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志和渔歌子五首(斜风细雨不须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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蓑衣和父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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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稀奇真稀奇,胡子长在背脊里。”这是儿童时期的一则谜语。第一次没猜出来,母亲提示说:“你父亲正背着。”

这是一个下雨天,父亲背着蓑衣下地去。

这会儿,村里正在开着社员大会。农村里劳动力宝贵,开会一般都是安排在雨天。父亲是个“劳碌命”,一逢开会就生病。所以,遇到开会,他就会“开小差”,披着蓑衣到田畈里去转转,看看生产队里的田。田塍是否决了,稻秧是否被水淹了……后来分田到户了,他依然像过去一样“巡逻”,看到别人的责任田出现情况,他也会帮上一把。

江南雨水多,蓑衣就是父亲唯一的遮雨工具,而且使用频率相当高。据说蓑衣是蓑草编织的,所以才叫蓑衣。但我们那里的蓑衣是棕丝编的,所以也叫棕蓑。棕蓑无袖,披在肩上能盖住背脊,穿着时既能活动自如,又不使雨水淋湿衣裤。

张志和渔歌子五首(斜风细雨不须归)(2)

一般来说,初春或深秋下雨,天总是有些冷的。而蓑衣除了遮雨,还具有保暖性,穿着蓑衣下田、耕作都非常暖和。没雨时,累了,穿着蓑衣头枕斗笠,躺在田间地头歇息。夏天蓑衣还可以垫着当凉席。一件蓑衣,充满了民间特有的生命力。

父亲对蓑衣的珍爱不亚于他对自己的四季衣衫。这除了它的重要性外,做一件蓑衣也不是很容易,得多少根棕丝编织呀?冬天,雨水少了,他会把蓑衣挂在楼梯间的墙壁上。上楼下楼,黑咕隆咚的,冷不防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悬在梁上,会吓一大跳。他说:“这样挂着好,烂不着,蛀不着。”所以,那件蓑衣陪伴了父亲大半辈子。

下雨天穿蓑衣是理所应当,令人惊奇的是,有时候明明是晴天,父亲也会背着蓑衣下地,可每次都让他背个准。好端端的天会突然“板脸”,哗哗地下雨。其他人没命地往家跑,他还照常干活。

张志和渔歌子五首(斜风细雨不须归)(3)

这是他几十年的农民生涯积累的经验。父亲从小没有上过一天学,是个地地道道的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可是,他肚子记着很多很多的农谚,比如“日落云里走,雨在半夜后。”“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还有“云向东,车马通;云向南,水涨潭;云向西,披蓑衣;云向北,好晒麦。”等等。

穿着蓑衣,双手仍然可以农作,却透气耐用,所以,在过去,不单单是我父亲,几乎所有的农民都是穿蓑衣下田下地的。最穷困的家庭,也得备上一、二件,除非你一辈子不用干农活。但蓑衣也有它的不足之处,它重,每件有一、二十斤。刚穿上的时候,还不怎么样,随着雨水越来越大,蓑衣会越来越重,犹如穿了一层盔甲。尤其是挑重担的时候,相当于凭空给担子增加了一、二十斤的重量,挑起来自然就更吃力了。

张志和渔歌子五首(斜风细雨不须归)(4)

父亲从小给地主放牛,当过长工。解放后,当过生产队长,牛犁耖耙都会,这就让他苦了一生。“以粮为纲”那会儿,他把自留地挑成水田。水涝的时候,旁边的农田不让排水,说是刚刚施过肥。父亲也不计较,披着蓑衣,把浸没了禾苗尖的水一担担挑到十几米外的水沟里……

后来,慢慢地,塑料和尼龙、帆布做的雨披、雨衣出现了。农民穿蓑衣耕作的场景也慢慢见不到了。那时我家也买了尼龙雨衣,父亲穿了一天,就不太想穿了。“轻飘飘的,不舒服!刮风下雨,还会黏贴在身上。”

但是,毕竟是时代潮流,蓑衣也慢慢地少了。到后来,就只能在博物馆、陈列馆等处才可以见上一见了。但是蓑衣代表着一种时代的痕迹,那是不会磨灭的。那种披蓑戴笠的唯美的景色、唯美的诗意,就是通过诗画的形式流传了下来。下田插秧的农夫,摇撸捕鱼的渔翁,砍柴挑担的樵夫,扬鞭吹笛的牧童……一经披上了蓑衣,便是一幅珍贵的江南水墨画。

张志和渔歌子五首(斜风细雨不须归)(5)

蓑衣在唐朝以前就为民间使用。自唐宋以来,“蓑衣”入诗词的非常之多。据统计,在诗句中带“蓑衣”字眼的,在唐朝有15首,宋朝有122首,元朝22首,明朝9首。著名的当推唐代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唐代柳宗元《江雪》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此外,宋代苏轼的《定风坡》也算得是脍炙人口。“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这“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意思,就是披着蓑衣在风雨里过一辈子也处之泰然。从中表现出作者旷达超脱的胸襟,寄寓着超凡超俗的人生理想。

有了蓑衣,古代的诗人就多了情趣;有了蓑衣,农人干庄稼活就增添了诸多方便;有了蓑衣,我的父亲更能体现出他的勤劳、智慧和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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