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乃文的北京演唱会(摇滚不见得是叛逆)(1)


​采访:木村拓周、老月亮作者:老月亮


“摇滚是一种态度,是这样的。”杨乃文握紧拳头,往空气中挥去,眼睛直直地看着我们:“你们明白吗?”


这是2019年,冬天的北京,天气晴朗,国贸高楼层的房间里围坐着四五个工作人员,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茶几上,切得四四方方的果盘被衬得分外诱人,而进屋的人还是能够一眼看到杨乃文,空气和目光游走到她身上时,似乎突然就变得冷峻起来:条纹紧身露肩T恤、黑色破洞牛仔裤、马丁靴,让人不禁回忆起歌迷对她的称谓——摇滚缪斯。

“摇滚”作为标签贴在杨乃文身上,大概是2000年,杨乃文凭借专辑《Silence》拿下了金曲奖最佳国语女演唱人奖。在这张专辑里,她翻唱了花儿乐队的《静止》和超载乐队的《不要告别》,其他作品几乎也都包含着电吉他强烈的 riff,加上杨乃文自身硬朗的唱腔,《Silence》成为了当年华语乐坛最另类、前卫的代表。


杨乃文的北京演唱会(摇滚不见得是叛逆)(2)

图片来自网络


选择这样的风格并不是灵光一现,或是团队的偶然操作,杨乃文的青春时期是在澳洲度过的,相比美国当时 R&B 和 Hip-hop 的风行,相对滞后的澳洲还流行摇滚乐,Radiohead、Lou Reed 和 Nick Cave 陪伴着杨乃文,以至于在选择要唱什么歌时,杨乃文不知不觉就选择了很多摇滚乐,“我相信一个人青春期时喜欢的歌,会变成他们一辈子最爱的音乐”,她说。

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歌曲也跟与魔岩的结识不无关系,在接受我们采访时,张培仁提起魔岩的另类,还拿杨乃文举了例子,魔岩当时在台湾是跟主流唱片工业对抗的姿态,是一个被嫌弃的地下的角色,“主流唱片工业要求音乐人要会做人,温良恭俭让,但当年玩摇滚的人谁会做人啊?你去访问杨乃文试试看,她不会跟你说好听的话的。”

即使在唱片工业黄金时代的末期,那时的魔岩依然给到了杨乃文足够的自由度,随性的杨乃文一度被称为“台湾脾气最大的歌手”,跟我们聊起这件事时,杨乃文有些无奈,当年,5岁就随家人移民的她大学休学回台湾,想找一个唱歌的机会,但的确是有些不适应文化差异,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方式面对媒体,“一些小小的东西,只能一边走一边学”,20年过去,她算是学会了面对不同类型的媒体如何作答。


杨乃文的北京演唱会(摇滚不见得是叛逆)(3)

图片来自网络


而在音乐上,杨乃文在不同的音乐风格中游走,摇滚作为音乐风格的标签在她身上渐渐淡化,但就像她自己说的,摇滚不止是音乐,作为一种态度的“rock”似乎仍续存于她的人生中,最近,Apple Music 邀请杨乃文担当音乐向导,连续四周推荐四张以“音乐公路”为主题的歌单,她把“音乐公路”划分成四段路程——“微醺途中”、“爱的迷途”……在她挑选的第一张歌单《微醺途中》里,有草东没有派对的《丑》、也有Radiohead的《House of Cards》……

从新专辑《越美丽越看不见》的诞生上也能看出一二,这张专辑的名字原本被团队定为了“悔过书”,杨乃文认为“越美丽越看不见”更适合,因为比较模糊,是悲伤的,也可能是凄美的,能够包含整张专辑里所有的歌,最后修改了这个决策,这样的事也发生在专辑的封面、选曲、制作中,“选择的标准就是我喜欢”,她说。

这样的标准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杨乃文的低产,一直遇不到符合自己心境和审美的歌,那就干脆先不唱,之前跟她合作的火星电台听说杨乃文在收歌,便为她写了一首,杨乃文收到之后告诉他们:不要因为她在收歌就硬写不适合的歌,等有感觉再写。

