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蒋利鸿
作者简介:蒋利鸿,嘉兴市区人,化工销售,爱好文学,常在微信上道古论今。2015年9月9日《南湖晚报》有专访。
我妈有个老姐妹,叫“丽桥头阿妈”,可我觉得“阿妈”太土,自动修正为“姆妈”,不料这一叫,中基路上的街坊都改了口,跟着叫“丽桥头姆妈”。
我叫归叫,心里却有个疑惑,她家离北丽桥有十几个门面,怎么算丽桥头?后来,我妈释了疑,说她家原本贴着丽桥,1963年北丽桥改造时,拆迁了,虽仍住中基路,但向西移到现在的住址。原来如此。
妈和她交往了几十年,其实走动也不很频繁,只是闲时聊聊天,偶尔,她家吃肉丝面,她女儿会送一碗来。隔些天,我家包馄饨,妈会叫我送一碗去。这些举动,看似稀松平常,其实是维护朋友关系的好方法。这一点,我妈比我强。
馄饨端到她家要五分钟,不过,汤还温着。一次,我端去时,丽桥头姆妈先接过馄饨,给我些糖和瓜子,然后让我等她馄饨吃好将碗带回去。等候时,我一面观察她家;一面和她聊天,问东问西。不一会儿,她将碗洗好给我,不过不是空碗,而是装着糕点水果,这一细节,比我妈还讲究。
她家一楼靠街是个店面,修伞和箱子,里间及楼上才是她家。店家上门板打烊后,留个门供她家人员进出,晚上,她家会将门关上。这情景,中基路许多人家都是这样的,店家和居家两相黙契相安无事。
她家楼上不小,有三四十平方,从中基路街面一直到运河边,但客厅有点紧凑,兼灶头间、吃饭间、杂物间多种功能,南面有扇门,门外有个石埠,直通大运河,洗刷方便。
只是门外运河上的轮船到此都要起劲地鸣笛。我问她烦不烦?她说,船要过丽桥洞,鸣笛正常的,也习惯了。并告诉我一长一短、一长二短等等笛声分别啥意思,可惜我听后都忘了。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八十年代末,两家子女全成家后均离开了中基路老宅,此时,妈和她走动才勤了起来,两个七旬孤居老人互相关心互相照顾,度过了好多年。
后来,我妈身体不好,离开了老宅,到子女家吃轮饭,可她仍念念不忘老姐妹,住我家时,身体已经很差了,却非要我陪她去看望丽桥头姆妈。
那天,我叫了辆三轮车让妈坐,自己则骑自行车。一行人从栅堰家里出发,到丽桥头姆妈家去。
丽桥头姆妈见到我们后非常高兴,立刻泡茶让座削苹果,握着我妈的手,嘘寒问暖了好长一段时间。正说话间,她女儿进来了,对我们热情招呼后说,她妈身体还好,就是眼睛模糊了,看东西吃力,她不放心,每天都来照应。
大伙儿说了一会话后,丽桥头姆妈向女儿使了个眼色,又低声不知说了句啥,她女儿即起身向外走去。
期间,我又打量起她家房子,外间的店还开着,只是没有生意,店主正打着瞌睡,内间她家也破旧多了,尤其是临河一米处的地面,竟陷下去十公分,我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发现一堵矮墙封住了河埠,再一看,河埠已破败不堪,条石搖摇欲坠。
丽桥头姆妈解释道,子女怕她下河,特意封了河埠。又说,街道也来人看过,认为她家有危房嫌疑,不能住人了,让她抓紧去子女家。她这几天正在收拾,准备早日离开。
“我们来的真是时候,晚来几天,就碰不到了。”我正暗想间,她女儿端了二碗馄饨进来,对我们说:“蒋家姆妈,阿鸿,你们趁热吃。”原来,刚才丽桥头姆妈神秘兮兮的举动,是叫她女儿到附近店里买馄饨。
吃完馄饨,时间不早了,我们逐向她们母女告别,丽桥头姆妈见我妈走路颤颤巍巍,突然眼眶湿润,对我说:“阿鸿,你要照顾好你妈,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对我说。”我那时三十多了,她的话外之音我听得懂。
一年后,我妈走了,丧事办在中基路老宅,当我到近在咫尺的丽桥头姆妈家想报丧时,却连外面的店也大门紧闭。而她女儿家我是不认识的,就放弃了。
又一年后,中基路拆迁,我赶到老宅拿些东西,却碰到了她女儿,她说,她妈几个月前也走了。我听后,忧伤地说,你妈和我妈,这俩位中基路的老姐妹,不等到拆迁,就结伴去了。
【来自南湖文学,文学总顾问:吴顺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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