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李培乐
“我观测到敌方哨位有人穿着白衬衣,还做伸展活动,做活动时他的手腕能看到反光,穿白衬衣戴手表我判断此人可能是连长。”就这样,刘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南疆战争中,呼叫炮火摧毁了这个指挥所,击毙营长一名。
三代都是军人
从部队退役后,刘洪进入了齐鲁工业大学,在校党委、校长办公室工作,后任齐鲁工业大学历城校区党委书记,现在面临退休的他,已经退居二线。现在的他,终于有空闲可以好好地梳理自己曾经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战争经历了。
在他的办公室,记者看到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他的父亲穿着军装,胸前挂着勋章,而他和儿子则分坐两旁。三代人,同一个梦想,拥有共同的军人身份,“我父亲是老革命,曾经做过许世友将军的警卫员,参加过济南战役。”说起父亲,刘洪嘴角上扬,那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偶像和榜样。让他欣慰的是,现在两个儿子都走进了军营,大儿子已经是连长,“他们接过了我手中的枪,希望他们比我做得更好。”
1962年出生的刘洪,是家里的老五,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刘洪告诉记者父亲刘家庆曾是许世友将军的警卫员,参加了1948年的济南战役,“父亲说当时战壕里都是水,埋伏在里面的军人就像‘青蛙’一样,我父亲加入了攻城部队,任务是去炸五柳闸,防止航运中断。”
战后,刘家庆就留在了水利部门,“是小清河航运局第一任局长,后来在水利厅,可以说是山东水利的奠基人。”
从小经常看到爸爸配枪的刘洪,对部队有了很深的憧憬。他曾经梦想着成为飞行员,驾驶战机在祖国的领空里翱翔,可是因为7岁时被一匹脱缰的军马踢伤,一只耳朵的听力受损,让他们这个梦想仅停留在梦想的阶段。
考试失利毅然入伍
刘洪说,自己的幼年时代,似乎总是不顺。出生时发大水,也因此得名“洪”,7岁时被军马踢伤,到了高考却又出了车祸。“高考时上午考完,下午起床晚了,拼命骑车赶路,结果因为躲避一辆拉煤车,和一位大爷撞到了一起。”刘洪说,当时自己衣服掉了一个袖子,浑身是泥,“我的自行车摔坏了,骑着和我撞一起的大爷的自行车赶到考点,老师都过来安慰,考试时卷子都是血,写作文的时候手都不听使唤了。”
尽管坚持着最终考完了试,但刘洪明白,自己的成绩不理想。不死心的他,在发榜的时候,还是不甘心,到了学校,远远地站在那张红榜前,一遍遍地看着,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名字。
“那一阵我开始学着做饭,送母亲上下班,在家里看电视打发时间。”但是,电视上的征兵信息,却一下让其重新恢复了精神,“到部队去,当个兵也好呀!”他立马将这个想法告诉父母。“现在去当兵,厂里刚给自卫反击战牺牲的烈士开过追悼会。”父母很是忧虑。经过极力争取,家人看到其决心已下,当过兵的父亲就说了一句,“那就去部队锻炼一下吧。”
当兵仍需要体检,听力的受损,他怕再次挡住自己的当兵梦,“本来担心和空军招飞一样严格,没想到很简单。”当他把回去等通知的消息告诉母亲时,母亲眼圈立马就红了,但当母亲的知道,这已经无力改变了。
1980年9月23日,接到入伍通知后,“老爷子教我打背包”。和别人的轻车简从不一样,他出发时,把高中时所有的课本都放进了行囊。新兵连结束,凭着优异的表现,刘洪进入了指挥连。凭着自己的文化课优势,甚至在部队当起了首长们的文化教员,最终凭着自己的努力和连队的鼎力支持,他在当兵的第二年就顺利考入了军校,成为当时宣化炮兵学院的一员。
1984年月毕业回来,他分配到了济南军区,在某师某营指挥连担任侦察排长。也就是这一年,部队里开始传言要去南方执行戍边任务,“有人开始调动,当时有军官也有士兵,这让我们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后来,部队下了命令,干部士兵一律不准调动,停止休假,军营里开始放《渡江侦察记》等电影,还有传唱歌曲,“战士上战场,什么也不想,只有一颗赤诚的心,向着共产党。”
书信往来也停止了,车辆、钢盔和枪械都开始更新,发的军鞋可以防穿刺,车辆开始训练夜间驾驶,枪炮开始装车,一切都开始奔着战争的方向前进。
出征前回家买了很多鞭炮
时间很快到了1985年的春节,“指导员问我,想不想回家看看?”最终,刘洪决定回趟家,当排长每个月有40多元的工资,加上马上要出征,所以他给所有家人都买了礼物。
回到家,刘洪就像没事人一样,与家人团聚,有说有笑。可是消息灵通的父亲还是看出了其眉宇间的一丝不寻常,私下就问他,“你们是不是要去南方执行任务?”刘洪见瞒不过父亲,就点了点头,但是郑重地说,“爸爸,不要告诉妈妈,也不要和我的兄弟姊妹说。”