“不要硬凑”,这既是杨乃文对词曲创作人们的要求,也是她对自己的要求。就像在专辑中,她等郭顶那一首《越美丽越看不见》的曲子等了很久,杨乃文很欣赏郭顶的行事,在被邀歌的时候,郭顶如果没有灵感,就会直接告诉别人,“不想写,没灵感”,等到有灵感时再写时,做出来的东西一定是好的,而她也愿意给他这样一个缓冲的时间,因为在自己没有表达欲时,杨乃文也不会硬凑。

刚出道不久就遇到唱片工业受到数字音乐冲击、一家家倒闭的时代,杨乃文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间,却从未放弃自己对音乐的审美和要求。

在对待世界时,她时不时还是会冒出那么一下子“摇滚”的痕迹,她形容摇滚是一种态度,在遇到爱情时是强烈的,在对待一些社会现象时也是强烈的,而这种强烈不一定表达为叛逆,就像 Nick Cave 的歌并不充满了愤怒,有时反而是温柔的、戏谑的、不屑的。

说着,她收起了拳头,开始沉思我们提出的、关于“摇滚已死”的问题,末了,她慢慢抬起头,轻轻地说:摇滚是不会死的,它永远不会死。

以下是北方公园与杨乃文的对话。Q=北方公园 A=杨乃文Q:我们从新专辑聊起吧,用“美丽越看不见”为这张专辑命名是你的想法吗?

A:原本公司的同事在开会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决定了专辑叫“悔过书”。我听到的时候是立刻反对,我说“妄想”或者是“越美丽越看不见”比较适合当这张专辑的名称。

Q:你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呢?

A:“越美丽越看不见”因为它比较模糊,它可以是悲伤的,它也可以是美丽的,或者是凄美的。它其实有很多想象空间,比较能包含整张专辑里面所有的歌。

Q:《悔过书》里面有一种“我越沉默但是还是会引起风波”这样的表达,在你看来这样的表达是符合你当下或者之前的心境的吗?

A:我觉得它还蛮符合几乎世界上所有每个人当下的想法。因为在我们的社会里面有很多标准,什么才是标准的美丽,标准的这个,标准的那个,再完美的人都会被影响,不可能不被批评,一定都会被批评的。所以我不会觉得那是之前的我或者未来的我,那个是每个人当下的他们,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他一定有某个地方是跟这个世界的所谓的标准答案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Q:听到《如今》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A:我自己就是有开过玩笑说,这张专辑有包含三首歌是失恋三部曲,《路痴》就是一段关系就要结束了,但是你还在为他努力,但是你慢慢地发觉其实你永远找不回来在他心里的位置。

《如今》就是接下去就分手了,十分痛苦,然后很悲伤,到最后还会呐喊出来说“你是所有的遗憾”。《不再》就是释怀了,你已经可以面带微笑的去看待过往的这段感情,毕竟你的过去还是你的过去,所以我相信每个人的回忆都是很重要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因为你所有的回忆的总结就是你自己。


Q:在这个专辑的简介里面一句是:“不被束缚的名字,杨乃文”,好像大家提到杨乃文就会觉得是叛逆、酷的,这个标签是什么时候开始放在你身上的?

A:我没有过这方面的意识,都是他们爱写文案。那个时候他们刚写完这张专辑的文案的时候在公司开个会,除非他们讲的东西会让我会觉得不大舒服的话,就随便他们写了,因为我该做的已经做了,我的歌我强势的部分已经强势完了,除了我专辑里的东西我必须核对,其他的,比如说我拍时尚杂志的话,那我觉得在创作的人不是我,是造型师、化妆师,他们基本上可以摆布我。

Q:长久以来在歌迷和大众舆论上,你会不会厌烦一直被标签化成一个很酷很叛逆的形象?

A:我也慢慢学习到你真要做一行的话,一定会有人放很多很多的标签在自己身上,而且第一印象其实还蛮难磨灭的,所以大家都会永远回去到以前说,我什么高冷,就是那些你们在讲的那些标签。比如其实我自己都没觉得我很可爱,但是在歌迷粉丝群里面,他们都觉得我很可爱,他们也超级爱做表情包。所以这可能在跟媒体反问我的方式、用的那些标签是不大一样的吧。

Q:理解,这个不会太困扰你?

