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20日,《最强大脑》迎来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比赛——节目的第一次人机大战。

三位前三季节目中最被人所期待的选手,将对阵百度公司刚刚研发出来的智能机器人“小度”,三战取两胜。这场比赛被推到了一个人类尊严的高度,台上台下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观众们的热情从未如此高涨,收视率节节攀升。

但是呼声最高的王昱珩,迟迟没有露脸。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1)

节目已经播出了三周,人机大战终于进入到了第二轮。节目组中不满八岁的小神童孙亦廷和百度机器人“小度”对战,而王昱珩应了这个可爱小弟弟的邀请,坐在观众席默默的看着比赛。

孙亦廷输了,这个时候人机比分1:1平。

主持人和嘉宾们看到了王昱珩,让他和大家打打招呼,他打了。

主持人和嘉宾们希望他代表人类和机器人进行下一场比赛,他拒绝了。

他看了看取出来的水,等到助理放回水之后,他沿着编号一杯一杯的去看。他没有对比,甚至没有犹豫。他停在一杯水面前,指着它说,就是这杯。

就这样,他3杯全部选对了,他赢得了这场比赛。甚至他还说出了“水的角度旋转了15度,中间经过了两三个人的手。”

大家都开始欢呼,开始鼓掌,大家看着这个不可思议的年轻人,开始追问他究竟是怎么样区别出来的这520杯水。

“我是靠想象力。”

大家听不懂。

“我可能只是比别人更有闲工夫,愿意安静下来看一些东西。”

大家还是不懂。

“我在记忆力比较集中的时候,看到它,会把他想像成一幅画,比如一张孩子的脸。只要我看到它,就一定是它。”

“哦!这样啊!”大家装作懂了的样子。

从此,节目组叫他“鬼眼”,而观众们更喜欢叫他“水哥”。他一下子成为了《最强大脑》节目中最受人喜欢也最被人钦佩的几人之一。一旦有关乎着“尊严”的比赛,大家都吵着让他来。

之后他带领着中国队,参加了两年的“终日巅峰对决”,每一场他都为中国队扳回着比分。

第一年的的规则是,200把扇子,100把截取自中国的《清明上河图》,100把截取自日本的《浮世绘》。这200把扇子都要折叠起来,只让选手观察扇子合拢后的折纹。在两个小时的现场观察后,随即挑出3把折扇,选手要找出与之对应的扇面,正确率高者为胜。

规则一出现,现场的观众都大呼不可能,评委们也开始不住的摇头。

“王昱珩,你自己来评价一下,这个项目和你之前的辩水,哪个更难一些。”孟非问。

王昱珩扭头看了看原口证,嘴角有一丝浅浅的微笑。

“太难,他就不玩了。”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2)

现场的人们开始哄笑,带着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两个小时的观察时间开始了,原口证小跑着走到扇子面前,王昱珩却一动不动。他说自己放弃观察。

看着原口证找节目组借来了小梯子,还申请用了放大镜,跑来跑去的忙活着。除了王昱珩在外的所有人都开始焦急起来。但任是孟非和Dr.魏如何劝说不要轻敌、要以大局为重,王昱珩始终都是不动声色。

“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说完,王昱珩走到了椅子旁,开始了他长达两个小时的闭目养神,安静的样子让人分不清他有没有睡着。

全场的人看着这个执拗的年轻人,都微微摇头开始了质疑。

但出人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是,最后的结果,他直接找出了三把扇子,以3:1的优势,赢得了这一场的比赛。甚至在赛后的采访中,他还说出了节目组的bug:那两把扇子并不是完全的一样,事实上他们都有两到三毫米的错位。

Dr.魏问他如何在没有观察的情况下赢得了比赛。他说,我靠的是想象力,不需要观察。然后,他说出了一句震惊四座的话。

“这个数量对我来说是比较少的,如果这是30万把的话,可能更适合我。”

傲气、没有礼貌、不尊重人……这些标签一下子飞快的贴到了他的身上。

而这段话背后的故事是,那一天他生病了,上场之前,他刚刚从卫生间出来,上场时已经严重脱水,嘴唇泛白也起了干皮。他那时候不想说话,也没有力气观察,只想快点比完,早点结束。

那一场,他是用他受伤的眼睛去比赛的,因为他觉得,尊重比赛,才是尊重对手。

“最大的尊重,就是在赛场上的尊重,我认真的对待这场比赛,包括该鞠躬的时候鞠躬,我已经给了我对手最大的尊重。”

他的奇妙能力,和他的性格,让他一次次被讨论、被成为话题。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3)