这个春节,刘洪买了很多的鞭炮,他奔跑着点燃一串又一串,除了父亲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其实沉甸甸的。为了不留遗憾,他还特意和自己的同学们都聚了聚,和每一名好朋友他都用心拥抱。
出征的日子到了,在闷罐火车慢悠悠的征途中,一开始他们还穿着大衣,戴着棉帽子还有被子,“睡到半夜,热得受不了,一开门,热浪滚过来。”他说,从济南到云南,冰火两重天。到了前线先要进行临战训练,“装备都换了,新兵其实反而是优势,他们上手很快。”就这样,白天大家战前训练,晚上就看《黄继光》《董存瑞》等英雄战斗片。
但是,细心的侦察排长刘洪很快发现,排里有的战友看完电影后,出现愣神,陷入了沉思,“在那样的氛围中,这种舍生取义的电影有激励作用,也给人很大的精神方面的影响。”为此,刘洪,有针对性地找到那些反应比较大的战士,给他们说,“与其想象生与死的时候如何抉择,不如掌握好杀敌本领,练好本领才能活着,而且我们是炮兵眼睛和耳朵,我们的任务是保存自己,获取准确情报,消灭敌人。”
我们光头 他们长发披肩
1985年5月13日,这一天,是刘洪他们和其他兄弟部队交接的日子,也是正式进入战场的日子。他记得部队集结后,在当晚7点开始放行,车队拉大间隔,闭灯无光驾驶进入前线。他来到交接地点后,躲进了一个很小的猫耳洞,“特别小的地方,只能蹲着,里面有压缩干粮,当时特别紧张,我穿着整齐,背着全身的装备,子弹压得满满的。”
可是,当刘洪看到要下阵地的战友时,他笑了,“对方长发披肩,我们是光头,他们穿着随意,我则全副武装。”当时接应的战友们也好心地进行了提醒,“穿越百米生死线,一定要注意,上午10点以后再走,要一个个过,间隔五六分钟,对方有狙击手,往往第三个容易牺牲。”
看着马上要下山的兄弟部队,刘洪的眼睛停在了一张军事地图上,“那是一张越军的地图,很准确。”兄弟部队本来想要做纪念,最后在我的请求下,大方让给了我,“有了它简直如虎添翼”。
到了晚上12点,兄弟部队说了声,“刘排长,保重!”就开始撤离阵地,此时,大部队还没有上来,这让刘洪紧张到了极点,“整个阵地静悄悄,我手握着手榴弹,守着定向地雷的起爆器。凌晨1点,老鼠咬罐头盒的声音清晰传来,刘洪大气都不敢出。突然,他听到了说话声,“还得往前”,本来紧张到极点的他,马上就放松了,因为说话的是正宗的山东口音。刘洪赶紧询问,“你们是哪个部队的?咋上来这么晚?”原来是一辆高射炮车翻车了,阻碍了部队的行程。
此后,他们侦察小队化整为零,开始进入前进观察所。“一开始看到脚趾盖没有了,我还以为对方用了生化武器,原来都是被老鼠啃了。前线雨季到处是水,猫耳洞缝隙里长蘑菇,牛虻和蚊子到处都是,曾经全身感染,一天半都吃不下饭。”
发现白衬衫手腕处还反光
他们炮兵的职责就是深入前线,侦察发现目标,然后呼叫炮火给予消灭。在1985年5月中旬,他隐约发现了敌方一个哨位,离着他们的观察所大约有130米左右。“我一开始都觉着不可能在那个位置,但后来我看到了一个穿白衬衣的人,这就引起了我警惕了,毕竟普通的士兵不可能穿白衬衣。”于是,刘洪更加关注那个点,实施多日不间断观察,发现“白衬衣”在那里活动身体,当他抬起胳膊时,迎着阳光发现其手腕有反光。
1986年6月8日,英模代表回到济南。整个经十路成为欢乐的海洋,到处是人山人海,路上还临时搭建了很多的“凯旋门”,人民在路边扭起欢快的秧歌。那种情景,刘洪一辈子也忘不了。“大家的热情太高了,五六个小时还没有出济南,得知消息的同学们还兄弟姐妹们都来了,跑到车跟前和我握手,我抱着外甥女给我的姐姐一人一束花。”甚至一名大学生一把拽下了刘洪的一等功奖章就跑,嘴里说着“做个纪念”。好在,警察及时追回,“如果是纪念章就算了,可正好拽走的是一等功奖章。”现在说起来,刘洪还难掩兴奋,当时大家真是太激动了。
后来,刘洪专门建议部队,在母亲所在的工厂里举行了英模报告会。母亲坐在第一排,眼睛里只有儿子。以至于刘洪后来问母亲,你听到我讲的战斗故事了吗?母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你讲的什么我啥也没有听到,只顾看你了!”报告会结束,厂里保留了录音,一遍遍地播放着刘洪的英雄事迹。大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老人骑着自行车,每次都到厂里的喇叭处,一遍遍地听着广播,这个人是刘洪的爸爸。
后来,刘洪再次到了军事院校深造,毕业后继续潜心部队国防事业,后以副团职退役到了地方大学工作。刘洪的大儿子现在已经是部队的连级干部,小儿子本来考上了加拿大的学校,因为疫情没有成行后,毅然从戎,成为了一名空军地勤军人。
刘洪和大儿子
关于军人,关于部队,刘洪相信他们家的故事还会一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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