A:我要是为那个东西困扰的话,也太累了吧。

Q:你这次跟 Apple Music 合作的歌单中,有老王乐队和草东没有派对的歌,可以聊一聊你对台团的看法吗?

A:我当时是因为要参加《歌手》,需要选一些歌来唱,我觉得《我还年轻 我还年轻》很可爱,很适合我,差点就唱了,草东没有唱是因为不太适合我。

Q:我们聊聊过去的事情,当年你从大学休学然后到台湾打工这件事情,我们挺好奇的,为什么会想到从澳大利亚回到台湾?

A:这是我快高三毕业前做的决定,我想要找寻唱歌的机会,但是我想念完大学,不想浪费时间,所以我就决定好大一跟大二中间休学休一年,那为了不浪费大一,我一定会回去念,后来的确那么做了。我蛮幸运的,我那一年就找到了。所以我不是特意回去台湾打工的,我是回去要找唱歌的机会,当歌手的机会,打工是因为我要钱过生活。

Q:所以当时台湾的音乐和市场,这些情况是在你的预期内吗?是有超过你的预期还是没有你预期中的好?

A:有一些文化上面的差别。就是听那么多的不一样的音乐,然后我就觉得各式各样的歌手和团体都有,那我觉得大家都还蛮踊跃的在表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不管是从 Whitney Houston 是那样的一个流行 R&B 的歌手,到今天现在可能 Imagine Dragons。各式各样的人都出现过,他们用不一样的方式去面对媒体。当时我出道的时候我以为我也可以,但是华人的文化不是这样的,所以我适应的还蛮久的。

Q:大概多久?

A:就是有一些小小的东西,就是一边走一边学。因为比如说之前公司会跟我讲说“你回答问题太认真了”,其实有的时候有些主持人不是那么地认真。他们说,乃文你不要想那么多,比如说你今天上电台节目的话,他们只听得见你的声音,我很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们就教我说,因为你在思考,所以就是安静的,下次你在思考的时候你就说“嗯……”,就是让大家知道你在,不要有空档,不然就是你不理人家的意思。所以就是这些小东西就是要慢慢去习惯。

Q:在你成长的过程当中也是没有这一套的?

A:毕竟刚开始当歌手的话,它的确是一个新的事情。之前我是学生,当了一辈子的学生,大概就是那样子。

Q:当时你唱的歌很多都是摇滚风格的,为什么?

A:我也没有特别去选哪个风格,我相信一个人在青春期的时候听的音乐,会变成他一辈子最爱的类型,很难跑掉。

Q:骨子里的东西。


A:对。

Q:当时摇滚乐在华语乐坛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当时在大陆魔岩三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在台湾摇滚乐大家会很喜欢吗?

A:台湾的乐团不局限摇滚乐,反正那个时候唱片就是很黄金的年代,各种曲风都是百花齐放。而且摇滚是一个态度,它并不是一首歌一定的样子,所以你说它畅销不畅销,你觉得伍佰是摇滚吗?张震岳是摇滚吗?其实摇滚一直都是一个态度,它并不是某一种音乐的形式,而且之前不管你是什么音乐,如果我很喜欢你的话,我可能会说“rock“,但是对方不见得唱的是摇滚乐。所以大家常常会说摇滚乐是某一种音乐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说,其实这个很难回答,摇滚其实就是一个态度而已,而且因人而异。

Q:摇滚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A:我觉得根本还是一个态度。通常会是一个比较强硬的态度吧,不见得是叛逆,比如说我讲爱情,那个态度是很强烈的。或者我现在讲一个社会现象的时候,我是很有态度的。摇滚精神大概是这样子,也可以是不屑的,那个也是很强烈的态度。它不是某一种音乐的方式,或者吉它一定要这样、鼓一定要这样的。

Q:关于摇滚有这样的论调,嘻哈音乐好像跟消费场景更贴近,会让你觉得摇滚乐跟现在这个时代脱节了吗?或者说这个时代是不是还需要所谓摇滚精神这个东西?

A:摇滚精神不会死,它永远不会死。因为其实很多嘻哈东西也蛮摇滚的。包括你今天看一下,已经很多东西都结合了,音乐本来就是一个多变的东西,你爱怎样就怎样。只是说我们可能需要谈论才会因此分出类型跟贴标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