而他名气的最高点,在于他有一次协助警方破案。

2015年的12月,山东警方联系到了王昱珩,希望他协助破获一起肇事逃逸案。王昱珩透过分辨率极低的画面,看出了肇事车辆雾灯有问题,挡风玻璃有破损,并且在行进过程中有偏移痕迹等细节信息,从而分析出了车型、肇事者年龄偏大和是本地人的情况,帮助警方基本锁定了肇事车辆。

2016年的三月份,嫌疑人被抓获,王昱珩协助破案的消息,上了微博的热搜。

画家之痛

但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鬼眼之才”,有一只眼睛,已经几近失明。

他毕业于清华美院装潢系,先后做过纸媒、内刊、书籍的自由设计,现在在设计园林和景观。

2014年的时候,他和朋友去打羽毛球,却不小心被羽毛球打中了眼球,而导致右眼无法变焦和对焦。他的视力从1.2直降到0.4,并且还在一天天的变差。医生告诉他,他的右眼,随时都会转变为失明性青光眼。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4)

他眼前的画面一下子从立体变成了模糊的平面,台阶都变成了一条条的斑马线。因为无法做立体工作,且不能长时间面对电脑,他的设计师工作也无法进行。它去画画,画出了第一笔,第二笔却总也画不到他想画到的地方去。有一两月里,为了防止眼压过高,每天只能坐着睡觉。他在床头贴了视力表,但是除了最大的E,所有的画面都是模糊的。

那时他已经收到了《最强大脑》第一季节目组的邀请,但是因此不得不退出。

他慢慢的去重新适应,尝试用他还正常的一只眼睛生活,以及作画。

暴雨前夕

《最强大脑》的火爆,印证了谢尔顿的名言“智慧是一种新的性感”。

在这个节目里,出现过“记忆大师”“魔方大师”“珠心算神童”……他们终于被大众认知,并成为了追捧的对象。

王昱珩被节目组选中,因为他在节目官网的调查表里写了一条评论。

“你们的题目都太简单了。”

于是导演去拜访了王昱珩。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5)

在已开播的观察类项目中,有人观察过斑点狗和鸡蛋,但是王昱珩都不以为然。他当着导演的面,现场观察了红豆。

“米粒和芝麻也没有问题。”

“比芝麻更小的呢?”

“那就是水和空气了。”

“能看水吗?”

“不知道,可以试试。”

于是导演激动的打电话给制片人,说这就是节目需要的人。

就这样,王昱珩来到了节目组,挑战了“微观辩水”。

第一次来现场的时候,节目组希望他的女儿也能来,他不同意。

“我特别不喜欢煽情,我不想让孩子被节目去利用,去做这些,没有意义。”

最后和导演组协商了一下,带只宠物吧。他想想宠物也不好带,总不能抱个水缸带只龟去,于是他带来了一只亚马逊黄翼鹦鹉。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6)

他不喜欢面对摄像头的感觉,也不喜欢节目组的台本。他说台本上的话就是一群没头脑和不高兴写的东西。他始终觉得台本就只是个大概的提醒,上了台该怎样还是怎样。

于是在和好朋友刘健的pk赛中,他完全按着自己的性子“自导自演”了一场。

那时节目组为了效果,安排人气选手两两对抗。

刘健是节目组找的第五个人了,除此之外没人愿意和王昱珩比赛。

王昱珩知道刘健擅长的是记忆类项目,而非观察类项目。就对刘健说,我一定能让你做到全身而退,你在场上需要多久,我就等着你。

那一场比赛他陪着刘健在场上足足观察了45分钟,而最终,他只写了一个答案。

虽然最后他还是赢了,但是项目一结束,后台的导演就直接冲上台质问王昱珩,这一定是你设计的,你为什么要这样?知道后面还有很多比赛跟你有关系吗?

他回答“你们剪辑出来很好看,这设计都设计不出来”

他是不满的,他想找的惺惺相惜,成为了“猩猩打架”。

“那场比赛我只想告诉你,那不是一场比赛。那对我们两个而言,就是一场我们最后的陪伴,只是我们用我们的方式在告别这个赛场。对我们来讲那不是比赛,那只是一个项目,只是我们在一起,大家最后的45分钟。”

第二年的中日对抗赛中,前两场1:1平。最后一个项目珠心算,也打成了平手。于是中日双方的珠心算选手——陈冉冉和土屋宏明,成为了双料脑王,一同参加国际脑王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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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冉冉没有接受这个结果,她几次三番的说,应该让王昱珩去,但是一一被节目组驳回。

