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的诗不染六朝绮丽文风,尽显汉魏风骨,被誉为"诗骨"。那"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登幽州台歌》更是横绝千古,成为唐诗中别具一格的佳篇。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幽州台也叫黄金台,又称蓟北楼,在今天的北京大兴。当年燕昭王为招贤纳士,修建此台,召来了乐毅这样的天下奇才,燕国国势骤然强盛。
大唐神功元年,即公元679年,武则天派侄子武攸宜领兵挂帅,征讨契丹,陈子昂作为随军参谋一同前往。武攸宜不但不懂军事作战,还刚愎自用,连吃败仗,致使主力先锋部队全军覆灭。陈子昂屡次献计均未被采纳,无奈请求亲自到前线与敌人作战,竟被降为军曹。陈子昂悲愤非常,登上幽州台,道出了这首千古绝唱。
陈子昂出身于蜀地望族,堪称富豪之家。他少不更事,十七、八岁尚"不知书",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整日行侠仗义,吃喝玩乐。据说有一天偶然迷路,误入书院,被那琅琅的读书声所震撼,从此埋头苦学,三年便学有所成。后来他"长安摔琴",名声大噪,直至武皇亲自接见。但他仕途坎坷,一生未尽其才。他和当权的武氏集团关系不好,甚至以与"逆党"有染的莫须有罪名被抓入大牢。后终被奸人所害,只活到了不惑之年。
登上幽州台,前面像燕昭王那样的明君没有了,后面的贤主也没有遇到,独立在无穷无尽的天地间,他禁不住凄凉地流下了眼泪。陈子昂为什么会流泪呢?您一定会说,是孤独,是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孤独感,让陈子昂"怆然而涕下"。
孤独是人类的天性,自人类诞生,孤独就如影随形,常人的孤独是与生俱来的生理反应,而智者的孤独更源于对信念的坚守。屈原是孤独的,因为"举世皆浊我独清";孔子是孤独的,所以他说"知我者其天乎";阮籍是孤独的,孤独到"夜中不能寐",唯有"起坐弹鸣琴";李白是孤独的,他才会"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柳宗元是孤独的,那个凄冷中"独钓寒江雪"的"孤舟蓑笠翁"就是他刘子厚自己呀,正所谓"古来圣贤皆寂寞"。
既然圣贤都是寂寞的,而陈子昂竟因孤独而流泪,就未免显得有些英雄气短了。"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纵然是"独"让他心为所动,而"天地"何尝不触动了他的泪眼呢?
站在高高的古台上,眼见的只有长天浩浩,大地遥遥,耳听的只有风声和自己的呼吸声,此时古今、天地、时空一起苍茫而至,处于这种苍茫压迫下的个人,渺小感和无助感油然而生,对自然与宇宙的敬畏感也油然而生,一种类似于宗教的虔诚感统领着个人平凡的躯体,让人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
陈子昂以一颗孤独的心灵,面对天地的浩渺,面对历史的厚重,一种属于人类的情感引发,在一瞬间让他流下了眼泪。这是感性的,纯粹的,是人类本就拥有的模样。
陈子昂的眼泪滴在了幽州台上,滴在后世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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