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狗秋千架》是中国当代著名作家莫言在1985年4月发表的一部短篇小说。后来改编成电影《暖》,由霍建起执导,香川照之(日本)、郭小冬、李佳主演,电影获第15届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麒麟奖。
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阔别高密东北乡十年后的“我”回故乡,在桥头碰到了一条白狗和它的主人,“我”认出了她是昔日恋人暖。十几年前,在一次荡秋千的时候,暖和白狗摔下秋千架,导致暖左眼失明,后嫁给哑巴,生活极其艰难困苦。“我”念及旧情,去看望她,心情异常复杂。回来的路上,白狗把“我”引到了高梁地,暖提出了一个要求,想要一个会说话的孩子。
小说中,暖的邋遢形象、艰难生活拷打着自带愧疚感“我”的灵魂,村民的冷漠撞击着暖与命抗争的决心。没有华丽的词藻和激烈的矛盾冲突,正如改编电影《暖》的故事情节,徐徐展开,娓娓道来。正是如此,小说最后高粱地里暖的求子请求,才能给读者的心灵带来沉重的一击,让读者为之心痛伴着心疼。
小说中触动我的地方,既有暖三段情感的延续形成鲜明的对比,还有每一种事物背后独特的隐喻,以及莫老别具一格的写作风格。所以,下面,我将从以上几个角度解读莫老的小说《白狗秋千架》。
白狗秋千架小说封面
暖三段情感的延续形成鲜明的对比,表面下隐喻着暖复杂的心理路程,同时揭露了人性的薄凉主人公暖是个能歌善舞的漂亮姑娘,十六七岁,处于爱情懵懂的年纪。暖有三段感情,第一段感情是与解放军宣传队蔡队长,第二段感情是与青梅竹马的我,第三段感情是嫁给彪悍的哑巴。
暖的三段感情,隐喻着她复杂的心理路程,同时也揭露了人性的薄凉。对于这部分内容,我将从以下三个方面进行分析:
①第一段感情:蔡队长的空口承诺,宣告了暖感情的结束,也为我们的感情纠葛做了铺垫
文革期间,解放军师部驻扎在我们村,蔡队长带着宣传队住在暖家。暖被英俊蔡队长的才华折服,心生爱慕。蔡队长觉得暖能歌善舞,条件很不错。两个人日久生情。
蔡队长离开的前一个晚上,吻了暖的额头,并承诺:年底征兵的时候把“我”和暖征去。蔡队长的一句无心之言却成了暖美好的希望。在暖的左等右盼中,蔡队长最终没出现。
蔡队长的食言,宣告着暖的第一段感情结束。蔡队长是城里人,见多识广,是暖生命中的过客,也是暖思想的启蒙者。他的到来激起了暖对外在世界和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憧憬和向往,坚定了暖想要走出家乡的愿望,也为“我”们后续的感情做了铺垫。对来暖来说,此时只是单纯的失恋,对美好生活仍然心存希望。
蔡队长即将离开
②第二段感情:“破相”与“大学讲师”格格不入,暗示“我”们的感情无疾而终,引发“我”内心的不安与忏悔,并推动全文故事情节的发展
暖一直是“我”爱慕的对象。因为秋千事故,暖瞎了一只眼。承载着暖的梦想,“我”努力考上大学,答应暖会来信并回来接她。成为大学讲师过上“高档生活”的“我”自觉暖配不上我,孤傲倔强的暖也没有回信。借此机会,“我”们中断了联系。
离开家乡十年后,“我”衣锦还乡,和暖在家乡窄窄的田间小路上相遇,昔日美丽单纯、拥有梦想的姑娘,变成了邋遢的村妇。本就因秋千事故而背负良心十字架的“我”,内心更加沉重。当“我”了解到暖被迫嫁给了哑巴,过着艰难贫困生活的现实时,“我”受良心谴责的沉重感更加强烈。
当年,“我”对暖的感情是真挚的,给暖的承诺也是认真的。随着时间的沉淀,见识的增加,暖不再是“我”生命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因“我”对暖的伤害导致她人生悲剧的事实真实存在着,所以,“我”的内疚和忏悔也油然而生,也是整篇小说的主旋律。
暖送“我”去上大学
③第三段感情:内心的不甘被残酷的现实压垮,为结尾处“我”们的对话埋下伏笔,引人深思
孤傲的暖认为已经破了相,怀着“只叫一人寒,不叫两人单”的心情拒绝了“我”,被迫选择嫁给霸道、蛮横、性情粗野的哑巴。暖生下三个哑巴孩子,在家中拼命劳作却无家庭地位,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
至此,嫁给哑巴已经是暖的第三段感情。暖经过生活一系列的打击,却始终没有彻底绝望,仍然对生活抱有一丝希望。就像当年盼着蔡队长和“我”的到来一样,盼着会说话的健康孩子的出生。三个哑巴孩子彻底击碎了暖最后的念想,也为小说的最后高粱地里“我”和暖的对话埋下了伏笔。
暖的三段感情,莫老赋予它太多的悲剧色彩。但谁又能说,这是暖自己造成的呢?我要去看望暖、八叔话语中透出的不屑,“个眼暖”称呼背后蕴含的嘲笑和讽刺意味,“独眼嫁哑巴,弯刀对着瓢切菜”说法背后折射的群体漠视现象,都说明了暖的故事是时代的悲剧,同时也揭露了人性的薄凉。
哑巴在雨中手牵牛,背上背着暖
