是客,原应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个告了座方上来。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
林黛玉初来,见证贾母吃饭礼仪。贾母主座,黛玉是客上座,三春陪座。李纨、王熙凤两旁站着帮忙布菜、夹菜。
王夫人伺候摆好杯盘后,贾母便吩咐她坐下,具体坐在哪里,当时没讲。
直到王熙凤生日那回,才交代邢夫人和王夫人在贾母跟前的座位,位置很有意思。
(第四十三回)只薛姨妈和贾母对坐,邢夫人王夫人只坐在房门前两张椅子上,宝钗姊妹等五六个人坐在炕上,宝玉坐在贾母怀前,地下满满的站了一地。贾母忙命拿几个小杌子来,给赖大母亲等几个高年有体面的妈妈坐了。贾府风俗,年高服侍过父母的家人,比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所以李纨凤姐儿等只管地下站着,那赖大的母亲等三四个老妈妈告个罪,都坐在小杌子上了。
邢夫人和王夫人不能坐在贾母跟前,要坐在门边椅子上。门边位置最远,代表对婆婆的尊敬。
如果不是邢夫人、王夫人都有了儿媳妇,已经代替她们管家,要再年轻几年她们也没座位,都要站着伺候。
反而赖嬷嬷等几个老嬷嬷们伺候过老主子,非常的体面。她们能在贾母跟前有座,说明与贾母辈分相同,类似鸳鸯和王熙凤。
赖嬷嬷她们到底是奴才,辈分在那,位份却不能与邢王二夫人看齐,椅子不够资格,只能坐“小杌子”。
杌子就是四条腿的板凳,小杌子是小板凳。很矮,坐在上面与人说话要仰视。代表位卑。
但杌子还不是最低,更低是脚踏,平时踩于脚下,也可以坐。
比如袭人在贾宝玉睡觉时,守在床头,便坐在脚踏上给他做针线活。
玉钏儿和莺儿一起来怡红院送莲叶羹,玉钏儿是王夫人的丫头,与贾宝玉平辈,不能坐椅子便坐在杌子上。
但玉钏儿坐的杌子是大板凳,与椅子等高,远比小杌子等级高。
莺儿是薛宝钗的丫头,在贾宝玉房中别说杌子,连脚踏也不敢坐。
这还是因为宝钗是客,她的丫头要客气让座,如果换了三春的大丫头司棋等人过来,根本不用让座,也不敢坐。
玉钏儿敢直接坐杌子,鸳鸯伺候贾母,虽然同样不能坐椅子,却可以坐炕上,炕沿或者袭人陪侍睡的小床上,不用坐不舒服的杌子。
有一次鸳鸯去看王熙凤,被平儿拉在旁边房间的炕上坐着说话。正巧贾琏回来,她也没起来客气,只是嘴里礼让一二。
地位决定贾家的尊卑规矩,但如何遵守要看个人品质。
贾琏从江南回来后,奶娘赵嬷嬷便过来看他。赶上贾琏王熙凤正吃饭,让她上桌却不肯。只坐在炕沿下的脚踏上,平儿又搬了一个杌子给她放吃食。
赵嬷嬷是奶娘,勉强能够上桌吃饭。换成不尊重的李嬷嬷,真上桌同吃也是可以。但赵嬷嬷知礼守礼坚决不肯,才更受王熙凤尊重有求必应。
同样是吃饭,平儿和王熙凤常一桌吃饭。尽管只是二人,平儿守礼也不敢真上桌。而是一条腿屈跪在炕沿上,单腿站着吃。
还有大观园螃蟹宴那次,史湘云请贾家众人客。王熙凤和李纨的席位被摆在门边也不敢坐,只是虚应事故。丫头们的座位,则只能设在外头游廊上。
综上,不同的座位给不同的人坐,需要细分清楚。
一,炕、床、榻最高级
上位者和长辈才能坐。贾母往往都在其上,薛姨妈是客,可以陪在贾母下座。
刘姥姥是亲戚,也能坐在凤姐的炕沿上。
二,椅子是贵座
子女儿孙坐椅子。比如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都能在贾母跟前坐椅子。
单独媳妇在婆婆跟前,要远坐在门边属于她们的位置上。
贾政、王夫人房中,炕上炕桌两侧是贾政、王夫人的位置。地下一排椅子才是给儿女准备的座位。
林黛玉初来荣国府,不敢上炕坐,就坐在下面三春姐妹的位置上。
刘姥姥见贾母,也是吩咐端了椅子来坐。
三,杌子位卑
移动方便属于临时座位,地位更低的人坐杌子。
除了像赖嬷嬷那种有身份的老家人在贾母跟前坐杌子外。贾珍在贾母跟前也只能坐杌子。
中秋节当天,贾珍来贾母房中。当时贾赦贾政也在坐。贾珍是孙子辈,按说没有座。要和贾琏、贾宝玉一样站着侍立。
但贾珍是贾家族长,又是宁国府当家人,他礼应有座位,同样是近门的一个小杌子。
贾珍告坐也很讲究,叫“警身侧坐”。只能一个屁股坐实,另一面悬空,侧着身子靠腿支撑,保持随时起身的状态,以示恭敬。
贾母只要一和他说话,就要站起来回话,不能坐着说。
四,脚踏位贱
奴才们在主子面前,要么没有座,有座只能坐脚踏。
从坐具和位置体现礼仪尊卑,《红楼梦》写得非常细致,处处还原当时社会的礼仪规矩。让如今的人叹为观止之外,温习了先人们的生活尺度,很有意思
以上观点根据《红楼梦》80回前故事线索整理、推论。
文|君笺雅侃红楼 插图|清代画家孙温《绘全本红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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