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还没有到来,我的心就已经慌了起来,看着越来越少的阳历年(日历),盼望着年来的日子。日历被一张一张的撕下来,有时记不起来时,还会早晨撕一张,等玩到半响午,有些迷糊的时候,再去偷偷的撕去一张。
等过了腊八,就更加心急了,看着慢慢变为绿色的腊八蒜,一天天的问着奶奶年来的日子。等到腊月十五之后,村里已经渐渐响起了零散的小红炮(鞭炮的一种)和两响炮声,就再也憋不住了,时不时的忙碌的爷爷和父亲,跑到大门口去看看是那里的鞭炮在响。父亲肯定是不会这么早买鞭炮的,于是就是等爷爷休息时,静静地守护着爷爷,也不说话。每当炮声再响起,就又跑出院子,响完了,再回来继续守着爷爷。
那时候,爷爷都总是笑着不说话,等到我终于急的面红耳赤,眼泪想要流下来时,爷爷才会打开他那上了锁的抽屉,拿出一包旧报纸包装的“摔炮”,笑着摸着我的头,然后假装背着父亲,塞入我的小口袋。
爷爷用嘴向门外努了努,我便悄悄捂紧了自己的口袋,偷偷的溜了出去…
小时候的家门口,有一块竖在墙边的青石板,于是个子还并不高的我就跑到青石板旁边,拿起一个小“摔炮”,弯着腰,还用眼瞄了瞄,之后就是一个轮臂摔,并迅速的捂起了自己的耳朵…
“咣”…“嗄”…
炮响了,觅食的老母鸡也飞了,这时候总有人快速的跑出来,我那还不是丰满的小屁股上,也总会挨上那么一两下打。后来,家里的狗也学精了,见到我的小身影,比我见过跑的最快的野兔,跑的还快。
腊月二十五这天,是北方的小年。过了这一天,就算是真正的年了,也要开始找人写对联了,父亲把早已备好的大红纸,铺在桌子,拿着一把电工刀,开始折一个,用刀拉(割的意思)一个,水缸上的、茅房的、树上的,还有不太舍的骑的自行车上的…拉一张,还数叨一遍,生怕有哪个漏忘了。
等一切都准备差不多了,再卷起来,用找来的布条捆扎好,让我去找教学的堂姑父书写对联。有时候排队等着写对联的人会很多,于是我挤着、挤着…就挤到了堂姑夫的身边,悄悄放下,再拍一拍堂姑夫,就溜出去自己玩耍去了。
再然后,就要开始蒸包子、炸油条了。不管平时舍不舍得吃,在过年的这一段时间里,家家户户准备基本上都很足。先是蒸馒头,然后才是豆包、菜包,和一些花式的面品,最后要蒸“肉包”、炸油条…“肉包”?哈哈…,其实就是猪板油或洗干净的肠油,在炼过油之后的油渣子,然后加进去一点点的小肉块,再加入萝卜、粉条和一些调料后制成的。
在童年的年里,最开心,当属叔叔送我的一把笔杆两响枪。笔杆两响炮是一种比筷子粗一点点的两响炮,是我们小时候,非常常见的一种火药的玩具炮,威力也很小。于是在那个年里,家里的狗失踪了,村里的狗也糟殃了,即便是我后来上了小学,还时不时的偶尔被狗撵,太可怕了…
除夕这天中午,是要吃饺子的。因为我们这里是在除夕的上午去祭祖,新坟则是在除夕的头一天去。那时除夕的晚饭,在我们这里也不是很丰盛,大人们偶尔也会喝一点点酒,一般都是浅酌,晚饭之后,串门的也很少。
到了年这一天,村里的人都会起的很早,凌晨三点多,当年鞭炮声响起来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点起了大门口的篝火,那些篝火堆里加了侧柏和芝麻杆子,寓意着年年高升和幸福美满。这时候整个村子里都淡淡的柏香慢慢地迷漫,然后屋里崭新的大红烛,也会相继的被点亮,等要吃过包了硬币的富气饺,就要开始拜年了。
那时我们村子里有三百左右户人家,不到一千的人口。最初,要由家族中带年队的最年长者端着一碗水饺,向家族里的长辈们拜年,等到给家族里的长辈们拜完了年,才开始向邻居们拜年。在对于给比自己大的人拜年,都是要跪下磕头的。除了有矛盾的人家外,村里的几百户人家,几乎都要去拜一拜。因为村子里不管谁家平时里有个什么大事小情,邻居们和一些相熟的村民,都会放下自己手中的活,吱不吱声也会先去帮忙,包括农村里盖房子也一样,没有工钱,甚至有时候饭都不吃。所以这个年,在拜的时候差不多要全部拜到。
最开心的,还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不仅可以收到压岁钱,还可以收到大把大大的瓜子、花生和糖。有时候兜里装满了,主人家甚至还会把小孩儿的帽子摘下来装,似乎孩子们不拿一些瓜子、糖,就像是看不起人家一样,但这其实是一种亲切的表达,真的是不存在谁看不起谁,完全是一种纯自然的表现方式。
那时候村民的生活水平,相差的都不多,平日里的生活都很节俭,小孩子们也是如此,只有在年的这一天,才是所有人最奢侈的一天。拜年的日子会差不多一直延续在整个正月里,而在初十之后近处拜年的大多就会逐渐地变少。
不知不觉,时光如梭,转眼过去了四十个春秋,每当新的一年临近之时,我却又会时不时的想起童年的年。如今交通便利了,通信也发达了,幸福起来的生活更是在年年翻新。然而,除了年近时的忙碌、过年时家人们一起相聚时的大餐,很多时候又总觉的现在的年过的似乎少了一些什么?不知道这是因为人到中年的感慨,还是生活的改变让年味越来越淡了?也可能是通信的方便,让邻里间亲戚的变少了吧?
愈是就越来越怀念童年的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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