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去市里,公交车上,见到这样一位老者。
他鬓发已白,顶发见稀。他上穿浅蓝T恤衫,下着亮白运动裤。他端坐椅上,粉白小绒毯搭盖双腿,满鼓鼓的黑色布兜放在小绒毯上。
车上的空调给众乘客带来了凉爽,给他,不一定是,他将绒毯裹紧了双腿。
他看了一下时间,从兜里取出矿泉水,将药送下。
车里人,有的说得欢,有的睡得香,有的举着手机看得入神,而他,端着报,正在读得津津有味。
他不是普通的浏览,而是一边看一边在思索,有时用笔划一划,有时停笔想一想。他读过几篇文章后,用手机拍下了自己划下的段落。他读过一张报后,又从兜里取出第二张。他重复着自己阅读的样子,忘记了裹紧双腿的小绒毯已经松开了。
之后几次见他,他每次去市里都是乘坐早晨6时45分的公交车,每次都提前十来分钟到站等车,每次等车时都在读报纸。他的黑布兜里除了装着一个小绒毯、一瓶矿泉水,还有一条弹力带。他的黑布兜里,不是装着一张报纸,而是多张报纸。
有些不解,一次和他坐在了一起。
“ 老伯,您这年纪了,常去市里做啥? ”“做康复啊。”“ 您这么爱读报呀!”“哈哈,读起这报,腰腿痛就忘了。”说着他欠了欠上身,活动了一下腰腿。
这是什么报如此吸引他?之后的日子里,只要在车上遇见他,他还是那样地读报,有时还把自己拍下的段落发到朋友圈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读自己发出的内容,偶尔看到有朋友点赞,他开心得像个孩子。
他怎么有这样多的报纸读?后来才发现,他读的报纸中有近期的,也有先前的。有的已经泛黄了,有的已经折角了、损边了。旧报纸里的好多文章都有他曾经用铅笔划过的笔迹,笔迹已经明显褪色了。
一次,他从黑兜里取出一个厚厚的16开本子,本子里粘满了大块小块的剪报。我好奇地和他一起看起来。剪报的内容有国家的重大事件,有领导的重要讲话,有赞美劳动者的诗歌,有歌颂亲情友情的散文,有励志的名言警句,还有一些养生小妙招……我和他就这样托着一个粘满剪报的本子,一直看到他下车。好厚重的“剪报本子”,好普通的背影。车很快向前开了,我后扭着头,一直到看不见他。
市区里有疫情,连续多日没见他。再见,就像亲人般。寒暄几句后,他把十几份报从黑布兜里取出来递到我手里,说:“这是我近些天阅读后选存下来的,里边有不少我喜欢读的,还有我写的几篇文章。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读一读。”
“天津工人报,天津工人报……您为啥喜欢订阅这份报?”“多少年了,是上级工会给我们订的,她陪伴我从青年到中年,一直走到今天,读到今天。每次读起她,就像回到年轻时候,有时热血沸腾,有时激情澎湃。现在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想起他手中的一份份老报、新报,我这才明白:报有老有新,而他对工人报、对工会组织的那份情怀却历久弥新,始终如一。我真的被感动了。
人老心不老,学习者正青春,积极者永当年。他一定能尽快健康起来。
那浅蓝T恤衫,那亮白运动裤,那粉白小绒毯,那黑色小布兜,在我眼里,在我心中永远是一条多彩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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