按照赛制,比赛结束后,国际评委将从赢家中挑选一名队员进入最后的脑王争霸赛。如果平局,则会打开一个事先封存的信封,宣布本场最难的项目,赢者晋级。

而最后真的平局了,但是那个信封并没有出现。

王昱珩后来说,如果那个脑王真的选他,他会把刘健请上台,现场解密他们之前对阵的项目“一叶一菩提”。

“我就让刘健来替我去参加这场比赛(脑王赛)。但如果Dr. 魏跟规定都不允许、都不同意的情况下,没关系,我参加可以。那我参加的时候,我就会故意诚心地,或者不小心地把脑王杯给砸掉,砸碎掉。”

他还准备做三个小玩偶,小金人、小金鸡和小金马,当作赔偿搬给每一个参赛选手。

“因为我觉得他们演得很好。”

但是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刘健,只是跟他说,“穿得正式点”。

Peace&Love

他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从小经历着严格的教育。但他偏偏生性喜欢自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鸟兽鱼虫。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8)

他会在爸妈的鞋里养蚂蚁,这让他挨了不少的打。他曾养死过鱼,一度认为鱼之所以死,是因为他没有一直看它们,于是他晚上不睡觉瞪着它们。

他现在的家里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原始雨林。巨大的盆景设计,枝繁叶茂的大片树叶,鹦鹉、豹猫、珊瑚、巨型龟……电视墙上还挂着驼鹿头的标本。地上站着几副1:20比例的恐龙骨架。

这让第一次去他家的导演感叹“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和他的女儿,就住在这个原始森林中。

他和妻子离婚之后,就独自抚养着女儿。他带女儿去游乐园,去海洋馆。他们两个人都喜欢动植物,他也会带着女儿一起刷墙、种树。他每天都会给女儿画画,可能画的不如以前好看了,但他每天都在画着。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9)

在女儿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秘密,这个世界上谁都不知道。

“我的爸爸是个超人。”

他初次登场的vcr播到这里时,大家都笑了,因为每个孩子的心里,爸爸都是超人。

女儿接着说,“我爸爸有一双特别厉害的眼睛,像放大镜一样,他能看见很小很小的东西,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看见我看不见的小虫子。”

画面里的王昱珩坐在一棵大树下,女儿穿着花裙子,在草地上玩耍。他拿着一根画笔,一点点的画着女儿跳动的短发,眼睛里闪亮的宠溺,比嘴角漾起的笑容还要灿烂。

后来他说,我的视力每一天都在变的更槽,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什么都看不到。我只想在还能看到的时候,把女儿成长的样子都画出来。

这些女儿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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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只是知道,她的爸爸是个超人,是一个特别特别爱她的超人。

“我的爸爸有一双神奇的手,他每天都给我画画,我希望他永远都给我画画。”女儿仰着笑脸,如是说。

分道扬镳

我们想象一个英雄,有一天他不再战斗了。

他可能会有一个盛大的告别仪式,也许是在一个灯光闪烁的地方,收获着所有人的鲜花和掌声,他微笑的招招手,告别过去的荣耀,一步步的走回自己的精神国度中。

可王昱珩的落幕,不是这样的。

他也曾有过犹豫。在第三季的中日友好赛中,他已经有了砸奖杯的想法。但是第四季的人机大战,他又被大家的期待劝说回来了。

还是这一年的3月份,他再一次出场,对战新人选手余奕沛。两个人都给出了正确的答案,而余奕沛的时间更快,所以王昱珩输了。

这场比赛的争议比人机大战的争议更大,因为两人的比赛项目竟然就是余奕沛的晋级项目“海藻掠影”,而且比赛道具也是余奕沛晋级赛时准备的、原封不动的40幅。

事后,王昱珩在“分答”上解释了这场比赛。

“这道题按要求是现场完成,但实际上,余奕沛在十月或者十一月就拿到了题目资料。我觉得准备这么充分的话,现场比的就是记忆力和背答案,给满分有点过。后来我们PK赛的时候用的还是这道题,40幅图也没有变,他利用了节目组的善良吧!比赛前一周,我也拿到题了,看到题后,我就知道他是怎么晋级的了,我也知道他记得有多清楚了。那时其实我也明白,对于我而言这场比赛没有意义。”

所以他退赛了,而且,永远的走了,他不会回来了。

这是一个尊重科学的节目,和他最引以为傲的选手,原本以为他们会惺惺相惜,最后却不欢而散。

王昱珩的大脑是怎么炼成的(王昱珩右眼几近失明)(11)

I strove with none, for none was worth my strife;

Nature I lov’d, and next to Nature, Art;

I warm’d both hands before the fire of life;

It sinks, and I am ready to depart.

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

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

我双手烤着,生命之火取暖;

火萎了,我也准备走了。

——[英]兰德(杨绛 译)

这是王昱珩曾经置顶过的一条微博,也是他留下的关于《最强大脑》的最后一段话。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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