故事中每一种事物都有自己特定的使命,背后隐喻的沉重情感,紧紧扣住每一个读者的心弦,让人感慨万千《白狗秋千架》这篇小说,以白狗和秋千架为题,本身就具有隐喻意义。小说中其他动物的出现,环境氛围的营造,其背后的暗示有哪些?让我们一起感受一下每一种事物背后隐喻的情感。
①白狗等动物,代表着小说中的特定人物的性格
白狗是小说情节发展的推动者。如果不是白狗,“我”可能会和暖擦肩而过,重逢也就无从谈起;如果没有白狗引路,也就没有高粱地的求子请求。
白狗见证了暖的美好、参与了暖的事故。在暖困难的日子里,白狗一直陪伴着暖的左右,它也是暖唯一的听众。白狗一定程度上也是“我”人物形象的代表,陪伴着暖经历各种苦难,白狗填补了“我”离开后,暖感情上的空白。
院子里的驴又踢又咬,与生性野蛮哑巴形象相似。一只极瘦的母牛正在哺乳,小牛犊用头撞击着母牛的乳房,母牛痛苦地弓起背,眼睛里闪着幽幽的蓝光。这个场景像极了暖和她的一群孩子们。暖用柔弱的肩膀努力扛起家庭重担,压抑着内心苦楚,咬牙坚持为孩子提供成长食粮。
“我”和暖的重逢
②秋千等环境氛围的营造,突出了小说的悲情意味
秋千架,默立在月光下,阴森森,像个鬼门关。架后不远是场院沟,沟里生着,尖尖又坚硬的刺针上,挑着青灰色的月亮。
这是小说中,暖发生秋千事故前的一段环境描写。青灰色的月光、绵亘不断的刺槐树丛,阴森森、鬼门关等字眼的描述,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突出小说的悲情意味,也渲染了秋千事故发生的悲剧色彩。
饭后,风停云散,狠毒的日头灼灼地在正南挂着。
日头灼灼,无风的环境氛围,暗示着暖为即将达成自己的计划而迫不及待的想法,隐喻着她焦躁的心情,这种焦躁是由即将实现计划的激动与被“我”拒绝的担心,两种心情交织形成的。从侧面反衬了暖命不由天的倔强和孤注一掷的绝望。
秋千架
小说的语言魅力和独特的叙述结构等别具一格的写作风格让小说平添几分韵味莫老的小说充满想像力,具有民间狂欢和天地不仁的典型特点。在《白狗秋千架》这部小说中,展现的淋漓尽致,小说很短,但莫老用双线并行的叙述结构、狂欢式的暴力美学语言和开放式的结束方式赋予了整篇小说无穷的生命力。下面,我将从以上几个方面作为切入点,分析这篇的魅力:
①小说采用双线并行的结构描述,通过对比的写作手法,给读者带来强大的心灵震撼
小说在“我”回乡的经历和回忆中交替展开。回乡的经历是小说中的实线;而对暖的经历的回忆则是小说的虚线。实线基本采用冷色调,更加凸显出暖的悲剧人生。虚线是暖色调,突出暖昔日生活的美好,与现在的日子形成强大的反差。
双线并行的结构描述,虚实结合的创作写法,通过强烈的对比,给读者带来强大的心灵震撼,让人深思。
关于“暖”的回忆
②小说语言带有浓浓的乡土气息,自嘲式的幽默风格,增加了小说更有可读性
莫老的作品具有强悍的暴力主义,他的很多作品都体现了这一点。比如《红高粱》里砍头、剥皮等暴力语汇,《檀香刑》里对钱雄飞凌迟过程的描述。
莫言自1980年代中以一系列乡土作品崛起,充满着“怀乡”以及“怨乡”的复杂情感,被归类为“寻根文学”作家。
所以,在《白狗秋千架》这篇小说中,莫老沿用了一贯的暴力美学和乡土语言风格。
汗衫很快就湿了,紧贴在肥大下垂的乳房上。
一胎生了三个,吐噜吐噜,像下狗一样。
现在回想起来,你那时就很有点儿样子了。你那花蕾般的胸脯,经常让我心跳。
纵观莫老的作品,他常以狂欢化的眼光看世界,以小丑等被官方文化边缘化的人物作为主人公,由从民间撷取的粗鄙语言与独白式的“ 高雅”语言交叉,努力挖出乡土民间中的狂欢精神。这种语言狂欢带有浓浓的乡土气息,伴有自嘲式的幽默风格,增加了小说的可读性。这种狂欢,也让莫老的小说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
“我”和暖的曾经
③小说采用开放式结尾,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
小说以“我”和暖在高粱地里的对话结束,对话内容如下:
我正在期上……我要个会说话的孩子……你答应了就是救了我了,你不答应就是害死我了。有一千条理由,有一万个借口,你都不要对我说。” ……
莫老用省略号代替了“我”的答案。 到此,小说戛然而止。暖不服命的倔强性格再次呈现在读者面前,“我”也成了暖与命抗争的最后一根稻草。整篇小说的力量在结尾集中体现,暖之前所受的煎熬与压抑都是为了此刻的迸发和升腾。这种开放式结尾,给读者意犹未尽的感觉,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
总结一下:
《白狗秋千架》这篇小说,以主人公暖的三段感情为主要内容,诉说着暖的悲剧人生。在莫老的笔下,暖无疑是悲惨的,可这一切不是她一个人的错。社会上对弱者的友好度和包容性差,人性中固有的薄凉特性都是导致暖悲惨命运的原因。所以,暖的悲剧也是时代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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